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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風I

三國志通俗演義 明 羅貫中(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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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7-15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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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壇終老


    皮卡丘 Lv:100
     樓主| 發表於 2014-12-18 23:50 |
    孔明智退司馬懿

      卻說魏延被魏兵困在垓心,左衝右突,不得脫身,折兵太半。正危急之間,忽然喊聲大至,一彪軍殺入,乃是牙門將、裨將軍王平也。延大喜曰:「吾得生矣!」二將合兵一處,大殺一陣,魏兵方退。二將慌忙奔回寨時,營中皆是魏兵旌旗,寨中申耽、申儀殺出。魏延、王平徑奔列柳城,來投高翔。此時高翔聞知街亭有失,盡起列柳城之兵前來救應,正遇延、平二人,言說已折了三處,如何去見丞相。高翔曰:「不如今晚去劫魏寨,再復街亭。」當時三人在山坡下商議已定。待天色將晚,兵分三路。
      卻說魏延引兵至街亭,不見一人,心中大疑,未敢輕進,且伏在路口等候。忽見高翔兵到,二人共說魏兵不知在何處,正沒理會,又不見王平兵來。忽然一聲炮響,火光沖天,鼓聲震地,魏兵齊出,把魏延、高翔圍在垓心。二人往來衝突,不得脫身。忽聽得山坡後喊聲若雷,一彪軍殺入,乃是王平,救了高、魏二人,徑奔列柳城來。比及奔到城下時,城邊早有一軍殺到,旗上大書「魏都督郭淮」字樣。原來郭淮與曹真商議,恐司馬懿得了全功,乃分淮來取街亭;聞知司馬懿、張郃成了此功,遂引兵徑撲列柳城來。正遇三將。但是蜀兵皆從魏兵內殺出來,中傷者太半,如何戰得生力軍?因此又被郭淮大殺一陣。魏延恐陽平關有失,慌與王平、高翔望陽平關來。
      卻說郭淮收了軍馬,乃與左右曰:「吾雖不得街亭,卻取了列柳城,亦是大功也。」引兵徑到城下叫門,只見城上一聲炮響,旗幟皆豎,當頭一面大旗,上書「平西都督驃騎大將軍司馬懿」。懿撐起懸空板,倚定護心木欄杆,大笑曰:「郭伯濟來何遲也?」淮大驚曰:「吾今又不出仲達之手矣!」遂入城。相見已畢,懿曰:「今街亭已得,諸葛亮必走矣。公可速與子丹星夜追之!」郭淮從其言,出城而去。懿喚張郃曰:「子丹、伯濟,恐吾全獲大功,故取此地城池。吾非獨欲成功,乃僥倖而已。吾料魏延、王平、馬謖、高翔等輩,必去死據陽平關也。吾若去取此關,諸葛亮必隨後掩殺,中其計耳。兵法雲:『歸師莫掩,窮寇休追。』若追,必死敵手。吾今卻從小路抄蜀兵之後,盡奪其輜重。汝可從小路抄箕谷退兵。吾自引兵當斜谷之兵。若彼敗走,不可相拒,只宜中途截住,馬匹輜重,可盡得也。」張郃受計,引兵一半去了。懿下令:「徑取斜谷中道,必至西城;雖然山僻小縣,乃是蜀兵屯糧之所,即南安、天水、安定三郡總路。若得此城,三郡再可復矣。」於是司馬懿留申儀、申耽守列柳城,自領大軍取三路而進。
      卻說孔明自令馬謖等守街亭去後,猶豫不定。忽報王平使人齎圖本至。孔明喚入,左右呈上圖本。孔明就文幾上拆開視之。孔明看畢,拍案大驚曰:「馬謖真匹夫,坑陷吾軍,早晚必有長平之禍也!」昔日,趙括、白起之事,長平折軍四十萬。急欲差人去換馬謖回還。長史楊儀問曰:「丞相何故大驚乎?」孔明曰:「吾觀此圖本,失卻要路,佔山為寨。倘魏兵大至,四面圍合,斷其汲水道路,不須二日,軍自亂矣。若街亭有失,吾等何歸也?」儀曰:「某雖不才,願替馬幼常回。」孔明將安營之法,一一吩咐與楊儀。恰待要行,忽報馬到來,說:街亭、列柳城盡皆失了。孔明跌足長歎曰:「大事去矣!吾之過也!」急喚關興、張苞吩咐曰:「汝二人各引三千精兵,投武功山小路而行。如遇魏兵,不可大擊,只鼓噪吶喊,為疑兵驚之。彼自走矣,亦不可追之。待軍退盡,便投陽平去。」又令張翼先引軍去修理劍閣,以備歸路。又傳令教大軍暗暗收拾行裝,以備起程。又令馬岱、姜維斷後,先伏於山谷中,待諸軍退盡,方始收兵。又令馬忠引兵去搦曹真廝殺。又差心腹人,分投報與天水、南安、安定三郡官吏軍民,皆入漢中。
      孔明分撥已定,先引五千精兵,退去西城縣,連夜催並各處兵皆歸漢中。此時孔明正在西城縣搬運糧草,忽然十餘次飛報馬到,說司馬懿引大軍十五萬,望西城風擁而來。孔明身邊別無大將,只有一班兒文官,所引五千軍,已分一半先運糧草去訖,只有二千五百軍在城中。眾官聽得這般聲息,盡皆失色。孔明登城望之,果然塵土沖天,兩路分兵望西城縣而來。只見西城之分,雨土紛紛,紅日昏暗,遂傳令,教「將旌旗盡皆隱匿;諸軍各守城鋪,如有妄行出入及高言大語者斬之。大開四門,每一門用二十軍士,扮作百姓,灑掃街道。如魏兵到時,不可擅動,吾自有計。」孔明乃披鶴氅,戴華陽巾,引二小童攜琴一張,於城上敵樓前凴欄而坐,焚香操琴。
      卻說司馬懿前軍到城下,見了如此模樣,皆不敢進,急報與司馬懿。懿笑而不信,遂止住三軍,自飛馬遠遠望之,正見孔明坐於城樓之上,笑容可掬,焚香操琴,左有一童手捧寶劍,右有一童手執塵尾;城門內外有二十餘百姓,低頭灑掃,傍若無人。懿看畢大疑,便到中軍,教後軍作前軍,前軍作後軍,望北山路而退。次子司馬昭笑曰:「莫非諸葛亮無軍,故作此態?父親何太持疑而退兵也?」懿曰:「亮平生謹慎,不曾弄險。今大開城門,必有埋伏。我兵若進,中其計也!汝輩豈知?可宜速退。」因此兩路兵盡皆退去。孔明見魏兵遠去,撫掌而笑。眾官無不駭然,乃請問孔明曰:「司馬懿乃魏之名將,今統十五萬精兵到此,見了丞相,便速退去,何也?」孔明曰:「此人料吾生平謹慎,必不弄險;見如此模樣,疑有伏兵,故退去。吾非行險,蓋因不得已而用之。此人必引兵投山北小路而去也。吾已令興、苞二人在彼等候。」眾皆驚服曰:「丞相之機,神鬼莫測!若以某等之心,必棄城而走矣。」孔明曰:「吾兵止有二千五百,若棄城而走,必不能遠遁,皆被司馬懿所擒也。」言訖,拍手大笑曰:「吾若是司馬懿,必有別論矣。」遂下令,教西城百姓,盡隨軍入漢中,「司馬懿不久復來也。」於是孔明遂離西城,望漢中而走。天水、南安、安定三郡官吏軍民,陸續而來。
      卻說司馬懿望武功山小路而走,忽然山坡後鼓聲震地,喊殺連天。懿回顧二子曰:「吾若不走,必中諸葛亮之計矣!」只見大路上一軍殺來,旗上大書「右護衛使虎翼將軍張苞」。魏兵皆棄甲拋戈而逃。行不到一程,山谷中喊聲震地,鼓角喧天,前面一桿大旗,上書「左護衛使龍驤將軍關興」。山谷應聲,不知蜀兵多少;更兼魏軍心中驚疑,不敢久停,只得盡棄輜重而去。興、苞二人皆遵將令,不敢追襲,多得軍器糧草而歸。當時司馬懿見山谷中皆有蜀兵,不敢出大路,遂回街亭。此時曹真聽知孔明退兵,急引軍追趕。山背後喊聲震地,鼓角喧天,蜀兵漫野而來,為首大將,乃是姜維、馬岱。真大驚,急退軍時,先鋒陳造已被馬岱斬之。真引兵鼠竄而還。蜀兵連夜皆奔回漢中。
      卻說趙雲、鄧芝伏兵於箕谷道中,聽的孔明傳令回軍,二人商議曰:「魏兵知吾軍退,必來追也。吾先引一軍伏於其後,公卻引軍打吾旗號,徐徐而退。吾一步步自有護送也。」
      卻說郭淮提兵再回箕谷道中,乃喚先鋒蘇顒吩咐曰:「蜀將趙雲,世之英雄,非等閒之輩,汝可小心提防。彼軍若退,必有計也。」蘇顒欣然曰:「都督若肯接應,某當生擒趙雲。」遂引前部三千兵,徑奔箕谷。看看趕上蜀兵,只見山坡後閃出紅旗白字,上書「常山趙雲」。蘇顒急收兵退走。行不到數里,忽喊聲大震,一彪軍撞出,為首大將,挺槍躍馬,大喝曰:「汝見趙子龍否?」蘇顒大驚曰:「這裡又有趙雲!吾不能生矣!」措手不及,被子龍一槍刺死於馬下。餘軍潰散。子龍迤邐前進,背後又一軍到,乃郭淮部將萬政也,來與蘇顒報仇。子龍見魏兵追急,乃勒馬挺槍,立於路口,待來將交鋒。蜀兵約行三十餘里,魏兵尚然不到。萬政認得是趙雲,不敢前進。子龍等的天色黃昏,方才撥回馬緩緩而進。郭淮兵到,萬政言子龍英雄如舊,因此不敢近前。淮傳令,教軍急趕,政令數百騎壯士趕來。行至一大林,忽聽得背後大喝一聲曰:「趙子龍在此!」驚得魏兵落馬者百餘人,餘者皆越嶺而去。萬政勉強來敵,被子龍一箭射中盔纓,驚跌於澗中。子龍以槍指之曰:「吾饒汝性命回去!快教郭淮趕來!」萬政脫命而回。子龍護送車仗人馬,望漢中而去,沿途並無失遺。曹真、郭淮復奪三郡以為己功。
      卻說司馬懿分兵而進。此時蜀兵盡回漢中去了。懿引一軍復到西城,因問遺下居民及山僻隱者,皆言孔明止有二千五百軍在城中,又無武將,只有幾個文官,別無埋伏。武功山土民告曰:「關興、張苞各有三千軍轉山吶喊,鼓噪驚追,又無別軍,並不敢廝殺。」懿悔之不及,仰天歎曰:「吾不如孔明也!」遂安撫了諸處軍民,引兵徑回長安,朝見魏主。叡曰:「今日復得隴西諸郡,皆卿之功也。」懿奏曰:「今蜀兵見在漢中,未盡剿滅。臣乞天下之兵並力收川,以報陛下。」叡大喜,令懿即便興師。忽班內一人出而奏曰:「臣有一計,以獻陛下,足可定蜀、吳也。」未知獻計者何人,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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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卷           

    孔明揮淚斬馬謖

      卻說獻計者,乃尚書孫資也。曹叡問曰:「卿言若何?」資奏曰:「昔太祖武皇帝收張魯之時,危而後濟;常對群臣曰:『南鄭之地,真為天岳。』中斜谷道為五百里石穴,非用武之地也。今若盡起天下之兵,則東吳又入寇矣,願陛下深慮之。不如以見在之兵,分命大將據住險要,以鎮邊疆,則百姓可安也。不過數年,中國日盛,吳、蜀二國必自相殘害,那時圖之,豈不勝哉?乞陛下聖鑒。」叡大悟,乃問司馬懿曰:「此論若何?」懿奏曰:「此乃公論易安之理也。」叡從之,命懿分撥諸將守把險要,留郭淮、張郃守長安。大賞三軍,駕回洛陽。
      卻說孔明回到漢中,計點將士,只少趙雲、鄧芝,心中甚憂,乃令關興、張苞,各引一軍接應。二人正欲起身,忽報趙雲、鄧芝到來,並不曾折一人一騎;輜重等器亦無失遺。孔明大喜,親引諸將出迎。子龍慌忙下馬,伏地而言曰:「敗兵之將,何勞丞相遠接?」孔明自覺羞慚,急扶起子龍,執手而言曰:「是吾不識賢愚,以致如此!各處兵將敗損,惟子龍不折一人一騎,何也?」鄧芝告曰:「子龍獨自斷後,某引兵任意先行。子龍斬將立功,驚迫敵人,因此軍資什物不曾遺棄,豈有失軍也?」孔明稱賀曰:「真將軍也!」遂歸本寨,取庫內金五十斤以贈子龍,又取絹一萬匹以賞諸軍。子龍辭曰:「三軍無尺寸之功,某等俱各有罪;若蒙反受其賞,乃丞相賞罰不明也。且請寄庫,候今冬賜與諸軍未遲。」孔明歎曰:「先帝在日,常稱子龍之德,今果如此,言不謬也。」乃倍加欽敬。
      忽報馬謖、王平、魏延、高翔來見。孔明先喚王平入帳,責之曰:「吾令汝同馬謖守街亭,汝何不諫之?」平曰:「某再三相勸,要在當道築土城,安營守把。參軍大怒,責令無禮,某因此自引五千軍離山十里下寨。魏兵驟至,把山四面圍合,鐵桶相似,某來衝殺十餘次,皆不能入。次日土崩瓦解,降者無數。某孤軍難立,故投魏延求救。半途又被魏兵困在山谷之中。某奮死殺出。比及歸寨,早被魏兵占了。同投列柳城時,路逢高翔,遂分兵三路去劫魏寨,指望克復街亭。某見街亭並無伏路軍,以此心疑。登高望之,只見魏延、高翔被魏兵圍住,某又殺入重圍,救出二將,就同參軍並在一處。某恐失卻陽平關,因此急來回守。非某之不諫也。丞相不信,可問各部將校,便見某虛實矣。」孔明喝退,又喚馬謖入帳。
      謖自縛跪於帳前。孔明變色曰:「汝自幼飽讀兵書,熟諳戰策。吾累次叮嚀告戒,以街亭是吾根本。汝以全家之命,領此重任,今復如何?」謖告曰:「某因魏兵勢大,不能抵擋,以致如此。」孔明曰:「亂道!汝若聽王平之言,豈有此禍?今敗軍喪師,失地陷城,皆汝之過也!若不明正其罪,軍律難逃。汝今正犯軍法,休得怨吾。汝之家小,吾按月給與俸祿,汝不必掛心。」叱左右推出斬之。謖泣曰:「丞相視某如子,某以丞相如父。某之死罪實已難逃;願丞相思舜帝當日乃殛鯀用禹之義,鯀乃禹之父也。舜廢之,而用禹治水,後傳位與禹。謖引此告之。便某雖死,無恨於黃壤之下也。」言訖大哭。孔明揮淚曰:「吾共汝義同兄弟,汝之子即吾之子,吾安忍不用之?汝速正軍法,勿多牽掛也!」左右推出馬謖於轅門之外,三軍感歎不已。忽參軍蔣琬自成都至,正見武士欲斬馬謖,琬大驚,高叫:「留人!」入見孔明曰:「昔楚殺得臣,而文公喜。昔楚成闇弱,而殺得益之臣,晉文公聞而喜之。今天下未定,而戮智謀之臣,豈不可惜乎?」孔明流涕而答曰:「昔孫武能制勝於天下者,用法明也。今四海分爭,干戈交接,若復廢法,何以討賊耶?合當斬之!」須臾,武士獻首級於階下。
      孔明大慟不已。蔣琬問曰:「今幼常得罪,既正軍法,丞相何故痛哭耶?」孔明曰:「吾非為馬謖而痛。謖與吾義同父子,今違令斬之,又何悔焉?吾想先帝在白帝城臨危之時,曾囑吾曰:『馬謖言過其實,不可大用。』今果應此言。乃恨己之不明,追思先帝之言,因此大痛也!」大小將士無不流淚。馬謖亡年三十九歲,時建興六年夏五月也。後人有詩曰:
      失守街亭罪不輕,堪嗟馬謖枉談兵。轅門斬首嚴軍法,拭淚猶思先帝明。
      又詩曰:
      賞罰分明可告軍,賞無仇恨罰無親。街亭敗失堪誅戮,灑淚成行勸後人。
      卻說孔明斬了馬謖,將首級遍示各營已畢,用線縫在屍首上,具棺葬之,自修祭文享祀;將謖家小用好意撫恤,按月給與俸祿。於是孔明自作表文,令蔣琬申奏後主,自貶丞相之職。琬回成都,入見後主,進上孔明表章。後主拆視之。表曰:
      臣本庸才,叨竊非據,親秉旄鉞,以勵三軍。不能訓章明法,臨事而懼,至有街亭違命之闕,箕谷不戒之失。咎皆在臣,授任無方。臣明不知人,恤事多暗。《春秋》責師,臣職是當。自貶三等,以督厥咎。臣不勝慚愧,俯伏待命!
      後主覽畢而言曰:「勝負乃兵家之常事,丞相乃國之大老元臣,豈可輕易出此言也!」遂遣使下詔,宜當舊職。侍中費褘奏曰:「臣聞治國者,必以奉法為重。法若不行,何以服人耶?丞相敗績,自行貶降,正其宜也。若復原職,何以激勸群下乎?」後主從之,貶孔明為右將軍,行丞相事,照舊總督軍馬,就命費褘齎詔,徑到漢中。
      孔明受詔,貶降訖。褘恐孔明羞赧,乃賀曰:「蜀中之民皆知丞相拔西縣入川,深以為喜。」孔明變色曰:「是何言也!普天之下,莫非漢民,國家威力未舉,使百姓困於豺狼之口。一夫有死,吾之罪也,汝此稱賀,豈不指吾而罵耶?」褘心實為愧,又曰:「近聞丞相又得姜維,天子甚喜。」孔明又怒曰:「兵敗師還,不曾奪得寸土,此吾之大罪也。量得一姜維,於魏何損?西縣之民,安能補街亭喪師之事乎?汝以此言,非為賀吾,乃諂佞也。」褘惶恐辭去。次日,又與孔明曰:「丞相見統雄師數十萬,再可伐魏乎?」孔明曰:「昔大軍屯於祁山、箕谷之時,我兵多如賊兵,而不能破賊,反遭賊兵所破:此病不在兵之多少,皆在主將耳。今欲減兵省將,明罰思過,須要計較變通之道於將來;若不能然者,雖兵多何用!自今以後,諸人有患慮於國者,但勤攻吾之闕,責吾之短,則事可定,賊可死,功可翹足而待矣。」費褘諸將皆拜稱其德。後人有詩贊曰:
      責人之心堪責己,恕己之心好恕人。當年諸葛求聞過,便是曾參自省身。
      自費褘回成都,孔明在漢中惜軍愛民,勵兵講武,置造攻城渡水之器,聚積糧草,預備舡筏,以為後圖。細作探知,報入洛陽,魏主曹叡聞知大驚,即會文武,欲起大軍來取西川。未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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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遜石亭破曹休

      此時大蜀建興六年,乃魏太和二年夏五月也。叡詔司馬懿曰:「特與卿商議收川之策。」懿曰:「蜀未可攻也。方今天道亢炎,兵必不出;若我軍深入其地,彼守其險要,安可攻之?」叡曰:「倘蜀兵再來入寇,如之奈何?」懿曰:「臣已算定,今番諸葛亮必效韓信,暗度陳倉道矣。臣己先委下一人在陳倉道口,築起城池以守之,必萬無一失也。此人身長九尺,猿臂善射,深有謀略,忠義凜然。若諸葛亮入寇,此人足可當之。若從他道暗進,則懼有陳倉之城,必不敢深入也。」叡大喜,問曰:「此何人也?」懿奏曰:「乃太原人,姓霍,名昭,字伯道也,見為雜號將軍,鎮守河西數十餘年,民皆欽仰。諸葛亮見有此人,必不敢進矣。」叡從之,加霍昭為鎮西將軍,命守把陳倉道口。
      遣使持詔去訖,忽報揚州司馬大都督曹休上表,說東吳鄱陽太守周魴,字子魚,乃吳郡陽羨人也,密遣人陳言七事,說:「東吳可破,乞早發兵以取之。後定江南,勿誤幸甚!」叡就御案上展開,與司馬懿同觀已畢,懿奏曰:「此言極有理,吳當滅矣!臣願引一軍以助曹休。」叡大喜,欲令起兵,忽班部中一人進曰:「吳人之言,反覆不一,未可深信,必是誘兵之詭計也。」眾視之,乃河東襄陵人也,姓賈,名逵,字梁道,官授建威將軍,多從太祖武皇帝徵進,深通謀略。懿問曰:「梁道知東吳虛實耶?」逵曰:「吾在邊庭,素知孫權在武昌,西從江夏,東取廬江,時常入寇,周魴乃智謀之士,必不肯降,吾故知其詐也。」懿曰:「此言亦不可不聽,機會亦不可錯失,梁道當與吾同助曹休。」遂奏准魏主,令三路進兵。曹休引大軍徑取皖城;賈逵引前將軍滿寵、東莞太守胡質,徑取陽城,直向東關;司馬懿引本部軍徑取江陵。賞軍已畢,望東吳進發。
      卻說吳主孫權在武昌東關,會集多官商議曰:「今有鄱陽太守周魴密表,告稱曹休總督揚州兵馬,有入寇之意。今太守詐施詭計,暗陳七事,引誘魏兵深入重地,可設伏兵擒之,則絕吳之難矣。今魏兵分三路而來,諸卿有何高見?」顧雍進曰:「此大任非陸伯言不敢當也。」權大喜,乃召陸遜,封為輔國大將軍、平北都元帥,統御林大兵,攝行王事:授以白旄黃鉞,文武百官皆聽約束。權親自與遜執鞭。遜領命謝恩畢,乃保二人為左右都督,分兵以迎三道。權從之,命吳郡吳人,姓朱,名桓,字休穆,為左都督、冠帶奮武將軍、嘉興侯;又命吳郡錢塘人,姓全,名琮,字子璜,為右都督、綏南將軍、錢塘侯。各領軍馬,權自送之。
      於是陸遜總率江南八十一州並荊湖之眾七十餘萬,遜令左都督朱桓在左,右都督全琮在右,遜自居中,三路進兵。朱桓曰:「曹休以金枝玉葉之貴而得大任,非智勇之良將也。今聽周魴誘言,深入重地,元帥若用兵擊之,曹休必敗矣。敗後必走兩條路:左乃夾石地名,右乃桂車地名。此二條路皆山僻小徑也,險峻極多。某願與全琮各引一軍伏於山險,先以柴木大石塞斷其路,彼眾可降,曹休可擒矣。若擒了曹休,便長驅直進,唾手而得壽春,則諸路可圖也。此乃掃蕩天下之策,請元帥察之。」遜曰:「吾自有妙用,汝勿狂圖。」因是朱桓懷不平而退。遜令諸葛瑾等拒守江陵,以敵司馬懿。諸路皆已調撥停當。
      卻說曹休兵臨皖城,周魴來迎,徑到曹休帳下。休問曰:「近得足下之書,所陳七事,深為有理,奏聞天子,故起大軍三路進發。若得江東之地,足下之功不小,則吾之位可得矣。累有人言足下多謀,誠恐於中不實,吾未深信,足下料必不為此等事也。」周魴大哭,急掣從人所佩劍欲刎。休急止之。魴仗劍而言曰:「吾所陳七事,恨不得吐出肝心。今反生疑,必有吳人使間諜之計也!若聽其間諜,吾必死矣。吾之忠心,惟天可表!」言訖,又欲自刎。曹休大驚,慌忙抱住曰:「吾戲言耳!足下何自害耶?」魴乃用劍割發擲於地曰:「吾以忠心待公,公以吾為戲,吾割父母所遺之發,以表真誠也!」曹休深信之,設宴相待。席罷,周魴辭去。
      忽報建威將軍賈逵來見。休令入帳,問之曰:「汝此來為何?」逵曰:「某料東吳兵必盡屯於皖城。都督不可輕進,待某兩下夾攻,賊兵可破矣。」休怒曰:「汝欲奪吾功耶?」逵曰:「又聞周魴截發為誓,此乃詐也。昔要離斷臂,刺殺慶忌。此未可深信也。」休大怒曰:「吾正欲進兵,汝何故出此言,以慢軍心耶?汝要兵進東關,以乾頭功,卻瞞吾之能也!」叱左右推出斬之。眾將告曰:「未及進兵,先斬大將,於軍不利也。且乞暫免。」休從之,將賈逵兵留在營調用,自引一軍來取東關。
      此時周魴聽知賈逵削去兵權,暗喜曰:「曹休若用賈逵之計,則東吳敗矣!今一處進兵,乃天使吾成功也!」即遣人密到皖城今之潯陽是也,報知陸遜。遜喚諸將聽令,曰:「前面石亭雖是山路,足可埋伏。早先去占石亭闊處,布成陣勢,以待魏兵。」遂令徐盛為先鋒,引兵前進。
      卻說曹休命周魴引軍而進,正行間,休問曰:「前至何處?」魴曰:「前面乃石亭也,堪以屯兵。」休從之,遂率大軍並車仗等器,盡赴石亭駐紮。次日,哨馬報導:「面前有吳兵不知多少,據住山口。」休大驚曰:「周魴言無準備,何為有兵也?」急尋魴問之。人報曰:「周魴引數十人,不知何處去了。」休大悔曰:「吾中此賊之奸計也!雖然如此,有何懼哉!」遂令大將張普為先鋒,引數千兵來與吳兵交戰。兩陣對圓,普出馬罵曰:「賊將早降!」徐盛出馬相迎。戰不數合,普不能敵,勒馬收兵,回見曹休,言徐盛勇不可當。休曰:「吾當以奇兵勝之。」就令張普引二萬軍伏於石亭之南,又令薛喬引二萬軍伏於石亭之北。「明日辰時,吾引一千兵搦戰,卻佯輸詐敗,誘到北山之前,放炮為號,三路夾攻,徐盛可擒矣。」二將受計,當晚各引二萬軍埋伏去了。
      卻說陸遜喚朱桓、全琮,吩咐曰:「汝二人各引三萬軍,從石亭山路抄到曹休寨後,放火為號;吾親率大軍從中路而進,可擒曹休也。」當日黃昏,二人受計,引兵而進。是夜二更,朱桓一軍正抄到魏寨後,迎著張普伏兵。普不知是吳兵,徑來問時,被朱桓一刀斬於馬下。魏兵便走。桓令後軍放火。
      再說全琮一枝軍抄到魏寨後時,正撞在薛喬懷內,就那裡大殺一陣。薛喬敗走,魏兵大勢奔回本寨。後面朱桓、全琮兩路殺來。曹休寨中大亂,自相衝擊。休慌上馬,望夾石道奔走。徐盛引大隊軍馬,從正路殺來。魏兵死者不可勝數,降者萬餘,逃命者盡棄衣甲。曹休在夾石道中奮力奔走。忽見一彪軍從小路挺出,為首大將乃建威將軍賈逵也。休驚慌少息。逵接著曹休並敗殘兵。休自愧曰:「吾不用公言,果遭此敗。幸得足下之兵在此,可待後軍也。」逵曰:「都督可速出此道:若被吳兵以木石塞斷,我等皆危矣!」於是曹休驟馬而去,賈逵斷後。逵於林木茂盛之間及險峻小徑之處,多設旌旗以為疑兵。不時後面徐盛趕到,見山坡下閃出旗角,疑有埋伏,不敢追趕,收兵而回。因此救了曹休。司馬懿聽知休敗,亦引兵退去。
      卻說陸遜正望捷音,須臾徐盛、朱桓、全琮皆到,所得車仗牛馬驢騾、軍資器械不計其數,降兵數萬餘人。遜大喜,即同太守周魴並諸將班師還吳。吳王孫權領文武官僚,出武昌城迎接,以御蓋覆遜而入,以上品珍寶賜之。諸將盡皆升賞。權見周魴無髮,慰勞曰:「卿斷髮成此大事,功名當書於竹帛。」即封周魴為關內侯,大設筵會,勞軍慶賀。陸遜奏曰:「今曹休大敗,魏已喪膽;可修國書,遣使入川,教諸葛亮進兵攻之。」權從其言,遂遣使齎書入川去了。未知孔明再來伐魏,勝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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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20 05:51 |
    孔明再上出師表

      時大蜀建興六年秋九月,魏都督曹休被陸遜大破於石亭,車仗馬匹,軍資器械並皆罄盡,休惶恐太甚,連夜奔走,因此氣憂成病,到洛陽發背而死。賈逵面奏魏主。叡大痛不已,敕厚葬之。須臾,司馬懿引兵而還,眾將接入,問曰:「曹都督兵敗,即元帥之干係,何故急回耶?」懿曰:「吾料諸葛亮知吾兵敗,必乘虛來取長安也。倘隴西緊急,何人救之?吾故回耳。」眾皆以為怯懼,哂笑而退。
      卻說東吳使命將請兵伐魏之書,並大破曹休之事,細奏後主,一者顯自己威風,二者通和會之好。後主大喜,令人持書去漢中報知孔明,說曹休兵敗而死。此時孔明兵強馬壯,糧草豐足,所用之物,一切完備,正要出師,聽知此事,忻然而喜,即設宴大會諸將,計議出師。忽一陣大風自東北角上而起,把庭前松樹吹折。眾皆大驚。孔明繡傳一課,曰:「此風主損一大將也。」諸將未信。正飲酒之間,忽報鎮南將軍趙雲之長子趙統、次子趙廣,二人來見丞相。孔明大驚,擲杯於地曰:「子龍休矣!」二子入見,拜哭曰:「某父昨夜三更,病重而死。」眾皆痛哭,孔明跌足而哭曰:「今歲不想喪了許多將佐,今日子龍又死,乃國家損一棟樑,吾去一臂也!」孔明哭罷,遂令二子入成都面君。後主所言,放聲大哭,曰:「朕昔幼時,非子龍必死於軍之中矣!」即下詔厚葬,諡封大將軍、順平侯,敕葬於成都錦屏山之東。建立廟堂,四時享祭,命太常致祭,詔曰:
      雲昔從先帝,功績既著。朕以幼沖,涉途艱險,賴恃忠順,濟於危險。夫諡所以敘元勳也,經營天下,遵奉法度。當陽之役,義貫金石。忠以衛上,君念其賞;禮以厚下,臣志其死。死者有知,足以不溺;生者感恩,足以殞身。謹按諡法,柔賢慈惠曰:「順」,執事有班曰:「平」,故特賜大將軍、順平侯。主者施行。
      後史官有廟贊曰:
      救主功勳大,興邦名譽彰。扁舟飛漢水,匹馬向當陽。
      義膽深包體,忠心並日光。留芳青史上,應是與天長。
      又詩曰:
      匹馬單槍敢獨行,摧鋒破敵任縱橫。皆稱飛虎一身膽,不負英雄千古名。
      黑髮當陽扶幼主,白頭箕谷保殘兵。忠心到底無移改,溢法還應得「順平」。
      又詩曰:
      一馬能將萬騎衝,西除東當剿群凶。鏖兵惡戰全忠者,惟有常山趙子龍!
      卻說後主將子龍祭葬已畢,封趙統為虎賁中郎,封趙廣為牙門將,就令守墳。二人謝辭去了。忽近臣奏曰:「諸葛丞相將軍馬分撥已定,乃令楊儀再上《出師表》。」後主就御案上拆封視之。表曰:
      先帝慮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故托臣以討賊也。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故知臣伐賊,才弱敵強也。然不伐賊,王業亦亡。惟坐而待亡,孰與伐之?是故托臣而弗疑也。臣受命之日,寢不安席,食不甘味;思惟北征,宜先入南: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並日而食。臣非不自惜也,顧王業不可得偏安於蜀都,故冒危難以奉先帝之遺意,而議者謂為非計。今賊適疲於西,又務於東,兵法「乘勞」:此進趨之時也。謹陳其事如左:高帝明並日月,謀臣淵深,然涉險被創,危然後安;今陛下未及高帝,謀臣不如良、平,而欲以長策取勝,坐定天下,此臣之未解一也。劉繇、王朗,各據州郡,論安言計,動引聖人,群疑滿腹,眾難塞胸;今歲不戰,明年不徵,使孫策坐大,遂並江東,此臣之未解二也。曹操智計,殊絕於人,其用兵也,彷彿孫、吳,然困於南陽,險於烏巢,危於祁連,逼於黎陽,幾敗北山,殆死潼關,然後偽定一時爾;況臣才弱,而欲以不危而定之,此臣之未解三也。曹操五攻昌霸不下,四越巢湖不成,任用李服而李服圖之,委任夏侯而夏侯敗亡,先帝每稱操為能,猶有此失;況臣駑下,何能必勝?此臣之未解四也。自臣到漢中,中間期年耳,然喪趙雲、陽群、馬玉、閻芝、丁立、白壽、劉郃、鄧銅等,及曲長屯將七十餘人,突將無前,賨、叟賨,音叢。、青羌,散騎武騎一千餘人,此皆數十年之內,所糾合四方之精銳,非一州之所有;若複數年,則損三分之二也。當何以圖敵?此臣之未解五也。今民窮兵疲,而事不可息,則住與行勞費正等;而不及早圖之,欲以一州之地,與賊持久,此臣之未解六也。夫難平者,事也。昔先帝敗軍於楚,當此時,曹操拊手,謂天下已定。然後先帝東連吳、越,西取巴、蜀,舉兵北征,夏侯授首,此操之失計而漢事將成也。然後吳更違盟,關將毀敗,秭歸蹉跌,曹丕稱帝,凡事如是,難可逆見。臣鞠躬盡力,死而後已;至於成敗利鈍,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謹表以聞,仰於聖斷。建興六年冬十一月日,丞相諸葛亮上表。
      後人有詩贊曰:
      出師前後表,情切意尤深。觀者不垂淚,應無忠義心。
      後主覽畢甚喜,即敕令孔明出師。孔明受命,起三十萬精兵,引大小將士,令魏延總督前部先鋒,徑奔陳倉道口而來。
      早有細作報入洛陽。司馬懿奏知魏主,大會文武商議。大將軍曹真出班奏曰:「臣昨守隴西,功微罪大,羞愧至深,未有竭力攄忠。攄,音書。臣近得一員大將,使六十斤大刀,騎千里徵【馬宛】馬,開兩石鐵胎弓,暗藏三個流星錘,百發百中,有萬夫不當之勇,乃隴西狄道人也,姓王,名雙,字子全。臣保此人為先鋒,乞賜三軍,必擒諸葛亮矣。」叡大喜,便召王雙上殿。視之,身長九尺,面黑睛黃,熊腰虎背。叡笑曰:「朕得此大將,有何慮耳!」遂賜錦袍金甲,封為虎威將軍、前部大先鋒。曹真為大都督。真謝恩出朝,遂引十五萬精兵,會合郭淮、張郃,分道守把隘口。
      卻說蜀兵行至陳倉,見有城池,急回告孔明,說:「陳倉口築起一城,內有大將霍昭守之,深溝高壘,遍排鹿角,十分嚴整,不如棄了此城,從太白嶺馬道而出祁山甚便。」孔明曰:「陳倉正北是街亭;如不得此城,難以進兵,如得此城,盡將城中之物賞軍。切不可稽遲!」魏延遂引兵徑到城下,四面攻之。連日不能破。復來告孔明,說城難打。孔明大怒,要殺魏延。忽帳下一人告曰:「某雖無才,隨丞相多年,未嘗報效;願去陳倉城中,說霍昭來降,不用張弓只箭。」眾視之,乃部曲鄞祥也。孔明大喜曰:「汝用何言說之?」祥曰:「霍昭與某同鄉,自幼契交,乃隴西人氏。某流落西川,久不相見。某今到彼,以利害說之,必來降矣!」孔明即令行之。鄞祥驟馬徑到城下,叫曰:「霍伯道,故人鄞祥來見。」城上人報知郝昭。昭令開門放入,登城相見。昭問曰:「故人因何到此?」祥曰:「吾在西蜀孔明帳下為參贊軍機,待以上賓之禮。特來見公,看吾之面,開門投降。」昭勃然變色,起身而言曰:「諸葛亮乃我國仇敵之人也!吾事魏,汝事蜀,各事其主,昔時為昆仲,今日為仇敵!汝再不必多言,便請出城!」祥再欲開言,霍昭已出敵樓去了。魏軍急催上馬,趕出城外。祥回頭視之,見霍昭倚定護心木欄杆。祥勒馬,以鞭指之曰:「伯道賢弟,何太情薄耶?」昭曰:「魏國法度,兄所知也。吾受國恩,有不可言者,但有死而已,兄不必下說詞。早回見諸葛亮,教快來攻城,吾不懼之。」祥回告孔明曰:「霍昭未等某開言而阻之。」孔明曰:「汝可再去見他,以利害說之。」祥又到城下勒馬高叫曰:「伯道賢弟,聽吾忠言,汝乃一孤小城池,怎拒數十萬之眾?今不早降,豈不愚乎?倘城破身亡,有何益也?今賢弟執迷,不順大漢,卻屈膝而事奸魏,乃不知天命、不辨清濁耳!願伯道思之。」郝昭大怒,拈弓搭箭,指鄞祥而喝:「吾前言已定,汝不必再言!早早速退!吾不射汝!」鄞祥回見孔明,具言霍昭如此如此。孔明大怒曰:「匹夫無禮太甚!安敢欺吾無攻城之具也!吾一切完備,俱在軍中,吾自去攻之!遂傳令三軍齊力進發。試看霍昭如何抵當,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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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葛亮二出祁山

      卻說孔明喚土人問曰:「陳倉城中,有多少人馬?「土人告曰:「雖不知的數.約有三千人。」孔明大笑曰:「量此小小城池,滿城皆是人馬,安能及我哉!休等他救兵到,火急攻之!」於是軍中裝數百乘雲梯,每一乘上可立十數人,周圍用木板遮護,下以輪推之,每一面雲梯百乘。城上軍亂箭射之,下面蜀軍各抱短梯軟索,只候中軍擂鼓,四面一齊上城。霍昭在城上望見蜀軍裝起雲梯,四面而來,即令三千軍各執火箭,分在四面,待雲梯近城,一齊射之。
      且說孔明在中軍,量城中無備,大遣雲梯而進,令三軍鼓噪吶喊相助。雲梯車上載著連珠炮、九霄炮、碗口統,一窩蜂、大將軍、呂公車各色火炮,齊舉打城,猶如天塌地陷,山崩海沸,諕的那城內軍民,亡魂喪膽。四面雲梯皆至城邊,不期城上火箭齊發,梯上盡是火著,蜀軍燒死數多。城上矢石如雨,蜀兵皆退。孔明大怒曰:「汝燒吾雲梯,吾卻用『衝車』之法!」孔明連夜安排下「衝車」。次日,四面鼓噪吶喊而進。霍昭急命運石鑿眼,用葛繩穿定飛打,其車皆折。孔明又取井闌百丈,以射城中;又令人運上填壕。霍昭又於城中築起重牆以御之。孔明見打不透,教廖化引三千鐵钁軍,從夜間掘地道,暗入城去。霍昭又於城中掘重壕橫截之,因此地道軍又不得入。晝夜相攻二十餘日,無計可破。孔明正在營中憂悶,忽報東邊救兵到了,旗上書「魏先鋒大將王雙」。孔明問曰:「誰可迎之?」魏延出曰:「某願往。」孔明曰:「汝乃先鋒大將,未可輕去。」又問:「誰敢迎之?」蜀將謝雄應聲而出。孔明與三千兵去了。孔明曰:「謝雄去了,誰敢再去?」蜀將龔起應聲要去。孔明亦與三千兵去了。孔明把人馬退二十里下寨,恐城內霍昭衝兵出。
      卻說謝雄正遇王雙,戰不三合,被雙一刀斬之。蜀兵敗走,雙隨後趕來。龔起接著,交馬只三合,亦被王雙斬之。敗兵回報孔明。孔明大驚,忙令廖化、王平、張嶷三人出迎。兩陣對圓,張嶷出馬,王平、廖化壓住陣角。蜀兵已到陳倉城下,霍昭引三千兵,開門以應之。王雙、張嶷二將交馬,大戰數合,不分勝負。雙詐敗便走,嶷隨後趕來。王平見張嶷中計,忙叫:「休趕!」嶷急回馬時,王雙流星早到,正中其背。嶷伏於鞍上,雙便趕來。王平、廖化截住,救了張嶷回陣。王雙驅兵大殺一場,蜀兵折傷甚多。嶷吐血數口,回見孔明,說:「王雙英雄無敵;如今選二萬兵,就陳倉城外下寨,大小車輛裝載木植,四圍立起排柵,築起重城,深挖壕塹,守禦甚嚴。」孔明見折二將,張嶷又被打傷,即喚姜維曰:「陳倉道口這條路不可行之,別求何策?」維曰:「陳倉城池堅固,霍昭守禦甚密,又得王雙相助,實不可取。不若令一大將依山傍水,下寨固守;再令良將守把要道,以防街亭之攻;卻統大軍去襲祁山,某卻如此如此用計,可捉曹真也。」孔明曰;「若此,則大事可成矣!」即令王平、李恢引二枝兵,守街亭小路;魏延引一軍,守陳倉穀口;馬岱為先鋒,關興、張苞為前後救應使,從小徑出斜谷,望祁山進發。
      卻說曹真因前番被司馬懿奪了功勞,因此到洛陽分調郭淮、孫禮東西守把;又聽的陳倉告急,已令王雙去救。聞知王雙斬將立功,大喜,乃今中護軍大將費耀,權攝前部總督,諸將守把各處隘口。忽報山谷中捉得細作來見。曹真升帳,謀土戰將列於兩邊,真令押入,跪於帳前。其人告曰:「小人不是奸細,有機密事來見都督,誤被伏路軍捉來,乞退左右。」真乃教去其縛,左右暫退。其人曰:「小人乃姜伯約心腹人也,蒙本官遣送密書。」真大喜曰「此書安在?」其人於貼肉取出呈上。真拆視之。書曰:
      天水郡姜維百拜,書呈大都督曹麾下:某念世食魏祿,忝守邊城;叨竊厚恩,無門補報。昨日誤遭諸葛亮之計,陷身於顛崖之中,思念老母,度日如年!今幸蜀兵西出,潔葛亮甚不相疑,願都督聽納忠言,親提大兵而來,如遇敵人,可以詐敗;某卻在後舉火為號,先燒彼之糧草,都督大兵卻翻身掩之,則諸葛亮可擒也。非謂立功報國,實欲贖其前非。倘蒙照察,速賜來命。
      曹真看畢,大喜曰:「天使吾成功也!」遂重賞來人,便令回報,依期會合。
      真喚費耀商議曰:「今姜維暗獻密書,令吾如此如此。」耀曰:「請葛亮多謀,姜維計廣,善能用人,恐其中有詐。」真曰:「若維母不在天水,吾亦不信也。今伊母見在魏境,安肯久事蜀乎?」耀曰:「都督不可輕去,只守定本寨。某願引一軍,接應姜維,如是成功,盡歸都督;倘有奸詐,某自支當。」真大喜曰:「足見忠心矣!」遂從之。
      費耀即引五萬兵,望斜谷而進進。行了兩三程,屯下軍馬,令人哨探。當日申時分,回報:「斜谷道中,有蜀兵來也。」耀忙催兵前進。蜀兵未及交戰先退。耀亦引兵退之,蜀兵又來。兩軍方欲對陣,蜀兵又退。如此者三次,俄延於次日申時介。魏軍一日一夜不曾敢歇,只恐蜀兵攻擊;欲屯軍造飯,忽然四面喊聲大震,鼓角齊鳴,蜀兵漫山遍野而來。門旗開處,閃出一輛四輪車,孔明端坐於中,令人請魏軍主將答話。費耀縱馬提刀而出,遙見孔明,心中暗喜,回顧左右曰:「如蜀兵掩至,便退後走;若見山後火起,卻回身殺去,自有兵來相應。」眾皆知令,耀乃橫刀大呼曰:『前者敗將,今何敢又來!」孔明曰:「請汝曹真答話。」耀罵曰:「曹都督乃金枝玉葉,安肯與反賊相見耶!」孔明怒,把羽扇一招,左有馬岱,右有張嶷,兩路兵衝出。魏兵便退,行不到三十里,望見蜀兵背後火起,喊聲不絕,費耀只道號火,便回身殺來。蜀兵齊退。耀提刀在前,只望喊處追趕。將次近火,山路中鼓角喧天,喊聲震地,兩軍殺出:左有關興,右有張苞。山上矢石如雨,往下射來。魏兵大敗。費耀知是中計,急退軍望山谷中而走,人困馬乏。背後興、苞生力軍趕來,魏兵自相踐踏及落澗身死者,不知其數。耀逃命而走.正過山坡口,一枝軍閃出,為首一員上將乃是姜維也。耀大罵曰:「不忠不孝之賊!吾不幸誤中汝之奸計也!」維笑曰:「吾欲捉曹真,誤賺汝矣!速下馬受降!」耀縱馬奪路,望山谷中而走。忽然擁出一輛小車,車上舉火,塞了谷口,背後追兵又至。耀自刎身死,餘者盡降。孔明連夜驅兵直出祁山前下察,收住軍馬,重賞姜維。維曰:「某恨不得立殺曹真耳!」孔明亦曰:「可惜大計小用也!」
      卻說曹真聽知折了費耀,悔之不及,遂與郭淮商議退兵之策。於是孫禮同辛毗計議停當,星夜具表申奏魏主,言蜀兵又出祁山,曹真損兵折將,其危甚急。叡大驚,即召司馬懿入內,曰:「曹真損兵折將,蜀兵又出祁山,卿有何策退之?」懿曰:「臣已有退諸葛亮之計。不須魏軍揚威耀武,蜀兵自然走矣。」叡大喜。未知其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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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明遺計斬王雙

      卻說司馬懿奏曰:「臣常奏陛下,言孔明必出陳倉,故以霍昭守之,今果然應矣。若從陳倉入寇,運糧甚便,幸有霍昭、王雙守把,必不敢從此路運糧。其餘小路,搬運艱難,不易到也。臣算蜀兵所費行糧止有一月,若糧盡必走矣。蜀兵利在急戰,魏兵只宜久守。陛下可使人持詔,令子丹堅守諸路關隘,不要出戰。不須-月,蜀兵自走,卻乘虛而擊之,諸葛亮可擒也。」叡忻然曰:「卿既有先見之明,何不自引一軍以襲之?」懿曰:『臣非惜身重命,實欲存下此兵,以防東吳陸遜耳。吳王不久必僭越稱尊號;如稱尊號,恐陛下伐之,定然先入寇矣,臣故待之。陛下免憂。」正言間,忽近臣奏曰:『曹都督奏報軍情。」懿奏曰:「陛下可速令人叮嚀告戒子丹,凡追趕蜀兵,觀其虛實,不可輕入重地,以中諸葛亮之奸計。」叡即時下詔,遣太常卿韓暨持節告戒曹真:『切不可戰,務在謹守;只待蜀兵退去,方許擊之。」司馬懿送韓暨於城外,囑之曰:「吾以此功讓與子丹;汝見子丹,休言是吾所陳之意,只道天子降沼,教保守為上。追趕之人,大要仔細,勿遣性急氣躁者追之。」暨辭去。
      卻說曹真正升帳議事,忽報天子遣太常卿韓暨持節詔至,真忙出寨接入。受沼已畢,真退與郭淮、孫禮計議韓暨之言。淮笑曰:「此乃司馬仲達之見也。」真曰:「此見若何?」淮曰:「此言深識諸葛亮用兵之法也。久後破蜀兵者,必仲達矣。」真又問曰:「倘蜀兵不退,又何論耶?」淮曰:「可密令人去,教王雙引兵於小路巡哨,自然糧不敢運。待一月終,糧可盡絕,蜀兵自走矣,乘勢追之,有何不勝也?」孫禮曰;「某去祁山虛妝做運糧兵,車上盡裝乾柴茅草,以硫黃燄硝灌之,卻教人虛報隴西運糧到。若蜀人無糧,必然來搶。待入其中,卻放火燒車,外以伏兵應之,可取勝矣。」真喜曰:「此計大妙!」即令孫禮引兵望祁山西行計,又遣人教王雙引兵於小路上行計。郭淮引兵提調箕谷、街亭,令諸路軍馬守把險要。真又令張遼之子、偏將軍張虎為先鋒,樂進之子樂綝為副先鋒。此二人同守大寨,如得將令,方許出戰追擊。
      卻說孔明在祁山寨中,每日令人搦戰,數兵堅守不出。孔朗喚姜維等商議曰:「魏兵堅守不出,是料吾軍中無糧也。今陳倉轉運不通,其餘小路盤涉艱難,吾算隨軍糧草,不敷一月用度,如此奈何?」正躊躇之間,忽報隴西魏兵遠糧數千車於祁山之西,運糧官乃琢郡容城人也,姓孫名禮,字德達。孔明曰:「其人若何?」有魏人告曰:『此人曾隨魏王出獵於大石山,忽驚起一猛虎,直奔御前,孫禮下馬拔劍斬之,從此封為上將軍。乃曹真心腹之人也。」孔明笑曰:「此是魏將料吾乏糧,故用此計。車上裝載者,必是茅草引火之物也。吾平生專用火攻,彼焉能用火哉?彼若知吾軍去劫糧車,必來劫吾寨矣。可將計就計而行,大事豈不成哉!」遂喚馬岱,吩咐曰:『汝引三千兵,徑到魏軍屯糧之所,不可入其營,但於上風頭放火。若燒著車仗,魏兵必來圍之。」再令馬忠、張嶷各引五千兵在外圍住,內外夾攻:「破魏兵必矣。」三人受計去了。又喚關興、張苞,吩咐曰:魏兵頭營接連四通之路。今晚若西山火起,魏兵必來劫吾營也。汝二入卻伏於魏寨左右,只等他兵出寨,汝二人便可劫之。」又喚吳班、吳懿,吩咐曰:「汝二人各引一軍伏於營外,如魏兵到,可截斷歸路。」孔明分撥已畢,自在祁山上憑西而坐。
      卻說魏軍探知蜀兵要來截糧,慌忙報與孫禮。禮令人飛報曹真。真遣人去頭營吩咐張虎、樂綝:「看今夜山西火起,蜀兵必來救應。可以出軍,如此如此。」二將受計,令人登摟專看號火。
      卻說孫禮把軍伏於山西,只待蜀兵。是夜二更,馬岱引三千兵而來,人皆銜枚,馬盡勒口,徑到山西,見許多車仗,重重疊疊,攢繞成營,車上遍插旌旗。忽然西南風起,岱令頭軍徑去營南放火,車仗盡著,火光沖天。孫禮只道蜀兵到寨內,必是魏軍放起號火,急引兵一齊掩至。背後鼓角喧天,兩路軍殺來,乃是馬忠、張嶷,把魏軍圍在垓心。孫禮大驚,又聽的魏軍中喊聲起,一彪軍從火光裡殺來,乃是馬岱也。內外夾攻,魏兵大敗。火緊風急,人馬亂竄,死者無數。孫禮引中傷軍,突煙冒火而走。
      卻說張虎在營中,望見火光,又不知魏兵勝負,只顧大開寨門,與樂綝盡引人馬,殺奔蜀寨來,不見一人,急收軍回。吳班、吳懿兩路軍殺出,斷其歸路。張、樂二將急衝出重圍,奔回寨時,土城之上,箭如飛蝗,卻被關興、張苞取了營寨。魏兵大敗,皆投曹真寨來。方欲入寨,忽見一彪敗軍飛奔而來,乃是孫禮,遂入寨見真,各言中計之事。真聽知,謹守大寨。
      卻說蜀將皆勝,回見孔明。孔明令人密授計與魏延,教拔寨齊起,楊儀曰:「今已大勝,挫盡魏兵銳氣,何故收軍也?」孔明曰:「吾退師者,乃料魏人不知吾病也。吾病乃無糧耳,利在速戰。今彼堅守,吾病興矣,可以退兵。魏人暫時而敗.中原必有添益。若以輕騎襲吾糧道,那時要歸不能矣。今乘魏兵新收,不敢正視,吾兵使可退去,曹真料吾必不走也。吾所憂者,但魏延一軍,在陳倉道路拒住王雙,急不能脫身。吾已令人授以密計,教斬王雙,使魏人不敢追也。只今後隊先行。」當夜,孔明只留金鼓手在寨中打更,分明提鈴喝號。凡事皆備,一夜兵已退盡,只落空營。
      卻說曹真正在帳中憂悶,忽報有-彪軍到。真令人哨探,乃是左將軍張郃也。郃下馬入帳,與真曰:「某奉聖旨,特來聽調。」真曰:「曾別仲達否?」郃曰:「仲達特令某來也。方才路聞孫將軍計不成,都督哨探否?」真曰:「新敗以來,未曾敢進。」郃曰:「仲達吩咐雲:『魏軍勝,蜀兵必不肯去;若魏兵敗,蜀兵必去矣。』此乃兵家之玄機,不可不察也。」真未信,令人探之,果是虛營,只插著數十面旗,兵已去了二日也。真急令郃追之。
      且說魏延受了密計,當夜二更,拔寨急回漢中。早有細作報與王雙。雙大驅士馬,並力追趕。追到二十餘里,看看趕上,見魏延旗號在前,雙大叫曰:「魏延休走!」蜀兵更不回頭,雙拍馬趕來。背後魏軍叫曰:「將軍休趕!」背後魏延仍在城外下寨,城中放起火了。雙使勒回馬時,只見一片火起,忙令退軍。行到山坡左側,忽一騎馬從林中驟出,大喝曰:『魏延在此!」王雙大驚,措手不及,被延一刀砍於馬下。魏兵疑有埋伏,四散逃走。延手下止有三十騎人馬,望漢中緩緩而回。後史官有詩贊曰:
      孔明妙算勝孫、龐,破魏吞吳定蜀邦。進退行兵神莫測,陳倉道口斬王雙。
      原來魏延受了孔明密計,先教存下三十騎伏於王雙營邊,只待王雙起兵趕時,卻去他營中放火;雙若回寨,可作提防,延因此斬之。
      卻說魏延引兵回到漢中,見了孔明,交割了人馬,孔明設宴大會,不在話下。
      且說張郃追蜀兵不上,回到寨中,忽有陳倉城霍昭差人申報,言斬了王雙。曹真聞之,傷感不已,因此憂成病疾,遂回洛陽,命郭淮、孫禮、張郃守長安諸道。
      卻說吳王孫權設朝,忽有細作人報說:「請葛丞相出師兩次,魏都督曹真兵損將亡。」群臣大喜,皆勸吳王興師伐魏,以圖中原。未知還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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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20 05:51 |
    諸葛亮三出祁山

      卻說東吳眾官皆勸吳王伐魏,權猶豫未決。張昭奏曰:「近聞武昌東山,鳳凰來儀;大江之中,黃龍累現。主公德配唐、虞,明及文、武,可即皇帝位,然後興兵未晚矣。」多官皆應曰:「子布之言是也。」遂選定夏四月丙寅日,築壇於武昌南郊。是日,群臣請權登壇,即皇帝位,乃告祝曰:
      皇帝臣孫權敢用玄牡昭告於皇皇后帝:漢享國二十有四世,歷年四百三十有四,行氣數終,祿祚運盡,普天弛絕,率土分崩。孽臣曹丕遂奪神器,丕子叡繼作世慝,淫名亂制。臣權生於東南,遭值期運,承乾秉戎,志在平世,奉辭行罰,舉足為民。群臣將相,州郡百城,執事之人,咸以為天意已去於漢,漢氏已絕祀於天,皇帝位虛,郊祀無主。休徵嘉瑞,前後雜沓,曆數在躬,不得不受。權畏天命,不敢不從,謹擇元日,登壇燎祭,即皇帝位。惟爾有神享之,左右有吳,永終天祿。
      是日祭畢,大赦江東,改黃武八年為黃龍元年。諡父破虜將軍孫堅為武烈皇帝,母吳氏為武烈皇后,兄討逆將軍孫策為長沙桓王。立子孫登為皇太子。命諸葛瑾之長子諸葛恪為太子左捕,張昭之次子張休為太子右弼。
      恪字元遜,身長七尺六寸,少鬚眉,折頞廣額,大聲清高,極聰明,善應對。權甚愛之。年六歲時,忽值東吳筵會,權見諸葛瑾面長,乃戲之,令人牽一驢來,用白粉筆書其面曰:「諸葛子瑜。」眾皆大笑。恪跪而告,乞借粉筆,再添二字:「諸葛子瑜之驢。」滿座之人,無不驚訝。權大喜,遂將驢賜之。又一日,大宴官僚,權命恪把盞。巡至張昭面前,昭不飲,曰:「此非養老之禮也。」枚與恪曰:「汝能教子布飲乎?」恪應之,便與昭曰:「昔司馬尚父年九十,秉旄仗鉞,猶未告老。今日大宴,但臨陣之日,張先生在後;飲酒之日,先生在前,今日推辭,何謂不養老?」昭無言可答,只得飲之。恪應對如流,權因此愛之,故命輔太子。昭佐吳主,位列三公之上。權封顧雍為丞相,封陸遜為上將軍,輔太子守武昌。權復還建業即金陵郡。群臣共議伐魏之策。張昭奏曰:「陛下初登寶位,未可動兵,只宜修文偃武,增設學校,以安民心。遣使入川,與蜀同盟,共分天下,緩緩圖之。」
      權從其言,即令使命,星夜入川,來見後主。禮畢,細奏此事。後主聞知,遂與群臣商議。蔣琬奏曰:「可令人問於丞相。」後主即令陳震徑到漢中見孔明,言曰:「東吳孫權即了帝位,命人入川,與蜀同盟,平分天下。」孔明曰:「可令人齎禮物入吳作賀,乞遣陸遜興師,要分其勢,魏期必命司馬懿拒之。懿若南拒東吳,我再出祁山,長安可圖也。若得長安,乘勢伐魏,此萬全之計也。」遂令太尉陳震,將名馬玉帶、金珠寶貝入吳作賀。晨徑到東吳,見了吳主,呈上國書。權大喜,設宴相待,打發回蜀。權傳旨,令陸遜虛做起兵之聲,遙與西蜀為勢。遜受命,曰:「此乃孔明懼司馬懿之謀也。既然同盟,不得不從。」回顧左右曰:「教吳兵且養銳氣,待孔明攻魏至急,吾卻乘虛,好取中原也。」即時下令,教荊、襄各處都要訓練人馬,擇日興師。陸遜之意,欲魏蜀相吞,盡力伐之。
      卻說陳震回到漢中,報知孔明。孔明尚憂陳倉不可輕進,先令人去探,回報說:「陳倉城中,霍昭病重。」孔明曰:「大事成矣。」遂喚魏延、姜維,吩咐曰:「汝二人領五千兵,星夜宜奔陳倉城下,如見火起,並力取城。」二人俱未深信,又來告曰:「何日可行?。孔明曰:「三日都要完備,不須辭我便行」二人受計去了。又喚關興、張苞至,附耳低言,吩咐曰:「如此如此。」二人受了密計而去。
      卻說霍昭病重,慌報張郃。郃急上表,差人來替霍昭。郭淮聽知霍昭病重,乃與張郃商議曰:「霍昭與我至厚,今病重,你可速去替他。我自寫表申奏朝廷,別行定奪。」張郃恐陳倉有失,引三乾兵急來替霍昭。此時霍昭病深,當夜正呻吟之間,忽報蜀兵到城下了。昭令人上城守把。時各門上火起,城中大亂。昭聽知,遂驚死。蜀兵一擁入城。
      卻說魏延、姜維到了城下看時,並不見一面旗號,又無打更之人。二人驚疑,不敢攻城。忽然城上一聲炮響,四面旗幟齊豎。二人大驚,勒馬視之,見一人綸巾羽扇,鶴氅道袍,城上大叫曰:「汝二人來的遲了!」二人視之,乃孔明也。二人慌忙下馬,拜伏於地曰:『軍師真神計也!」孔明令放入城,言曰:「吾常憂陳倉城未能取之,乃使人打細報來,說陳倉霍昭病重。汝等已知吾令,汝三日內領兵取之,此乃穩眾人之心也。吾卻令關興、張苞只推點軍,暗出漢中。是吾藏於軍中,星夜倍道徑到城下,使彼不能調兵也。吾早有細作在城內,放火吶喊相助,令魏兵驚懼不定。兵無主將,自然亂矣。吾故取之。兵法雲:『出其不意,攻其無備。』正謂此也。今霍昭已亡,吾甚憐之。令伊妻小扶靈柩回魏,以表其忠。」魏延、姜維拜曰:「丞相用兵如神,仁德極厚,某等何憂哉!」孔明曰:「汝二人且莫卸甲,可引兵去襲散關。把關之人若知兵到,必自走矣。」
      魏延、姜維受令,引兵徑到散關。把關之人果然盡走。二人上關,方欲卸甲,遙見關外塵頭大起,魏兵到來。維曰:『丞相神算也!」二人登樓視之,乃魏將張郃也。二人歎曰:「丞相令我等引兵先取此關,把關之人聞是蜀兵,必早走矣。若去遲,魏兵到也。今果如此!可令兵守住險道。」延即引兵拒之。張郃見蜀兵把住要路,遂令退軍。延隨後趕來催殺一陣,魏兵死者無數,張郃大敗遠去。延回到關上,令人報知孔明。孔明先自領兵出陳倉斜谷,取了建威地名。後面蜀兵陸續進發。後主又命大將陳式來助。孔明驅大兵復出祁山,安下營寨。孔明聚眾言曰:『吾二次出祁山,不得其利,今又到此。吾料魏人必依舊戰之地,與吾相敵。彼意疑我取雍、郿二處,必以兵拒之。吾觀陰平、武都二郡,與漢連接,若得此二城,亦可分魏兵之勢。何人敢取之?」姜維曰:「某願往之。」王平亦應曰:「某願注。」孔明大喜,遂令姜維引兵一萬取武都,王平引兵一萬取陰平。二人引兵去了。
      再說張郃回到長安,來見郭淮、孫禮,說:「陳倉己失,霍昭已亡,散關亦被蜀兵奪了。今孔明復出祁山,分道進兵。」淮大驚曰:「若如此,必取雍、郿二城矣!」遂令張郃守長安,令孫禮保雍城。淮自引兵星夜來拒郿城,再上表入洛陽告急。
      卻說魏主曹叡設朝,近臣奏曰:「陳倉城已失,霍昭已亡,諸葛亮又出祁山,散關亦被蜀兵奪了。」叡大驚,忽一人又奏曰:「近得滿寵等表文,說東吳孫權僭稱帝號,與蜀同盟。今遣陸遜在武昌訓練人馬,聽候調用,只在朝夕,必入寇矣。」叡聞知兩處危急,舉止失措,甚是驚慌。此時曹真病未癒可,即召司馬懿商議曰:「兩下危急,可先退何處?」懿奏曰:「以臣愚意所料,東吳必不舉兵。」叡曰:「卿何以知之?」懿奏曰:「先孫權獨拒江東,心滿意足,再無遠圖之心;次後陸遜復得荊州時,權自謂太過分矣。今稱帝號,民心未安,何敢妄動?蜀之孔明常思報先主之恩,復猇亭之仇,終欲吞吳,非不為也,蓋力不及耳;又誠恐中原從旱路興兵伐之,故暫與東吳同盟也。今孔明又出祁山,懼東吳乘虛而擊,故遣人作賀求吳,假作興兵之勢,以分中國之兵。吳欲吞魏,恐蜀襲吳,因此不敢興兵,卻坐觀成敗。今吳興兵,乃虛詐之計,實不舉也。蜀興兵,乃誠實之情,欲克中原也。臣故知東吳不發兵矣。」叡歎曰:「卿真乃大將之才也,」遂封懿為大都督,總攝隴西諸路軍馬,令近臣取曹真的總兵將印來。懿奏曰:「臣自去取之。」遂辭帝出朝,徑到真府下,先令人入府報知,懿方入見真。問病畢,懿曰:「東吳、西蜀會合,興兵入寇,今孔明又出祁山下寨,明公知之乎?」真驚訝曰:「吾家下知吾病重,故不使吾聞之。似此國家危急,何不拜仲達為都督,以退蜀兵耶?」懿曰:「某才薄智遣,不稱其職。」真曰:「取印與仲達。」懿曰:「都督少慮,某願助一臂之力,只不敢受此印也。」再三推辭,堅執不受,真躍起身曰:「如仲達不領此任,中國必危矣!吾當扶病見帝以保之。」言訖,復臥於床上。懿曰:「天子已有命旨,某不敢受。」真大喜曰:「仲達今領此任,以退蜀兵。再有機伐,吾當努力自去矣。」懿見真再三讓印,遂受之。入內辭了魏主,引兵往長安來,與孔明鬥智。未知勝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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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21 23:32 |
    孔明智敗司馬懿

      蜀建興七年夏四月,孔明兵在祁山,分作三寨,專候魏兵。
      卻說司馬懿引兵徑到長安,張郃接見,備言前事。懿令郃為先鋒,戴陵為副將,引十萬兵到祁山.於渭水之南下寨。郭淮、孫禮入寨參見。懿問曰:「汝等曾與蜀兵對敵否?」二人答曰:「未也。」懿曰:蜀兵千里而來,利在速戰;今來此不戰,必有謀也。隴西諸路,曾有信息否?」淮曰:「已有細作探得各郡十分用心,日夜提防,並無一事。只有武都、陰平此二城,未曾回報。」懿曰:「吾自差人與孔明交戰,汝二人急從小路去救此二郡,卻掩在蜀兵之後,彼必自亂矣。」二人受計,引兵五萬,從隴右小路來救武都、陰平,就襲蜀兵之後。行了數日,郭淮在馬上與孫禮曰:「仲達與孔明如何?」禮曰:孔明勝仲達多矣。」淮曰:孔明雖然勝之,此一計,足顯仲達有過人之智也。蜀兵如正攻西郡,我等從後抄到;彼等豈不自亂乎?」二人正言間,忽哨馬報來,說:「陰平已被王平打破了,武都已被姜維打破了,前離蜀兵不遠。」禮曰:「蜀兵既已打破了城池,如何陳兵於外?必有詐也。不如速退。」郭淮從之。欲傳令教軍退時,忽然一聲炮響,山背後閃出一彪軍馬來,旗上大書「漢丞相諸葛亮」。中央-輛四輪車,孔明端坐於上,左有關興右有張苞。二人見之大驚。孔明大笑曰:「郭淮、孫禮,休得走也!司馬懿之計,安能瞞得過吾?他每日令人在前交戰,卻教汝等襲吾軍後。武都、陰平吾已取了。汝二人不早受降,欲驅兵與吾決戰耶?」郭淮、孫禮聽畢大慌。忽然背後喊聲大震,兩路軍殺來,乃是王平、姜維。興、苞二將引軍前面殺來。兩下夾攻,魏兵大敗,各各棄盔拋甲,赤身逃走。郭孫二人棄馬爬山而去。張苞望見,驟馬趕來,連人帶馬跌入澗內。後軍急忙救起,頭已跌破。孔明令人送回成都養病。
      卻說郭、孫二人走脫,回見司馬懿曰:「武都、陰平二郡已失。孔明伏於要路,前後攻殺,因此大敗,棄馬步行方得逃回。」懿曰:非汝等之罪,孔明智在吾先。可再引兵守把雍、郿二城,切勿出戰。吾自有破敵之策。」郭、孫二人拜辭而去。懿又喚張郃、戴陵,吩咐曰:「今孔明得了武都、陰平,必自撫百姓,以安民心,不在營中矣。汝二人各引一萬精兵,今夜起身,抄在蜀兵營後,各一齊奮勇殺將過來:吾卻引兵在前佈陣,只待蜀兵勢亂,吾大驅士馬攻殺進去:如此兩下並力,可奪蜀兵之營寨也。若得此地山勢,破諸營有何難哉?彼兵安能穩立乎?」二人受計,引兵而去。戴陵在左,張郃在右,各取小路進發,深入蜀兵之後。三更時分,來到大路,兩軍相遇,合兵一處,卻從蜀兵後殺來。行不到三十里,前軍不行張、戴二人自縱馬視之,只見數百輛草車,橫截去路。郃曰:『此必有準備也,可取路而回。」才傳退軍,只見滿山火光齊明,鼓角大震,伏兵四下皆出,把陵、郃二人圍住。孔明在山上大叫曰:『戴陵、張郃聽吾之言,司馬懿料吾往武都、陰平撫民不在,故令汝二人來劫吾寨,卻中吾之計也。汝二人乃手下之輩,吾不殺害,何不下馬早降?」郃大怒,指孔明而罵曰:『汝乃山野村夫,侵吾大國境界,如何改發此言!吾若捉住汝時.碎屍萬段!」言訖,縱馬挺槍,要上山來取孔明。山上矢石如雨。郃不能上山,乃拍馬舞槍衝出重圍,無人敢當。蜀兵困戴陵在垓心。郃殺出舊路,不見戴陵,即奮勇翻身又殺入重圍,救出戴陵而回。孔明在山上見郃在萬軍之中,往來衝突,英勇倍加,乃與左右曰:「嘗聞張益德大戰張郃,人皆驚懼。吾今日見之,方知其勇也:若留下此人,他日必為蜀中之害矣,吾當除之;若不除之,吾心中又添一病也。」遂收軍還營。
      卻說司馬懿引兵布成陣勢,只待蜀兵亂動,一齊攻之。忽見張郃、戴陵獨行而來,二人羞慚告曰:「孔明先在彼寨後山上,如此防備,因此大敗而歸。『懿大驚曰:「孔明真乃神人也!不如且退。」即傳令,教大軍盡回本寨,堅守不出。
      且說孔明大勝,所得器械馬匹,不計其數,乃引大軍回寨。每日令魏延搦戰,魏兵不出。將半月不曾交兵。孔明正在帳中思慮,忽報天子使命捧詔至。孔明接入,焚香禮畢,開詔讀之,曰:
      街亭之役,咎由馬謖,而君引愆,深自貶抑,重違君意,聽順所守。前年耀師,馘斬王雙;今歲爰徵,郭淮遁走;降集氐、羌,復興二郡:威震兇暴,功勳顯然。方今天下搔擾,元惡未梟,君受大任,幹國之重,而久自挹損,非所以光揚洪烈矣。今復君遠相,君其勿辭!建興七年夏六月日詔。
      孔明聽詔畢,乃與侍中費禕曰:「吾國事未成,安可復丞相之職也?」堅辭不受。禕曰:「若丞相不受此職,冷淡了將士之心也。」禕再三奉勸,孔明方受之。禕拜辭而回。
      孔明思量退司馬懿之策已定,遂聚諸將吩咐,教各處俱拔寨而起。早有細作報與司馬懿,說孔明拔寨退了。懿曰:「孔明必有大謀也,不可輕動。張郃曰:「必然糧盡兵危,要回漢中,如何不追?」懿曰:「吾料孔明上年大收,今年麥熟,糧草豐足,雖然轉運艱難,亦可支吾半載,彼安肯就走也?彼見吾連日戰,故作此計以誘之,可令人遠遠哨探。軍士探知,回報說:孔明離此三十里下寨。」懿曰:「吾料孔明必不走也,且堅守寨柵,不可輕進。」住了旬日,絕無音信;並不見蜀將來戰。懿令人探知,回報說:「蜀兵又起營去了。」懿未信,乃更換衣服,雜在軍中,親自來看,果見蜀兵又退三十里下寨。懿回,與張郃曰:「此乃孔明之計也。」又住了旬日,令人哨探,回報說:「孔明又退三十里下寨。」郃曰:「孔明用緩兵之計,漸退入漢中也,都督何故懷疑而不追之?今若不進兵,我等皆被天下人之恥笑已!郃願決一戰,以退蜀兵,上報朝廷!」懿曰:「孔明詭計極多,倘有一失,喪我軍之銳氣也。決不可輕進。」郃曰:「不勞都督親去,某乞一軍以追之,敗則當正軍法。」懿曰:「既眾將要去,可分兵兩枝:汝引一枝先去,在前奮力死戰;吾在後應之,以防伏兵。此乃首尾相應之計也。汝明日先引兵到半途住紮,後日交戰,使兵力不乏。」遂分兵已畢。次日,張郃、戴陵引副將數十員,精兵三萬,依令而進,到半路下寨。司馬懿留下許多軍馬守寨,只引五千精兵隨後進發。
      原來孔明密令人哨見魏兵到半路而歇。是夜,孔明喚眾將商議口:「今魏兵來追,必然死戰;汝等可一當十,吾以伏兵截其後:非智勇之將,不可當也。魏兵必分為兩枝,司馬懿必隨後而來,防吾伏兵。若懿至,伏兵正在當中,須要大戰。此兩枝兵,若非大將,不可當也。」孔明言罷,以目視魏延,延低頭不語。忽王平出曰:「某願當之。」孔明曰:「若有失,如何?」平曰:「殺身報國。有失獻首!」孔明長歎曰:「王平乃漢之忠臣,肯捨身親冒矢石,真良將之才也!雖然如此,奈魏兵兩枝,前後而來,斷吾伏兵在中;平總然智勇,只可噹的一頭,豈能分身兩處?須再得一將,方可行之。爭奈軍中再無捨死當先之人,教吾大計不成矣!」言未畢,一將出曰:「某願往之!」眾視之,乃前軍都督、扶風太守張翼也。孔明曰:「張郃乃魏之名將,有萬人不當之勇,汝非敵手也。」翼曰:「若有失事,原獻首於帳下!」孔明曰:「汝即敢去,可與王平各引一萬精兵伏於山谷中;只待魏兵趕上,任他過盡,汝等卻引伏兵截其後隊。若司馬懿隨後趕來,卻分兵兩頭,張翼引一軍當住後隊,王平引一軍截其前隊。兩軍須要死戰。吾自有別計助之。」二將受計,引兵而去。孔明又喚姜維、廖化,吩咐曰:「與汝二人一個錦囊收受,各引三千精兵,偃旗息鼓,伏於前山之上。如見魏兵圍定王平、張翼,十分危急,不可去救,只開錦囊看之,自有解危之策。」二人受計,引兵而去。又令吳班、吳懿、馬忠、張嶷四將,附耳吩咐曰:「如來日魏兵到,銳氣正盛,不可便迎,且退且走。只看關興引兵來掠陣之時,汝等便回軍趕殺,吾自有兵接應。」四將受計,引兵而去。又喚關興吩咐曰:「汝引五千精兵,伏於山谷中,只看山上紅旗颭動,卻引兵殺出。」興受計,引兵而去。
      卻說張郃、戴陵引兵如猛風驟雨而來。蜀兵吶喊相擊。郃視之,乃右軍領兵使、奮威將軍、博陽亭侯馬忠、撫戎將軍、關內侯張嶷,左將軍、高陽侯吳懿、安樂侯吳班,此四員大將也。張郃大怒,驅兵追殺。蜀兵且戰且走,郃兵追趕約有二十餘里,時正值六月,天氣甚是亢熱,人馬受熱,汗如潑水,只得追殺。走到五十里之上,魏兵盡皆氣喘。孔明在山上把紅旗一招,關興引兵殺出。馬忠等四將,一齊引兵掩殺回來。張郃、戴陵死戰不退。忽然喊聲大震,兩路軍殺出,乃牙門將、裨將軍王平,前軍都督、領扶風太守張翼也。各奮勇殺出,郃大叫眾將曰:「汝等到此,不即死戰,更待何時!」魏兵奮力衝突,不得脫身。忽然背後鼓角喧天,一彪軍殺到,乃魏都督司馬懿也。懿指揮眾將,把平、翼二將圍在中間。翼大聲言曰:「丞相真乃神人也!計已算定,必有良謀。吾等當決一死戰!」即分兵兩路:平引一軍截住張郃、戴陵,翼引一軍來當司馬懿。兩頭死戰,叫殺連天。姜維、廖化在山上窺見魏兵勢大,蜀兵力危,漸漸抵當不住。維與化曰:「如此危急,可開錦囊看計。」二人拆開視之,大駭不已。畢竟怎的解圍,其計還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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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21 23:32 |
    仲達興兵寇漢中

      卻說姜維、廖化二將,觀錦囊之計雲:「若司馬懿兵來,圍的王平、張翼至急,汝二人可分兵兩枝,徑襲司馬懿之營;懿若知之,恐長安有失,必然急退,汝可乘亂攻之。營雖不得,可全勝矣。」二人即分兵兩路,徑往司馬懿營中去了。
      原來司馬懿亦恐中孔明之計,沿途不絕令人傳報。懿正催戰之間,忽流星馬飛報,言蜀兵兩路竟取大寨去了。懿大驚失色,乃與眾將曰:「吾料孔明有計,汝等不信,勉強來追,卻誤了大事也!」遂提大兵而回。軍心惶惶亂走。張翼隨後掩殺,魏兵大敗。張郃、戴陵見勢孤窮,亦望山僻小路而走,蜀兵大勝。背後關興引兵接應諸路。司馬懿大敗一陣,奔入寨時,蜀兵已自去了。懿收聚敗軍,責罵諸將曰:「汝等不知兵法,只憑血氣之勇,強欲出戰,致有此敗。今後切不許妄動!再有不遵,決正軍法!」眾皆羞慚而退。這一陣,魏國無名將死者極多,史上不復錄記。
      卻說孔明收得勝軍馬入寨,所得軍器馬匹及降兵無數,又欲起兵進取。忽報有人自成都來,說張苞破傷風身故敕葬於錦屏山。」後主後封苞弟張紹為侍中。孔明聽知,放聲大哭,口中吐血,昏絕於地。眾皆救醒。孔明自此得病,臥床不起。諸將無不感激。旬日之後,孔明喚樊建等入帳吩咐曰:「吾自覺昏沉,不能理事;汝等切勿走泄:司馬懿若知,必來攻也,不如且回漢中養病,再做良圖。」遂傳號令與各營,教當夜暗暗拔寨皆回漢中。孔明去了五日,懿方得知,乃長歎曰:「孔明真有神出鬼沒之計,吾不能及也!」於是司馬懿留諸將在寨中,分兵守把各處隘口。懿自回洛陽。
      卻說孔明將大軍屯於漢中,自回成都養病;文武官僚出城迎接,送入丞相府中,後主御駕自來問病,命御醫調治,日漸痊可。
      建興八年秋七月,魏都督曹真病可,乃上表說:「蜀兵數次侵界,屢犯中原,若不剿除,必為後害。今時值秋涼,人馬安閒,正當征伐。臣願與仲達同領大軍,徑入漢中,殄滅奸黨,以清邊境。」此時司馬懿安置荊、襄未回。魏主大喜,即遣使持聖旨星夜召懿回朝。次日,叡升偏殿,有侍中劉曄在側。叡問之:「子丹勸朕伐蜀,若何?」曄奏曰:「大將軍之言是也。今若不剿除,後必為大患。陛下不勞多疑,便可行之。叡點頭。曄出內回家,有數十個大臣相探,皆曰:「近聞天子與公計議興兵伐蜀,此事如何?」曄應曰:「無此事也。蜀有山川之險,非易圖之地;空費軍馬之勞也。今天子心已憚矣,若強動兵馬,與國無益。」眾官皆默然而出。楊暨笑曰:「昨聞劉曄勸天子伐蜀;今日如何又說不伐也?即入內奏曰:「陛下何不興兵早早伐吳?」叡曰:「卿書生焉知兵法。」暨曰:「劉曄乃先帝時謀臣也,陳昨日聞奏可伐,臣故知之。」叡恐曄有計,乃變言而笑曰:「劉曄未曾教朕伐蜀也。」暨又曰:「劉曄與眾官言不可伐蜀,臣故疑之,特來奏聞。」叡即召劉曄入內,問曰:「卿勸朕伐蜀,今又言不可,何也?」曄奏曰:「誰人言之?」叡曰:「楊暨來奏,如此如此。」曄曰:「臣細詳之,蜀不可伐。」叡大笑。少時,楊暨出內。曄奏曰:「臣只道陛下飽看兵書,原來陛下實不知也。昨日臣勸陛下伐蜀,乃大謀密事,常恐夢寐之中洩漏此機以益臣罪,豈敢向外人談論?兵者,詭道也,事未發,切宜密之。臣見眾官所問,故反言耳。陛下如何與楊暨言是非也?」叡大悟,乃曰:「卿之言,誠金玉也。」因此愈加敬重。
      旬日內,司馬懿回朝,參見魏主。魏主將曹真表奏之事,逐一言之。懿奏曰:「臣去荊、襄探視一遍,亦有此意,東吳果不動兵,今日可乘此去伐蜀也。」叡即拜曹真為大司馬、徵西大都督,司馬懿為大將軍、徵西副都督,劉曄為軍師。三人拜辭魏主,引四十萬大兵,前行至長安,徑奔劍閣來取漢中。其餘郭淮、孫禮等,各取路而行。
      漢中人報入成都。此時孔明病好多時,每日操練人馬,習學八陣之法,盡皆精熟,欲來徵北;聽的這個消息,遂喚張嶷、王平,吩咐曰:「汝二人先引一千兵去守陳倉古道,以當魏兵;吾卻提大軍便來接應。」二人告曰:「丞相誤了大事也!人報魏軍四十萬,詐稱八十萬,真、懿二人同領而來,勢如泰山,如何只與一千兵去守隘口?倘魏兵大至,將何策以拒之?」孔明曰:「吾欲多與,恐士卒辛苦也。」嶷、平面目相看,皆不敢去。孔明曰:「若有疏失,非汝等之罪也。不必多言,可以疾去。」二人又哀告曰:「丞相欲殺某二人,就此殺之,只不敢去也。」孔明笑曰:「何其愚也!吾令汝等去,自有主見。吾昨夜仰觀天文,見畢宿躔於太陰之分,此月內必有大雨淋漓。魏兵雖有四十萬,安敢深入山險之地?因此不用多軍,只恐受害。吾將大軍屯於漢中,安居一月,待魏兵退,天必晴朗,那時以大兵掩之:吾以安逸之兵,掩殺苦勞之卒;吾有十萬之兵,何懼魏兵四十萬也?」嶷平聽畢大喜,拜辭而去。孔明隨統大軍出漢中,傳令教各處隘口預備乾柴草料細糧,俱夠一月人馬支用,以防秋雨。將大軍寬限一月,先給衣食,伺候出征。
      卻說王平、張嶷引一千兵徑到陳倉古道,揀選高阜處搭起窩鋪,以防連陰。
      卻說曹真、司馬懿同領大軍,徑到陳倉城內,不見一間房屋;尋土人問之,皆言孔明回時放火燒燬。真便要從陳倉道進發。懿曰:「不可輕進。我夜看天文,見畢宿躔於太陰之分,此月內必有大雨;若深入重地,常勝則可,倘有疏虞,人馬受苦,要退難矣。且宜在城中搭起窩鋪住紮可也。」真令人伐木搭之。未及半月,天雨大降,急若盆傾,淋漓不止。陳倉城外,平地水深三尺,軍器盡濕,人不得睡,晝夜不安。大雨連降三十日,馬無草料,死者無數。人乏飯食,病亡急多。生者怨聲不絕。傳入洛陽,魏主設壇,祈晴不應。文武大臣皆入內,上疏啟奏。太尉華歆上疏曰:
      兵亂以來,過逾二紀。大魏承天受命,陛下以聖德當成、康之隆,宜弘一代之治,紹三王之跡。雖有二賊負險延命,苟聖化日躋,遠人懷德,將襁負而至。夫兵不得已而用之,故戢而時動。臣誠願陛下先留心於治道,以征伐為後事。且千里運糧,非用兵之利;越險深入,無獨克之功。如聞今年徵役,頗失農桑之業。為國者以民為基,以衣食為本。使中國無饑寒之患,白姓無離土之心,則大下幸甚,二賊之釁,可坐而待也。臣備位宰相,老病日篤,犬馬之命將盡,恐不復奉望鑾蓋,不敢不竭臣子之懷,唯陛下裁察!謹疏。
      魏主覽畢,以手報曰:
      君深慮國計,朕甚嘉之。賊憑恃山川,二祖勞於前世,猶不克平,朕豈敢自多,謂必滅之哉!諸將以為不一探取,無由自弊是以觀兵以窺其釁。若天時未至,周武還師,乃前事之鑒,朕敬不忘所戒。
      城門校尉、監少府、臣楊阜上疏曰:
      昔文王有赤烏之符,而猶日昃不暇食;武王白魚入舟,君臣變色。而動得吉瑞,猶尚憂懼,況有災異而不戰悚者哉?今吳、蜀未平,而天屢降變,陛下宜深有以專精應答,側席而坐,思示遠以德,綏邇以儉。間者諸軍始進,便有天雨之患,稽閡山險,以積日矣。轉運之勞,擔負之苦,所費以多,若有不繼,必違本圖。《傳》云:「見可而進,知難而退,軍之善政也。」徒使六軍困於山谷之間,進無所略,退又不得,非主兵之道也。武王還師,殷卒以亡,知天期也。今年凶民饑,宜發明詔,損膳減服,技巧珍玩之物皆可罷之。昔邵信臣為少府於無事之日,而奏罷浮食;今者用軍不足,益宜節度。謹疏。
      散騎黃門侍郎臣王肅上疏曰:
      前志有之:「千里饋糧,士有饑色;樵蘇後爨,師不宿飽。」此謂平途之行軍者也。又況於深入險阻,鑿路而前,則其為勞,必相百也。今又加之以霖雨,山坂峻滑,眾逼而不展,糧懸而不繼:實行軍之大忌也。聞曹真髮已逾月,而行裁半谷,治道功夫,戰士悉作。是賊偏得以逸待勞,此乃兵家之所憚也。言之前代,則武王伐紂,出關而復還;論之近事,則武、文徵權,臨江而不濟:豈非順天知時,通於權變者哉?願陛下念水雨艱劇之故,休而息之;後日有釁,乘而用之。則所謂「悅以犯難,民忘其死」者也。謹疏。
      魏主覽畢,遂納群臣之諫,即下詔遣使召曹真、司馬懿還朝。
      卻說曹真與司馬懿商議曰:「今連陰三十日,軍無戰心,各有思歸之意,倘偶然行動,如何禁止?」懿曰:「不如且回。」真曰:「倘孔明追來,怎生退之?」懿曰:「先伏兩軍斷後,方可回矣。」二人正言間,忽使命來召真、懿。二人遂將後隊作前隊,前隊作後隊,徐徐而退。
      卻說孔明計算一月秋雨將盡,天尚未晴,乃自提一軍屯於城固,又傳令教大軍會於赤坡地名駐紮。孔明升帳,聚眾將而言曰:「吾料魏兵必走也,曹叡必下詔來取曹真、司馬懿兵回。吾若追之,彼必有準備矣;不如任他遠去,再作良圖。」忽王平令人報來,說魏兵已回。孔明喚來人吩咐曰:「汝傳與王平,不可追襲。吾自有破魏兵之策。」其人拜辭而去。未知孔明怎生破魏,端的勝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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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22 23:39 |
    諸葛亮四出祁山

      卻說眾將聽知孔明不追魏兵,乃入帳告曰:「今魏兵久值大雨,不能存住,因此回去,某等好乘勢追之,無有不勝。丞相如何不肯追也?」孔明曰:「司馬懿善能用兵,今此之去,必有埋伏。吾若追之,正中其計。不如從他遠去,吾卻分兵徑出斜谷而取祁山,使魏人不提防也。」眾將曰:「取長安之地,別有路途;丞相只取祁山,何也?」孔明曰:「祁山乃長安之首也,隴西諸郡倘有兵來,必經由此地;更兼前臨渭濱,後靠斜谷,左出右入,可以伏兵,乃用武之所。吾故先取此地,得地利也。」眾將皆拜服。孔明令魏延、張嶷、杜瓊、陳式出箕谷;馬岱、王平、張翼、馬忠出斜谷,會於祁山,先到者為頭功。各受令引兵而去。孔明自統大軍隨後進發,令關興、廖化為先鋒,即日而行。
      卻說曹真、司馬懿二人在後監督人馬,令一軍入陳倉古道探視,回報說蜀兵不來。又行了旬日,後面埋伏眾將皆回,說蜀兵全無音耗。真曰:「連綿秋雨,棧道斷絕,蜀人豈知吾等退軍耶?」懿曰:「蜀兵隨後出矣。」真曰:「何以知之?」懿曰:「連日晴明,蜀兵不趕者,料吾有伏兵也,故縱我兵遠去,待過盡入關時,卻奪祁山矣。」真不信。懿又曰:「子丹如何不信?吾觀孔明必從兩谷而來。吾與子丹各守一谷口,十日為期。若無蜀兵來,我面涂紅粉,身穿女衣,來營中伏罪。」真曰:「若有蜀兵來,我願將天子所賜玉帶一條、御馬一匹與你。」即分兵兩路:真引兵屯於祁山之西斜谷口,懿引軍屯於祁山之東箕谷口。
      各下寨已畢。懿先令一枝兵伏於山谷中;其餘軍馬各於要路下營。懿更衣換馬,雜在數十騎之內,遍觀各營。忽到一營,有一偏將仰天而怨曰:「大雨淋了許多時,不肯回去;今又在這裡住紮,強要賭賽,卻不苦了官軍!」懿聽知,歸到本寨,聚諸將皆到帳下,挨出抱怨的那員將來。懿叱之曰:「朝廷『養軍千日,用在一時』。汝安敢出怨言以喪軍心耶?」其人不招。懿喚出同伴之人對證,果服其罪。懿曰:「吾非賭賽,欲勝蜀兵耳,令汝各人有功回朝,汝妄出怨言,自取罪戾!」言訖,令武士推出斬之。須臾,獻首帳下。眾皆悚然。懿曰:「汝等諸將,皆要盡心以防蜀兵。聽吾中軍炮響,四面皆進。」眾將受令而退。
      卻說魏延、張嶷、杜瓊、陳式四將,引二萬兵取箕谷而進。正行之間,忽報參謀鄧芝到來。四將勒兵不進,而問其故,芝曰:「丞相有令,如出箕谷,提防魏兵埋伏,不可輕進。」陳式曰:「丞相用兵何疑耶?只可倍道而進,曹真、司馬懿必然擒矣。吾料魏兵久遭大雨,衣甲皆毀,只可掩殺,不可從容。今魏兵久受勞苦,皆是思歸,豈肯戀戰?丞相先令吾等會與祁山,今卻教休進,此號令不明也?」芝曰:「丞相計無不中,謀無不成,汝等安敢如此?」式笑曰:「丞相若能計謀,不致街亭之失!」魏延想起孔明向日退軍之時,教他守武都、陰平全無功次,亦笑曰:「丞相若聽吾言,徑出子午谷,此時休說長安,連洛陽皆得矣!今執定要出祁山。有何益也?既已令進兵,今又教休進。」式曰:「吾自有吾部下五千兵,徑出箕谷,先到祁山下寨,看丞相羞也不羞!」芝再三阻當,不肯教行。是夜,魏延欲與孔明爭氣,將言語激著陳式。式自引五千兵出箕谷,不見一人,式笑曰:「人說丞相有通神謀略,吾今見之矣!」鄧芝聽知陳式去遠,只得飛報孔明。
      卻說陳式引兵行不數里,忽聽的一聲炮響,四面伏兵皆出。式急退時,魏兵塞滿谷口,圍的鐵桶相似。式左衝右突,不能得脫。只聽得喊聲大震,一彪軍殺入,乃是魏延。救了陳式,回到谷中,五千兵止剩了四五百帶傷人馬。背後魏兵趕來,卻得張嶷、杜瓊接應,魏兵方退。魏延拒住險要,下寨已定,方信孔明先見如神,延、式二人,懊悔不及。
      且說鄧芝回見孔明,言魏延、陳式如此無禮。孔明笑曰:「魏延素有反相,吾知彼常有不平之意;因憐其勇烈而重之。吾昔與先帝言,久後必生患害。今已顯露,可以除之。」正言間,忽流星馬報到,說陳式折了四千五百軍,止有五百帶傷人馬屯在谷中。孔明令鄧芝再來箕谷撫慰陳式,提防生變。孔明曰:「吾料司馬懿必在箕谷口,曹真必在斜谷口,以防蜀兵。吾速取之。今先令兩軍抄在他二寨之後,真、懿必走也。」鄧芝拜辭而去。孔明急喚馬岱、王平,吩咐曰:「斜谷若有魏兵守把,汝二人引本部軍越山嶺,夜行晝伏,速出祁山之左,舉火為號。」又喚馬忠、張翼,吩咐曰:「汝等亦從山僻小路,晝伏夜行,徑出祁山之右,舉火為號。」與王平等共劫曹真營寨。吾自從谷中而出,共三面攻之,魏兵可破也。」兵分兩路,各引五千兵去了。孔明又喚關興、廖化,吩咐曰如此如此。二人受了密計,引兵而去。
      卻說孔明諸處發兵,倍道而行。正行間,又喚吳班、吳懿授與密計,亦引兵先行。
      卻說曹真心中不信蜀兵來,以此怠慢,縱令軍士歇息;只等十日無事,要羞司馬懿,不覺守了七日,忽有人報谷中有些小蜀兵出來。真令副將秦良引五千兵哨探,不許縱令蜀兵近界。良偃旗息鼓,引兵而去。真又下令曰:「十日之內,不見動靜,才是吾贏!」諸將聽令,各守險要。
      且說秦良引兵方到谷口,見蜀兵退去。良急引兵趕來,行到五六十里,不見蜀兵,心下疑惑,教軍士下馬歇息。忽瞭哨馬報說:「有蜀兵埋伏。」良出賬看時,只見山中塵土大起,急上馬令軍士提防。不一時,四壁廂喊聲大震,乃是吳班、吳懿引兵抄在背後,前面關興、廖化引兵殺來。左右是山,皆無走路。山上蜀兵大叫:「下馬投降者免死!」魏兵太半降之。秦良死戰,被廖化一刀斬之。死者無數,盡棄於溝壑。孔明把降兵拘於後軍,卻將魏兵衣甲與蜀兵五千人穿了,扮作魏兵,令關興、廖化、吳班、吳懿四將引著,徑奔曹真寨來。先令報馬入寨說:「只有些小蜀兵,盡趕去了。」真大喜。忽有人告曰:「某乃司馬都督心腹人。今都督用埋伏計,殺了蜀兵四千五百首級。上告都督,休將賭賽為念,務要用意提備。」真曰:「吾這裡並無一個蜀兵。」其人回去了。忽又報秦良引兵回來了。真親自迎看,果是秦良之兵。比及到寨,人報背後兩把火起。真急回寨後看時,關興、廖化、吳班、吳懿四將,揮示蜀軍就營前殺將進來;馬岱、王平從後面殺來;馬忠、張翼亦引兵殺到。魏軍措手不及,各自逃生,那有一人肯抵。眾將保著曹真望東而走,背後蜀兵趕來。真急奔走之間,忽然喊聲大震,一彪軍殺到。真膽戰心驚,近前視之,乃司馬懿也。懿大戰一場,蜀兵方退。真才得脫,羞愧無門。懿曰:「諸葛亮奪了祁山地勢,吾等不可久居此處,宜去渭濱安營,再作良圖。」真曰:「仲達何以知吾遭此敗也?」懿曰:「見來人報,言子丹說並無一個蜀兵,吾料孔明暗來劫寨,因此而知,故來接應也。今果中計。切莫言賭賽之事,只同心報國。」曹真甚是惶恐,無地可入,氣成病疾,臥床不起。兵屯渭濱,懿恐軍心有亂,不敢教真引兵。
      卻說孔明大驅士馬,復出祁山。勞軍已畢,魏延軍屯箕谷,孔明亦召到寨中。魏延、張嶷、杜瓊、陳式入帳拜伏請罪。孔明問曰:「是誰失陷了軍來?」延曰:「陳式不聽號令,潛入谷口,以此大敗。」式曰:「此事亦魏延教我行來。」孔明大怒曰:「他倒救你,你反攀他!將令已違,不必巧說!」即叱武士推出陳式斬之,懸首於帳前,以示諸將。後陳式之子陳壽為晉平陽侯,編《三國志》,將魏延為證,絕言孔明入寇中原。孔明斬了陳式,省令諸將,忽有細作報說:「曹真臥病不起,見在營中治療。」孔明大喜曰:「吾只用片紙,敢叫曹真即死!」為只有甚言詞,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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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卡丘 Lv:100
     樓主| 發表於 2014-12-23 23:23 |
    孔明祁山布八陣

      建安八年秋八月,孔明屯兵於祁山,聽知曹真因與司馬懿賭賽,不想兵敗,羞慚成病。孔明乃與諸將曰:「若曹真病輕,必便回長安。今魏兵不退,必為病重,故留於軍中,以安眾人之心也。吾寫下一書,教秦良的降兵持與曹真,真若見之,必氣死矣。」遂喚降兵至帳下而問曰:「汝等皆是魏軍,中原多有父母妻子,不宜久居蜀中。今放汝等回家,若何?」眾軍泣淚拜謝。內有百餘人不願去,皆留於軍中;願去者千餘人。孔明曰:「曹子丹與吾有約,可以達之。吾有一書,汝交割與子丹,他日必有大功也。」魏軍回到本寨,見了司馬懿,各言其事。懿笑曰:「此乃孔明結我軍心也。」遂傳令,教運糧草,再不調用。內有曹真帳下人,將孔明書呈上。真扶病而起,拆封視之。其書曰:
      漢丞相、武鄉侯諸葛亮,致書於大司馬曹子丹之前:竊謂夫為將者,日就月將,能去能就,能柔能剛;能進能退,能弱能強。不動如山嶽,難測如陰陽;無窮如天地,充實如太倉;浩渺如四海,眩耀如三光。預知天文之旱澇,先識地理之平康。察陣勢之期會,揣敵人之短長。嗟爾無學後輩,上逆穹蒼;助篡國之反賊,稱帝號於洛陽;走殘兵於斜谷,遭霖雨於陳倉。水陸困乏,人馬猖狂。拋盈郊野之戈甲,撇棄滿道之刀槍。都督心崩而膽裂,將軍鼠竄而狼忙!無顏見關中之父老,何面歸相府之廟堂!史官秉筆而記錄,百姓眾口而傳揚:仲達聞陣而惕惕,子丹望風而遑遑!吾軍兵強而馬壯,大將虎奮以龍驤;掃秦川為平壤,蕩魏國作丘荒!天書既下,速來歸降!」
      曹真看畢,恨氣塞胸,至晚死於軍中。
      司馬懿用兵車裝載,差人送赴洛陽遷葬。魏主聞知曹真已死,即下詔催司馬懿出戰。懿提大軍來搦孔明交戰,隔日先下戰書。
      孔明與諸將曰:「曹真必死矣。」遂批回「來日交戰」,使者去了。孔明當夜喚姜維,授與密計,如此而行;又喚關興吩咐,吩咐如此如此。次日,孔明盡起祁山之兵,前到渭濱:一邊是河,一邊是山,中間平川曠野,好片戰場!兩軍相近,以弓弩射住陣角,各排開鼓角。三通鼓響已畢,魏陣中門旗開處,司馬懿出馬,眾將隨後而出。只見孔明端坐於四輪車上,手搖羽扇。懿責之曰:「吾主上法堯禪舜,相傳二帝,坐鎮中原,容汝蜀、吳二國者,乃吾主寬慈仁厚,恐傷百姓也。汝乃南陽一耕夫,不識天數,強要相侵,理宜殄滅!如省心改過,悉宜早回,各守疆界,以成鼎足之勢,免致生靈塗炭,汝等皆得全生也!」孔明笑曰:「吾受先帝托孤之重,安可不傾心竭力以討賊乎!汝曹氏不久為漢所滅。汝祖父皆為漢臣,世食漢祿,不思報效,反助篡逆,何為不誅耶?」懿羞慚而言曰:「吾與汝決一雌雄,汝休出奇兵!汝若能勝之,吾誓不為大將!汝若敗時,早歸故里,吾並不加害。」孔明曰:「汝欲鬥將耶?欲鬥兵耶?欲鬥陣法耶?」懿曰:「先鬥陣法?」孔明曰:「汝先佈陣我看。懿回入中軍帳下,手執黃旗招颭,左右軍動,排成一陣。復上馬出陣,問曰:「汝識吾陣否?」孔明笑曰:「吾軍中末將亦能布之。此乃『混元一氣陣』也。」懿曰:「汝布一陣我看。」孔明回車入陣,把羽扇一搖,眾兵變成一陣,復乘車出陣前,而問曰:「汝識我陣否?」懿曰:「量此『八卦陣』,如何不識!」孔明曰:「是便是了,汝敢打吾陣否?」懿曰:「既然識之,如何不敢打耶!」孔明曰:「汝只管打來。」司馬懿回到本陣中,喚戴陵、張虎、樂綝三將,吩咐曰:「今孔明所布之陣有『八門』,按休、生、傷、杜、景、死、驚、開此『八門』也。生、景、開三門吉,休、傷、杜、死、驚五門凶。正東乃『生門』,可打;西南乃『景門』,可打;正北乃『開門』,可打。汝三人可從『生門』打入,往『景門』殺出,復從『開門』打入:此陣可破,蜀兵可退矣。汝等休辱了志氣。」三人受令,張虎在前,戴陵在中,樂綝在後,各引三十騎,徑從「生門」打入。兩軍吶喊相助。
      且說張虎殺入蜀陣,只見陣如連城,衝突不出。虎慌引三十騎轉過陣腳,往西南衝去。戴陵、樂綝引著六十騎精兵,在蜀陣中衝突不出,皆被蜀兵射住。只見重重疊疊,都有門戶,那裡分東西南北!三將不能相顧,只管亂撞,但見愁雲漠漠,慘霧蒙蒙。喊聲起處,魏軍一個個皆被縛了,送到中軍。孔明坐於帳中,只見張虎、戴陵、樂綝並九十個軍,皆縛在帳下。左右告曰:「此輩乃打陣之人也。」孔明曰:「吾縱然捉得汝等,何足為奇!吾放汝等回去,說與司馬懿,教他再讀兵書,重觀戰策,那時再決雌雄,未為遲也。汝等性命既饒,當留下軍器戰馬。」三人連聲應諾,遂將眾人衣服盔甲脫了,令左右去其縛,以墨塗面放出。九十三人步行回本陣去了。
      司馬懿見之,受這一場羞辱,遂大怒,回顧諸將曰:「如此久戰不勝,有何面目回見中原大臣耶!」即指揮三軍,奮死掠陣,懿自拔劍在手,引百餘驍將,催督衝殺。兩軍恰才相會,忽然陣後鼓角齊鳴,喊聲大震,一彪軍從西南上殺來,懿分後軍當之,乃是關興也。懿復催軍廝殺。忽然魏兵大亂,原來姜維引一枝軍悄悄的殺來,蜀兵三路夾攻。懿大驚,急退軍時。蜀兵周圍殺到。懿引三軍望南死力突出,魏兵十傷六七。司馬懿退在渭濱南岸下寨,堅守不出。
      孔明收了得勝之兵,回到祁山。此時永安城李嚴差都尉苟安,解送糧米至軍中交割。苟安好酒,於路怠慢,到此違限十日。安告曰:「因丞相與魏兵交戰,某恐有失糧餉,不敢早行。」孔明大怒曰:「吾軍中專以糧為大事,誤了三日,該徒罪;五日,該處斬!今誤了十日,有何理說?」令左右推出斬之。長史楊儀諫曰:「苟安乃李嚴所用之人,又兼錢糧多出於西川,若殺此人,後後無人敢送也。」孔明納諫,遂叱武士去其縛,杖八十放之。苟安被責,心中懷恨,連夜引親隨人五六騎,徑奔魏寨投降。懿喚入,苟安拜告前事。懿曰:「雖然如此,況孔明多謀,以此難信。汝若與國家乾一件大功,吾那時奏准天子,保汝為上將。」安曰:「但有甚事,即當效力。」懿曰:「汝若回成都,布散流言,說孔明有怨上之意,早晚欲稱為帝;若後主召回孔明,即是汝之功矣。」苟安允之,徑還成都,見了宦官,佯布流言,說孔明自倚大功,早晚必將篡國也。宦官聞知,大驚失色,即入內奏帝,細言前事。後主驚訝曰:「似此,如之奈何?宦官曰:「可詔還成都,削去兵權,免生叛逆。」後主下詔,宣孔明班師回朝。蔣琬出班奏曰:「丞相自出師以來,累效大功,何故宣回?」後主曰:「朕有機密事,不睹面,不可言之。」即遣使持節詔出內。
      卻說孔明在帳中正商議破魏之策,忽報有天子詔命到來。孔明接入,焚香禮畢,開詔讀罷,仰天歎曰:「主上年幼,更有佞臣撥制!吾正好建功,何故取回也?如不從之,是欺主矣;若從之而退兵,祁山再難得也!」姜維問曰:「若大軍速退,司馬懿必乘勢掩殺,當復如何?」孔明曰:「吾今退軍,可分五路而退。今日先退此營,假如營內一千兵,卻掘二千灶,明日掘三千灶,後日掘四千灶。每日退軍,添灶而行。」楊儀曰:「昔孫臏捉龐涓,用『添兵減灶』之法而取勝;今丞相退兵,何故增灶也?」孔明曰:「司馬懿善能用兵,知吾兵退,必然追趕;心中疑吾有伏兵,定於舊營內數灶,見每日增灶,兵又不知退與不退,將校持疑而不敢追之。吾徐徐退去,自無損兵之患。」遂傳令退軍。
      卻說司馬懿料苟安行計停當,只待蜀兵退時一齊掩殺。正躊躕間,忽報蜀寨空虛,人馬退去了。懿曰:「孔明多謀,豈肯與勝處而退去也?」不敢輕進,遂自引百餘騎壯士,往蜀營中踏看,教軍士數灶以畢,回到本寨。次日,又教軍士趕到那個營內,查數分明,回報說:「這營內之灶,以三分又增一分。」司馬懿與諸將曰:「吾料孔明多謀,今果效孫子減灶之法,每日添兵增灶,使不疑也。吾若追之,必遭龐涓馬陵之患矣;不如且退,再作良圖。」眾皆服之。於是司馬懿回軍不追。因此孔明不折一人,望成都而去。次後川口土人來報司馬懿,說孔明退軍之時,未見添兵,只見增灶。懿悔之不及,仰天長歎曰:「昔日西回者,無異今日。孔明退兵,反增其灶,效虞詡之法,瞞過吾也!孔明謀略,吾不如之!」遂引大軍還洛陽。孔明到了成都,朝見後主,未知還是如何,再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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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23 23:23 |
    第二十一卷           

    諸葛亮五出祁山

      卻說孔明用「減兵添灶」之法,退兵到漢中;司馬懿恐有伏兵,不敢追之,亦收兵回長安去了,因此蜀兵無折一人。孔明大賞三軍已畢,回到成都,入見後主,奏曰:「老臣出了祁山,欲取長安,忽承陛下詔回,有何大事?」後主曰:「朕久不見丞相之面,心甚思慕,故詔回還,餘無他事。」孔明曰:「此非陛下本心,必有亂臣言臣有篡逆之意也。」後主無言可對。孔明曰:「若內有奸邪,臣安能討賊乎?」後主曰:「皆宦官所言,取丞相回還。今日朕茅塞方開,悔之不及矣!」孔明遂喚眾宦官問之,方知是苟安也,急令人捕之,已投魏國去了。孔明將妄奏的宦官殺之,餘皆廢出宮外;又深責蔣琬、費禕曰:「奸臣於天子前害吾,汝等何不諫之?」二人告曰:「此言實不知之。」孔明遂拜辭後主,復到漢中,一面持檄文令李嚴應付糧草,仍運赴軍前;孔明又議出師。楊儀曰:「前者興兵,軍士多有怨心,不如分為兩班,以三個月為期:且如二十萬之兵,只領十萬出祁山,住了三個月,卻教這十萬替回,循環相轉,如日落月升,月沒日出之狀。若此則蜀兵不能乏也,然後徐徐而進,中原可圖矣。此乃重大之事,非一朝一夕之故,丞相若從,可為長久之計也。」孔明笑曰:「汝言正合吾意。」即分兵兩班,限一百日為期,循環相轉,違三日者,杖五十;五日者,杖一百;十日者,處死。
      時建興九年春二月上旬日,孔明引一半出師。魏太和五年,魏主曹叡升殿,近臣奏曰:「邊庭告急,西蜀孔明又寇中原。」,叡急召司馬懿曰「邊庭又報孔明入寇。卿每向關外禦敵,未能剿除,今日如之奈何?」「懿奏曰:「今子丹已亡,臣等竭力剿寇以報陛下;若不剿除,臣當萬死!」叡大喜,設宴待之。次日,又報蜀兵寇急。叡即排鑾駕,送司馬懿出城。懿辭帝,徑到長安,大會諸路人馬,計議破蜀兵之策。大先鋒張郃曰:「吾願引一軍去守雍、郿,以拒蜀兵,如有差失者立斬。」懿阻之曰:「吾遍觀眾將,獨公一人,可以當先破敵;若守雍、郿,非大將之任也。吾與公立志報國,公肯為大先鋒否?」郃大喜曰:「吾素懷忠義,欲盡心報國,惜乎未遇其主;今都督肯委重任,雖萬死不辭!」懿曰:「天子盡情托吾,吾欲倚公同立大事,故委重職也。」郃喜曰:「惟命是從!」於是司馬懿令張郃為大先鋒,總督六軍。又令郭淮守隴西諸郡,其餘眾將各分道而進。
      卻說孔明率大軍望祁山進發,前部先鋒王平、張嶷徑出陳倉,過劍關,由散關望斜谷而來。司馬懿正提兵出關,張郃回問曰:「今孔明長驅大進,再出祁山,當復如何?」懿曰:「此人定來割隴西小麥,以資軍糧。汝可結營以守祁山,吾與郭淮巡略天水諸郡,以防蜀兵割麥也。」說畢,留兵四萬,令郃守祁山。懿引大軍望隴西而去。
      此時蜀兵盡出祁山,安營了畢,隨後孔明亦到,見渭濱有魏軍提備,乃謂諸將曰:「此必是司馬懿也。即目營中乏糧,李嚴處催並去久,未見運到。吾料隴上麥熟,吾密引兵割之。只留王平、張嶷、吳懿、吳班四將,守祁山之營。」孔明遂自引魏延、姜維等諸將,前至齒城。此城太守素知孔明,慌忙大開城門而降。孔明問曰:「此時何處麥熟?」太守告曰:「隴上麥熟,惟上面最盛。」孔明留張翼、馬忠守齒城,自引諸將並大小三軍,望隴上而來。前軍回報,說司馬懿引兵在此。孔明驚曰:「此人算知吾來割麥也!」即沐浴更衣,令軍士推過一般三輛四輪車來,車上皆要一樣妝飾。此車乃孔明在蜀中預先造的。孔明令姜維引一千軍護車,五百軍擂鼓,伏在上邽之後;馬岱在左,魏延在右,各引一千軍護車,五百軍擂鼓。每一輛車,用二十四人,皂衣跣足,披頭仗劍,在左右推車。一人在前,執著七星皂旙,如此行之。三人各受計,引兵推車而去。孔明又令三萬軍皆執鐮刀馱繩,伺候割麥。卻選二十四個精壯之士,各穿皂衣,披髮跣足,仗劍簇擁四輪車,為推車使者;令關興結束做天蓬模樣,手執七星皂旛,步行在車前。孔明端坐於上,望魏營而來。
      那哨探軍見之大驚,不知是人是鬼,火速報知司馬懿。懿自出營視之,只見孔明簪冠鶴氅,手搖羽扇,端坐於四輪車上;左右二十四人推車,皆披髮仗劍;前面一人,手執皂旛,隱隱似天神之狀。懿怒曰:「這個又是孔明作怪也!」遂撥二千人馬,吩咐曰:「汝等疾去,連人帶車,盡都捉來!」魏兵一起追之,孔明見魏兵趕來,便教回車,徑往蜀營,緩緩而行。魏兵皆驟馬追趕,但見陰風習習,冷霧漫漫。盡力趕了一程,追之不上,各人大驚,都勒住馬言曰:「奇怪!奇怪!我等趕了三十里,只見在前,追之不上,如之何也?」孔明見兵不來追趕,又令推車過來,朝著魏兵歇下。魏兵猶豫了良久,又放馬趕來。孔明便回車,慢慢而行。魏兵又趕了二十里,只見在前,不曾趕上,盡皆癡呆。孔明又教回車,朝著魏軍,推車倒行。司馬懿在後趕來,傳令曰:「孔明善會『八門遁甲』,能驅六丁六甲之神。亦能呼風喚雨,袖褪乾坤。此乃六甲天書內『縮地』之法也。眾軍不可追之!」懿急收兵退時,左勢下戰鼓大震,一彪軍殺來。懿令兵拒之,只見蜀兵隊裡二十四人,披髮仗劍,皂衣跣足,擁出一輛四輪車,車上端坐孔明,綸巾鶴氅,手搖羽扇。懿大驚曰:「方才那個車上坐著孔明,趕了五十里,追之不上;如何這裡又有孔明?怪哉!」言未畢,右勢下戰鼓又震,又一彪軍殺來,只見軍中推出一輛四輪車,車上亦有孔明,左右亦有二十四個皂衣人,披髮仗劍,擁車而來。懿心中大疑,回顧諸將曰:「此必神兵也!」眾軍心下大亂,魏兵因此不敢交戰,各自奔走。正行之間,忽然鼓聲大震,又一彪軍殺來。懿舉目視之,又見一輛四輪車,孔明端坐於上,左右前後推車使者同前一般。魏軍無不駭然。司馬懿不知是人是鬼,又不知多少蜀兵,十分驚懼,急急引兵奔入上邽,閉門不出。此時孔明早令三萬精兵將隴上小麥割盡,運赴齒城打曬去了。
      司馬懿在上邽城中,三日不敢出城。後見蜀兵退去,方敢令軍出哨,在路捉一人來見懿。懿問之,其人告曰:「某乃割麥之人,因走失馬匹,被捉前來。」懿曰:「前日何等之兵耶?答曰:「三路伏兵,皆不是諸葛丞相,乃姜維、馬岱、魏延也。每一路只有一千軍護車,五百軍擂鼓。只是先來誘陣的車上乃諸葛也。」懿仰天長歎曰:「孔明有神出鬼沒之機也!」忽報副都督郭淮入見。懿接入禮畢,淮曰:「吾聞蜀兵不多,見在齒城打麥,可以擊之。」懿細言前事。淮笑曰:「只瞞過一時,今已識破,何足道哉!吾引一軍攻其後,公引一軍攻其前,齒城可破,孔明可捉矣!」懿從之,遂分兵兩路而來。
      卻說孔明引軍在齒城打麥,忽喚諸將聽令曰:「今夜司馬懿必來攻城。吾料齒城東西麥田之內,足可伏兵;誰人敢去?」姜維、魏延、馬忠、馬岱四將出曰:「某等願往。」孔明大喜,乃與姜維、魏延曰:「汝二人各引五千兵,伏在東南、西北兩處。」又喚馬岱、馬忠曰:「汝二人亦引五千兵,伏在東北、西南兩處,只聽炮響,四角一齊殺來。」四將受計,引兵去了。孔明自引百餘人,各帶火炮出城,伏在麥田之內等候。
      卻說司馬懿引兵徑到齒城下,日已昏黑,乃與諸將曰:「若白日進兵,城中必有準備;今晚攻之,必不防也。城低壕淺,可以攻打。」遂屯兵於城外。一更時分,郭淮亦引兵到。兩下約定齊來,圍的如鐵桶相似。懿、淮二人傳令攻城,城上萬弩皆發,矢石如雨,魏軍不敢前進。忽然魏軍中信炮連聲,三軍大慌,又不知何處兵來。淮令人去麥田內搜時,四角上火光沖天,喊聲大震,四路蜀兵一齊殺至。齒城四門大開,城內兵殺出,裡應外合,大殺了一陣,殺的那屍橫遍野,血流成渠。司馬懿急引敗兵,奮死突出重圍,占住了山頭。郭淮亦引敗兵,奔到山後扎住。孔明入城,令四將於四角下安營。郭淮來告司馬懿曰:「今與蜀兵相持許久,無策可退。目下又被殺了一陣,折傷三千餘人,若不早圖,日後難退矣。」懿曰:「當復如何?」淮曰:「可發檄文,調雍、涼各處人馬,並力剿殺。吾引一軍襲劍閣,截其蜀兵歸路,孔明自然慌矣,那時大事可成也。」懿從之,即發檄文,調到雍、涼諸郡人馬。大將軍孫禮入見司馬懿,懿就令孫禮約會郭淮去襲劍閣。
      卻說孔明在齒城,相拒日久,不見魏兵出戰,乃令魏延、姜維入城聽令曰:「今魏兵守住山險,不與我戰,一者料吾麥盡無糧;二者令兵取襲劍閣,斷吾糧道也。汝二人各引一萬軍,先去守其險要,若魏兵見有準備,自然退矣。」延、維二人引兵去了。長史楊儀入帳告曰:「向日丞相令大兵一百日一換,今已限足,漢中兵已出川口,前路公文已到,只待會兵交。見存八萬軍,內四萬限足該換也。」孔明曰:「既前有令,便教速行。」眾軍聽令,欲收拾起程。忽報孫禮引雍、涼諸處人馬二十萬來助戰,去襲劍閣;司馬懿自引兵來攻齒城。蜀兵思家,無不驚駭。楊儀入告孔明曰:「魏兵來得甚急,丞相可將換班軍且留下退敵,待來兵到營,方許換之。」孔明曰:「不可。吾用兵命將,以信為本。吾縱取勝,失信於人矣!蜀兵應去者,皆準備回家,其他父母妻子,倚門數日而盼。吾今便有大難,決不留他,則全其信耳。」即傳令,教應去之兵,當日便行。眾軍聽之,皆大呼曰:「丞相如此施恩於眾,我等願且不回,各舍一命,以殺魏兵,報丞相大恩,雖萬死不辭!」孔明曰:「汝等該還家之人,豈可留予此乎?」眾軍皆要出戰,不願回家。孔明喜曰:「汝等既要與吾出戰,可出城安營,待魏兵到,不待他息喘,急急攻之:此乃「以逸待勞」之法也。」那四萬兵。各執兵器,歡喜出城,列陣而俟。未知勝負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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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24 23:33 |
    木門道弩射張郃

      卻說孔明以信義激勵三軍,眾皆感德,奮死報之。蜀兵正切齒而待,西涼人馬倍道而來,走的人馬困乏,方欲下營歇息,被蜀兵一擁而來,人強馬壯,將勇兵驍,以一當十,殺得那雍、涼兵屍橫遍野,血流成河,餘皆逃走。孔明出城,收聚得勝之兵,入城賞勞。忽報永安李嚴有書告急。孔明大驚,拆封視之。書云:
      近聞東吳令人入洛陽,與魏連和;魏令吳取蜀,幸吳尚未起兵。今嚴哨知消息,伏望丞相深謀遠慮,早施良圖。切勿怠忽!」
      孔明甚是驚疑,乃聚諸將曰:「若東吳陸遜興兵寇蜀,誰敢敵之?吾須索速回也。」即傳令,教「祁山大寨人馬,且退回西川,司馬懿知吾軍在此,必不追也。」
      卻說王平、張嶷、吳班、吳懿,分兵兩路,徐徐退入西川去了。
      卻說張郃見蜀兵退去,恐有計策,不敢追之,乃引兵來齒城見司馬懿曰:「今蜀兵退去,不知何意?」懿曰:「孔明詭計極多,豈可相拒?不如堅守,待他糧盡,自然退矣。」郃曰:「都督何故懼蜀兵如猛虎耶?惹天下之人恥笑也!」懿曰:「兵法云『善戰不如善守。』今孔明糧少,利在速戰。吾堅守不出,彼若糧盡,自然變矣。」大將魏平出曰:「蜀兵拔祁山之營,必歸去矣,可以攻之。」懿堅執不從。
      卻說孔明知祁山兵回,遂喚楊儀、馬忠入帳,授以密計曰:「汝二人先引一萬弓弩手,去劍閣木門道兩下埋伏;若魏兵追到,聽吾炮響,急滾下木石,截其去路,兩頭一齊射之。」二人引兵去了。又喚魏延、關興引兵斷後,城上四面遍插旌旗,城內亂堆柴草,虛放煙火。於是蜀兵盡望木門道而去。魏營巡哨軍來報司馬懿曰:「蜀兵大隊已退去了,但不知城中還有多少兵。」懿自來視之,見城上插旗,城中煙起,懿笑曰:「此乃空城也。」令人探之,果是空城,懿大喜曰:「孔明此去,必有東吳消息也,誰敢追之?」大先鋒張郃曰:「吾願往之。」懿阻曰:「公性急躁,不可去耳。」郃曰:「都督出關之時,命吾為大先鋒之職。今日正是立大功之際,卻不用吾,何也?」懿曰:「今合兵法雲:『歸師莫掩,窮寇勿追』。今蜀兵急退,險阻處必有埋伏,須十分仔細,方可追之。」郃曰:「吾已知之,不必掛慮。」懿曰:「公只要去,休要後悔。」郃曰:「大丈夫捨身報國,雖萬死無恨!」懿曰:「不若另委別將追之?」郃曰:「何謂也?」懿曰:「公性如烈火,不能忍耐,恐中孔明之計。公今若去,悔之不及矣!郃大聲曰:「孝當竭力,忠則盡命,有何悔乎!」懿曰:「公既堅執要去,可引五千兵先行,教賈嗣、魏平同引二萬馬步兵後行,以防埋伏。吾卻引三千兵續來策應。」
      卻說張郃引兵火速趕來。行到三十餘里,忽然背後一聲喊起,樹林內閃一彪軍出,為首大將橫刀勒馬大叫曰:「賊將引兵那去?」郃回馬視之,乃魏延也。郃大怒,拍馬交鋒。不十合,延詐敗而走。郃又追趕三十餘里,勒住馬,四下視之,全無伏兵,又策馬追之。方轉過山坡,忽喊聲大起,一彪軍閃出,為首大將乃關興也,興橫刀勒馬大叫曰:「張郃休趕!有吾在此!」郃就拍馬交鋒。不十合,興撥馬便走。郃隨後追之。趕到一密林,郃心中疑有伏兵,令人哨探,並無埋伏,放心又趕。不想魏延抄在前面,與郃又與戰十餘合,延又敗走。郃奮怒追來,又被關興抄在前面,截住去路。郃大怒,拍馬交鋒,戰有十合,蜀兵盡棄什物緞匹等件,塞滿道路,魏軍皆下馬爭取。延、興二將輪流交戰,張郃捨死追趕。看看天晚,趕到木門道口,魏兵各取財物,皆無戰心。魏延撥回馬,大罵曰:「汝乃逆賊!吾乃漢之名將,吾不與汝相拒,汝只顧趕,吾今與汝決一死戰!」郃十分大怒,挺槍驟馬,直取魏延。延揮刀來迎。戰不十合,延盡棄衣甲頭盔兵器,披髮引敗兵望木門道中而走。張郃殺的性起,又見魏延不顧盔甲兵器,大敗而逃,郃奮恨趕來。正趕之間,忽然一聲炮響,背後魏軍叫曰:「張將軍休要追趕!他已去的遠了!」郃生性急暴,只管追之。此時天色昏黑,又一聲炮響,山上火光沖天,大石亂柴滾將下來,阻其去路。郃大驚曰:「誤中計矣!」急回馬時,背後早被木石塞滿了歸路,中間只有一段空地,兩邊皆是峭壁,郃進退無路。忽一通梆子響,兩下萬弩齊發,將張郃並百餘個部將,皆射死於木門道中。後史官有詩曰:
      葛施謀暗學孫,山藏萬弩似雲屯。馬陵當日龐涓死,張郃今朝喪木門。
      又詩曰:
      伏弩齊飛萬點星,木門道上射英雄。至今魏卒殘魂魄,猶怯軍師舊姓名。
      卻說張郃已死,隨後魏兵追到,見塞其道路,已知張郃中計。眾軍勒回馬急退時,只聽得山頭上大叫曰:「諸葛丞相在此!」眾軍仰視,只見孔明立於火光之中,以羽扇指眾軍而言曰:「吾今日圍獵,欲射其『馬』,誤中一『獐』。「獐」與「張」同。「馬」者,司馬懿。「獐」者即張郃也。汝各人安心而去,上復仲達,早晚必為吾所擒矣。」魏兵回見司馬懿,細告前事。懿悲傷不已,仰天歎曰:「張雋乂身死,吾之過也!」乃收兵回洛陽。魏主聞知,大哭不絕,多官再三勸解,方才休息。叡曰:「西蜀未平,良將先沒,如之奈何?」群臣泣奏曰:「張郃乃棟樑之材,今日已亡,國家棟樑折矣!」忽諫議大夫辛毗叱之曰:「是何言也!昔建安年間,皆言:『天下不可無武祖也。』及至升遐,傳位文皇帝,時又曰:『不可一日無文皇帝也。』及至文皇帝晏駕,今日陛下龍興,國中文武如雨,其少一張郃乎?」多官默然無語。叡曰:「辛諫議之言是也。」因此令人去木門道取張郃屍,厚葬之。
      卻說孔明入漢中,欲歸成都見後主。早有李嚴妄奏後主曰:「軍士糧草已辦不乏,丞相回師,必順魏也。」後主即命尚書費禕入漢中見孔明,細言軍旅之事。孔明大驚曰:「李嚴發書告急,說東吳陸遜興兵寇川,因此回師矣。」費禕曰:「李嚴奏稱軍糧已辦,丞相無故回師,必有順曹之意,天子因此命某來問耳。」孔明大怒,令人訪察,乃是李嚴因軍糧不足,怕丞相見罪,故發書取回,卻又奏天子以糧草豐足遮飾。孔明大怒曰:「匹夫為己之過,廢國家大事也!」令人召至,欲斬之。費禕勸曰:「丞相念昔日同受托孤之恩,且恕此罪!若殺之,天下人言丞相不容也。今留之亦難,只可貶為庶民。」孔明從之。費禕即寫表章赴成都,入朝來奏後主。近臣接表,展於龍案之上。後主覽其表曰:
      吏部尚書臣費禕等誠惶誠恐,稽首頓首,謹表!李平既為大臣,李平即李嚴,先名「嚴」,後改為『平」。受恩過量,不思忠報,橫造無端,危恥不辦,迷罔上下,論獄棄科,導人為奸,狹情志狂,若無天地。自度奸露,嫌心遂生,聞軍臨至,西晌托疾還沮、漳;軍臨至沮,復還江陽,平參軍孤忠勤諫乃止。今篡逆未滅,社稷多難,國事惟和,可以克捷,不可包含,以危大業。可將本人削去官職,徙為庶人,以杜內外奸黨之路!宜急施行。謹表以聞。
      後主覽畢,勃然大怒,叱武士將嚴推去市曹,斬首號令。參軍蔣琬出班奏曰:「李嚴乃先帝托孤之臣,未可斬之,當依表施行可也。」後主從之,遂即謫為庶人,徙於梓潼郡閒住。李嚴辭朝而去。後李嚴聞孔明身亡,掛孝出城迎接靈柩,大哭而死。
      孔明回到成都,用李嚴子李豐並劉琰等為長史,積草屯糧,講文論武,整治軍器,存恤將士,三年然後出征。兩川人民軍士,皆敬仰孔明恩德。事之如天地父母。不覺三年,吳、魏並無侵犯。是年,乃建興十三年春二月。孔明入朝奏曰;「臣今存恤軍士,已經三年。糧草豐足,軍器完備,人馬強壯,可以伐魏,以報先帝知遇之恩。今番若不掃清奸黨,恢復中原,誓不見陛下也!」後主曰:「方今已成鼎足之勢,吳、魏不曾入寇,相父何不安享太平?」孔明曰:「臣今恤兵三載,夢寐之間,未嘗不設伐魏之策。實欲竭力盡忠,與陛下克復中原,重興漢室,為一統之基。」言未畢,一人出曰:「不可伐魏也。」眾視之,乃巴西充國人也,姓譙,名周,字允南。未知有甚高見?畢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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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葛亮六出祁山

      卻說譙周官居太史,深明天文地理之事,見孔明又欲出師,乃奏後主曰:「臣今職掌司天台,但有禍福,不可不奏。近有群鳥數萬,自南飛來,皆投於漢水而死,此大不利也。今夜臣仰觀天象,見奎星躔於太白之分,乃盛氣在北,不利伐魏。況成都人人皆聞柏樹夜哭。有此數事,不祥之兆,丞相只宜守舊,決不可妄動也。」孔明曰:「吾受先帝托孤之重,當竭力討賊,豈可以風雲虛謬之兆,而廢國家之大事耶?」孔明即設太牢,祭先帝之廟,涕泣拜告曰:「臣諸葛亮五出祁山,末得寸土,負罪非輕!今臣復統全師,再出祁山,誓竭力盡心,剿滅漢賊,恢復中原,惟死而已!」當日祭畢,拜辭後主,後主與百官送孔明於城外。
      孔明到漢中,聚集人馬,喚諸將於階下,商議出師之策。忽報關興病亡。孔明放聲大哭,昏於地上。眾將救起,半晌甦醒,再三勸解。孔明長歎曰:「可憐忠義之士,天不肯與壽也!」乃令魏延、姜維作先鋒,李恢先運糧草於斜谷道口伺候。孔明引蜀兵三十四萬,分五路而進,皆出祁山取齊。
      卻說魏主設朝,因舊歲有青龍自摩坡井內而起,故改為青龍元年。此時乃青龍二年春二月也。近臣奏曰.「邊官飛報,說蜀兵三十四萬,分五路復出祁山。」魏主曹叡聞之,大驚失色,急召司馬懿至,曰:「蜀兵三年不曾入寇,今諸葛亮又出祁山,如之奈何?」懿奏曰:「臣夜觀天象,見中原旺氣正盛,彗星犯於太白,大不利於西川。今孔明負才智,逆天道,又來入寇,乃自覓死也。臣賴陛下洪福,願保四人同去,必破蜀兵。」叡曰:「卿舉來,朕察之。」懿曰:「夏侯淵有四子:長曰夏侯霸,字仲權;次曰夏侯威,字季權;三曰夏侯惠,字雅權;四曰夏侯和,字義權。霸、威二人,弓馬熟閒,武藝精通;惠、和二人,深知韜略,善曉兵機。此四人常欲與父報仇,未遂其志。臣保夏侯霸、夏候威作左右先鋒,夏侯惠、夏侯和為行軍司馬,共贊兵機,以退蜀兵。」叡曰:「向者夏侯楙駙馬共議軍機,陷了許多人馬,見今羞慚不還。此四人乃與楙同否?」懿回奏曰:「此四人大不同也。」叡從之,命司馬懿為大都督,凡用將士,量才委之。發敕調兩京及山東、山西、河南、河北、隴右各處兵馬,皆聽懿提調委用。懿受命辭朝出城,叡囑曰:「卿徑到渭汝下寨,但堅守為上,專挫其鋒。若蜀兵不得志,必詐退引誘,卿勿退之。待彼糧盡,擄掠不獲,必自走也。乘虛攻之,則取勝不難,亦免軍馬疲勞。此長久良計,卿勿怠慢也。」懿頓首拜辭,受命而去。魏主同多官人朝。
      卻說司馬懿到長安,聚集軍馬四十餘萬,皆來渭濱下寨已畢;又撥五萬軍伐木,於渭水上搭起九座浮橋,先鋒夏侯霸、夏侯威過了渭水,創建頭營;又於大營之後東原地名築起一城,以防不虞。懿正與諸官商議,忽報郭淮、孫禮人見。懿迎入,禮畢,淮曰:「今蜀兵見在祁山,又來水口,倘蜀兵跨渭登原,接連北山,阻絕隴道,搖蕩民夷,非國家之利也。」懿曰:「公言是也。二公可就總督隴西軍馬,據北原下寨,深溝高壘,按兵休動,只待彼兵糧盡,方可攻之。」郭淮、孫禮引兵至北原下寨了畢。
      卻說孔明復出祁山,下五個大寨,按左、右、中、前、後,自斜谷直至劍閣,一連下十四個大寨,分屯軍馬,以為久計。每日令人巡哨。忽人報曰:「郭淮、孫禮引隴西之兵,於北原下寨。」孔明喚諸將曰;「魏兵於北原安營者,懼吾取此路,阻其隴西之兵也。吾今虛攻北原,卻暗取渭濱。「遂先令人紮木筏百餘只,上載草把,選慣熟水手五千人駕之:「夤夜只攻北原,司馬懿必起兵去救。彼若少敗,把後軍先渡過岸去,然後把前軍卻下筏,休要上岸,順水取浮橋,放火燒斷,以攻其後。吾自引一軍,去取前營之門。若得渭水之南,勢如泰山矣。」諸將遵令,一一行之。
      早有巡哨軍報知司馬懿。懿喚眾將曰:「孔明如此施設,其中有計也。以取北原為名,順水來燒浮橋,亂其吾後,卻攻吾前也。」即傳令與夏候霸、夏候威曰:「若聽的北原發喊,便提兵於渭水南山之中,待蜀兵至,可擊之。」又令張虎、樂綝音申引二千弓弩手,伏於渭水浮橋北岸:「若蜀兵乘木筏順水而來,休令近橋,可一齊射之。」又傳令與郭淮、孫禮曰:「孔明來北原暗渡渭水,汝新立之營,人馬不多,可盡伏於半路。若蜀兵於午後渡水,黃昏時分必來攻汝,汝詐敗而走。蜀兵必追,汝等皆以弓弩射之。吾水陸並進。若蜀兵大至,只看吾指揮而擊之。」各處下令已畢,又令二子司馬師、司馬昭,引兵救應前營去了。懿自引一軍來救北原。
      卻說孔明令魏延、馬岱引兵渡渭水,攻北原;令吳班、吳懿引兵上木筏,燒浮橋;令王平、張疑為前隊,姜維、馬忠作中隊,廖化、張翼作後隊:兵分三路,去攻渭水旱營。是日午時,人馬離大寨,盡渡渭水,緩緩列成陣勢而行。魏延在前,馬岱在後,往北原進發。吳班、吳懿把住渭水口,準備去燒浮橋。
      卻說魏延將近北原,天已黃昏,孫禮哨見,便棄營而走。魏延知有難備,急退軍時,四下喊聲大震,左有司馬懿,右有郭淮,兩路兵殺來,蜀兵大敗。魏延、馬岱奮力殺出,蜀兵太半死於水中,餘者奔逃無路。幸得吳懿引兵殺來,救了敗兵,過了岸拒住。吳班分一半兵撐筏.順水來燒浮橋,卻被張虎、樂綝在岸上亂箭射住。吳班中箭死於水中,餘軍跳水逃生,木筏盡被魏兵所奪。此時王平、張疑不知北原兵敗,只奔到魏營,天已二更,只聽的喊聲大震。王平與張嶷曰:「軍馬攻打北原,未知勝負。渭南之寨,見在面前,如何不見魏兵巡哨?莫非司馬懿知道了,先作難備也?我等且看浮橋火起,方可進兵。」二人勒住軍馬,忽背後一騎馬飛報曰:「丞相教軍馬急回。北原兵、浮橋兵俱失了。」王平、張嶷大驚,急退兵時,原來魏兵抄在背後,一聲炮響,火光沖天,魏兵一齊殺來。王平、張嶷引兵相迎,兩軍大戰一場。平、嶷二人奮力殺出,蜀兵折傷太半。
      孔明回到祁山大寨,收聚敗兵,約折萬餘,心中憂悶。長史楊儀告曰:「魏延口出怨言,說丞相看他如糞土,時常欺慢,故令渭水廝殺,心中懷怨,方有此失。」孔明叱之曰:「吾自有主意,汝休出讒言也!」儀惶恐而退。忽報費禕自成都來見丞相。孔明喚入。費禕禮畢,孔明曰:「吾有一書,正欲煩你去東吳一會,你肯去否?」禕曰:「丞相之命,豈敢違也。」孔明寫書,付費禕去了。
      禕持書徑到建業,入見吳主孫權,呈上孔明之書。權拆封視之。書曰:
      漢丞相、武鄉侯臣諸葛亮頓首再拜,致書於東吳皇帝陛下:漢室不幸,王綱失紀;曹賊篡逆,蔓延及今。皆思剿滅,未遂同盟。亮受昭烈皇帝寄托之重,敢不竭力盡忠。今大兵已會於祁山,狂寇將亡於渭水。伏望陛下,以念同盟之義,命將北征,共取中原,平分天下。書不盡言,萬希聖明垂察!
      吳主覽畢大喜,乃召費禕曰:「朕久欲興兵,未得會合丞相。即目得丞相相會,朕自己親征,入居巢門,取魏合淝、新城;再令陸遜、詣葛瑾等屯兵於江夏、沔口,取襄陽;孫昭、張承等兵出廣陵,取淮陽等處:三處一齊進兵,共軍馬三十萬,剋日興師。費禕頓首拜謝曰:「誠如此言,則中原目下可破矣!」吳主遂設宴待之。吳主問曰:「丞相軍前,善識兵機,當先破敵,用誰?」禕答曰:「獨魏延為首也。」吳主又問曰:「記建功勞,兼管糧草,用誰?」禕答曰:「長史楊儀也。」吳主笑曰:「膚雖未見此二人,久知其行,真乃小輩耳,於國何益?若一朝無孔明,必為兩人取敗矣!卿等於君前,何不深議也?」禕曰:「陛下之言是也。臣今歸去,嚴加計之。」
      遂拜辭吳主,回到祁山,見了孔明。孔明問曰:「吳主其意允否?」費禕曰:「吳主起三十萬兵,三路御駕親征。」孔明又問曰:「別有言否?」費禕將論魏延、楊儀之事告之。孔明歎曰:「真聰明之主也!此二人吾非不知,為惜其智勇,不忍殺之。』禕曰:「亟相早宜區處。」孔明曰:「已定奪下了。」禕拜辭,回成都去了。
      忽報魏將鄭文背反來降。孔明喚入問之,鄭文曰:「某乃魏之偏將。近與秦朗同領兵馬,聽司馬懿調用。不料懿徇私偏向,將泰朗加為前將軍,視文如草芥,待文如糞土,又行陷害,因此十分虧負,故來投丞相麾下。願為車前一卒,執鞭補報。」言未畢,人報秦朗單搦鄭文交戰。孔明曰:「此人武藝比汝若何?」文曰:『某當立斬之。」孔明曰:「汝若先殺秦朗,吾不疑也,必當重用。」鄭文忻然上馬,要與秦朗交戰,孔明出營視之,只見秦朗挺槍大罵曰:「反賊!盜吾戰馬來此,早早還吾!」言訖,直取鄭文。文舞刀相迎,只一合,斬秦朗於馬下。魏軍各自逃走。鄭文提秦朗首級入營。孔明曰:「汝再去剝將死屍衣服來。」文就納下首級,復出營來剝衣服。孔明又來看畢,回到帳中坐定,喚鄭文至,勃然大怒,叱左右:「推出斬之!」鄭文曰:「小將無罪,何故如此?」孔明日:「吾自幼識秦朗,安敢欺我?」文拜告曰:「此乃秦朗之弟秦明也。」孔明笑曰:「司馬懿令汝詐降,於中取事,以圖功勞,是否?汝若不實告,吾必斬之!」鄭文只得從實招成,泣告免死。孔明賂施小計,就此而行,要捉司馬懿。未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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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風I 於 2014-12-24 23:42 編輯

    孔明造木牛流馬

      卻說鄭文泣告免死,孔明曰:「汝既求生,可修書一封,教司馬懿自來劫營,吾便饒汝性命。若捉住司馬懿,便是汝之功也,吾當重用。」鄭文只得寫書,呈與孔明。孔明令監下鄭文。樊建問曰:「丞相怎知此人詐降?」孔明笑曰:「觀其動靜可知也。司馬懿不輕用人,若加秦朗為前將軍,必武藝高強;與鄭文交馬只一合,被文斬之,必不是秦朗。故以詐言探之,果然如此。」眾皆拜服曰:「丞相真神人也。」
      孔明選一舌辯軍士,附耳吩咐,如此如此。其人持書徑到魏寨,人報知司馬懿。懿喚入,接上書,拆封看畢,懿問曰:「汝何人也?」其人答曰:「某乃中原人,因荒亂,流落蜀中。鄭文乃某親戚。見今諸葛亮因鄭文有功,用為先鋒。今鄭文因與某有親,故特來下書,明日一更時分,舉火為號,萬望都督提兵劫寨,鄭文在內應之。都督切勿有誤。若要遲慢,事不成矣!」司馬懿反覆詰審,果然是實,即賜酒食,忻然吩咐曰:「本日為期,若大事成了,必重用汝。」其人拜別,回到本寨,告知孔明。孔明遂即仗劍步罡,禱祝已畢,喚王平、張嶷,吩咐如此如此;又喚馬忠、馬岱,吩咐如此如此;又喚魏延、姜維,吩咐如此如此。各人引兵而去,孔明坐於高山之上。
      卻說司馬懿欲引二子提大兵來劫蜀寨,長子司馬師止之曰:「父親何故據片紙而入重地也?倘有疏虞,如之奈何?不如令別將先去,父親接應可矣。」懿從之,遂令秦朗引一萬兵,去劫蜀寨。懿自引兵接應。
      是日,天已初更,風清月朗;忽然陰雲四合,黑氣漫空,對面不見。懿大喜曰:「天使吾成功也!」人盡銜枚,馬皆勒口,大驅士卒進發。於是秦朗引一萬兵,直殺入蜀寨,並不見一人。朗知中計,急退兵時,四下火把齊明,喊聲大舉,鼓角喧天,火炮震地,左有王平、張嶷,右有馬岱、馬忠,兩路兵殺來。秦朗死戰,不能得出。背後司馬懿只見蜀寨火光沖天,喊聲不絕,又不知勝負,只顧催兵接應。懿引兵正望火光中殺來,忽然喊聲大震,左有魏延,右有姜維,兩路殺出。魏兵大敗,十傷八九,相持奔走,盡皆奔走。此時秦朗所引一萬之兵,皆死於鋒刃之下。蜀兵圍的鐵桶一般,其箭如驟雨,因此秦朗不能逃,亦死於亂軍之中。孔明在山頭上鳴金,蜀兵皆歸大寨,天復晴明。孔明坐於帳上,斬了鄭文,再議取渭南之計。此時司馬懿奔入本寨,人報初更時陰雲暗黑,乃孔明用遁甲之法;後來收兵已了,天復晴名,乃孔明驅六丁六甲,掃蕩浮雲,所以如此。懿歎曰:「真神人也!」即令諸將加謹防備。
      卻說孔明令兵每日搦戰,魏軍只是不出。孔明自上小車,來祁山前渭水東西,踏看地理。忽到一處,其山如葫蘆之狀,入谷口視之,可容千餘人;兩山又合一谷,可容四五百人;背後兩山環抱,只可通一人一騎而行。孔明看了一遍,心中大喜,乃問鄉導官曰:「此處何名也?」答曰:「地名上方谷,又號葫蘆谷。」孔明回到帳中,喚馬岱附耳,受與密計,如此行之,即令一千五百人:五百人守谷口,一千人在內做工。孔明又囑馬岱曰:「此等人不許放出,其餘人不許放入。吾親自不時點視,擒司馬懿只在此計之中。如若漏了消息,決斬汝首!」馬岱受計而去,依法置造。孔明每日往來指示,不覺十餘日。
      孔明看了,回到營內,長史楊儀入帳告曰:「即今糧米皆在劍閣,人夫牛馬,搬運不便。雖日行夜往,費力甚難。總然易到,不敷支用,如之奈何?」孔明笑曰:「吾已籌策多時也。前者所積木植,並西川收買下的木植,教人置造木牛流馬,搬運糧草,甚是便益。牛馬皆不用水食,可以晝夜轉運不絕也。」眾皆拜曰:「自伏羲治世,相傳至今,未聞有木牛流馬之事,請丞相教之。」孔明曰:「吾已令人依法置造,未曾完足。吾暫將『木牛流馬』之法,尺寸方圓,長短闊狹,開寫明白,汝等視之。」諸將環立視之。造「木牛」法曰:
      方腹曲脛,一股四足,頭入領中,舌著於腹。載多而行少,獨行者數十里,群行者二十里。曲者為牛頭,雙者為牛腳,橫者為牛領,轉者為牛足,覆者為牛背,方者為牛腹,垂者為牛舌,曲者為牛肋,刻者為牛齒,立者為牛角,細者為牛鞅,攝者為牛鞦軸。牛仰雙轅,人行六尺,牛行四步。每牛載十人所食一月之糧,人不太勞,牛不飲食也。
      造「流馬」法雲:
      肋長三尺五寸,廣三寸,厚二寸二分,左右同。前軸孔分墨去頭四寸,徑中二寸。前腳孔分墨二寸,去前軸孔四寸五分,廣一寸。前槓孔去前腳孔分墨二寸七分,孔長二寸,廣一寸。後軸孔去前槓分墨一尺五分,大小與前同。後腳孔分墨去後軸孔三寸五分,大小與前同。後槓孔去後腳孔分墨二寸七分,後載克去後槓孔分墨四寸五分。前槓長一尺八寸,廣二寸,厚一寸五分。後槓與等板方囊二枚,厚八分,長二尺七寸,高一尺六寸五分,廣一尺六寸,每枚受米二斛三斗。從上槓孔去肋下七寸,前後同。上槓孔去下槓孔分墨一尺三寸,孔長一寸五分,廣七分,八孔同。前後四腳,廣二寸,厚一寸五分。形制如象,靬音軒長四寸,徑面四寸三分。孔徑中三腳槓,長二尺一寸,廣一寸五分,厚一寸四分,同槓耳。
      卻說眾將看了一遍,皆拜伏曰:「丞相真神人也!漢室將復興矣!」人言孔明妻黃氏善會此法,故孔明學之。未知是否?
      不過半月之間,木牛流馬皆造完備,宛然如活者一般,上山下嶺,各盡其便。大軍見之,無不忻喜。孔明令右將軍、玄都候高翔,引一千兵駕木牛流馬,自劍閣直抵祁山大寨,往來搬運糧草,供給蜀兵用度。因此大兵皆要出戰,以報孔明之德。後人有詩贊曰:
      六出祁山用計謀,軍糧遞運到西州。劍關險峻驅流馬,斜谷崎嶇駕木牛。
      心地玲瓏人莫測,性天廣大鬼難籌。誰那繼此神仙術?古往今來贊武侯。
      卻說司馬懿正憂悶至急之間,忽巡哨軍報說:「蜀兵營內,諸葛亮新造木牛流馬,轉運糧草,人不太勞,牛馬不食。」懿大驚曰:「吾堅守者,只為敵人糧草不能接應之故。今用此法,必為久遠之計,不思退矣。」急喚張虎、樂綝,吩咐曰:「汝二人各引五百軍,從斜谷小路抄出,待蜀兵驅過木牛流馬,任他過盡,一齊喊叫擂鼓,殺將出來,不可多搶,只搶三五匹便回。」二人聽令,各引五百軍,扮作蜀兵,夜間偷過小路,伏在谷中,果見高翔引兵驅木牛流馬而來。將次過盡,兩邊一齊鼓噪殺出。蜀兵措手不及,棄了六七匹,盡往祁山大寨而去。張虎、樂綝不敢多帶,每人止驅二匹,棄了糧草,星夜而回,與司馬懿看了,果然進退如活的一般。懿喜曰:「汝既會用此法,吾何不用之?」便令巧匠百餘人,當面拆開,懿吩咐曰:「吾效孔明造此木牛流馬,汝等可依尺寸長短、厚薄寬狹之法置造。敢有違式者,決斬!」不及半月,造成二千木牛流馬,與孔明一樣法則,亦能進退。就令鎮遠將軍岑威,引一千兵驅駕木牛流馬,去隴西搬運糧草,往來不絕。
      卻說高翔回見孔明,說魏兵搶奪木牛流馬各二匹去了。孔明笑曰:「吾正要他搶去。今雖搶去幾個木牛流馬,不為失事,吾不久便得許多軍中資助也。」諸將問曰:「丞相何以知之?」孔明曰:「司馬懿見了,必然效吾造之,那時又有計策。」不數日,人報說魏人也會造木牛流馬,往隴西搬運糧草。孔明大喜曰:「不出吾之料也!」便教王平吩咐曰:「汝引一千兵,扮作魏人,星夜偷過北原,只推巡糧軍,徑到運糧之所,將護糧之人盡皆殺散;卻驅木牛流馬而回,徑奔過北原來。此處必有魏兵追之,汝便將木牛流馬口內舌頭扭轉過來,就不能動,所運軍糧,盡皆棄走。背後魏兵趕到,牽拽不動,打抬不去。吾再有兵到,汝卻扭回舌頭來,長驅大行。魏兵必疑為怪,不敢追也!」王平受計,引兵而去。孔明又喚張嶷吩咐曰:「汝引五百兵,扮作六甲六丁神兵,鬼頭獸面,將五彩塗之,甲子甲寅模樣,種種怪異之相;一手執錦繡旗旛,一手仗巨闕寶劍;身掛葫蘆,內藏煙火之物,伏於山傍。待木牛流馬到時,放起煙火,一齊擁出,護送而來。魏人若見,必疑是神鬼,不敢追之。此乃神師之計也。」張嶷受計,引兵而去。又喚魏延、姜維,吩咐曰:「汝二人同引一萬兵,去北原寨口接木牛流馬,以防交戰。」又喚廖化、張翼,吩咐曰:「汝二人引五千兵,去斷司馬懿來路。」又喚馬忠、馬岱,吩咐曰:「汝二人引三千兵,去渭南搦戰。」各人遵令而去。
      卻說魏將岑威引軍驅駕木牛流馬,裝載糧米,正行之間,忽報前面有兵巡糧。岑威令人哨探,果是魏軍,遂放心進發。兩軍合在一處。忽然喊聲大起,蜀兵就本隊裡殺將起來,乃蜀將牙門將、裨將軍王平也。魏兵措手不及,被蜀兵殺死太半。岑威引敗兵抵敵,被王平一刀斬之。餘皆潰散。王平引兵,盡驅木牛流馬而回。敗軍飛奔報入北原寨內。郭淮聽知軍糧被劫,火速引兵來救。王平令兵扭轉木牛流馬舌頭,皆棄於道上,且戰且走。郭淮令驅趕木牛流馬之時,皆不能動。淮心中疑惑,正無奈何,忽然鼓角喧天,喊聲震地,兩路兵殺來,乃是魏延、姜維也。平復引兵殺回。三路夾攻,郭淮大敗而走。蜀兵方回。淮扎住敗軍,又只見煙雲突起,忽一隊神兵擁出,個個執旛仗劍,怪異之像,驅駕木牛流馬如風擁而去。郭淮大驚曰:「此必神助也!」因此心疑不趕。
      卻說司馬懿聞知北原兵敗,自引兵來救。方到半路,忽一聲炮響,兩路兵從險峻處殺出,鼓喊震天,乃是前軍都督、領扶風太守張翼,副將乃飛衛將軍廖化也。司馬懿大驚失色。未及交鋒,魏兵當不住,被蜀兵殺死太半,餘皆各自逃竄。司馬懿匹馬而走,被廖化驟馬趕來,看看趕上。未知懿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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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24 23:44 |
    孔明火燒木柵寨

      卻說司馬懿被張翼、廖化一陣殺敗,匹馬單槍,遙望密林中奔走。張翼收住軍馬,廖化拍馬趕來。馬尾相接,懿繞樹而轉。化一刀砍去,正砍在樹上;及拔出刀時,司馬懿早走出林外。廖化隨後趕出,不知去向,但見金盔落在林邊。化取盔捎在馬上,望東趕來,全無蹤跡。原來司馬懿將金盔落於林東,卻往西走去了,所以廖化趕不著。化出了谷口,遇見姜維,同回大寨來見孔明。張嶷早驅木牛流馬到寨,交割已畢,獲糧萬餘石。廖化獻上金盔,立為頭功。魏延心中不悅,口出怨言。孔明只推不知。
      卻說司馬懿逃回本寨,心中甚惱。忽使命齎詔至,言東吳三路入寇,令懿等堅守勿失。懿受命已畢,深溝高壘,堅守不出。
      於是孔明令蜀兵與魏人相雜種田:軍一分,民二分,並不侵犯,如擾害者,斬首示眾。魏民受恩,安心樂業。司馬懿正在帳中憂悶,長子司馬師入帳告曰:「蜀兵劫去許多糧米,又令蜀兵相雜,屯田於渭濱,以為長久之計。軍士不許擾害,違者誅之。似此國家大患,何日得除?父親何不與孔明約日大戰,以決雌雄?」懿曰:「吾非不如孔明,奈無計也。」師曰:「有智使智,無智使力。父今統百萬之眾,何懼此人耶?」忽報魏延將金盔前來搦戰,百般辱罵,只要都督出馬。懿笑曰:「聖人有雲:『小不忍則亂大謀。』但堅守為上。」諸將依令不出。魏延辱罵良久方回。
      卻說馬岱造成木柵,來告孔明曰:「某營中已掘深塹,多積乾柴,將引火之物灌入其中;周圍山上虛搭窩鋪,皆是柴草,內外皆伏地雷。目今月餘,正值炎天,此計可施也。」孔明附耳囑之曰:「可將葫蘆谷後路塞斷,暗伏兵於谷中。若司馬懿追到,任意入谷,但見人馬塞滿了道路,便將地雷乾柴一齊放起火來,乃是汝之功也。若見蜀兵與魏兵交戰者,晝舉七星號帶於谷口,夜設七盞明燈於山上,此乃引魏兵入谷之號也。吾素知汝忠義,故委此大任,切勿有失。」孔明又喚魏延,密囑曰:「汝引五百兵去魏寨搦戰,誘引司馬懿交鋒,不可取勝,只詐敗,望渭東走去。懿必追趕,汝卻望七星旗處而入,夜則望七盞燈處而走,便入於山谷內,吾自有捉司馬懿之計。」魏延引兵受計而去。孔明又喚高翔,吩咐曰:「汝將木牛流馬,或二十為一群,或以五十為一群,裝載米糧,於山路往來行走。如魏兵搶去,便是汝之功。」高翔將木牛流馬驅駕,如計施行去了。孔明將祁山兵一一調去,只作屯田之故:「你我皆不相接,如別兵來戰,只詐敗而勿勝;若司馬懿自來,方並力只攻渭南,斷其歸路。」孔明分撥已畢,自引一軍近上方谷下營。
      且說夏侯惠、夏侯和來大寨告司馬懿曰:「今蜀兵四散結營,各處屯田,以為久計。若不趁時除之,縱彼安居日久,深根固蒂,難以動搖。」懿曰:「只怕是孔明之計。」二人又曰:「若都督如此設疑,生民何日太平耶?我二人自當努力,不勞都督費心矣。」懿曰:「且教汝二兄分頭出戰可也。」遂令夏侯霸、夏侯威,各引五千兵去訖。懿坐待回音。
      卻說夏侯霸、夏侯威分兵兩路,正行之間,忽見蜀兵驅木牛流馬而來。兩人一齊吶喊殺將過去,蜀兵大敗奔走,搶到木牛流馬五六十匹,金鼓旗旛不計其數,俱令人解報司馬懿知道。次日又劫到人馬百餘,亦解赴大寨來。懿審其虛實,魏兵告曰:「孔明只料我兵堅守不出,盡將蜀兵四散屯田,以為久計也。」懿即將蜀兵盡皆放回。夏侯和問曰:「搶來蜀人,不殺放之,何也?」懿曰:「量此些小之兵又非大將,殺之無益。放回本寨,令說魏將寬仁厚德,釋彼戰心,效呂蒙取荊州之計也。今後再有搶到蜀人,當用好言撫慰,仍重賞有功之人。」諸將聽令而去。
      卻說孔明令高翔虛作運糧,屯於上方谷內,既入還出,人莫知之。夏侯霸、夏侯威每日取勝,約有十餘日。因是司馬懿見蜀兵累敗,心中歡喜。忽報擒到蜀兵一百餘人。懿喚至帳下,問曰:「孔明今在何處?」眾皆告曰:「每日運糧屯在上方谷內。諸葛丞相不在祁山,在上方谷山西十里下營安住。」懿備細問了,將各人賜酒食,犒勞已畢,盡皆放了。當日天晚,司馬懿喚眾將吩咐曰:「今孔明不在祁山,自引一軍在上方谷安營。汝等明日一齊並力共取祁山寨,吾自去接應。」各人受令而退。長子司馬師曰:「父欲攻其後者,何也?」懿曰:「祁山乃蜀人之根本也,若見我兵攻之,各營必盡來救矣。我卻取上方谷,燒其糧草,蜀人首尾不接,必大敗走也。」二子服曰:「父之言是也。」懿即令張虎、樂綝,吩咐曰:「汝二人各引五千兵在後救應,軍中設下火把。」
      卻說孔明正在山上,遙望見魏兵或三千一行,或五千一行,隊伍紛紛,前後顧盼,料必來取祁山大寨,便令眾將勒兵等候:「若司馬懿自來,便劫魏寨,奪了渭南。」眾將收拾已畢。
      卻說魏兵皆奔祁山寨來,蜀兵四下一齊吶喊,虛作救應之勢。司馬懿看見蜀兵去救祁山寨柵,心中大喜,乃引二子並中軍護衛精兵,殺奔上方谷來。
      且說魏延只盼司馬懿到來,忽見一枝兵殺到,延縱馬視之,乃司馬懿也。懿大喝曰:「魏延休走!」延舞刀相迎。戰不十合,延撥回馬走,懿隨後趕來。延只望七星旗處而走。懿見魏延一人,軍馬又少,放心追趕。懿卻分兵三枝:司馬師在左,司馬昭在右,懿自居中,一齊攻殺將來。延遙望見谷口內有七星號帶飄揚,乃引五百兵皆退入谷中去。懿追到谷口,先令人哨探,回報曰:「谷內並無伏兵,山上皆是草房。」懿曰:「此必是屯糧之所。」遂大驅士卒皆入谷中。懿忽見草房中盡是乾柴,前面魏延勒馬橫刀而立。懿大駭,乃與二子曰:「倘有蜀兵斷其谷口,如之奈何?」急退兵時,只聽得喊聲大震,山上火把一齊丟將下來,燒斷谷口。懿大驚無措,將兵斂在一處。山上火箭射下,地雷一齊突出,草房內乾柴皆著。魏延望後谷中而走,只見谷口壘斷,仰天長歎曰:「吾今休矣!」司馬懿見火光甚急,乃下馬抱二子大哭曰:「吾父子斷死於此處矣!」正哭之間,忽然狂風大作,黑霧漫空,一聲霹靂響處,驟雨盆傾,滿谷之火盡皆澆滅:地雷不響,火器無功。滂沱大雨自申時只下至酉時,平地水深三尺。司馬懿喜曰:「不就此時殺出,更待何時!」即引敗兵奮力殺出。馬岱軍少,不敢追之。忽一彪軍殺到,退了馬岱,復來接應司馬懿。眾視之,乃張虎、樂綝也,遂合兵一處,同歸渭南大寨。此時大寨已被蜀兵奪了,郭淮、孫禮正在浮橋上與蜀兵交戰。司馬懿引兵衝殺過橋來,蜀兵退去。懿燒斷浮橋,據住北岸。
      且說魏兵在祁山攻打蜀寨,聽知魏兵大敗,失了渭南大寨,軍心大慌;火急退時,四面蜀兵殺到,魏兵大敗,十傷八九,死者無數,生者奔過渭北逃生。
      卻說孔明望見司馬懿被魏延誘入谷時,不勝忻喜。馬岱一齊放火,將欲盡情燒死。忽天降大雨,火不能著,人報走了司馬懿。孔明聞知,仰天長歎曰:「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後人有詩贊孔明這八個字曰:
      烈火萬堆藏木柵,片時司馬命難全。忽然大雨滂沱下,謀事須人成事天!
      又詩曰:
      丞相安排烈火燒,滂沱大雨降青霄。孔明妙極如成就,爭得山河屬晉朝!
      卻說孔明收兵,回到渭南大寨,安營已畢,魏延告曰:「馬岱將葫蘆谷後口壘斷,若非天降大雨,延同五百軍皆燒死谷內!」此乃孔明欲將司馬懿、魏延皆要燒死,不想天降大雨,二人得生。後孔明死時,遺計與馬岱,將延斬之。孔明大怒,喚馬岱深責曰:「文長乃吾之大將,吾當初授計時,只教燒司馬懿,如何將文長也困於谷中?幸朝廷福大,天降驟雨,方才保全;倘有疏虞,又失吾右臂也。」大叱:「武士!推出斬首回報!」未知馬岱性命畢竟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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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25 23:24 |
    孔明秋夜祭北斗

      卻說眾將見孔明怒斬馬岱,皆拜於帳下,再三哀告,孔明方免,令左右將馬岱剝去衣甲,杖背四十,削去平北將軍、陳倉候官職,貶為散軍。馬岱責畢,回到舊寨,孔明密令樊建來諭曰:「丞相素知將軍忠義,故令行此密計,如此如此。他日成功,當為第一。可只推是楊儀教如此行之,以解魏延之仇。」岱受計已畢,甚是忻喜,次日強行來見魏延,請罪曰:「非岱敢如此,乃是長史楊儀之謀也。」延大恨楊儀,即時來告孔明曰:「延願求馬岱為部下裨將。」孔明不允。再三告求,孔明方從。
      卻說司馬懿在渭北寨內,傳令曰:「渭南寨柵今已失了。諸將再言出戰者斬之。」各聽將令,據守不出。忽有郭淮來告曰:「近日孔明引兵巡哨,必欲擇地安營也。」懿曰:「孔明若出武功地名,依山而東,我等皆危矣!真為可憂。若出渭南,西止五丈原,可保無事矣。」令人探之,回報曰:「孔明果上五丈原矣。」司馬懿以手加額曰:「乃大魏皇帝之洪福也!」遂令諸將堅守以待,孔明久必自變。
      卻說孔明自引一軍屯於五丈原,累累令人搦戰,魏兵不出。孔明乃取巾幗音國,婦人之喪冠也。並婦人素縞之服,修書一封,盛於大盒之內,遣人徑送到魏寨。諸將不敢隱蔽,直須引入見了司馬懿。懿對眾拆開視之,內有巾幗婦人之衣並書一封。懿拆封視之。書曰:
      漢丞相、武鄉候諸葛亮,嘗聞管子有雲:「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竊聞司馬仲達既為大將,統領中原之眾,不思披堅執銳以決雌雄,則甘分窟守土巢而畏刀避箭,與寡婦又何異哉!今遣人送巾幗素衣,如不出戰,可再拜而受之。倘有丈夫之胸襟,早與批回,依期赴敵。
      司馬懿看畢,心中大怒,乃佯笑曰:「視我為婦人耶?吾且受之!」令人重待來使。懿問曰:「孔明寢食及事煩簡若何?」使者曰:「丞相夙興夜寐,罰二十以上者皆親覽焉。所啖之食,不過數升。」懿告眾將曰:「孔明食少事煩,豈能久乎?」
      使者回到五丈原,見了孔明,說:「司馬懿受了巾幗衣服,看書已畢,只問寢食事物,並不言及軍旅之事。某如此應對,彼言:『食少事煩,豈能久乎?』」孔明歎曰:「彼深知我也!」主簿楊顒諫曰:「某見丞相常時自校簿書。且為治有體,上下不可相侵。請為丞相以治家之事譬之:凡治家之道,必使奴執耕,婢典爨音竄,雞司辰,犬吠盜,牛負重,馬涉遠,私業無曠,所求皆足,其家主從容自在,高枕飲食而已。忽一旦將身親其役,形疲神困,終無一成。豈其智之不如奴婢雞犬哉?失為家主之法也。是故古人稱『坐而論道,謂之王公;作而行之,謂之士大夫』。昔丙吉不問橫道死人,而憂牛喘;陳平不知錢穀數,云『自有主者也』。今丞相自理細事,汗流終日,豈不勞乎?司馬懿之言,誠然肺腑也。」孔明泣曰:「吾非不知。但受先帝托孤之重,惟恐他人不似吾盡心也!」眾皆垂淚。孔明自覺神思不寧。諸將因此未敢進兵。
      卻說魏將皆知孔明以巾幗大辱司馬懿,懿受之不戰。眾將因此入帳告曰:「我等乃大國名將,安忍受小邦之辱耶?願請出戰,以決雌雄!」懿曰:「吾非不敢出戰,而甘心受辱也。奈天子明詔,令堅守勿動;今若輕出,乃違天子之命矣。」眾將昂然不忿。懿曰:「汝等既要出戰,待我奏知天子,速求赴敵。若天子准吾出戰,那時各建功名,未為晚矣。」眾皆允之。懿急寫表章,遣使直至合淝軍前,奏聞魏主曹叡。叡急拆表覽之。其表曰:
      臣司馬懿謹表:臣才薄任重,深蒙眷委,令臣堅守不戰以待其蔽。今者,蜀臣諸葛亮輕臣如奴隸,待臣如婦人,遺臣以巾幗,恥辱至甚!臣先奏達聖聰,旦夕將效死一戰,以報先帝之大恩,陛下之重祿。臣不勝感激祈懇之至!
      魏主覽畢,乃與多官曰:「朕教且休出戰,今何故上表求戰耶?」衛尉辛毗曰:「司馬懿本無戰心,必因孔明恥辱,眾將抗拒之故也。虛上表,望陛下制之。」魏主曹叡聽知如此,遂令辛毗持節到渭北寨制之。
      司馬懿接詔入帳,受命已畢,辛毗傳詔曰:「如再有敢言出戰者,以違制論之。」眾皆傾服。懿暗謂辛毗曰:「公足知我心腹。」就令土民布散流言,說魏天子命辛毗持節到營,令司馬懿堅守勿出。
      於是典軍書記樊建、丞相令董厥聽知此事,來告孔明。孔明笑曰:「此乃司馬懿安三軍之法也。」姜維曰:「丞相何以知之?」孔明曰:「彼本無出戰之心,所以固請戰者,以示武於眾將耳。豈不聞『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安有千里而請戰者乎?此乃司馬懿恥辱不過,又因將士忿拒,故散此言也。」眾皆拜曰:「丞相有萬里之明見也!」
      忽報費褘到。孔明急召入問之,褘再拜言曰:「魏主曹叡聞東吳三路進兵,乃自引大兵徑到合淝,令滿寵、田豫、劉昭分兵三路迎之,被滿寵設計,盡焚東吳糧草及戰具器物。吳兵多病。陸遜上表於吳主,約會一齊攻之,不意持表人至中途被魏兵所獲,因此機會洩漏,吳兵大敗而回。」孔明聽知,長歎一聲,昏倒地上。眾皆急救,半晌方蘇而言曰:「吾心神昏亂,舊疾復發,壽死必不遠矣!」是夜,孔明遂扶疾出帳,仰觀天文,大慌失色,入帳乃與姜維曰:「吾命在旦夕矣!」維乃泣曰:「丞相何故出此言也?」孔明曰:「吾見三台星中,客星倍明,主星幽隱,相輔列曜以變其色,足知吾命矣!」維曰:「昔聞能禳者,惟丞相善為之,今何不祈禳也?」孔明曰:「吾習此術年久,未知天意若何。汝可引甲兵七七四十九人,各執皂旗,身穿皂衣,環繞帳外,吾自於帳中祈禳北斗。七日內,如燈不滅,吾壽則增一紀矣;如主燈滅,吾必然死也。一應閒雜人等,休教放入。」
      姜維得令,凡用之物,只令二小童搬運。時值八月半間,是夜銀河耿耿,秋露零零,旌旗不動,刁鬥無聲。姜維在帳外引四十九人守護。孔明自於帳中設香花祭物,中分佈七盞大燈,順布四十九盞小燈,內安本命燈一盞於地上。孔明拜伏於地曰:「亮生於亂世,隱於農跡,承先帝三顧之恩,托幼主孤身之重,因此盡竭犬馬之勞,統領貔貅之眾,六出祁山,誓以討賊。不憶將星欲墜,陽壽將終。謹以靜夜,昭告於皇天后土、北極元辰:伏望天慈,俯垂鑒察!」祝告已畢,乃讀青詞曰:
      伏以周公代姬氏之厄,昱日乃瘳;孔子值匡人之圍,自樂不死。臣亮受托之重,報國之誠;開創蜀邦,欲平魏寇,率大兵於渭水,會眾將於祁山。何期舊疾纏身,陽壽欲盡,謹書尺素,上告穹蒼:伏望天慈,曲賜臣算,上達先帝之恩德,下救生民之倒懸。非敢妄祈,實由懇切。下情不勝屏營之至。
      孔明祝畢,俯伏待旦。次日,扶病理事,吐血不止,醒而復昏,昏而復醒。日則計議伐魏,夜則步罡踏鬥。
      卻說司馬懿夜間仰觀天文,忽大驚,乃喚夏侯霸曰:「我見將星失位,孔明必然有病,不久便死矣。汝可引一千兵去五丈原哨探。若蜀人攘亂不戰者,必有病;若奮然突出者,則無事矣。」霸聽令,引兵而去。
      卻說孔明在帳中乃祭祀到第六夜了,見主燈明燦,心中暗喜。姜維入帳,正見孔明披髮仗劍,踏罡步鬥,壓鎮將星。忽聽得寨外吶喊,欲令人問時,魏延入帳報曰:「魏兵至矣!」延腳步走急,將主燈撲滅。孔明棄劍而歎曰:「『死生有命,富貴在天。』主燈已滅,吾豈能存乎?不可得而禳也!」姜維大怒,急拔劍望魏延便砍。未知延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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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25 23:24 |
    孔明秋風五丈原

      卻說姜維拔劍在手,欲斬魏延。孔明急止之曰:「是吾天命已絕,非文長之過也。」維方免之。於是孔明吐血數口,臥於床上,乃與魏延曰:「此是司馬懿料吾有病,故令人來探視虛實也。汝可急出。」魏延遂上馬,引兵殺出寨時,夏侯霸見了魏延,慌忙引兵而退。延奮趕二十餘里方回。
      孔明乃與姜維曰:「吾本欲竭忠盡力,恢復中原,重興漢室。奈天意如此,吾旦夕將亡矣!吾平生所學,已著於書,共二十四篇,計十萬四千一百一十二字,內有八務、七戒、六恐、五懼之法。吾遍觀諸將,無人可授,獨將軍可授之。切勿洩漏!」維哭拜而受。孔明又曰:「吾有『連弩』之法,不曾用得。汝後必用,以鐵折疊燒打而成,鐵矢長八寸,一弩可發十矢,皆畫成圖本,汝可如法造之。」維再拜而受。孔明又曰:「蜀中諸道皆不必多憂,惟陰平之地切要仔細。雖然險峻,久必有失。」後鄧艾取蜀,自此處而失也。又喚長史楊儀入帳,授與一錦囊,便吩咐曰:「久後魏延必反,若反時方開之,那時自有斬延之將也。」此日孔明一一調度已畢,人事不醒,至晚方蘇,病加沉重。是夜昏絕數番。孔明連夜表奏後主,後主急遣尚書僕射李福,星夜徑到五丈原,入見孔明問安。孔明令坐,而言曰:「吾不幸中道而亡,虛廢國家大事,得罪於天下也。吾死後自有遺表上奏天子,你公卿大夫皆依舊制而行,不可改易;吾所用之人,不可廢之。馬岱忠義,後當重用。吾兵法皆授與姜維,他日能守西蜀也。」李福辭去。
      孔明強支病體,令左右扶上小車,出寨遍觀各營,自覺秋風吹面,徹骨生涼。孔明淚流滿面,長歎曰:「吾再不能臨陣討賊矣!攸攸蒼天,曷我其極!」歎息良久。回到帳中,病轉沉重,乃喚楊儀曰:「王平、廖化、張嶷、張翼、吳懿等,皆忠義,久經爭戰,多負勤勞,堪可委用。吾死之後,凡事俱依舊法而行。可緩緩退兵。汝乃深通謀略之人,不必多囑。姜伯約智勇足備,可以斷後。魏延後日反時,汝只依前付錦囊行之。」楊儀泣拜而領謝。孔明令取文房四寶,於臥榻上寫遺表,以奏後主。其表曰:
      丞相、武鄉候臣諸葛亮稽首頓首謹表:伏聞生死有常,難逃定數;死之將至,願盡愚忠。念臣賦性愚拙,時遭艱難,分符擁節,專掌鈞衡,興師北伐,未獲成功;何期病在膏肓,命垂旦夕!伏願陛下清心寡慾,薄己愛民;遵孝道於先君,布仁義於寰海;提拔幽隱,以進賢良;屏除奸讒,以厚風俗。臣家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頃,子弟衣食,自有餘饒。至於臣在外任,別無調度,隨身衣食,悉仰於官,不別治生,以長尺寸。若臣死之日,不使內有餘帛,外有贏財,以負先帝、陛下也。臣亮臨褚不勝涕泣,激切祈懇之至。
      孔明寫畢,吩咐楊儀曰:「吾死之後,不可發喪。若司馬懿來追,將吾先時木雕成吾之原身,安於車上,以青紗蒙之,勿令人見。汝可一順一逆,布成長蛇之陣,回旗返鼓。若魏兵追來,令人馬不許錯亂,卻將吾原身推出,令大小將士左右而列。懿若見之,必急走矣。待魏兵退去,方可發喪。喪車上可作一龕,坐於車上,用米七粒,少用水放於口內;足下安明燈一盞;置柩於氈車之內;軍中安靜如常,切勿舉哀,則將星不墜矣。吾陰魂自起鎮之。先令後寨先行,然後一營一營,緩緩而退。汝等文物皆盡心報國,不可負職也。」楊儀聽令,曰:「丞相少慮,儀並不敢有違丞相之言也。」
      是夜,孔明令人扶出,仰觀北斗,遙指之曰:「此吾之將星也。」眾視之,只見其色煌煌欲墜。孔明以劍指之,口中念咒。咒畢,急回帳時,不醒人事。忽李福又到,見孔明昏絕,口不能言,乃大哭曰:「我誤國家大事也!」須臾,孔明復醒,開目視之,見李福立於榻前。孔明曰:「公此一來,必是天子問誰可任大事?蔣公琰可矣。」福曰:「公琰倘不在,誰可繼之?」孔明曰:「費文偉可以繼之。」福欲又問,孔明不答而逝。時建興十二年秋八月二十三日也,壽五十四歲。後晉史官陳壽評之曰:
      諸葛亮之為祖國也,撫百姓,示儀軌;約官職,從權制;開誠心,佈公道。盡忠益時者,雖仇必賞;犯法怠慢者,雖親必罰。服罪輸情者,雖重必釋,游辭巧飾者,雖輕必戮。善無微而不賞,惡無纖而不貶。庶事精煉,物理其本;循名責實,虛偽不齒。終於邦域之內,咸畏而愛之,刑政雖峻而無怨者,以其用心平而勸戒明也。可謂識治之良才,管、蕭之亞匹矣。
      蜀人楊戲贊曰:
      忠臣英高,獻策江濱。攀吳連蜀,權我世真。
      受遺阿衡,整武齊文。敷陳德教,理物移風。
      賢愚兢心,僉亡其身。誕靜邦外,四裔以綏。
      屢臨敵庭,實耀其威。研精大國,恨於未夷。
      唐賢元微之作孔明廟贊曰:
      撥亂扶危主,慇懃受托孤。英才過管、樂,妙策勝孫、吳。
      凜凜《出師表》,堂堂「八陣圖「。如公全盛德,應歎古今無!
      白樂天言先主能用孔明詩曰:
      先生晦跡臥山林,三顧那逢聖主尋。魚到南陽方得水,龍飛天漢便為霖。
      托孤既盡慇懃禮,報國還傾忠義心。前後出師遺表在,令人一覽淚沾襟。
      宋程伊川挽孔明詩曰:
      六出雄獅度劍關,運謀設策笑談間。巍巍功業蓋三國,凜凜威風鎮八番。
      羽扇綸巾扶社稷,忠肝義膽展江山。壯還未遂身先喪,提起令人血淚斑。
      後宋尚書姚伯善弔孔明占風曰:
      火精秒暮當桓、靈,妖氛蔽日豺狼橫。操雖漢相實漢賊,逼脅萬乘遷神京。
      二袁、劉表、孫破虜,坐視王室揚旗旌。豫州哀愍世無主,慇懃三顧茅廬行。
      先生感激棄耒耜,坐間談笑誅鯤鯨。運謀東吳破赤壁,長劍西指煙塵清。
      托孤泣涕請繼死,願效忠貞竭股肱。祁山六出世罕匹,折衝不用施刀兵。
      中興功業耀神武,滅伏鼠盜潛無蹤。蒼天何事絕炎漢?半夜耿耿長星傾。
      可憐豪俊志不遂,哽咽忿氣空填胸!
      宋陳蘭石先生歎孔明詩曰:
      亙古英雄世莫儔,匡君功業並伊、周。出師未必催樑木,始覺天心已厭劉。
      宋楚菊山先生贊孔明詩曰:
      七星壇上東風急,五丈原頭秋月明。先生不是無才調,天意俄然欲變更。
      宋參政葉士能贊孔明詩曰:
      退莫追兮進莫攻,來如風雨去無蹤。神機妙略誰能測?果是人間一臥龍!
      胡曾先生詩曰:
      蜀相西驅十萬來,秋風原下久徘徊。長星不為英雄住,夜半流光落九垓。
      後史官朱黼論孔明曰:
      孔明高臥南陽,自比管、樂,時人莫之許也。餘竊論之,孔明王者之佐,伊尹之儔也。管、樂之比,特主乎撥亂繼絕之志,一時自寓之言耳,奚足以知孔明哉?夫孔明之於伊尹,所遇雖異,處心則同,要未可以差殊觀也。夫躬耕有莘,而樂堯、舜之道;躬耕南陽,而吟《梁父》。同一隱晦也,聘幣三往而後起,枉駕三顧而後從。同一出處也,一夫不被則有納溝之恥,漢室未復則為一己之責。同是自任也,伊尹往來湯、桀之間,二國不以為間;就桀而復伐之,天下不以為叛;相太甲而復放之,復太甲而終相之,天下不以為專。孔明兄弟分仕三國,國人不以為二;勸昭烈伐劉璋而迄取之,後世不以為貪;昭烈令輔後帝,且曰「苟不可輔,公自取之」,孔明不以為嫌;專國一十二年,後帝不以為逼:果何修而得此哉?孟子曰:「伊尹耕於有莘之野,非其道也,非其義也。祿之天下,弗顧也;繫馬千駟,弗視也。」豈非其素所不屑者,足以取信於人哉?方孔明蕭然草廬之中,資衣食於耒耜之業,擁膝長嘯,不求聞達,顧豈有一毫富貴之念?迫之而起,要為天下大義,撥亂繼絕耳,其肯以天下動其心乎?其肯以負其主以利其家乎?其肯為不義以利其身乎?
      初,蜀長水校尉廖立,自謂才名宜為諸葛之副,嘗以職位游散,怏怏怨謗無己。於是孔明廢立為民,徙之汶山,及聞孔明亡而垂泣曰:「吾終為左衽矣!」李平聞之,亦大哭病死。平常冀亮復收已,得自補復,策後人不能,故也,後史官習鑿齒論廖立、李平曰:
      昔管仲奪伯氏駢邑三百,沒齒而無怨言,聖人以為難。諸葛亮之使廖立垂淚,李嚴即李平也致死,豈徒無怨言而已哉?夫水至平而邪者取法,鑒至明而丑者亡怒,水鑒之所以能窮物而無怨者,以其無私也。水鑒無私,猶以免謗,況大人君子懷樂生之心,流矜恕之德,法行於不可不用,刑加乎自犯之罪,爵之而非私,誅之而不恕,天下有不服者乎?
      後南張氏贊孔明曰:
      維忠武侯,識其大者。仗義履仁,卓然不捨。
      方臥南陽,若將終身。三顧而起,時哉屈身。
      難平者事,不昧者幾。大綱既得,萬目乃隨。
      我奉天討,不震不竦。惟一其心,而以時動。
      噫侯此心,萬世不泯。遺像有嚴,瞻者起敬。
      晉永興年間,鎮南將軍劉弘至隆中,觀孔明故宅,立碑以表其閭,命太傅掾犍為李興撰文。其文曰:
      天子命我於沔之陽,聽鼓鼙而永思,庶先哲之遺光,登隆山以望遠,式諸葛之故鄉。蓋神物應機,大器無方,通人靡滯,大德不常。故谷風發而騶虞嘯,雲雷升而潛鱗驤;摯解褐於三聘,尼得招而褰裳,管豹變於受命,貢感激以回莊,異徐生之摘寶,釋臥龍於深藏,偉劉氏之傾蓋,嘉吾子之周行。夫有知己之主,則有竭命之良,固所以三分我九鼎,跨帶我邊荒,抗衡我北面,馳騁我魏疆者也。英哉吾子,獨含天靈。豈神之祗,豈人之精?何思之深,何德之清!異世通夢,恨不同生。推子八陳,不在孫、吳;木牛之奇,則非般模;神弩之功,一何奇妙;千井齊甃,又何秘要!昔在顛、夭,有名無跡,孰若吾儕,良籌妙畫?臧文既沒,以言見稱,又未若子,言行並徵。夷吾反坫,樂毅不終,奚比於爾,明哲守衝。臨終受寄,讓過許由,負扆蒞事,民言不流。刑中於鄭,教美於魯,蜀氏之恥,河、渭安堵。非皋則伊,寧比管、晏,豈徒聖宣,慷慨屢歎!昔爾之隱,卜惟此宅,仁智所處,能無規廓。日居月諸,時殞其夕,誰能不沒,貴有遺格。惟子之勛,移風來世,詠歌餘典,懦夫將厲。遐哉邈矣,厥規卓矣,凡若吾子,難可究已。疇昔之乖,萬里殊涂;今我來思,覿爾故墟。漢高歸魂於豐、沛,太公五世而反周,想魍魎以彷彿,冀影響之有餘。魂而有靈,豈其識諸!
      後尹直贊孔明曰:
      炎祚告終,僅遺餘燼。臥龍南陽,起應三聘。
      首陳經濟,區畫素定。曰彼魏、吳,孰如同姓?
      師行仁義,兵列八陣。流馬木牛,人力莫競。
      七縱七擒,式示權勁。歷事兩朝,心殫力盡。
      《出師》二表,伊訓說命。大星隕營,天胡弗憖?
      百世景仰,惟忠惟正!
      是夜,天愁地慘,月色無光,孔明奄然歸天。姜維、楊儀皆依孔明舊制而行,不敢妄動纖毫,遂法遺法成殮,置於車上,用龕蓋之,令三百心腹人守護:即傳密令,教魏延斷後,楊儀次之,各處營寨,一一退去。
      卻說司馬懿夜觀天文,見一大星赤色,光芒有角,自東北方流於西南方,墜於蜀營內,三投再起,投大起小,隱隱有聲。懿大驚曰:「今諸葛孔明死矣!」即刻傳示各營,懿遂親引鐵騎,當先追趕。未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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