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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壇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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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26 23:22 |
    卷六十漢紀五十二(二)

    是時關東州、郡務相兼以自強大,袁紹、袁術亦自離貳。術遣孫堅擊董卓未返,紹以會稽周昂為豫州刺史,襲奪堅陽城。堅歎曰:“同舉義兵,將救社稷,逆賊垂破而各若此,吾當誰與戮力乎!”引兵擊昂,走之。袁術遣公孫越助堅攻昂,越為流矢所中死。公孫瓚怒曰:“餘弟死,禍起於紹。”遂出軍屯盤河,上書數紹罪惡,進兵攻紹。冀州諸城多叛紹從瓚,紹懼,以所佩勃海太守印綬授瓚從弟範,遣之郡,而範遂背紹,領勃海兵以助瓚。瓚乃自署其將帥嚴綱為冀州刺史,田楷為青州刺史,單經為兗州刺史,又悉改置郡、縣守、令。

        初,涿郡劉備,中山靖王之後也。少孤貧,與母以販履為業,長七尺五寸,垂手下{桼},顧自見其耳;有大誌,少語言,喜怒不形於色。嚐與公孫瓚同師事盧植,由是往依瓚。瓚使備與田楷徇青州有功,因以為平原相。備少與河東關羽、涿郡張飛相友善;以羽、飛為別部司馬,分統部曲。備與二人寢則同床,恩若兄弟,而稠人廣坐,侍立終日,隨備周旋,不避艱險。常山趙雲為本郡將吏兵詣公孫瓚,瓚曰:“聞貴州人皆願袁氏,君何獨迷而能反乎?”雲曰:“天下,未知孰是,民有倒縣之厄,鄙州論議,從仁政所在,不為忽袁公,私明將軍也。”劉備見而奇之,深加接納,雲遂從備至平原,為備主騎兵。

        初,袁術之得南陽,戶口數百萬,而術奢淫肆欲,征斂無度,百姓苦之,稍稍離散。與袁紹有隙,各立黨援以相圖謀。術結公孫瓚而紹連劉表,豪傑多附於紹。術怒曰:“豎不吾從而從吾家奴乎!”又與公孫瓚書曰:“紹非袁氏子。”紹聞大怒。

        術使孫堅擊劉表,表遣其將黃祖逆戰於樊、鄧之間,堅擊破之,遂圍襄陽。表夜遣黃祖潛出發兵,祖將兵欲還,堅逆與戰,祖敗走,竄峴山中。堅乘勝,夜追祖,祖部曲兵從竹木間暗射堅,殺之。堅所舉孝廉長沙桓階詣表請堅喪,表義而許之。堅兄子賁率其士眾就袁術,術複表賁為豫州刺史。術由是不能勝表。

        初,董卓入關,留朱守雒陽,而潛與山東諸將通謀,懼為卓所襲,出奔荊州。卓以弘農楊懿為河南尹;複引兵還雒,擊懿,走之。以河南殘破無所資,乃東屯中牟,移書州郡,請師討卓。徐州刺史陶謙上行車騎將軍,遣精兵三千助之,餘州郡亦有所給。謙,丹陽人。朝廷以黃巾寇亂徐州,用謙為刺史。謙至,擊黃巾,大破走之,州境晏然。

        劉焉在益州陰圖異計。沛人張魯,自祖父陵以來世為五鬥米道,客居於蜀。魯母以鬼道常往來焉家,焉乃以魯為督義司馬,以張修為別部司馬,與合兵掩殺漢中太守蘇固,斷絕斜穀閣,殺害漢使。焉上書言“米賊斷道,不得複通”。又托他事殺州中豪強王鹹、李權等十餘人,以立威刑。犍為太守任岐及校尉賈龍由此起兵攻焉,焉擊殺岐、龍。焉意漸盛,作乘輿車具千餘乘,劉表上“焉有似子夏在西河疑聖人”之論。時焉子範為左中郎將,誕為治書禦史,璋為奉車都尉,皆從帝在長安,惟小子別部車馬瑁素隨焉;帝使璋曉喻焉,焉留璋不遣。

        公孫度威行海外,中國人士避亂者多歸之,北海管寧、邴原、王烈皆往依焉。寧少時與華歆為友,嚐與歆共鋤菜,見地有金,寧揮鋤不顧,與瓦石無異,歆捉而擲之,人以是知其優劣。邴原遠行遊學,**年而歸,師友以原不飲酒,會米肉送之;原曰:“本能飲酒,但以荒思廢業,故斷之耳。今當遠別,可一飲燕。”於是共坐飲酒,終日不醉。寧、原俱以操尚稱,度虛館以候之。寧見度,乃廬於山穀,時避難者多居郡南,而寧獨居北,示無還誌,後漸來從之,旬月而成邑。寧每見度,語唯經典,不及世事;還山,專講詩、書,習俎豆,非學者無見也。由是度安其賢,民化其德。邴原性剛直,清議以格物,度以下心不安之。寧謂原曰:“潛龍以不見成德。言非其時,皆招禍之道也。”密遣原逃歸,度聞之,亦不複追也。王烈器業過人,少時名聞在原、寧之右。善於誘,鄉有盜牛者,主得之,盜請罪,曰:“刑戮是甘,乞不使王彥方知也!”烈聞而使人謝之,遺布一端。或問其故,烈曰:“盜懼吾聞其過,是有恥惡之心,知恥惡,則善心將生,故與布以勸為善也。”後有老父遺劍於路,行道一人見而守之。至暮,老父還,尋得劍,怪之,以事告烈,烈使推求,乃先盜牛者也。諸有爭訟曲直將質之於烈,或至塗而反,或望廬而還,皆相推以直,不敢使烈聞之。度欲以為長史,烈辭之,為商賈以自穢,乃免。

        獻帝初平三年(壬申、一九二年)

        春,正月,丁醜,赦天下。

        董卓遣牛輔將兵屯陝,輔分遣校尉北地李傕、張掖郭汜、武威張濟將步騎數萬擊破朱於中牟,因掠陳留、潁川諸縣,所過殺虜無遺。

        初,荀淑有孫曰彧,少有才名,何顒見而異之,曰:“王佐才也!”及天下亂,彧謂父老曰:“潁川四戰之地,宜亟避之。”鄉人多懷土不能去,彧獨率宗族去依韓馥。會袁紹已奪馥位,待彧以上賓之禮。彧度紹終不能定大業,聞曹操有雄略,乃去紹從操。操與語,大悅,曰:“吾子房也!”以為奮武司馬。其鄉人留者,多為傕、汜等所殺。

        袁紹自出拒公孫瓚,與瓚戰於界橋南二十。瓚兵三萬,其鋒甚銳。紹令曲義領精兵八百先登,強弩千張夾承之。瓚輕其兵少,縱騎騰之。義兵伏楯下不動,未至十數步,一時同發,讙呼動地,瓚軍大敗。斬其所置冀州刺史嚴綱,獲甲首千餘級。追至界橋,瓚斂兵還戰,義複破之,遂到瓚營,拔其牙門,餘眾皆走。

        初,兗州刺史劉岱與紹、瓚連和,紹令妻子居岱所,瓚亦遣從事範方將騎助岱。及瓚擊破紹軍,語岱令遣紹妻子,別敕範方:“若岱不遣紹家,將騎還!吾定紹,將加兵於岱。”岱與官屬議,連日不決,聞東郡程昱有智謀,召而問之。昱曰:“若棄紹近援而求瓚遠助,此假人於越以救溺子之說也。夫公孫瓚非袁紹之敵也,今雖壞紹軍,然終為紹所禽。”岱從之。範方將其騎歸,未至而瓚敗。

        曹操軍頓丘,於毒等攻東武陽。操引兵西入山,攻毒等本屯。諸將皆請救武陽。操曰:“使賊聞我西而還,武陽自解也;不還,我能敗其本屯,虜不能拔武陽必矣。”遂行。毒聞之,棄武陽還。操遂擊眭固及匈奴於夫羅於內黃,皆大破之。

        董卓以其弟旻為左將軍,兄子璜為中軍校尉,皆典兵事,宗族內外並列朝廷。卓侍妾懷抱中子皆封侯,弄以金紫。卓車服僭擬天子,召呼三台,尚書以下皆自詣卓府啟事。又築塢於郿,高厚皆七丈,積穀為三十年儲,自雲:“事成,雄據天下;不成,守此足以畢老。”

        卓忍於誅殺,諸將言語有蹉跌者,便戮於前,人不聊生。司徒王允與司隸校尉黃琬、仆射士孫瑞、尚書楊瓚密謀誅卓。中郎將呂布,便弓馬,膂力過人,卓自以遇人無禮,行止常以布自衛,甚愛信之,誓為父子。然卓性剛褊,嚐小失卓意,卓拔手戟擲布,布拳捷避之,而改容顧謝,卓意亦解。布由是陰怨於卓。卓又使布守中閣,而私於傅婢,益不自安。王允素善待布,布見允,自陳卓幾見殺之狀,允因以誅卓之謀告布,使為內應。布曰:“如父子何?”曰:“君自姓呂,本非骨肉。今憂死不暇,何謂父子?擲戟之時,豈有父子情邪!”布遂許之。

        夏,四月,丁巳,帝有疾新愈,大會未央殿。卓朝服乘車而入,陳兵夾道,自營至宮,左步右騎,屯衛周,令呂布等扞衛前後。王允使士孫瑞自書詔以授布,布令同郡騎都尉李肅與勇士秦誼、陳衛等十餘人偽著衛士服,守北掖門內以待卓。卓入門,肅以戟刺之;卓衷甲,不入,傷臂,墮車,顧大呼曰:“呂布何在!”布曰:“有詔討賊臣!”卓大罵曰:“庸狗,敢如是邪!”布應聲持矛刺卓,趣兵斬之。主簿田儀及卓倉頭前赴其屍,布又殺之,凡所殺三人。布出懷中詔版以令吏士曰:“詔討卓耳,餘皆不問。”吏士皆正立不動,大稱萬歲。百姓歌舞於道,長安中士女賣其珠玉衣裝市酒肉相慶者,填滿街肆。弟旻、璜等及宗族老弱在郿,皆為其下所斫射死。暴卓屍於市,天時始熱,卓素充肥,脂流於地,守屍吏為大炷,置卓臍中然之,光明達曙,如是積日。諸袁門生聚董氏之屍,焚灰揚之於路。塢中有金二三萬斤,銀八九萬斤,錦綺奇玩積如丘山。以王允錄尚書事,呂布為奮威將軍、假節、儀比三司,封溫侯,共秉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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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六十漢紀五十二(三)

    卓之死也,左中郎將高陽侯蔡邕在王允坐,聞之驚歎。允勃然,叱之曰:“董卓國之大賊,幾亡漢室,君為王臣,所宜同疾,而懷其私遇,反相傷痛,豈不共為逆哉!”收付廷尉。邕謝曰:“身雖不忠,古今大義,耳所厭聞,口所常玩,豈當背國而向卓也!願黥首刖足,繼成漢史。”士大夫多矜救之,不能得。太尉馬日磾謂允曰:“伯喈曠世逸才,多識漢事,當續成後史,為一代大典;而所坐至微,誅之,無乃失人望乎!”允曰:“昔武帝不殺司馬遷,使作謗書流於後世。方今國祚中衰,戎馬在郊,不可令佞臣執筆在幼主左右,無益聖德,複使吾黨蒙其訕議。”日磾退而告人曰:“王公其無後乎!善人,國之紀也;製作,國之典也;滅紀廢典,其能久乎!”邕遂死獄中。

        初,黃門侍郎荀攸與尚書鄭泰、侍中種輯等謀曰:“董卓驕忍無親,雖資強兵,實一匹夫耳,可直刺殺也。”事垂就而覺,收攸係獄,泰逃奔袁術。攸言語飲食自若,會卓死,得免。

        青州黃巾寇兗州,劉岱欲擊之,濟北相鮑信諫曰:“今賊眾百萬,百姓皆震恐,士卒無誌,不可敵也。然賊軍無輜重,唯以鈔略為資。今不若畜士眾之力,先為固守;彼欲戰不得,攻又不能,其勢必離散,然後選精銳,據要害,擊之可破也。”岱不從,遂與戰,果為所殺。

        曹操部將東郡陳宮謂操曰:“州今無主,而王命斷絕,宮請說州中綱紀,明府尋往牧之,資之以收天下,此霸王之業也。”宮因往說別駕、治中曰:“今天下分裂而州無主;曹東郡,命世之才也,若迎以牧州,必寧生民。”鮑信等亦以為然,乃與州吏萬潛等至東郡,迎操領兗州刺史。操遂進兵擊黃巾於壽張東,不利。賊眾精悍,操兵寡弱,操撫循激勵,明設賞罰,承間設奇,晝夜會戰,戰輒禽獲,賊遂退走。鮑信戰死,操購求其喪不得,乃刻木如信狀,祭而哭焉。詔以京兆金尚為兗州刺史,將之部,操逆擊之,尚奔袁術。

        五月,以征西將軍皇甫嵩為車騎將軍。

        初,呂布勸王允盡殺董卓部曲,允曰:“此輩無罪,不可。”布欲以卓財物班賜公卿、將校,允又不從。允素以劍客遇布,布負其功勞,多自誇伐,失意望,漸不相平。允性剛棱疾惡,初懼董卓,故折節下之。卓殲滅,自謂無複患難,頗自驕傲,以是下不甚附之。

        允始與士孫瑞議,特下詔赦卓部曲,而疑曰:“部曲從其主耳。今若名之惡逆而赦之,恐適使深自疑,非所以安之也。”乃止。又議悉罷其軍,或說允曰:“涼州人素憚袁氏而畏關東,今若一旦解兵開關,必人人自危。可以皇甫義真為將軍,就領其眾,因使留陝以安撫之。”允曰:“不然。關東舉義兵者,皆吾徒也,今若距險屯陝,雖安涼州,而疑關東之心,不可也。”

        時百姓訛言當悉誅涼州人,卓故將校遂轉相恐動,皆擁兵自守,更相謂曰:“蔡伯喈但以董公親厚尚從坐;今不赦我曹而欲使解兵,今日解兵,明日當複為魚肉矣。”呂布使李肅至陝,以詔命誅牛輔,輔等逆與肅戰,肅敗,走弘農,布誅殺之。輔恇怯失守,會營中無故自驚,輔欲走,為左右所殺。李傕等還,輔已死,傕等無所依,遣使詣長安求赦。王允曰:“一歲不可再赦。”不許。傕等益懼,不知所為,欲各解散,間行歸鄉,討虜校尉武威賈詡曰:“諸君若棄軍單行,則一亭長能束君矣;不如相率而西,以攻長安,為董公報仇,事濟,奉國家以正天下;若其不合,走未晚也。”傕等然之,乃相與結盟,率軍數千,晨夜西行。王允以胡文才、楊整修皆涼州大人,召使東,解釋之,不假借以溫顏,謂曰:“關東鼠子,欲何為邪?卿往呼之!”於是二人往,實召兵而還。

        傕隨道收兵,比至長安,已十餘萬,與卓故部曲樊稠、李蒙等合圍長安城,城峻不可攻,守之八日。呂布軍有叟兵內反,六月,戊午,引傕眾入城,放兵虜掠。布與戰城中,不勝,將數百騎以卓頭係馬鞍出走,駐馬青瑣門外,招王允同去。允曰:“若蒙社稷之靈,上安國家,吾之願也;如其不獲,則奉身以死之。朝廷幼少,恃我而已,臨難苟免,吾不忍也。努力謝關東諸公,勤以國家為念!”太常種拂曰:“為國大臣,不能禁暴禦侮,使白刃向宮,去將安之!”遂戰而死。

        傕、汜屯南宮掖門,殺太仆魯馗、大鴻臚周奐、城門校尉崔烈、越騎校尉王頎,吏民死者萬餘人,狼籍滿道。王允扶帝上宣平門避兵,傕等於城門下伏地叩頭,帝謂傕等曰:“卿等放兵縱橫,欲何為乎?”傕等曰:“董卓忠於陛下,而無故為呂布所殺,臣等為卓報讎,非敢為逆也。請事畢詣廷尉受罪。”傕等圍門樓,共表請司徒王允出,問:“太師何罪?”允窮蹙,乃下見之。己未,赦天下,以李傕為揚武將軍,郭汜為揚烈將軍,樊稠等皆為中郎將。傕等收司隸校尉黃琬,殺之。

        初,王允以同郡宋翼為左馮翊,王宏為右扶風,傕等欲殺允,恐二郡為患,乃先征翼、宏。宏遣使謂翼曰:“郭汜、李傕以我二人在外,故未危王公,今日就征,明日俱族,計將安出?”翼曰:“雖禍福難量,然王命,所不得避也!”宏曰:“關東義兵鼎沸,欲誅董卓,今卓已死,其黨與易製耳。若舉兵共討傕等,與山東相應,此轉禍為福之計也。”翼不從,宏不能獨立,遂俱就征。甲子,傕收允及翼、宏,殺之;允妻子皆死。宏臨命詬曰:“宋翼豎儒,不足議大計!”傕屍王允於市,莫敢收者,故吏平陵令京兆趙戩棄官收而葬之。始,允自專討卓之勞,士孫瑞歸功不侯,故得免於難。

        臣光曰:易稱“勞謙君子有終吉”,士孫瑞有功不伐,以保其身,可不謂之智乎!”

        傕等以賈詡為左馮翊,欲侯之,詡曰:“此救命之計,何功之有!”固辭不受。又以為尚書仆射,詡曰:“尚書仆射,官之師長,天下所望,詡名不素重,非所以服人也。”乃以為尚書。

        呂布自武關奔南陽,袁術待之甚厚。布自恃有功於袁氏,恣兵鈔掠。術患之,布不自安,去從張楊於河內。李傕等購求布急,布又逃歸袁紹。

        丙子,以前將軍趙謙為司徒。

        秋,七月,庚子,以太尉馬日磾為太傅,錄尚書事;八月,以車騎將軍皇甫嵩為太尉。

        詔太傅馬日磾、太仆趙岐杖節鎮撫關東。

        九月,以李傕為車騎將軍、領司隸校尉、假節;郭汜為後將軍,樊稠為右將軍,張濟為驃騎將軍,皆封侯。傕、汜、稠筦朝政,濟出屯弘農。

        司徒趙謙罷。

        甲申,以司空淳於嘉為司徒,光祿大夫楊彪為司空,錄尚書事。

        初,董卓入關,說韓遂、馬騰與共圖山東,遂、騰率眾詣長安。會卓死,李傕等以遂為鎮西將軍,遣還金城;騰為征西將軍,遣屯郿。

        冬,十月,荊州刺史劉表遣使貢獻。以表為鎮南將軍荊州牧,封成武侯。

        十二月,太尉皇甫嵩免,以光祿大夫周忠為太尉,參錄尚書事。

        曹操追黃巾至濟北,悉降之,得戎卒三十餘萬,男女百餘萬口,收其精銳者,號青州兵。

        操辟陳留毛玠為治中從事,玠言於操曰:“今天下分崩,乘輿播蕩,生民廢業,饑饉流亡,公家無經歲之儲,百姓無安固之誌,難以持久。夫兵義者勝,守位以財,宜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以畜軍資,如此,則霸王之業可成也。”操納其言,遣使詣河內太守張楊,欲假塗西至長安;楊不聽。

        定陶董昭說楊曰:“袁、曹雖為一家,勢不久。曹今雖弱,然實天下之英雄也,當故結之。況今有緣,宜通其上事,表薦之,若事有成,永為深分。”楊於是通操上事,仍表薦操。昭為操作書與李傕、郭汜等,各隨輕重致殷勤。

        傕、汜見操使,以為關東欲自立天子,今曹操雖有使命,非其誠實,議留操使。黃門侍郎鍾繇說傕、汜曰:“方今英雄並起,各矯命專製,唯曹兗州乃心王室,而逆其忠款,非所以副將來之望也!”傕、汜乃厚加報答。繇,皓之曾孫也。

        徐州刺史陶謙與諸守相共奏記,推朱為太師,因移檄牧伯,欲以同討李傕等,奉迎天子。會李傕用太尉周忠、尚書賈詡策,征入朝,乃辭謙議而就征,複為太仆。

        公孫瓚複遣兵擊袁紹,至龍湊,紹擊破之。瓚遂還幽州,不敢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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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六十漢紀五十二(四)

    揚州刺史汝南陳溫卒,袁紹使袁遺領揚州;袁術擊破之。遺走至沛,為兵所殺。術以下邳陳瑀為揚州刺史。

        獻帝初平四年(癸酉、一九三年)

        春,正月,甲寅朔,日有食之。

        丁卯,赦天下。

        曹操軍甄城。袁術為劉表所逼,引軍屯封丘,黑山別部及匈奴於扶羅皆附之。曹操擊破術軍,遂圍封丘;術走襄邑,又走寧陵。操追擊。連破之。術走九江,揚州剌史陳瑀拒術不納。術退保陰陵,集兵於淮北,複進向壽春;瑀懼,走歸下邳,術遂領其州,兼稱徐州伯。李傕欲結術為援,以術為左將軍,封陽翟侯,假節。

        袁紹與公孫瓚所置青州刺史田楷連戰二年,士卒疲困,糧食並盡,互掠百姓,野無青草。紹以其子譚為青州刺史,楷與戰,不勝。會趙岐來和解關東,瓚乃與紹和親,各引兵去。

        三月,袁紹在薄落津。魏郡兵反,與黑山賊於毒等數萬人共覆鄴城,殺其太守。紹還屯斥丘。

        夏,曹操還軍定陶。

        徐州治中東海王朗及別駕琅邪趙昱說刺史陶謙曰:“求諸侯莫如勤王,今天子越在西京,宜遣使奉貢。”謙乃遣昱奉章至長安。詔拜謙徐州牧,加安東將軍,封溧陽侯。以昱為廣陵太守,朗為會稽太守。

        是時,徐方百姓殷盛,穀實差豐,流民多歸之。而謙信用讒邪,疏遠忠直,刑政不治,由是徐州漸亂。許劭避地廣陵,謙禮之甚厚,劭告其徒曰:“陶恭祖外慕聲名,內非真正,待吾雖厚,其勢必薄。”遂去之。後謙果捕諸寓士,人乃服其先識。

        六月,扶風大雨雹。

        華山崩裂。

        太尉周忠免,以太仆朱為太尉,錄尚書事。

        下邳闕宣聚眾數千人,自稱天子;陶謙擊殺之。

        大雨,晝夜二十餘日,漂沒民居。

        袁紹出軍入朝歌鹿腸山,討於毒,圍攻五日,破之,斬毒及其眾萬餘級。紹遂尋山北行,進擊諸賊左髭丈八等,皆斬之。又擊劉石、青牛角、黃龍左校、郭大賢、李大目、於氐根等,複斬數萬級,皆屠其屯壁。遂與黑山賊張燕及四營屠各、鴈門烏桓戰於常山。燕精兵數萬,騎數千匹。紹與呂布共擊燕,連戰十餘日,燕兵死傷雖多,紹軍亦疲,遂俱退。

        呂布將士多暴橫,紹患之,布因求還雒陽。紹承製以布領司隸校尉,遣壯士送布,而陰圖之。布使人鼓箏於帳中,密亡去,送者夜起,斫帳被皆壞。明旦,紹聞布尚在,懼,閉城自守。布引軍複歸張楊。

        前太尉曹嵩避難在琅邪,其子操令泰山太守應劭迎之。嵩輜重百餘兩,陶謙別將守陰平,士卒利嵩財寶,掩襲嵩於華、費間,殺之,少子德。秋,操引兵擊謙,攻拔十餘城,至彭城,大戰,謙兵敗,走保郯。

        初,京、雒遭董卓之亂,民流移東出,多依徐土,遇操至,坑殺男女數十萬口於泗水,水為不流。

        操攻郯不能克,乃去,攻取應、睢陵、夏丘,皆屠之,雞犬亦盡,墟邑無複行人。

        冬,十月,辛醜,京師地震。

        有星孛於天市。

        司空楊彪免。丙午,以太常趙溫為司空,錄尚書事。

        劉虞與公孫瓚積不相能,瓚數與袁紹相攻,虞禁之,不可,而稍節其稟假。瓚怒,屢違節度,又複侵犯百姓。虞不能製,乃遣驛使奉章陳其暴掠之罪,瓚亦上虞稟糧不周。二奏交馳,互相非毀,朝廷依違而已。瓚乃築小城於薊城東南以居之,虞數請會,瓚輒稱病不應;虞恐其終為亂,乃率所部兵合十萬人以討之。時瓚部曲放散在外,倉卒掘東城欲走。虞兵無部伍,不習戰,又愛民廬舍,敕不聽焚燒,戒軍士曰:“無傷餘人,殺一伯珪而已。”攻圍不下。瓚乃簡募銳士數百人,因風縱火,直衝突之,虞眾大潰。虞與官屬北奔居庸,瓚追攻之,三日,城陷,執虞妻子還薊,猶使領州文書。會詔遣使者段訓增虞封邑,督六州事;拜瓚前將軍,封易侯。瓚乃誣虞前與袁紹等謀稱尊號,脅訓斬虞及妻子於薊市。故常山相孫瑾、掾張逸、張瓚等相與就虞,罵瓚極口,然後同死。瓚傳虞首於京師,故吏尾敦於路劫虞首,歸葬之。虞以恩厚得眾心,北州百姓流舊莫不痛惜。

        初,虞欲遣使奉章詣長安,而難其人,眾鹹曰:“右北平田疇,年二十二,年雖少,然有奇材。”虞乃備禮,請以為掾。具車騎將行,疇曰:“今道路阻絕,寇虜縱橫,稱官奉使,為眾所指。願以私行,期於得達而已。”虞從之。疇乃自選家客二十騎,俱上西關,出塞,傍北山,直趣朔方,循間道至長安致命。

        詔拜疇為騎都尉。疇以天子方蒙塵未安,不可以荷佩榮寵,固辭不受。得報,馳還,比至,虞已死,疇謁祭虞墓,陳發章表,哭泣而去。公孫瓚怒,購求獲疇,謂曰:“汝不送章報我,何也?”疇曰:“漢室衰頹,人懷異心,唯劉公不失忠節。章報所言,於將軍未美,恐非所樂聞,故不進也。且將軍滅無罪之君,又讎守義之臣,疇恐燕、趙之士皆將蹈東海而死,莫有從將軍者也。”瓚乃釋之。

        疇北歸無終,率宗族及他附從者數百人,掃地而盟曰:“君仇不報,吾不可以立於世!”遂入徐無山中,營深險平敞地而居,躬耕以養父母,百姓歸之,數年間至五千餘家。疇謂其父老曰:“今眾成都邑,而莫相統一,又無法製以治之,恐非久安之道。疇有愚計,願與諸君共施之,可乎?”皆曰:“可!”疇乃為約束,相殺傷、犯盜、諍訟者,隨輕重抵罪,重者至死,凡一十餘條。又製為婚姻嫁娶之禮,與學校講授之業,班行於眾,眾皆便之,至道不拾遺。北邊翕然服其威信,烏桓、鮮卑各遣使致饋,疇悉撫納,令不為寇。

        十二月,辛醜,地震。

        司空趙溫免。乙巳,以衛尉張喜為司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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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六十一漢紀五十三(一)

    起閼逢閹茂(甲戌),盡旃蒙大淵獻(乙亥),凡二年。

        孝獻皇帝興平元年(甲戌、一九四年)

        春,正月,辛酉,赦天下。

        甲子,帝加元服。

        二月,戊寅,有司奏立長秋宮。詔曰:“皇妣宅兆未卜,何忍言後宮之選乎!”壬午,三公奏改葬皇妣王夫人,追上尊號曰靈懷皇後。

        陶謙告急於田楷,楷與平原相劉備救之。備自有兵數千人,謙益以丹陽兵四千,備遂去楷歸謙,謙表為豫州刺史,屯小沛。曹操軍食亦盡,引兵還。

        馬騰私有求於李傕,不獲而怒,欲舉兵相攻;帝遣使者和解之,不從。韓遂率眾來和騰、傕,而複與騰合。諫議大夫種卲、侍中馬宇、左中郎將劉範謀使騰襲長安,己為內應,以誅傕等。壬申,騰、遂勒兵屯長平觀。卲等謀泄,出奔槐。傕使樊稠、郭汜及兄子利擊之,騰、遂敗走,還涼州。又攻槐,卲等皆死。庚申,詔赦騰等。夏,四月。以騰為安狄將軍,遂為安降將軍。

        曹操使司馬荀彧、壽張令程昱守甄城,複往攻陶謙,遂略地至琅邪、東海,所過殘滅。還,擊破劉備於郯東。謙恐,欲走歸丹陽。會陳留太守張邈叛操迎呂布,操乃引軍還。

        初,張邈少時,好遊俠,袁紹、曹操皆與之善。及紹為盟主,有驕色,邈正議責紹;紹怒,使操殺之。操不聽,曰:“孟卓,親友也,是非當容之。今天下未定,柰何自相危也!”操之前攻陶謙,誌在必死,敕家曰:“我若不還,往依孟卓。”後還見邈,垂泣相對。

        陳留高柔謂鄉人曰:“曹操軍雖據兗州,本有四方之圖,未得安坐守也。而張府君恃陳留之資,將乘間為變,欲與諸君避之,何如?”眾人皆以曹、張相親,柔又年少,不然其言。柔從兄幹自河北呼柔,柔舉宗從之。

        呂布之舍袁紹從張楊也,過邈,臨別,把手共誓;紹聞之,大恨。邈畏操終為紹殺己也,心不自安。前九江太守陳留邊讓嚐譏議操,操聞而殺之,其妻子。讓素有才名,由是兗州士大夫皆恐懼。陳宮性剛直壯烈,內亦自疑,乃與從事中郎許汜、王楷及邈弟超共謀叛操。宮說邈曰:“今天下分崩,雄傑並起,君以千之眾,當四戰之地,撫劍顧盼,亦足以為人豪,而反受製於人,不亦鄙乎!今州軍東征,其處空虛,呂布壯士,善戰無前,若權迎之,共牧兗州,觀天下形勢,俟時事之變,此亦縱橫之一時也。”邈從之。

        時操使宮將兵留屯東郡,遂以其眾潛迎布為兗州牧。布至,邈乃使其黨劉翊告荀彧曰:“呂將軍來助曹使君擊陶謙,宜亟供其軍食。”眾疑惑,彧知邈為亂,勒兵設備,急召東郡太守夏侯惇於濮陽;惇來,布遂據濮陽。時操悉軍攻陶謙,留守兵少,而督將、大吏多與邈、宮通謀,惇至,其夜,誅謀叛者數十人,眾乃定。

        豫州剌史郭貢率眾數萬來至城下,或言與呂布同謀,眾甚懼。貢求見荀彧,彧將往,惇等曰:“君一州鎮也,往必危,不可。”彧曰:“貢與邈等,分非素結也,今來速,計必未定,及其未定說之,縱不為用,可使中立。若先疑之,彼將怒而成計。”貢見彧無懼意,謂鄄城未易攻,遂引兵去。

        是時,兗州郡縣皆應布,唯鄄城、範、東阿不動。布軍降者言:“陳宮欲自將兵取東阿,又使泛嶷取範。”吏民皆恐。程昱本東阿人,彧謂昱曰:“今舉州皆叛,唯有此三城,宮等以重兵臨之,非有以深結其心,三城必動。君,民之望也,宜往撫之。”昱乃歸過範,說其令靳允曰:“聞呂布執君母、弟、妻子,孝子誠不可為心。今天下大亂,英雄並起,必有命世能息天下之亂者,此智者所宜詳擇也。得主者昌,失主者亡。陳宮叛迎呂布而百城皆應,似能有為;然以君觀之,布何如人哉?夫布麤中少親,剛而無禮,匹夫之雄耳。宮等以勢假合,不能相君也;兵雖眾,終必無成。曹使君智略不世出,殆天所授;君必固範,我守東阿,則田單之功可立也。孰與違忠從惡而母子俱亡乎?唯君詳慮之!”允流涕曰:“不敢有貳心。”時泛嶷已在縣,允乃見嶷,伏兵刺殺之,歸,勒兵自守。

        徐眾評曰:允於曹公未成君臣;母至親也,於義應去。衛公子開方仕齊,積年不返,管仲以為不懷其親,安能愛君!是以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允宜先救至親。徐庶母為曹公所得,劉備遣庶歸北,欲為天下者恕人子之情也;曹公亦宜遣允。

        昱又遣別騎絕倉亭津,陳宮至,不得渡。昱至東阿,東阿令潁川棗祗已率厲吏民拒城堅守,卒完三城以待操。操還,執昱手曰:“微子之力,吾無所歸矣。”表昱為東平相,屯範。呂布攻鄄城不能下,西屯濮陽。曹操曰:“布一旦得一州,不能據東平,斷亢父、泰山之道,乘險要我,而乃屯濮陽,吾知其無能為也。”乃進攻之。

        五月,以揚武將軍郭汜為後將軍,安集將軍樊稠為右將軍,並開府如三公,合為六府,皆參選舉。李傕等各欲用其所舉,若一違之,便忿憤喜怒。主者患之,乃以次第用其所舉。先從傕起,汜次之,稠次之,三公所舉,終不見用。

        河西四郡以去涼州治遠,隔以河寇,上書求別置州。六月,丙子,詔以陳留邯鄲商為雍州剌史,典治之。

        丁醜,京師地震;戊寅,又震。

        乙酉晦,日有食之。

        秋,七月,壬子,太尉朱免。

        戊午,以太常楊彪為太尉,錄尚書事。

        甲子,以鎮南將軍楊定為安西將軍,開府如三公。

        自四月不雨至於是月,穀一斛直錢五十萬,長安中人相食。帝令侍禦史侯汶出太倉米豆為貧人作糜,餓死者如故。帝疑稟賦不實,取米豆各五升於禦前作糜,得二盆。乃杖汶五十,於是悉得全濟。

        八月,馮翊羌寇屬縣,郭汜、樊稠等率眾破之。

        呂布有別屯在濮陽西,曹操夜襲破之,未及還;會布至,身自搏戰,自旦至日昳,數十合,相持甚急。操募人陷陳,司馬陳留典韋將應募者進當之,布弓弩亂發,矢至如雨,韋不視,謂等人曰:“虜來十步,乃白之。”等人曰:“十步矣。”又曰:“五步乃白。”等人懼,疾言:“虜至矣!”韋持戟大呼而起,所抵無不應手倒者,布眾退。會日暮,操乃得引去;拜韋都尉,令常將親兵數百人,繞大帳左右。

        濮陽大姓田氏為反間,操得入城,燒其東門,示無反意。及戰,軍敗,布騎得操而不識,問曰:“曹操何在?”操曰:“乘黃馬走者是也。”布騎乃釋操而追黃馬者。操突火而出,至營,自力勞軍,令軍中促為攻具,進,複攻之,與布相守百餘日。蝗蟲起,百姓大餓,布糧食亦盡,各引去。九月,操還鄄城。布到乘氏,為其縣人李進所破,東屯山陽。

        冬,十月,操至東阿。袁紹使人說操,欲使操遣家居鄴;操新失兗州,軍食盡,將許之。程昱曰:“意者將軍殆臨事而懼,不然,何慮之不深也!夫袁紹有天下之心,而智不能濟也;將軍自度能為之下乎?將軍以龍虎之威,可為之韓、彭邪!今兗州雖殘,尚有三城,能戰之士,不下萬人,以將軍之神武,與文若、昱等收而用之,霸王之業可成也,願將軍更慮之!”操乃止。

        十二月,司徒淳於嘉罷,以衛尉趙溫為司徒,錄尚書事。

        馬騰之攻李傕也,劉焉二子範、誕皆死。議郎河南龐羲,素與焉善,乃募將焉諸孫入蜀。會天火燒城,焉徙治成都,疽發背而卒。州大吏趙韙等貪焉子璋溫仁,共上璋為益州刺史,詔拜潁川扈瑁為刺史。璋將沈彌、婁發、甘寧反,擊璋,不勝,走入荊州;詔乃以璋為益州牧。璋以韙為征東中郎將,率眾擊劉表,屯朐{月忍}。

        徐州牧陶謙疾篤,謂別駕東海麋竺曰:“非劉備不能安此州也。”謙卒,竺率州人迎備。備未敢當,曰:“袁公路近在壽春,君可以州與之。”典農校尉下邳陳登曰:“公路驕豪,非治亂之主,今欲為使君合步騎十萬,上可以匡主濟民,下可以割地守境;若使君不見聽許,登亦未敢聽使君也。”北海相孔融謂備曰:“袁公路豈憂國忘家者邪!塚中枯骨,何足介意!今日之事,百姓與能;天與不取,悔不可追。”備遂領徐州。

        初,太傅馬日磾與趙岐俱奉使至壽春,岐守誌不橈,袁術憚之。日磾頗有求於術。術侵侮之,從日磾借節視之,因奪不還,條軍中十餘人,使促辟之。日磾從術求去,術留不遣,又欲逼為軍師;日磾病其失節,嘔血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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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六十一漢紀五十三(二)

    初,孫堅娶錢唐吳氏,生四男,策、權、翊、匡及一女。堅從軍於外,留家壽春。策年十餘歲,已交結知名。舒人周瑜與策同年,亦英達夙成,聞策聲問,自舒來造焉,便推結分好,勸策徙居舒;策從之。瑜乃推道旁大宅與策,升堂拜母,有無通共。及堅死,策年十七,還葬曲阿;已乃渡江,居江都,結納豪俊,有複讎之誌。

        丹陽太守會稽周昕與袁術相惡,術上策舅吳景領丹陽太守,攻昕,奪其郡,以策從兄賁為丹陽都尉。策以母弟托廣陵張紘,徑到壽春見袁術,涕泣言曰:“亡父昔從長沙入討董卓,與明使君會於南陽,同盟結好,不幸遇難,勳業不終。策感惟先人舊恩,欲自憑結,願明使君垂察其誠!”術甚奇之,然未肯還其父兵,謂策曰:“孤用貴舅為丹陽太守,賢從伯陽為都尉,彼精兵之地,可還依召募。”策遂與汝南呂範及族人孫河迎其母詣曲阿,依舅氏,因緣召募,得數百人;而為涇縣大帥祖郎所襲,幾至危殆。於是複往見術。術以堅餘兵千餘人還策,表拜懷義校尉。策騎士有罪,逃入術營,隱於內,策指使人就斬之,訖,詣術謝。術曰:“兵人好叛,當共疾之,何為謝也!”由是軍中益畏憚之。術初許以策為九江太守,已而更用丹陽陳紀。後術欲攻徐州,從廬江太守陸康求米三萬斛;康不與。術大怒,遣策攻康,謂曰:“前錯用陳紀,每恨本意不遂,今若得康,廬江真卿有也。”策攻康,拔之,術複用其故吏劉勳為太守;策益失望。

        侍禦史劉繇,岱之弟也,素有盛名,詔書用為揚州刺史;州舊治壽春,術已據之,繇欲南渡江,吳景、孫賁迎置曲阿。及策攻廬江,繇聞之,以景、賁本術所置,懼為袁、孫所,遂構嫌隙,迫逐景、賁;景、賁退屯曆陽,繇遣將樊能、於糜屯橫江,張英屯當利口以拒之。術乃自用故吏惠衢為揚州刺史,以景為督軍中郎將,與賁共將兵擊英等。

        獻帝興平二年(乙亥、一九五年)

        春,正月,癸醜,赦天下。

        曹操敗呂布於定陶。

        詔拜袁紹為右將軍。

        董卓初死,三輔民尚數十萬戶,李傕等放兵劫掠,加以饑饉,二年間,民相食略盡。李傕、郭汜、樊稠各相與矜功爭權,欲者數矣,賈詡每以大體責之,雖內不能善,外相含容。

        樊稠之擊馬騰、韓遂也,李利戰不甚力,稠叱之曰:“人欲截汝父頭,何敢如此,我不能斬卿邪!”及騰、遂敗走,稠追至陳倉,遂語稠曰:“本所爭者非私怨,王家事耳。與足下州人,欲相與善語而別。”乃俱卻騎,前接馬,交臂相加,共語良久而別。軍還,李利告傕:“韓、樊交馬語,不知所道,意愛甚密,”傕亦以稠勇而得眾,忌之。稠欲將兵東出關,從傕索益兵。二月,傕請稠會議,便於坐殺稠。由是諸將轉相疑貳。

        傕數設酒請郭汜,或留汜止宿。汜妻恐汜愛傕婢妾,思有以間之。會傕送饋,妻以豉為藥,擿以示汜曰:“一棲不兩雄,我固疑將軍信李公也。”他日,傕複請汜,飲大醉,汜疑其有毒,絞糞汁飲之,於是各治兵相攻矣。

        帝使侍中、尚書和傕、汜,傕、汜不從。汜謀迎帝幸其營,夜有亡者,告傕。三月,丙寅,傕使兄子暹將數千兵圍宮,以車三乘迎帝。太尉楊彪曰:“自古帝王無在人家者,諸君舉事,柰何如是!”暹曰:“將軍計定矣。”於是臣步從乘輿以出,兵入殿中,掠宮人、禦物。帝至傕營,傕又徙禦府金帛置其營,遂放火燒宮殿、官府、民居悉盡。帝複使公卿和傕、汜,汜留楊彪及司空張喜、尚書王隆、光祿勳劉淵、衛尉士孫瑞、太仆韓融、廷尉宣璠、大鴻臚榮合、大司農朱、將作大匠梁卲、屯騎校尉薑宣等於其營為質。朱憤懣發病死。

        夏,四月,甲子,立貴人琅邪伏氏為皇後;以後父侍中完為執金吾。

        郭汜饗公卿,議攻李傕。楊彪曰:“臣共,一人劫天子,一人質公卿,可行乎!”汜怒,欲手刃之。彪曰:“卿尚不奉國家,吾豈求生邪!”中郎將楊密固諫,汜乃止。傕召羌、胡數千人,先以禦物繒彩與之,許以宮人、婦女,欲令攻郭汜。汜陰與傕黨中郎將張苞等謀攻傕。丙申,汜將兵夜攻傕門,矢及帝簾帷中,又貫傕左耳。苞等燒屋,火不然。楊奉於外拒汜,汜兵退,苞等因將所領兵歸汜。

        是日,傕複移乘輿境北塢,使校尉監塢門,內外隔絕,侍臣皆有饑色。帝求米五鬥、牛骨五具以賜左右。傕曰:“朝晡上,何用米為?”乃以臭牛骨與之。帝大怒,欲詰責之。侍中楊琦諫曰:“傕自知所犯悖逆,欲轉車駕幸池陽黃白城,臣願陛下忍之。”帝乃止。司徒趙溫與傕書曰:“公前屠陷王城,殺戮大臣,今爭睚眥之隙,以成千鈞之讎,朝廷欲令和解,詔命不行,而複欲換乘輿於黃白城,此誠老夫所不解也。於易,一為過,再為涉,三而弗改,滅其頂,凶。不如早共和解。”傕大怒,欲殺溫,其弟應諫之,數日乃止。

        傕信巫覡厭勝之術,常以三牲祠董卓於省門外;每對帝或言“明陛下”,或言“明帝”,為帝說郭汜無狀,帝亦隨其意應答之。傕喜,自謂良得天子歡心也。

        閏月,己卯,帝使竭者仆射皇甫酈和傕、汜。酈先詣汜,汜從命;又詣傕,傕不肯,曰:“郭多,盜馬虜耳,何敢欲與吾等邪,必誅之!君觀吾方略士眾,足辦郭多否邪?郭多又劫質公卿,所為如是,而君苟欲左右之邪!”酈曰:“近者董公之強,將軍所知也;呂布受恩而反圖之,斯須之間,身首異處,此有勇而無謀也。今將軍身為上將,荷國寵榮,汜質公卿而將軍脅主,誰輕重乎!張濟與汜有謀,楊奉,白波賊帥耳,猶知將軍所為非是,將軍雖寵之,猶不為用也。”傕之令出。酈出,詣省門,白“傕不肯奉詔,辭語不順。”帝恐傕聞之,亟令酈去。傕遣虎賁王昌呼,欲殺之,昌知酈忠直,縱令去,還答傕,言“追之不及”。

        辛巳,以車騎將軍李傕為大司馬,在三公之右。

        呂布將薛蘭、李封屯巨野,曹操攻之,布救蘭等,不勝而走,操遂斬蘭等。操軍乘氏,以陶謙已死,欲遂取徐州,還乃定布。荀彧曰:“昔高祖保關中,光武據河內,皆深根固本以製天下,進足以勝敵,退足以堅守,故雖有困敗而終濟大業。將軍本以兗州首事,平山東之難,百姓無不歸心悅服。且河、濟,天下之要地也,今雖殘壞,猶易以自保,是亦將軍之關中、河內也,不可以不先定。今已破李封、薛蘭,若分兵東擊陳宮,宮必不敢西顧,以其間收熟麥,約食畜穀,一舉而布可破也。破布,然後南結揚州,共討袁術,以臨淮、泗。若舍布而東,多留兵則不足用,少留兵則民皆保城,不得樵采,布乘虛寇暴,民心益危,唯甄城、範、衛可全,其餘非己之有,是無兗州也。若徐州不定,將軍當安所歸乎!且陶謙雖死,徐州未易亡也。彼懲往年之敗,將懼而結親,相為表。今東方皆已收麥,必堅壁清野以待將軍,攻之不拔,略之無獲,不出十日,則十萬之眾,未戰而先自困耳。前討徐州,威罰實行,其子弟念父兄之恥,必人自為守,無降心,就能破之,尚不可有也。夫事故有棄此取彼者,以大易小可也,以安易危可也,權一時之勢,不患本之不固可也。今三者莫利,惟將軍熟慮之。”操乃止。

        布複從東緡與陳宮將萬餘人來戰,操兵皆出收麥,在者不能千人,屯營不固。屯西有大堤,其南樹木幽深,操隱兵堤,出半兵堤外;布益進,乃令輕兵挑戰,合,伏兵乃悉乘堤,步騎並追,大破之,追至其營而還。布夜走,操複攻拔定陶,分兵平諸縣。布東奔劉備,張邈從布,使其弟超將家屬保雍丘。

        布初見備,甚尊敬之,謂備曰:“我與卿同邊地人也!布見關東起兵,欲誅董卓。布殺卓東出,關東諸將無安布者,皆欲殺布爾。”請備於帳中,坐婦床上,令婦向拜,酌酒飲食,名備為弟。備見布語言無常,外然之而內不悅。

        李傕、郭汜相攻連月,死者以萬數。六月,傕將楊奉謀殺傕,事泄,遂將兵叛傕,傕眾稍衰。庚午,鎮東將軍張濟自陝至,欲和傕、汜,遷乘輿權幸弘農。帝亦思舊京,遣使宣諭,十反,汜、傕許和,欲質其愛子。傕妻愛其男,和計未定,而羌、胡數來窺省門,曰:“天子在此中邪!李將軍許我宮人,今皆何在?”帝患之,使侍中劉艾謂宣義將軍賈詡曰:“卿前奉職公忠,故仍升榮寵;今羌、胡滿路,宜思方略。”詡乃召羌、胡大帥飲食之,許以封賞,羌、胡皆引去,傕由此單弱。於是複有言和解之計者,傕乃從之,各以女為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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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六十一漢紀五十三(三)

    秋,七月,甲子,車駕出宣平門,當渡橋,汜兵數百人遮橋曰:“此天子非也?”車不得前。傕兵數百人,皆持大戟在乘輿車前,兵欲交,侍中劉艾大呼曰:“是天子也!”使侍中楊琦高舉車帷,帝曰:“諸君何敢迫近至尊邪?”汜兵乃卻。渡橋,士眾皆稱萬歲。夜到霸陵,從者皆饑,張濟賦給各有差。傕出屯池陽。

        丙寅,以張濟為票騎將軍,開府如三公;郭汜為車騎將軍,楊定為後將軍,楊奉為興義將軍;皆封列侯。又以故牛輔部曲董承為安集將軍。

        郭汜欲令車駕幸高陵,公卿及濟以為宜幸弘農,大會議之,不決。帝遣使諭汜曰:“弘農近郊廟,勿有疑也!”汜不從。帝遂終日不食。汜聞之曰:“可且幸近縣。”八月,甲辰,車駕幸新豐。丙子,郭汜複謀脅帝還都郿,侍中種輯知之,密告楊定、董承、楊奉令會新豐。郭汜自知謀泄,乃棄軍入南山。

        曹操圍雍丘,張邈詣袁術求救,未至,為其下所殺。

        冬,十月,以曹操為兗州牧。

        戊戌,郭汜黨夏育、高碩等謀脅乘輿西行。侍中劉艾見火起不止,請帝出幸一營以避火。楊定、董承將兵迎天子幸楊奉營,夏育等勒兵欲止乘輿,楊定、楊奉力戰,破之,乃得出。壬寅,行幸華陰。

        寧輯將軍段煨具服禦及公卿已下資儲,欲上幸其營。煨與楊定有隙,定黨種輯、左靈言煨欲反,太尉楊彪、司徒趙溫、侍中劉艾、尚書梁紹皆曰:“段煨不反,臣等敢以死保。”董承、楊定脅弘農督郵令言郭汜來在煨營,帝疑之,乃露次於道南。

        丁未,楊奉、董承、楊定將攻煨,使種輯、左靈請帝為詔,帝曰:“煨罪未著,奉等攻之,而欲令朕有詔耶!”輯固請,至夜半,猶弗聽。奉等乃輒攻煨營,十餘日不下。煨供給禦膳,稟贍百官,無有二意。詔使侍中、尚書告諭定等,令與煨和解,定等奉詔還營。

        李傕、郭汜悔令車駕東,聞定攻煨,相招共救之,因欲劫帝而西。楊定聞傕、汜至,欲還藍田,為汜所遮,單騎亡走荊州。張濟與楊奉、董承不相平,乃複與傕、汜合。十二月,帝幸弘農,張濟、李傕、郭汜共追乘輿,大戰於弘農東澗,承、奉軍敗,百官士卒死者,不可勝數,棄禦物、符策、典籍,略無所遺。射聲校尉沮被創墜馬,傕謂左右曰:“尚可活否?”罵之曰:“汝等凶逆,逼劫天子,使公卿被害,宮人流離,亂臣賊子,未有如此也!”傕乃殺之。

        壬申,帝露次曹陽。承、奉乃譎傕等與連和,而密遣間使至河東,招故白波帥李樂、韓暹、胡才及南匈奴右賢王去卑;並率其眾數千騎來,與承、奉共擊傕等,大破之,斬首數千級。

        於是董承等以新破傕等,可複東引。庚申,車駕發東,董承、李樂衛乘輿,胡才、楊奉、韓暹、匈奴右賢王於後為拒。傕等複來戰,奉等大敗,死者甚於東澗。光祿鄧淵、廷尉宣璠、少府田芬、大司農張義皆死。司徒趙溫、太常王絳、衛尉周忠、司隸校尉管合為傕所遮,欲殺之,賈詡曰:“此皆大臣,卿柰何害之!”乃止。李樂曰:“事急矣,陛下宜禦馬。”上曰:“不可舍百官而去,此何辜哉!”兵相連綴四十,方得至陝,乃結營自守。

        時殘破之餘,虎賁、羽林不滿百人,傕、汜兵繞營叫呼,吏士失色,各有分散之意。李樂懼,欲令車駕禦船過砥柱,出孟津,楊彪以為河道險難,非萬乘所宜乘;乃使李樂夜渡,潛具船,舉火為應。上與公卿步出營,皇後兄伏德扶後,一手挾絹十匹。董承使符節令孫徽從人間斫之,殺旁侍者,血濺後衣。河岸高十餘丈,不得下,乃以絹為輦,使人居前負帝,餘皆匍匐而下,或從上自投,冠幘皆壞。至河邊,士卒爭赴舟,董承、李樂以戈擊之,手指於舟中可掬。帝乃禦船,同濟者,皇後及楊彪以下纔數十人,其宮女及吏民不得渡者,皆為兵所掠奪,衣服俱盡,發亦被截,凍死者不可勝計。衛尉士孫瑞為傕所殺。

        傕見河北有火,遣騎候之,適見上渡河,呼曰:“汝等將天子去邪!”董承懼射之,以被為幔。到大陽,幸李樂營。河內太守張楊使數千人負米來貢餉。乙亥,帝禦牛車,幸安邑,河東太守王邑奉獻綿帛,悉賦公卿以下,封邑為列侯,拜胡才為征東將軍,張楊為安國將軍,皆假節開府。其壘壁帥競求拜職,刻印不給,至乃以錐畫之。

        乘輿居棘籬中,門戶無關閉,天子與臣會,兵士伏籬上觀,互相鎮壓以為笑。

        帝又遣太仆韓融至弘農與傕、汜等連和,傕乃放遣公卿百官,頗歸所掠宮人及乘輿器服。已而糧榖盡,宮人皆食菜果。

        乙卯,張楊自野王來朝,謀以乘輿還雒陽;諸將不聽,楊複還野王。

        是時,長安城空四十餘日,強者四散,羸者相食,二三年間,關中無複人跡。

        沮授說袁紹曰:“將軍累葉台輔,世濟忠義。今朝廷播越,宗廟殘毀,觀諸州郡雖外托義兵,內實相圖,未有憂存社稷恤民之意。今州域粗定,兵強士附,西迎大駕,宮鄴都,挾天子而令諸侯,畜士馬以討不庭,誰能禦之!”潁川郭圖、淳於瓊曰:“漢室陵遲,為日久矣,今欲興之,不亦難乎!且英雄並起,各據州郡,連徒聚眾,動有萬計,所謂秦失其鹿,先得者王。今迎天子自近,動輒表聞,從之則權輕,違之則拒命,非計之善者也。”授曰:“今迎朝廷,於義為得,於時為宜,若不早定,必有先之者矣。”紹不從。

        初,丹陽朱治嚐為孫堅校尉,見袁術政德不立,勸孫策歸取江東。時吳景攻樊能、張英等,歲餘不克。策說術曰:“家有舊恩在東,願助舅討橫江;橫江拔,因投本土召募,可得三萬兵,以佐明使君定天下。”術知其恨,而以劉繇據曲阿,王朗在會稽,謂策未必能定,乃許之,表策為折衝校尉。將兵千餘人、騎數十匹,行收兵,比至曆陽,眾五六千。時周瑜從父尚為丹陽太守,瑜將兵迎之,仍助以資糧,策大喜,曰:“吾得卿,諧也!”進攻橫江、當利,皆拔之,樊能、張英敗走。

        策渡江轉,所向皆破,莫敢當其鋒者。百姓聞孫郎至,皆失魂魄。長吏委城郭,竄伏山草。及策至,軍士奉令,不敢虜略,雞犬菜茹,一無所犯,民乃大悅,競以牛酒勞軍。策為人,美姿顏,能笑語,闊達聽受,善於用人,是以士民見者莫不盡心,樂為致死。

        策攻劉繇牛渚營,盡得邸閣糧榖、戰具。時彭城相薛禮、下邳相丹陽笮融依繇為盟主,禮據秣陵城,融屯縣南,策皆擊破之。又破繇別將於梅陵,轉攻湖孰、江乘,皆下之,進擊繇於曲阿。

        繇同郡太史慈時自東萊來省繇,會策至,或勸繇可以慈為大將。繇曰:“我若用子義,許子將不當笑我邪!”但使慈偵視輕重。時獨與一騎卒遇策於神亭,策從騎十三,皆堅舊將遼西韓當、零陵黃蓋輩也。慈便前,正與策對,策刺慈馬,而得慈項上手戟,慈亦得策兜鍪。會兩家兵騎並各來赴,於是解散。

        繇與策戰,兵敗,走丹徒。策入曲阿,勞賜將士,發恩布令,告諭諸縣:“其劉繇、笮融等故鄉部曲來降首者,一無所問;樂從軍者,一身行,複除門戶;不樂者不強。”旬日之間,四麵雲集,得見兵二萬餘人,馬千餘匹,威震江東。

        丙辰,袁術表策行殄寇將軍。策將呂範言於策曰:“今將軍事業日大,士眾日盛,而綱紀猶有不整者,範願暫領都督,佐將軍部分之。”策曰:“子衡士大夫,加手下已有大眾,立功於外,豈宜複屈小職,知軍中細事乎!”範曰:“不然。今舍本土而托將軍者,非為妻子也,欲濟世務也。譬猶同舟涉海,一事不牢,俱受其敗。此亦範計,非但將軍也。”策笑,無以答。範出,便釋,著褶,執鞭詣閣下啟事,自稱領都督,策乃授傳,委以眾事;由是軍中肅睦,威禁大行。

        策以張紘為正議校尉,彭城張昭為長史,常令一人居守,一人從征討,及廣陵秦鬆、陳端等亦參與謀謨。策待昭以師友之禮,文武之事,一以委昭。昭每得北方士大夫書疏,專歸美於昭,策聞之,歡笑曰:“昔管子相齊,一則仲父,二則仲父,而桓公為霸者宗。今子布賢,我能用之,其功名獨不在我乎!”

        袁術以從弟胤為丹陽太守。周尚、周瑜皆還壽春。

        劉繇自丹徒將奔會稽,許劭曰:“會稽富實,策之所貪,且窮在海隅,不可往也。不如豫章,北連豫壤,西接荊州;若收合吏民,遣使貢獻,與曹兗州相聞,雖有袁公路隔在其間,其人豺狼,不能久也。足下受王命,孟德、景升必相救濟。”繇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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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六十一漢紀五十三(四)

    初,陶謙以笮融為下邳相,使督廣陵、下邳、彭城糧運。融遂斷三郡委輸以自入,大起浮屠祠,課人誦讀佛經,招致旁郡好佛者至五千餘戶。每浴佛,輒多設飲食,布席於路,經數十,費以巨億計。及曹操擊破陶謙,徐土不安,融乃將男女萬口走廣陵,廣陵太守趙昱待以賓禮。先是彭城相薛禮為陶謙所逼,屯秣陵,融利廣陵資貨,遂乘酒酣殺昱,放兵大掠,因過江依禮,而複殺之。

        劉繇使豫章太守朱皓攻袁術所用太守諸葛玄,玄退保西城。及繇泝江西上,駐於彭澤,使融助皓攻玄。許劭謂繇曰:“笮融出軍,不顧名義者也。朱文明喜推誠以信人。更使密防之。”融到,果詐殺皓,代領郡事。繇進討融,融敗走,入山,為民所殺。詔以前太傅掾華歆為豫章太守。

        丹陽都尉朱治逐吳郡太守許貢而據其郡,貢南依山賊嚴白虎。

        張超在雍丘,曹操圍之急,超曰:“惟臧洪當來救吾。”眾曰:“袁、曹方睦,洪為袁所表用,必不敗好以招禍。”超曰:“子源天下義士,終不背本;但恐見製強力,不相及耳。”洪時為東郡太守,徒跣號泣,從紹請兵,將赴其難,紹不與;請自率所領以行,亦不許。雍丘遂潰,張超自殺,操夷其三族。

        洪由是怨紹,絕不與通。紹興兵圍之,曆年不下。紹令洪邑人陳琳以書喻之,洪複書曰:“仆小人也,本乏誌用;中因行役,蒙主人傾蓋,恩深分厚,遂竊大州,寧樂今日自還接刃乎!當受任之初,自謂究竟大事,共尊王室。豈悟本州島被侵,郡將遘,請師見拒,辭行被拘,使洪故君遂至淪滅,區區微節,無所獲申,豈得複全交友之道、重虧忠孝之名乎!斯所以忍悲揮戈,收淚告絕。行矣孔璋,足下徼利於境外,臧洪投命於君親;吾子托身於盟主,臧洪策名於長安;子謂餘身死而名滅,仆亦笑子生而無聞焉!”

        紹見洪書,知無降意,增兵急攻。城中糧穀已盡,外無強救,洪自度必不免,呼將吏士民謂曰:“袁氏無道,所圖不軌,且不救洪郡將,洪於大義,不得不死;念諸君無事空與此禍,可先城未敗,將妻子出。”皆垂泣曰:“明府與袁氏本無怨隙,今為本朝郡將之故,自致殘困;吏民何忍當舍明府去也!”初尚掘鼠筋角,後無可複食者。主簿啟內廚米三升,請稍以為饘粥,洪歎曰:“何能獨甘此邪!”使作薄糜,班士眾,又殺其愛妾以食將士。將士鹹流涕,無能仰視者。男女七八千人,相枕而死,莫有離叛者。城陷,生執洪。紹大會諸將見洪,謂曰:“臧洪,何相負若此!今日服未?”洪據地材吭唬骸爸鈐事漢,四世五公,可謂受恩。今王室衰弱,無扶翼之意,欲因際會,希冀非望,多殺忠良以立奸威。洪親見呼張陳留為兄,則洪府君亦宜為弟,同共戮力,為國除害,柰何擁眾觀人屠滅!洪惜力劣,不能推刃為天下報仇,何謂服乎!”紹本愛洪,意欲令屈服,原之;見洪辭切,知終不為己用,乃殺之?br/>

        洪邑人陳容少親慕洪,時在紹坐,起謂紹曰:“將軍舉大事,欲為天下除暴,而先誅忠義,豈合天意!臧洪發舉為郡將,柰何殺之!”紹慚,使人牽出,謂曰:“汝非臧洪儔,空複爾為!”容顧曰:“仁義豈有常,蹈之則君子,背之則小人。今日寧與臧洪同日而死,不與將軍同日而生也!”遂複見殺,在坐無不歎息,竊相謂曰:“如何一日殺二烈士!”

        公孫瓚殺劉虞,盡有幽州之地,誌氣益盛,恃其才力,不恤百姓,記過忘善,睚眥必報。衣冠善士,名在其右者,必以法害之,有材秀者,必抑困使在窮苦之地。或問其故,瓚曰:“衣冠皆自以職分當貴,不謝人惠。”故所寵愛,類多商販、庸兒,與為兄弟,或結婚姻,所在侵暴,百姓怨之。

        劉虞從事漁陽鮮於輔等,合率州兵欲共報仇,以燕國閻柔素有恩信,推為烏桓司馬。柔招誘胡、漢數萬人,與瓚所置漁陽太守鄒丹戰於潞北,斬丹等四千餘級。烏桓峭王亦率種人及鮮卑七千餘騎,隨輔南迎虞子和與袁紹將曲義合兵十萬共攻瓚,破瓚於鮑丘,斬首二萬餘級。於是代郡、廣陽、上穀、右北平各殺瓚所置長吏,複與鮮於輔、劉和兵合,瓚軍屢敗。

        先是有童謠曰:“燕南垂,趙北際,中央不合大如礪,唯有此中可避世。”瓚自謂易地當之,遂徙鎮易,為圍塹十重,於塹築京,皆高五六丈,為樓其上;中塹為京,特高十丈,自居焉。以鐵為門,斥去左右,男人七歲以上不得入門,專與姬妾居。其文簿、書記皆汲而上之。令婦人習為大聲,使聞數百步,以傳宣令。疏遠賓客,無所親信,謀臣猛將,稍稍乖散。自此之後,希複攻戰。或問其故。瓚曰:“我昔驅畔胡於塞表,掃黃巾於孟津,當此之時,謂天下指麾可定。至於今日,兵革方始,觀此,非我所決,不如休兵力耕,以救凶年。兵法,百樓不攻。今吾諸營樓數十重,積穀三百萬斛。食盡此穀,足以待天下之事矣。”

        南單於於扶羅死,弟呼廚泉立,居於平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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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六十二漢紀五十四(一)

    起柔兆困敦(丙子),盡著雍攝提格(戊寅),凡三年。

        孝獻皇帝建安元年(丙子、一九六年)

        春,正月,癸酉,大赦,改元。

        董承、張楊欲以天子還雒陽,楊奉、李樂不欲,由是諸將更相疑貳。二月,韓暹攻董承,承奔野王。韓暹屯聞喜,胡才、楊奉之塢鄉。胡才欲攻韓暹,上使人喻止之。

        汝南、潁川黃巾何儀等擁眾附袁術,曹操擊破之。

        張楊使董承先繕修雒陽宮。太仆趙岐為承說劉表,使遣兵詣雒陽,助修宮室;軍資委輸,前後不絕。夏,五月,丙寅,帝遣使至楊奉、李樂、韓暹營,求送至雒陽,奉等從詔。六月乙未,車駕幸聞喜。

        袁術攻劉備以爭徐州,備使司馬張飛守下邳,自將拒術於盱眙、淮陰,相持經月,更有勝負。下邳相曹豹,陶謙故將也,與張飛相失,飛殺之,城中乖亂。袁術與呂布書,勸令襲下邳,許助以軍糧。布大喜,引軍水陸東下。備中郎將丹陽許耽開門迎之。張飛敗走,布虜備妻子及將吏家口。備聞之,引還,比至下邳,兵潰。備收餘兵東取廣陵,與袁術戰,又敗,屯於海西,饑餓困踧,吏士相食,從事東海麋竺以家財助軍。備請降於布,布亦忿袁術運糧不繼,乃召備,複以為豫州刺史,與勢擊術,使屯小沛。布自稱徐州牧。

        布將河內郝萌夜攻布,布科頭袒衣,走詣都督高順營。順嚴兵入府討之,萌敗走;比明,萌將曹性擊斬萌。

        庚子,楊奉、韓暹奉帝東還,張楊以糧迎道路。秋,七月,甲子,車駕至雒陽,幸故中常侍趙忠宅。丁醜,大赦。八月,辛醜,幸南宮楊安殿。張楊以為己功,故名其殿曰楊安。楊謂諸將曰:“天子當與天下共之,朝廷自有公卿大臣,楊當出扞外難。”遂還野王,楊奉亦出屯梁,韓暹、董承並留宿衛。癸卯,以安國將軍張楊為大司馬,楊奉為車騎將軍,韓暹為大將軍、領司隸校尉,皆假節鉞。

        是時,宮室燒盡,百官披荊棘,依牆壁間,州郡各擁強兵,委輸不至;僚饑乏,尚書郎以下自出采穭,或饑死牆壁間,或為兵士所殺。

        袁術以讖言“代漢者當塗高”,自雲名字應之。又以袁氏出陳,為舜後,以黃代赤,德運之次,遂有僭逆之謀。聞孫堅得傳國璽,拘堅妻而奪之。及聞天子敗於曹陽,乃會下議稱尊號;眾莫敢對。主簿閻象進曰:“昔周自後稷至於文王,積德累功,參分天下有其二,猶服事殷。明公雖奕世克昌,未若有周之盛;漢室雖微,未若殷紂之暴也!”術默然。

        術聘處士張範;範不往,使其弟承謝之。術謂承曰:“孤以土地之廣,士民之眾,欲徼福齊桓,擬跡高祖,何如?”承曰:“在德不在強。夫用德以同天下之欲,雖由匹夫之資而興霸王之功,不足為難。若苟欲僭擬,幹時而動,眾之所棄,誰能興之!”術不悅。

        孫策聞之,與術書曰:“成湯討桀稱"有夏多罪",武王伐紂曰"殷有重罰",此二主者,雖有聖德,假使時無失道之過,無由逼而取也。今主上非有惡於天下,徒以幼小,脅於強臣,異於湯、武之時也。且董卓貪淫驕陵,誌無紀極,至於廢主自興,亦猶未也,而天下同心疾之,況效尤而甚焉者乎!又聞幼主明智聰敏,有夙成之德,天下雖未被其恩,鹹歸心焉。使君五世相承,為漢宰輔,榮寵之盛,莫與為比,宜效忠守節,以報王室,則旦、奭之美,率土所望也。時人多惑圖緯之言,妄牽非類之文,苟以悅主為美,不顧成敗之計,古今所慎,可不孰慮!忠言逆耳,駁議致憎,苟有益於尊明,無所敢辭。”術始自以為有淮南之眾,料策必與己合,及得其書,愁沮發疾。不納其言,策遂與之絕。

        曹操在許,謀迎天子。眾以為“山東未定,韓暹、楊奉,負功恣睢,未可卒製。”荀彧曰:“昔晉文公納周襄王而諸侯景從,漢高祖為義帝縞素而天下歸心。自天子蒙塵,將軍首唱義兵,徒以山東擾亂,未遑遠赴。今鑾駕旋軫,東京榛蕪,義士有存本之思,兆民懷感舊之哀。誠因此時,奉主上以從人望,大順也;秉至公以服天下,大略也;扶弘義以致英俊,大德也。四方雖有逆節,其何能為?韓暹、楊奉,安足恤哉!若不時定,使豪傑生心,後雖為慮,亦無及矣。”操乃遣揚武中郎將曹洪將兵西迎天子,董承等據險拒之,洪不得進。

        議郎董昭,以楊奉兵馬最強而少黨援,作操書與奉曰:“吾與將軍聞名慕義,便推赤心。今將軍拔萬乘之艱難,反之舊都,翼佐之功,超世無疇,何其休哉!方今凶猾夏,四海未寧,神器至重,事在維輔;必須眾賢,以清王軌,誠非一人所能獨建,心腹四支,實相恃賴,一物不備,則有闕焉。將軍當為內主,吾為外援,今吾有糧,將軍有兵,有無相通,足以相濟,死生契闊,相與共之。”奉得書喜悅,語諸將軍曰:“兗州諸軍近在許耳,有兵有糧,國家所當依仰也。”遂共表操為鎮東將軍,襲父爵費亭侯。

        韓暹矜功專恣,董承患之,因潛召操;操乃將兵詣雒陽。至,奏韓暹、張楊之罪。暹懼誅,單騎奔楊奉。帝以暹、楊有翼車駕之功,詔一切勿問。辛亥,以曹操領司隸校尉、錄尚書事。操於是誅尚書馮碩等三人,討有罪也;封衛將軍董承等十三人為列侯,賞有功也;贈射聲校尉沮為弘農太守,矜死節也。

        操引董昭並坐,問曰:“今孤來此,當施何計?”昭曰:“將軍興義兵以誅暴亂,入朝天子,輔翼王室,此五霸之功也。此下諸將,人殊意異,未必服從,今留匡弼,事勢不便,惟有移駕幸許耳。然朝廷播越,新還舊京,遠近跂望,冀一朝獲安,今複徙駕,不厭眾心。夫行非常之事,乃有非常之功,願將軍算其多者。”操曰:“此孤本誌也。楊奉近在梁耳,聞其兵精,得無為孤累乎?”昭曰:“奉少黨援,心相憑結,鎮東、費亭之事,皆奉所定,宜時遣使厚遺答謝,以安其意。說"京都無糧,欲車駕暫幸魯陽,魯陽近許,轉運稍易,可無縣乏之憂。"奉為人勇而寡慮,必不見疑,比使往來,足以定計,奉何能為累!”操曰:“善!”遣使詣奉。庚申,車駕出轘轅而東,遂遷都許。己巳,幸曹操營,以操為大將軍,封武平侯。始立宗廟社稷於許。

        孫策將取會稽。吳人嚴白虎等眾各萬餘人,處處屯聚,諸將欲先擊白虎等。策曰:“白虎等盜,非有大誌,此成禽耳。”遂引兵渡浙江。會稽功曹虞翻說太守王朗曰:“策善用兵,不如避之。”朗不從。發兵拒策於固陵。

        策數渡水戰,不能克。策叔父靜說策曰:“朗負阻城守,難可卒拔。查瀆南去此數十,宜從彼據其內,所謂攻其無備,出其不意者也。”策從之,夜,多然火為疑兵,分軍投查瀆道,襲高遷屯。朗大驚,遣故丹陽太守周昕等帥兵逆戰,策破昕等,斬之。朗遁走;虞翻追隨營護朗,浮海至東冶,策追擊,大破之,朗乃詣策降。

        策自領會稽太守,複命虞翻為功曹,待以交友之禮。策好遊獵,翻諫曰:“明府喜輕出微行,從官不暇嚴,吏卒常苦之。夫君人者不重則不威,故白龍魚服,困於豫且;白蛇自放,劉季害之。願少留意!”策曰:“君言是也。”然不能改。

        九月,司徒淳於嘉、太尉楊彪、司空張喜皆罷。

        車駕之東遷也,楊奉自梁欲邀之,不及。冬,十月,曹操征奉,奉南奔袁術,遂攻其梁屯,拔之。

        詔書下袁紹,責以“地廣兵多,而專自樹黨,不聞勤王之師,但擅相討伐。”紹上書深自陳愬。戊辰,以紹為太尉,封鄴侯。紹恥班在曹操下,怒曰:“曹操當死數矣,我輒救存之,今乃挾天子以令我乎!”表辭不受。操懼,請以大將軍讓紹。丙戌,以操為司空,行車騎將軍事。

        操以荀彧為侍中,守尚書令。操問彧以策謀之士,彧薦其從子蜀郡太守攸及潁川郭嘉。操征攸為尚書,與語,大悅,曰:“公達,非常人也。吾得與之計事,天下當何憂哉!”以為軍師。

        初,郭嘉往見袁紹,紹甚敬禮之,居數十日,謂紹謀臣辛評、郭圖曰:“夫智者審於量主,故百全而功名可立。袁公徒欲效周公之下士,而不知用人之機,多端寡要,好謀無決,欲與共濟天下大難,定霸王之業,難矣。吾將更舉而求主,子盍去乎!”二人曰:“袁氏有恩德於天下,人多歸之,且今最強;去將何之!”嘉知其不寤,不複言,遂去之。操召見,與論天下事,喜曰:“使孤成大業者,必此人也!”嘉出,亦喜曰:“真吾主也!”操表嘉為司空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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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六十二漢紀五十四(二)

    操以山陽滿寵為許令,操從弟洪,有賓客在許界數犯法,寵收治之,洪書報寵,寵不聽。洪以白操,操召許主者,寵知將欲原客,乃速殺之。操喜曰:“當事不當爾邪!”

        北海太守孔融,負其高氣,誌在靖難,而才疏意廣,訖無成功。高談清,盈溢官曹,辭氣清雅,可玩而誦,論事考實,難可悉行。但能張磔網羅,而目理甚疏;造次能得人心,久久亦不願附也。其所任用,好奇取異,多剽輕小才。至於尊事名儒鄭玄,執子孫禮,易其鄉名曰鄭公鄉,及清之士左承祖、劉義遜等,皆備在座席而已,不與論政事,曰:“此民望,不可失也!”

        黃巾來寇,融戰敗,走保都昌。時袁、曹、公孫首尾相連,融兵弱糧寡,孤立一隅,不與相通。左承祖勸融宜自托強國,融不聽而殺之,劉義遜棄去。青州刺史袁譚攻融,自春至夏,戰士所餘纔數百人,流矢交集,而融猶隱幾讀書,談笑自若。城夜陷,及奔東山,妻子為譚所虜。曹操與融有舊,征為將作大匠。

        袁譚初至青州,其土自河而西,不過平原。譚北排田楷,東破孔融,威惠甚著;其後信任小,肆誌奢淫,聲望遂衰。

        中平以來,天下亂離,民棄農業,諸軍並起,率乏糧榖,無終歲之計,饑則寇掠,飽則棄餘,瓦解流離,無敵自破者,不可勝數。袁紹在河北,軍人仰食桑椹,袁術在江淮,取給蒲蠃,民多相食,州蕭條。羽林監棗祗請建置屯田,曹操從之,以祗為屯田都尉,以騎都尉任峻為典農中郎將。募民屯田許下,得榖百萬斛。於是州郡例置田官,所在積穀,倉廩皆滿。故操征伐四方,無運糧之勞,遂能兼雄。軍國之饒,起於祗而成於峻。

        袁術畏呂布為己害,乃為子求婚,布複許之。術遣將紀靈等步騎三萬攻劉備,備求救於布。諸將謂布曰:“將軍常欲殺劉備,今可假手於術。”布曰:“不然。術若破備,則北連泰山諸將,吾為在術圍中,不得不救也。”便率步騎千餘馳往赴之。靈等聞布至,皆斂兵而止。布屯沛城西南,遣鈴下請靈等,靈等亦請布,布往就之,與備共飲食。布謂靈等曰:“玄德,布弟也,為諸君所困,故來救之。布性不喜合,喜解耳。”乃令軍候植戟於營門,布彎弓顧曰:“諸君觀布射戟小支,中者當各解兵,不中可留決。”布一發,正中戟支。靈等皆驚,言:“將軍天威也!”明日複歡會,然後各罷。

        備合兵得萬餘人,布惡之,自出兵攻備;備敗走,歸曹操,操厚遇之,以為豫州牧。或謂操曰:“備有英雄之誌,今不早圖,後必為患。”操以問郭嘉,嘉曰:“有是。然公起義兵,為百姓除暴,推誠杖信以招俊傑,猶懼其未也。今備有英雄名,以窮歸己而害之,是以害賢為名也。如此,則智士將自疑,回心擇主,公誰與定天下乎!夫除一人之患以沮四海之望,安危之機也,不可不察。”操笑曰:“君得之矣!”遂益其兵,給糧食,使東至沛,收散兵以圖呂布。

        初,備在豫州,舉陳郡袁渙為茂才。渙為呂布所留,布欲使渙作書罵辱備,渙不可,再三強之,不許。布大怒,以兵脅渙曰:“為之則生,不為則死!”渙顏色不變,笑而應之曰:“渙聞唯德可以辱人,不聞以罵!使彼固君子邪,且不恥將軍之言;彼誠小人邪,將複將軍之意,則辱在此不在於彼。且渙他日之事劉將軍,猶今日之事將軍也,如一旦去此,複罵將軍,可乎?”布慚而止。

        張濟自關中引兵入荊州界,攻穰城,為流矢所中死。荊州官屬皆賀,劉表曰:“濟以窮來,主人無禮,至於交鋒,此非牧意,牧受吊,不受賀也。”使人納其眾;眾聞之喜,皆歸心焉。濟族子建忠將軍繡代領其眾,屯宛。

        初,帝出長安,宣威將軍賈詡上還印綬,往依段煨於華陰。詡素知名,為煨軍所望,煨禮奉甚備。詡潛謀歸張繡,或曰:“煨待君厚矣,君去安之!”詡曰:“煨性多疑,有忌詡意,禮雖厚,不可恃久,將為所圖。去必喜,又望吾結大援於外,必厚吾妻子;繡無謀主,亦願得詡:則家與身必俱全矣。”詡遂往,繡執子孫禮,煨果善視其家。詡說繡附於劉表,繡從之。詡往見表,表以客禮待之。詡曰:“表,平世三公才也,不見事變,多疑無決,無能為也!”

        劉表愛民養士,從容自保,境內無事,關西、兗、豫學士歸之者以千數。表乃起立學校,講明經術,命故雅樂郎河南杜夔作雅樂。樂備,表欲庭觀之。夔曰:“今將軍號不為天子,合樂而庭作之,無乃不可乎!”表乃止。

        平原禰衡,少有才辯,而尚氣剛傲,孔融薦之於曹操。衡罵辱操,操怒,謂融曰:“禰衡豎子,孤殺之,猶雀鼠耳!顧此人素有虛名,遠近將謂孤不能容之。”乃送與劉表,表延禮以為上賓。衡稱表之美盈口,而好議貶其左右,於是左右因形而譖之曰:“衡稱將軍之仁,西伯不過也,唯以為不能斷,終不濟者,必由此也。”其言實指表短,而非衡所言也。表由是怒,以江夏太守黃祖性急,送衡與之,祖亦善待焉。後衡眾辱祖,祖殺之。

        獻帝建安二年(丁醜、一九七年)

        春,正月,曹操討張繡,軍於淯水,繡舉眾降。操納張濟之妻,繡恨之;又以金與繡驍將胡車兒,繡聞而疑懼,襲擊操軍,殺操長子昂。操中流矢,敗走,校尉典韋與繡力戰,左右死傷略盡,韋被數十創。繡兵前搏之,韋雙挾兩人擊殺之,材看舐死。操收散兵,還住舞陰。繡率騎來追,操擊破之,繡走還穰,複與劉表合?br/>

        是時,諸軍大亂,平虜校尉泰山於禁獨整眾而還,道逢青州兵劫掠人,禁數其罪而擊之;青州兵走,詣操。禁至,先立營壘,不時謁操。或謂禁:“青州兵已訴君矣,宜促詣公辨之。”禁曰:“今賊在後,追至無時,不先為備,何以待敵!且公聰明,譖訴何緣得行!”徐鑿塹安營訖,乃入謁,具陳其狀。操悅,謂禁曰:“淯水之難,吾猶狼狽,將軍在亂能整,討暴堅壘,有不可動之節,雖古名將,何以加之!”於是錄禁前後功,封益壽亭侯。操引軍還許。

        袁紹與操書,辭語驕慢。操謂荀彧、郭嘉曰:“今將討不義而力不敵,何如?”對曰:“劉、項之不敵,公所知也。漢祖唯智勝項羽,故羽雖強,終為所禽。今紹有十敗,公有十勝,紹雖強,無能為也。紹繁禮多儀,公體任自然,此道勝也。紹以逆動,公奉順以率天下,此義勝也。桓、靈以來,政失於寬,紹以寬濟寬,故不攝,公糾之以猛,上下知製,此治勝也。紹外寬內忌,用人而疑之,所任唯親戚子弟,公外易簡而內機明,用人無疑,唯才所宜,不間遠近,此度勝也。紹多謀少決,失在後事,公得策輒行,應變無窮,此謀勝也。紹高議揖讓以收名譽,士之好言飾外者多歸之,公以至心待人,不為虛美,士之忠正遠見而有實者皆願為用,此德勝也。紹見人饑寒,恤念之,形於顏色,其所不見,慮或不及,公於目前小事,時有所忽,至於大事,與四海接,恩之所加,皆過其望,雖所不見,慮無不周,此仁勝也。紹大臣爭權,讒言惑亂,公禦下以道,浸潤不行,此明勝也。紹是非不可知,公所是進之以禮,所不是正之以法,此文勝也。紹好為虛勢,不知兵要,公以少克眾,用兵如神,軍人恃之,敵人畏之,此武勝也。”操笑曰:“如卿所言,孤何德以堪之!”嘉又曰:“紹方北擊公孫瓚,可因其遠征,東取呂布;若紹為寇,布為之援,此深害也。”彧曰:“不先取呂布,河北未易圖也。”操曰:“然,吾所惑者,又恐紹侵擾關中,西亂羌、胡,南誘蜀、漢,是我獨以兗、豫抗天下六分之五也,為將柰何?”彧曰:“關中將帥以十數,莫能相一,唯韓遂、馬騰最強,彼見山東方爭,必各擁眾自保,今若撫以恩德,遣使連和,雖不能久安,比公安定山東,足以不動。侍中、尚書仆射鍾繇有智謀,若屬以西事,公無憂矣。”操乃表繇以侍中守司隸校尉,持節督關中諸軍,特使不拘科製。繇至長安,移書騰、遂等,為陳禍福,騰、遂各遣子入侍。

        袁術稱帝於壽春,自稱仲家,以九江太守為淮南尹,置公卿百官,郊祀天地。沛相陳珪,球弟子也,少與術遊;術以書召珪,又劫質其子,期必致珪。珪答書曰:“曹將軍興複典刑,將撥平凶慝,以為足下當戮力同心,匡翼漢室;而陰謀不軌,以身試禍,欲吾營私阿附,有死不能也。”術欲以故兗州刺史金尚為太尉,尚不許而逃去,術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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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六十二漢紀五十四(三)

    三月,詔將作大匠孔融持節拜袁紹大將軍,兼督冀、青、幽、四州。

        夏,五月,蝗。

        袁術遣使者韓胤以稱帝事告呂布,因求迎婦,布遣女隨之。陳珪恐徐、揚合從,為難未已,往說布曰:“曹公奉迎天子,輔讚國政,將軍宜與協同策謀,共存大計。今與袁術結昏,必受不義之名,將有累卵之危矣!”布亦怨術初不己受也,女已在塗,乃追還絕昏,械送韓胤,梟首許市。

        陳珪欲使子登詣曹操,布固不肯。會詔以布為左將軍,操複遺布手書,深加尉納。布大喜,遣登奉章謝恩,答操書。登見操,因陳布勇而無謀,輕於去就,宜早圖之。操曰:“布狼子野心,誠難久養,非卿莫究其情偽。”增珪秩中二千石,拜登廣陵太守。臨別,操執登手曰:“東方之事,便以相付。”令陰合部眾以為內應。

        始,布因登求徐州牧不得,登還,布怒,拔戟斫幾曰:“卿父勸吾協同曹操,絕婚公路;今吾所求無獲,而卿父子並顯重,但為卿所賣耳!”登不為動容,徐對之曰:“登見曹公言:"養將軍譬如養虎,當飽其肉,不飽則將噬人。"公曰:"不如卿言。譬如養鷹,饑為用,饑則揚去。"其言如此。”布意乃解。

        袁術遣其大將張勳、橋蕤等與韓暹、楊奉連勢,步騎數萬趣下邳,七道攻布。布時有兵三千,馬四百匹,懼其不敵,謂陳珪曰:“今致術軍,卿之由也,為之柰何?”珪曰:“暹、奉與術,卒合之師耳,謀無素定,不能相維,子登策之,比於連雞,勢不俱棲,立可離也。”布用珪策,與暹、奉書曰:“二將軍親拔大駕,而布手殺董卓,俱立功名,今柰何與袁術同為賊乎!不如相與力破術,為國除害。”且許悉以術軍資與之。暹、奉大喜,回計從布。布進軍,去勳營百步,暹、奉兵同時叫呼,並到勳營,勳等散走,布兵追擊,斬其將十人首,所殺傷墮水死者殆盡。布因與暹、奉合軍向壽春,水陸並進,到鍾離,所過虜掠,還渡淮北,留書辱術。術自將步騎五千揚兵淮上,布騎皆於水北大咍笑之而還。

        泰山賊帥臧霸襲琅邪相蕭建於莒,破之。霸得建資實,許以賂布而未送,布自往求之。其督將高順諫曰:“將軍威名宣播,遠近所畏,何求不得,而自行求賂!萬一不克,豈不損邪!”布不從。至莒,霸等不測往意,固守拒之,無獲而還。

        順為人清白有威嚴,少言辭,所將七百餘兵,號令整齊,每戰必克,名“陷陳營”。布後疏順,以魏續有內外之親,奪其兵以與續,及當攻戰,則複令順將,順亦終無恨意。布性決易,所為無常,順每諫曰:“將軍舉動,不肯詳思,忽有失得,動輒言誤,誤豈可數乎!”布知其忠而不能從。

        曹操遣議郎王誧以詔書拜孫策為騎都尉,襲爵烏程侯,領會稽太守,使與呂布及吳郡太守陳瑀共討袁術。策欲得將軍號以自重,誧便承製假策明漢將軍。

        策治嚴,行到錢唐。瑀陰圖襲策,潛結祖郎、嚴白虎等,使為內應。策覺之,遣其將呂範、徐逸攻瑀於海西;瑀敗,單騎奔袁紹。

        初,陳王寵有勇,善弩射。黃巾賊起,寵治兵自守,國人畏之,不敢離叛。國相會稽駱俊素有維恩,是時王侯無複租祿,而數見虜奪,或日而食,轉死溝壑,而陳獨富強,鄰郡人多歸之,有眾十餘萬。及州郡兵起,寵率眾屯陽夏,自稱輔漢大將軍。袁術求糧於陳,駱俊拒絕之,術忿恚,遣客詐殺俊及寵,陳由是破敗。

        秋,九月,司空曹操東征袁術。術聞操來,棄軍走,留其將橋蕤等於蘄陽以拒操;操擊破蕤等,皆斬之。術走渡淮,時天旱歲荒,士民凍餒,術由是遂衰。

        操辟陳國何夔為掾,問以袁術何如,對曰:“天之所助者順,人之所助者信。術無信順之實而望天人之助,其可得乎!”操曰:“為國失賢則亡,君不為術所用,亡,不亦宜乎!”操性嚴,掾屬公事往往加杖;夔常蓄毒藥,誓死無辱,是以終不見及。

        沛國許褚,勇力絕人,聚少年及宗族數千家,堅壁以禦外寇,淮、汝、陳、梁間皆畏憚之,操徇淮、汝,褚以眾歸操,操曰:“此吾樊噲也!”日拜都尉,引入宿衛,諸從褚俠客,皆以為虎士焉。

        故太尉楊彪與袁術昏姻,曹操惡之,誣雲欲圖廢立,奏收下獄,劾以大逆。將作大匠孔融聞之,不及朝服,往見操曰:“楊公四世清德,海內所瞻。周書,父子兄弟,罪不相及,況以袁氏歸罪楊公乎!”操曰:“此國家之意。”融曰:“假使成王殺召公,周公可得言不知邪!”操使許令滿寵按彪獄,融與尚書令荀彧皆屬寵曰:“但當受辭,勿加考掠。”寵一無所報,考訊如法。數日,求見操,言之曰:“楊彪考訊,無他辭語。此人有名海內,若罪不明白,必大失民望;竊為明公惜之。”操日赦出彪。初,彧、融聞寵考掠彪,皆怒;及因此得出,乃更善寵。彪見漢室衰微,政在曹氏,遂稱腳攣,積十餘年不行,由是得免於禍。

        馬日磾喪至京師,朝廷議欲加禮,孔融曰:“日磾以上公之尊,秉髦節之使,而曲媚奸臣,為所牽率,王室大臣,豈得以見脅為辭!聖上哀矜舊臣,未忍追按,不宜加禮。”朝廷從之。金尚喪至京師,詔百官吊祭,拜其子瑋為郎中。

        冬,十一月,曹操複攻張繡,拔湖陽,禽劉表將鄧濟;又攻舞陰,下之。

        韓暹、楊奉在下邳,寇掠徐、揚間,軍饑餓,辭呂布,欲詣荊州;布不聽。奉知劉備與布有宿憾,私與備相聞,欲共擊布;備陽許之。奉引軍詣沛,備請奉入城,飲食未半,於座上縛奉,斬之。暹失奉,孤特,與十餘騎歸州,為杼秋令張宣所殺。胡才、李樂留河東,才為怨家所殺,樂自病死。郭汜為其將伍習所殺。

        潁川杜襲、趙儼、繁欽避亂荊州,劉表俱待以賓禮。欽數見奇於表,襲喻之曰:“吾所以與子俱來者,徒欲全身以待時耳,豈謂劉牧當為撥亂之主而規長者委身哉!子若見能不已,非吾徒也,吾與子絕矣!”欽慨然曰:“請敬受命!”及曹操迎天子都許,儼謂欽曰:“曹鎮東必能匡濟華夏,吾知歸矣!”遂還詣操,操以儼為朗陵長。

        陽安都尉江夏李通妻伯父犯法,儼收治,致之大辟。時殺生之柄,決於牧守,通妻子號泣以請其命。通曰:“方與曹公戮力,義不以私廢公!”嘉儼執憲不阿,與為親交。

        獻帝建安三年(戊寅、一九八年)

        春,正月,曹操還許。三月,將複擊張繡。荀攸曰:“繡與劉表相恃為強;然繡以遊軍仰食於表,表不能供也,勢必乖離。不如緩軍以待之,可誘而致也;若急之,其勢必相救。”操不從,圍繡於穰。

        夏,四月,使謁者仆射裴茂,詔關中諸將段煨等討李傕,夷其三族。以煨為安南將軍,封閺鄉侯。

        初,袁紹每得詔書,患其有不便於己者,欲移天子自近,使說曹操以許下埤濕,雒陽殘破,宜徙都鄄城以就全實;操拒之。田豐說紹曰:“徙都之計,不克從,宜早圖許,奉迎天子,動托詔書,號令海內,此算之上者。不爾,終為人所禽,雖悔無益也。”紹不從。

        會紹亡卒詣操,雲田豐勸紹襲許,操解穰圍而還,張繡率眾追之。五月,劉表遣兵救繡,屯於安眾,守險以絕軍後。操與荀彧書曰:“吾到安眾,破繡必矣。”及到安眾,操軍前後受敵,操乃夜鑿險偽遁。表、繡悉軍來追,操縱奇兵步騎夾攻,大破之。他日,彧問操:“前策賊必破,何也?”操曰:“虜遏吾歸師,而與吾死地,吾是以知勝矣。”

        繡之追操也,賈詡止之曰:“不可追也,追必敗。”繡不聽,進兵交戰,大敗而還。詡登城謂繡曰:“促更追之,更戰必勝。”繡謝曰:“不用公言,以至於此,今已敗,柰何複追?”詡曰:“兵勢有變,促追之!”繡素信詡言,遂收散卒更追,合戰,果以勝還。乃問詡曰:“繡以精兵追退軍而公曰必敗,以敗卒擊勝兵而公曰必克,悉如公言,何也?”詡曰:“此易知耳。將軍雖善用兵,非曹公敵也。曹公軍新退,必自斷後,故知必敗。曹公攻將軍,無失策,力未盡而一朝引退,必國內有故也。已破將軍,必輕軍速進,留諸將斷後,諸將雖勇,非將軍敵,故雖用敗兵而戰必勝也。”繡乃服。

        呂布複與袁術通,遣其中郎將高順及北地太守鴈門張遼攻劉備;曹操遣將軍夏侯惇救之,為順等所敗。秋,九月,順等破沛城,虜備妻子,備單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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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六十二漢紀五十四(四)

    曹操欲自擊布,諸將皆曰:“劉表、張繡在後,而遠襲呂布,其危必也。”荀攸曰:“表、繡新破,勢不敢動。布驍猛,又恃袁術,若從橫淮、泗間,豪傑必應之。今乘其初叛,眾心未一,往可破也。”操曰:“善!”比行,泰山屯帥臧霸、孫觀、吳敦、尹禮、昌豨等皆附於布。操與劉備遇於梁,進至彭城。陳宮謂布:“宜逆擊之,以逸擊勞,無不克也。”布曰:“不如待其來,蹙著泗水中。”冬,十月,操屠彭城。廣陵太守陳登率郡兵為操先驅,進至下邳。布自將屢與操戰,皆大敗,還保城,不敢出。

        操遺布書,為陳禍福;布懼,欲降。陳宮曰:“曹操遠來,勢不能久。將軍若以步騎出屯於外,宮將餘眾閉守於內,若向將軍,宮引兵而攻其背;若但攻城,則將軍救於外。不過旬月,操軍食盡,擊之,可破也。”布然之,欲使宮與高順守城,自將騎斷操糧道。布妻謂布曰:“宮、順素不和,將軍一出,宮、順必不同心共城守也,如有蹉跌,將軍當於何自立乎!且曹氏待公台如赤子,獨舍而歸我。今將軍厚公台不過曹氏,而欲委全城,捐妻子,孤軍遠出,若一旦有變,妾豈得複為將軍妻哉!”布乃止;潛遣其官屬許汜、王楷求救於袁術。術曰:“布不與我女,理自當敗,何為複來?”汜、楷曰:“明上今不救布,為自敗耳;布破,明上亦破也。”術乃嚴兵為布作聲援。布恐術為女不至,故不遣救兵,以綿纏女身縛著馬上,夜自送女出,與操守兵相觸,格射不得過,複還城。

        河內太守張楊素與布善,欲救之,不能,乃出兵東市,遙為之勢。十一月,楊將楊醜殺楊以應操,別將眭固複殺醜,將其眾北合袁紹。楊性仁和,無威刑,下人謀反發覺,對之涕泣,輒原不問,故及於難。

        操掘塹圍下邳,積久,士卒疲敝,欲還。荀攸、郭嘉曰:“呂布勇而無謀,今屢戰皆北,銳氣衰矣。三軍以將為主,主衰則軍無奮意。陳宮有智而遲,今及布氣之未複,宮謀之未定,急攻之,布可拔也。”乃引沂、泗灌城,月餘,布益困迫,臨城謂操軍士曰:“卿曹無相困我,我當自首於明公。”陳宮曰:“逆賊曹操,何等明公!今日降之,若卵投石,豈可得全也!”

        布將侯成亡其名馬,已而複得之,諸將合禮以賀成,成分酒肉先入獻布。布怒曰:“布禁酒而卿等醞釀,為欲因酒共謀布邪!”成忿懼,十二月,癸酉,成與諸將宋憲、魏續等共執陳宮、高順,率其眾降。布與麾下登白門樓。兵圍之急,布令左右取其首詣操,左右不忍,乃下降。

        布見操曰:“今日已往,天下定矣。”操曰:“何以言之?”布曰:“明公之所患不過於布,今已服矣。若令布將騎,明公將步,天下不足定也。”顧謂劉備曰:“玄德,卿為坐上客,我為降虜,繩縛我急,獨不可一言邪?”操笑曰:“縛虎不得不急。”乃命緩布縛,劉備曰:“不可。明公不見呂布事丁建陽、董太師乎!”操頷之。布目備曰:“大耳兒,最叵信!”

        操謂陳宮曰:“公台平生自謂智有餘,今竟何如!”宮指布曰:“是子不用宮言,以至於此。若其見從,亦未必為禽也。”操曰:“柰卿老母何?”宮曰:“宮聞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親,老母存否,在明公,不在宮也。”操曰:“柰卿妻子何?”宮曰:“宮聞施仁政於天下者不絕人之祀,妻子存否,在明公,不在宮也。”操未複言。宮請就刑,遂出,不顧,操為之泣涕,布、順皆縊殺之,傳首許市。操召陳宮之母,養之終其身,嫁宮女,撫視其家,皆厚於初。

        前尚書令陳紀、紀子在布軍中,操皆禮用之。張遼將其眾降,拜中郎將。臧霸自亡匿,操募索得之,使霸招吳敦、尹禮、孫觀等,皆詣操降。操乃分琅邪、東海為城陽、利城、昌慮郡,悉以霸等為守、相。

        初,操在兗州,以徐翕、毛暉為將。及兗州亂,翕、暉皆叛。兗州定,翕、暉亡命投霸。操語劉備,令霸送二首,霸謂備曰:“霸所以能自立者,以不為此也。霸受主公生全之恩,不敢違命;然王霸之君,可以義告,願將軍為之辭。”備以霸言白操,操歎息謂霸曰:“此古人之事,而君能行之,孤之願也。”皆以翕、暉為郡守。陳登以功加伏波將軍。

        劉表與袁紹深相結約。治中鄧羲諫表,表曰:“內不失貢職,外不背盟主,此天下之達義也。治中獨何怪乎?”羲乃辭疾而退。

        長沙太守張羨,性屈強,表不禮焉。郡人桓階說羨舉長沙、零陵、桂陽三郡以拒表,遣使附於曹操,羨從之。

        孫策遣其正議校尉張紘獻方物,曹操欲撫納之,表策為討逆將軍,封吳侯;以弟女配策弟匡,又為子彰取孫賁女;禮辟策弟權、翊;以張紘為侍禦史。

        袁術以周瑜為居巢長,以臨淮魯肅為東城長。瑜、肅知術終無所成,皆棄官渡江從孫策,策以瑜為建威中郎將。肅因家於曲阿。

        曹操表征王朗,策遣朗還。操以朗為諫議大夫,參司空軍事。

        袁術遣間使齎印綬與丹陽宗帥祖郎等,使激動山越,共圖孫策。劉繇之奔豫章也,太史慈遁於蕪湖山中,自稱丹陽太守。策已定宣城以東,惟涇以西六縣未服,慈因進住涇縣,大為山越所附。於是策自將討祖郎於陵陽,禽之。策謂郎曰:“爾昔襲孤,斫孤馬鞍,今創軍立事,除棄宿恨,惟取能用,與天下通耳,非但汝,汝勿恐怖。”郎叩頭謝罪,破械,署門下賊曹。又討太史慈於勇,禽之,解縛,捉其手曰:“寧識神亭時邪?若卿爾時得我雲何?”慈曰:“未可量也。”策大笑曰:“今日之事,當與卿共之,聞卿有烈義,天下智士也,但所托未得其人耳。孤是卿知己,勿憂不如意也。”署門下督。軍還,祖郎、太史慈俱在前導,軍人以為榮。

        會劉繇卒於豫章,士眾萬餘人,欲奉豫章太守華歆為主;歆以為“因時擅命,非人臣所宜”,眾守之連月,卒謝遣之,其眾未有所附,策命太史慈往撫安之,謂慈曰:“劉牧往責吾為袁氏攻廬江,吾先君兵數千人,盡在公路許。吾誌在立事,安得不屈意於公路而求之乎!其後不遵臣節,諫之不從,丈夫義交,苟有大故,不得不離,吾交求公路及絕之本末如此,恨不及其生時與共論辯也。今兒子在豫章,卿往視之,宣孤意於其部曲。部曲樂來者與俱來,不樂來者且安慰之。觀華子魚所以牧禦方規何如。卿須幾兵,多少隨意。”慈曰:“慈有不赦之罪,將軍量同桓、文,當盡死以報德。今並息兵,兵不宜多,將數十人足矣。”左右皆曰:“慈必北去不還。”策曰:“子義舍我,當複從誰!”餞送昌門,把腕別曰:“何時能還?”答曰:“不過六十日。”慈行,議者猶紛紜言遣之非計。策曰:“諸君勿複言,孤斷之詳矣。太史子義雖氣勇有膽烈,然非縱橫之人,其心秉道義,重然諾,一以意許知己,死亡不相負,諸君勿憂也。”慈果如期而反,謂策曰:“華子魚,良德也,然無他方規,自守而已。又,丹陽僮芝,自擅廬陵,番陽民帥別立宗部,言"我已別立郡海昏上繚,不受發召",子魚但視之而已。”策拊掌大笑,遂有兼之誌。

        袁紹連年攻公孫瓚,不能克,以書諭之,欲相與釋憾連和;瓚不答,而增修守備,謂長史太原關靖曰:“當今四方虎爭,無有能坐吾城下相守經年者明矣,袁本初其若我何!”紹於是大興兵以攻瓚。先是瓚別將有為敵所圍者,瓚不救,曰:“救一人,使後將恃救,不肯力戰。”及紹來攻,瓚南界別營,自度守則不能自固,又知必不見救,或降或潰。紹軍徑至其門,瓚遣子續請救於黑山諸帥,而欲自將突騎出傍西山,擁黑山之眾侵掠冀州,橫斷紹後。關靖諫曰:“今將軍將士莫不懷瓦解之心,所以猶能相守者,顧戀其居處老少,而恃將軍為主故耳。堅守曠日,或可使紹自退;若舍之而出,後無鎮重,易京之危,可立待也。”瓚乃止。紹漸相攻逼,瓚眾日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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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六十三漢紀五十五(一)

    起屠維單閼(己卯),盡上章執徐(庚辰),凡二年。

        孝獻皇帝建安四年(己卯、一九九年)

        春,黑山賊帥張燕與公孫續率兵十萬,三道救之。未至,瓚密使行人齎書告續,使引五千鐵騎於北隰之中,起火為應,瓚欲自內出戰。紹候得其書,如期舉火。瓚以為救至,遂出戰。紹設伏擊之,瓚大敗,複還自守。紹為地道,穿其樓下,施木柱之,度足達半,便燒之,樓輒傾倒,稍至京中。瓚自計必無全,乃悉縊其姊妹、妻子,然後引火自焚。紹趣兵登台,斬之。田楷戰死。關靖歎曰:“前若不止將軍自行,未必不濟。吾聞君子陷人危,必同其難,豈可以獨生乎!”策馬赴紹軍而死。續為屠各所殺。

        漁陽田豫說太守鮮於輔曰:“曹氏奉天子以令諸侯,終能定天下,宜早從之。”輔乃率其眾以奉王命。詔以輔為建忠將軍,都督幽州六郡。

        初,烏桓王丘力居死,子樓班年少,從子蹋頓有武略,代立,總攝上穀大人難樓、遼東大人蘇仆延、右北平大人烏延等。袁紹攻公孫瓚,蹋頓以烏桓助之。瓚滅,紹承製皆賜蹋頓、難樓、蘇仆延、烏延等單於印綬;又以閻柔得烏桓心,因加寵慰以安北邊。其後難樓、蘇仆延奉樓班為單於,以蹋頓為王,然蹋頓猶秉計策。

        眭固屯射犬,夏,四月,曹操進軍臨河,使將軍史渙、曹仁渡河擊之。仁,操從弟也。固自將兵北詣袁紹求救,與渙、仁遇於犬城,渙、仁擊斬之。操遂濟河,圍射犬;射犬降,操還軍敖倉。

        初,操在兗州舉魏種孝廉。兗州叛,操曰:“唯魏種且不棄孤。”及聞種走,操怒曰:“種不南走越、北走胡,不置汝也!”下射犬,生禽種,操曰:“唯其才也!”釋其縛而用之,以為河內太守,屬以河北事。

        以衛將軍董承為車騎將軍。

        袁術稱帝,淫侈滋甚,媵禦數百,無不兼羅紈,厭粱肉,自下饑困,莫之收恤。而資實空盡,不能自立,乃燒宮室,奔其部曲陳簡、雷薄於灊山,複為簡等所拒,遂大窮,士卒散走,憂懣不知所為。乃遣使歸帝號於從兄紹曰:“祿去漢室久矣,袁氏受命當王,符瑞炳然。今君擁有四州,人戶百萬,謹歸大命,君其興之!”袁譚自青州迎術,欲從下邳北過。曹操遣劉備及將軍清河朱靈邀之,術不得過,複走壽春。六月,至江亭,坐簀床而歎曰:“袁術乃至是乎!”因憤慨結病,歐血死。術從弟胤畏曹操,不敢居壽春,率其部曲奉術柩及妻子奔廬江太守劉勳於皖城。故廣陵太守徐璆得傳國璽,獻之。

        袁紹克公孫瓚,心益驕,貢禦稀簡。主薄耿包密白紹,宜應天人,稱尊號。紹以包白事示軍府。僚屬皆言包妖妄,宜誅,紹不得已,殺包以自解。

        紹簡精兵十萬、騎萬匹,欲以攻許。沮授諫曰:“近討公孫瓚,師出曆年,百姓疲敝,倉庫無積,未可動也。宜務農息民,先遣使獻捷天子;若不得通,乃表曹操隔我王路,然後進屯黎陽,漸營河南,益作舟船,繕修器械,分遣精騎抄其邊鄙,令彼不得安,我取其逸,如此,可坐定也。”郭圖、審配曰:“以明公之神武,引河朔之強眾,以伐曹操,易如覆手,何必乃爾!”授曰:“夫救亂誅暴,謂之義兵;恃眾憑強,謂之驕兵;義者無敵,驕者先滅。曹操奉天子以令天下,今舉師南向,於義則違。且廟勝之策,不在強弱。曹操法令行,士卒精練,非公孫瓚坐而受攻者也。今棄萬安之術而興無名之師,竊為公懼之!”圖、配曰:“武王伐紂,不為不義;況兵加曹操,而雲無名!且以公今日之強,將士思奮,不及時以定大業,所謂"天與不取,反受其咎",此越之所以霸,吳之所以滅也。監軍之計在於持牢,而非見時知幾之變也。”紹納圖言。圖等因是譖授曰:“授監統內外,威震三軍,若其寖盛,何以製之!夫臣與主同者亡,此黃石之所忌也。且禦眾於外,不宜知內。”紹乃分授所統為三都督,使授及郭圖、淳於瓊各典一軍。騎都尉清河崔琰諫曰:“天子在許,民望助順,不可攻也!”紹不從。

        許下諸將聞紹將攻許,皆懼,曹操曰:“吾知紹之為人,誌大而智小,色厲而膽薄,忌克而少威,兵多而分畫不明,將驕而政令不壹,土地雖廣,糧食雖豐,適足以為吾奉也。”孔融謂荀彧曰:“紹地廣兵強,田豐、許攸智士也為之謀,審配、逢紀忠臣也任其事,顏良、文醜勇將也統其兵,殆難克乎!”彧曰:“紹兵雖多而法不整,田豐剛而犯上,許攸貪而不治,審配專而無謀,逢紀果而自用;此數人者,勢不相容,必生內變。顏良、文醜,一夫之勇耳,可一戰而禽也。”

        秋,八月,操進軍黎陽,使臧霸等將精兵入青州以扞東方,留於禁屯河上。九月,操還許,分兵守官渡。

        袁紹遣人招張繡,與賈詡書結好。繡欲許之,詡於繡坐上顯謂紹使曰:“歸謝袁本初,兄弟不能相容,而能容天下國士乎!”繡驚懼曰:“何至於此!”竊謂詡曰:“若此,當何歸?”詡曰:“不如從曹公。”繡曰:“袁強曹弱,又先與曹為讎,從之如何?”詡曰:“此乃所以宜從也。夫曹公奉天子以令天下,其宜從一也;紹強盛,我以少眾從之,必不以我為重,曹公眾弱,其得我必喜,其宜從二也;夫有霸王之誌者,固將釋私怨以明德於四海,其宜從三也。願將軍無疑!”冬,十一月,繡率眾降曹操,操執繡手,與歡宴,為子均取繡女,拜揚武將軍;表詡為執金吾,封都亭侯。

        關中諸將以袁、曹方爭,皆中立顧望。涼州牧韋端使從事天水楊阜詣許,阜還,關右諸將問:“袁、曹勝敗孰在?”阜曰:“袁公寬而不斷,好謀而少決;不斷則無威,少決則後事,今雖強,終不能成大業。曹公有雄才遠略,決機無疑,法一而兵精,能用度外之人,所任各盡其力,必能濟大事者也。”

        曹操使治書待禦史河東衛覬鎮撫關中,時四方大有還民,關中諸將多引為部曲。覬書與荀彧曰:“關中膏腴之地,頃遭荒亂,人民流入荊州者十萬餘家,聞本土安寧,皆企望思歸;而歸者無以自業,諸將各競招懷以為部曲,郡縣貧弱,不能與爭,兵家遂強,一旦變動,必有後憂。夫鹽,國之大寶也,亂來放散,宜如舊置使者監賣,以其直益市牛,若有歸民,以供給之,勤耕積粟以豐殖關中,遠民聞之,必日夜競還。又使司隸校尉留治關中以為之主,則諸將日削,官民日盛,此強本弱敵之利也。”彧以白操,操從之。始遣謁者仆射監鹽官,司隸校尉治弘農。關中由是服從。

        袁紹使人求助於劉表,表許之而竟不至,亦不援曹操。從事中郎南陽韓嵩、別駕零陵劉先說表曰:“今兩雄相持,天下之重在於將軍。若欲有為,起乘其敝可也;如其不然,固將擇所宜從。豈可擁甲十萬,坐觀成敗,求援而不能助,見賢而不肯歸!此兩怨必集於將軍,恐不得中立矣。曹操善用兵,賢俊多歸之,其勢必舉袁紹,然後移兵以向江、漢,恐將軍不能禦也。今之勝計,莫若舉荊州以附曹操,操必重德將軍;長享福祚,垂之後嗣,此萬全之策也。”蒯越亦勸之,表狐疑不斷,乃遣嵩詣許曰:“今天下未知所定,而曹操擁天子都許,君為我觀其釁。”嵩曰:“聖達節;次守節。嵩,守節者也。夫君臣名定,以死守之;今策名委質,唯將軍所命,雖赴湯蹈火,死無辭也。以嵩觀之,曹公必得誌於天下。將軍能上順天子,下歸曹公,使嵩可也;如其猶豫,嵩至京師,天子假嵩一職,不獲辭命,則成天子之臣,將軍之故吏耳。在君為君,則嵩守天子之命,義不得複為將軍死也。惟加重思,無為負嵩!”表以為憚使,強之。至許,詔拜嵩侍中、零陵太守。及還,盛稱朝廷、曹公之德,勸表遣子入侍。表大怒,以為懷貳,大會寮屬,陳兵,持節,將斬之,數曰:“韓嵩敢懷貳邪!”眾皆恐,欲令嵩謝。嵩不為動容,徐謂表曰:“將軍負嵩,嵩不負將軍!”且陳前言。表妻蔡氏諫曰:“韓嵩,楚國之望也;且其言直,誅之無辭。”表猶怒,考殺從行者,知無他意,乃弗誅而囚之。

        揚州賊帥鄭寶欲略居民以赴江表,以淮南劉曄,高族名人,欲劫之使唱此謀,曄患之。會曹操遣使詣州,有所案問,曄要與歸家。寶來候使者,曄留與宴飲,手刃殺之,斬其首以令寶軍曰:“曹公有令,敢有動者,與寶同罪!”其眾數千人皆讋服,推曄為主。曄以其眾與廬江太守劉勳,勳怪其故,曄曰:“寶無法製,其眾素以鈔略為利;仆宿無資,而整齊之,必懷怨難久,故以相與耳!”勳以袁術部曲眾多,不能贍,遣從弟偕求米於上繚諸宗帥,不能滿數,偕召勳使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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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六十三漢紀五十五(二)

    孫策惡勳兵強,偽卑辭以事勳曰:“上繚宗民數欺鄙郡,欲擊之,路不便。上繚甚富實,願君伐之,請出兵以為外援。”且以珠寶、葛越賂勳。勳大喜,外內盡賀,劉曄獨否,勳問其故,對曰:“上繚雖小,城堅池深,攻難守易,不可旬日而舉也。兵疲於外而國內虛,策乘虛襲我,則後不能獨守。是將軍進屈於敵,退無所歸,若軍必出,禍今至矣。”勳不聽,遂伐上繚;至海昏,宗帥知之,皆空壁逃遷,勳了無所得。時策引兵西擊黃祖,行及石城,聞勳在海昏,策乃分遣從兄賁、輔將八千人屯彭澤,自與領江夏太守周瑜將二萬人襲皖城,克之,得術、勳妻子及部曲三萬餘人;表汝南李術為廬江太守,給兵三千人以守皖城,皆徙所得民東詣吳。勳還至彭澤,孫賁、孫輔邀擊,破之。勳走保流沂,求救於黃祖,祖遣其子射率船軍五千人助勳。策複就攻勳,大破之。勳北歸曹操,射亦遁走。

        策收得勳兵二千餘人,船千艘,遂進擊黃祖。十二月,辛亥,策軍至沙羨,劉表遣從子虎及南陽韓晞,將長矛五千來救祖。甲寅,策與戰,大破之,斬晞。祖脫身走,獲其妻子及船六千艘,士卒殺溺死者數萬人。

        策盛兵將徇豫章,屯於椒丘,謂功曹虞翻曰:“華子魚自有名字,然非吾敵也。若不開門讓城,金鼓一震,不得無所傷害。卿便在前,具宣孤意。”翻乃往見華歆曰:“竊聞明府與鄙郡故王府君齊名中州,海內所宗,雖在東垂,常懷瞻仰。”歆曰:“孤不如王會稽。”翻複曰:“不審豫章資糧器仗,士民勇果,孰與鄙郡?”歆曰:“大不如也。”翻曰:“明府言不如王會稽,謙光之譚耳;精兵不如會稽,實如尊。孫討逆智略超世,用兵如神,前走劉揚州,君所親見;南定鄙郡,亦君所聞也。今欲守孤城,自料資糧,已知不足,不早為計,悔無及也。今大軍已次椒丘,仆便還去,明日日中迎檄不到者,與君辭矣。”歆曰:“久在江表,常欲北歸;孫會稽來,吾便去也。”乃夜作檄,明旦,遣吏齎迎。策便進軍,歆葛巾迎策。策謂歆曰:“府君年德名望,遠近所歸;策年幼稚,宜修子弟之禮。”便向歆拜,禮為上賓。

        孫盛曰:歆無夷、皓韜邈之風,又失王臣匪躬之操,橈心於邪儒之說,交臂於陵肆之徒,位奪節墮,咎孰大焉!

        策分豫章為廬陵郡,以孫賁為豫章太守,孫輔為廬陵太守。會僮芝病,輔遂進取廬陵,留周瑜鎮巴丘。

        孫策之克皖城也,撫視袁術妻子;及入豫章,收載劉繇喪,善遇其家。士大夫以是稱之。

        會稽功曹魏騰嚐迕策意,策將殺之,眾憂恐,計無所出。策母吳夫人倚大井謂策曰:“汝新造江南,其事未集,方當優賢禮士,舍過錄功。魏功曹在公盡規,汝今日殺之,則明日人皆叛汝。吾不忍見禍之及,當先投此井中耳!”策大驚,遽釋騰。

        初,吳郡太守會稽盛憲舉高岱孝廉,許貢來領郡,岱將憲避難於營帥許昭家。烏程鄒佗、錢銅及嘉興王晟等各聚眾萬餘或數千人,不附孫策。策引兵撲討,皆破之,進攻嚴白虎。白虎兵敗,奔餘杭,投許昭。程普請擊昭,策曰:“許昭有義於舊君,有誠於故友,此丈夫之誌也。”乃舍之。

        曹操複屯官渡。操常從士徐他等謀殺操,入操帳,見校尉許褚,色變,褚覺而殺之。

        初,車騎將軍董承稱受帝衣帶中密詔,與劉備謀誅曹操。操從容謂備曰:“今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本初之徒,不足數也!”備方食,失匕箸,值天雷震,備因曰:“聖人雲"迅雷風烈必變",良有以也。”遂與承及長水校尉種輯、將軍吳子蘭、王服等同謀。會操遣備與朱靈邀袁術,程昱、郭嘉、董昭皆諫曰:“備不可遣也!”操悔,追之,不及。術南走,朱靈等還。備遂殺徐州刺史車胄,留關羽守下邳,行太守事,身還小沛。東海賊昌豨及郡縣多叛操為備。備眾數萬人,遣使與袁紹連兵,操遣司空長史沛國劉岱、中郎將扶風王忠擊之,不克。備謂岱等曰:“使汝百人來,無如我何;曹公自來,未可知耳!”

        獻帝建安五年(庚辰、二年)

        春,正月,董承謀泄;壬子,曹操殺承及王服、種輯,皆夷三族。

        操欲自討劉備,諸將皆曰:“與公爭天下者,袁紹也,今紹方來而棄之東,紹乘人後,若何?”操曰:“劉備,人傑也,今不擊,必為後患。”郭嘉曰:“紹性遲而多疑,來必不速。備新起,眾心未附,急擊之,必敗。”操師遂東。冀州別駕田豐說袁紹曰:“曹操與劉備連兵,未可卒解。公舉軍而襲其後,可一往而定。”紹辭以子疾,未得行。豐舉杖擊地曰:“嗟乎!遭難遇之時,而以嬰兒病失其會,惜哉,事去矣!”

        曹操擊劉備,破之,獲其妻子;進拔下邳,禽關羽;又擊昌豨,破之。備奔青州,因袁譚以歸袁紹。紹聞備至,去鄴二百迎之;駐月餘,所亡士卒稍稍歸之。

        曹操還軍官渡,紹乃議攻許,田豐曰:“曹操破劉備,則許下非複空虛。且操善用兵,變化無方,眾雖少,未可輕也,今不如以久持之。將軍據山河之固,擁四州之眾,外結英雄,內修農戰,然後簡其精銳,分為奇兵,乘虛迭出以擾河南,救右則擊其左,救左則擊其右,使敵疲於奔命,民不得安業,我未勞而彼已困,不及三年,可坐克也。今釋廟勝之策而決成敗於一戰,若不如誌,悔無及也。”紹不從。豐強諫忤紹,紹以為沮眾,械係之。於是移檄州郡,數操罪惡。二月,進軍黎陽。

        沮授臨行,會其宗族,散資財以與之曰:“勢存則威無不加,勢亡則不保一身,哀哉!”其弟宗曰:“曹操士馬不敵,君何懼焉!”授曰:“以曹操之明略,又挾天子以為資,我雖克伯珪,眾實疲敝,而主驕將,軍之破敗,在此舉矣。揚雄有言:"六國蚩蚩,為嬴弱姬。"其今之謂乎!”

        振威將軍程昱以七百兵守鄄城。曹操欲益昱兵二千,昱不肯,曰:“袁紹擁十萬眾,自以所向無前,今見昱少兵,必輕易,不來攻。若益昱兵,過則不可不攻,攻之必克,徒兩損其勢,願公無疑。”紹聞昱兵少,果不往。操謂賈詡曰:“程昱之膽,過於賁、育矣!”

        袁紹遣其將顏良攻東郡太守劉延於白馬。沮授曰:“良性促狹,雖驍勇,不可獨任。”紹不聽。夏,四月,曹操北救劉延。荀攸曰:“今兵少不敵,必分其勢乃可。公到延津,若將渡兵向其後者,紹必西應之,然後輕兵襲白馬,掩其不備,顏良可禽也。”操從之。紹聞兵渡,分兵西邀之。操乃引軍兼行趣白馬,未至十餘,良大驚,來逆戰。操使張遼、關羽先登擊之。羽望見良麾蓋,策馬刺良於萬眾之中,斬其首而還,紹軍莫能當者。遂解白馬之圍,徙其民,循河而西。

        紹渡河追之,沮授諫曰:“勝負變化,不可不詳。今宜留屯延津,分兵官渡,若其克獲,還迎不晚,設其有難,眾弗可還。”紹弗從。授臨濟歎曰:“上盈其誌,下務其功,悠悠黃河,吾其濟乎!”遂以疾辭。紹不許而意恨之,複省其所部,屬郭圖。

        紹軍至延津南,操勒兵駐營南阪下,使登壘望之,曰:“可五六百騎。”有頃,複白:“騎稍多,步兵不可勝數。”操曰:“勿複白。”令騎解鞍放馬。是時,白馬輜重就道。諸將以為敵騎多,不如還保營。荀攸曰:“此所以餌敵,如何去之!”操顧攸而笑。紹騎將文醜與劉備將五六千騎前後至。諸將複白“可上馬。”操曰:“未也。”有頃,騎至稍多,或分趣輜重。操曰:“可矣。”乃皆上馬。時騎不滿六百,遂縱兵擊,大破之,斬醜。醜與顏良,皆紹名將也,再戰,悉禽之,紹軍奪氣。

        初,操壯關羽之為人,而察其心神無久留之意,使張遼以其情問之,羽歎曰:“吾極知曹公待我厚;然吾受劉將軍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吾終不留,要當立效以報曹公乃去耳。”遼以羽言報操,操義之,及羽殺顏良,操知其必去,重加賞賜。羽盡封其所賜,拜書告辭,而奔劉備於袁軍。左右欲追之,操曰:“彼各為其主,勿追也。”

        操還軍官渡,閻柔遣使詣操,操以柔為烏桓校尉。鮮於輔身見操於官渡,操以輔為右度遼將軍,還鎮幽土。

        廣陵太守陳登治射陽,孫策西擊黃祖,登誘嚴白虎餘黨,圖為後害。策還擊登,軍到丹徒,須待運糧。初,策殺吳郡太守許貢,貢奴客潛民間,欲為貢報讎。策性好獵,數出驅馳,所乘馬精駿,從騎絕不能及,卒遇貢客三人,射策中頰,後騎尋至,皆刺殺之。策創甚,召張昭等謂曰:“中國方亂,以吳、越之眾,三江之固,足以觀成敗,公等善相吾弟!”呼權,佩以印綬,謂曰:“舉江東之眾,決機於兩陳之間,與天下爭衡,卿不如我;舉賢任能,各盡其心以保江東,我不如卿。”丙午,策卒,時年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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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六十三漢紀五十五(三)

    權悲號,未視事,張昭曰:“孝廉!此寧哭時邪!”乃改易權服,扶令上馬,使出巡軍。昭率僚屬,上表朝廷,下移屬城,中外將校,各令奉職。周瑜自巴丘將兵赴喪,遂留吳,以中護軍與張昭共掌眾事。時策雖有會稽、吳郡、丹陽、豫章、廬江、廬陵,然深險之地,猶未盡從,流寓之士,皆以安危去就為意,未有君臣之固,而張昭、周瑜等謂權可與共成大業,遂委心而服事焉。

        秋,七月,立皇子馮為南陽王;壬午,馮薨。

        汝南黃巾劉辟等叛曹操應袁紹,紹遣劉備將兵助辟,郡縣多應之。紹遣使拜陽安都尉李通為征南將軍,劉表亦陰招之,通皆拒焉。或勸通從紹,通按劍叱之曰:“曹公明哲,必定天下;紹雖強盛,終為之虜耳。吾以死不貳。”斬紹使,送印綬詣操。

        通急錄戶調,朗陵長趙儼見通曰:“方今諸郡並叛,獨陽安懷附,複趣收其綿絹,小人樂亂,無乃不可乎?”通曰:“公與袁紹相持甚急,左右郡縣背叛乃爾,若綿絹不調送,觀聽者必謂我顧望,有所須待也。”儼曰:“誠亦如君慮,然當權其輕重。小緩調,當為君釋此患。”乃書與荀彧曰:“今陽安郡百姓困窮,鄰城並叛,易用傾蕩,乃一方安危之機也。且此郡人執守忠節,在險不貳,以為國家宜垂慰撫;而更急斂綿絹,何以勸善!”彧白操,悉以綿絹還民,上下歡喜,郡內遂安。通擊賊瞿恭等,皆破之,遂定淮、汝之地。

        時操製新科,下州郡,頗增嚴峻,而調綿絹方急。長廣太守何夔言於操曰:“先王辨九服之賦以殊遠近;製三典之刑以平治亂。愚以為此郡宜依遠域新邦之典,其民間小事,使長吏臨時隨宜,上不背正法,下以順百姓之心。比及三年,民安其業,然後乃可齊之以法也。”操從之。

        劉備略汝、潁之間,自許以南,吏民不安,曹操患之。曹仁曰:“南方以大將軍方有目前急,其勢不能相救,劉備以強兵臨之,其背叛故宜也。備新將紹兵,未能得其用,擊之,可破也。”操乃使仁將騎擊備,破走之,盡複收諸叛縣而還。

        備還至紹軍,陰欲離紹,乃說紹南連劉表。紹遣備將本兵複至汝南,與賊龔都等合,眾數千人。曹操遣將蔡楊擊之,為備所殺。

        袁紹軍陽武,沮授說紹曰:“北兵雖眾而勁果不及南,南軍穀少而資儲不如北;南幸於急戰,北利在緩師。宜徐持久,曠以日月。”紹不從。八月,紹進營稍前,依沙為屯,東西數十。操亦分營與相當。

        九月,庚午朔,日有食之。

        曹操出兵與袁紹戰,不勝,複還,堅壁。紹為高櫓,起土山,射營中,營中皆蒙楯而行。操乃為霹靂車,發石以擊紹樓,皆破;紹複為地道攻操,操輒於內為長塹以拒之。操眾少糧盡,士卒疲乏,百姓困於征賦,多叛歸紹者。操患之,與荀彧書,議欲還許,以致紹師。彧報曰:“紹悉眾聚官渡,欲與公決勝敗。公以至弱當至強,若不能製,必為所乘,是天下之大機也。且紹,布衣之雄耳,能聚人而不能用。以公之神武明哲而輔以大順,何向而不濟!今穀食雖少,未若楚、漢在滎陽、成皋間也。是時劉、項莫肯先退者,以為先退則勢屈也。公以十分居一之眾,畫地而守之,搤其喉而不得進,已半年矣。情見勢竭,必將有變。此用奇之時,不可失也。”操從之,乃堅壁持之。

        操見運者,撫之曰:“卻十五日為汝破紹,不複勞汝矣。”紹運榖車數千乘至官渡。荀攸言於操曰:“紹運車旦暮至,其將韓猛銳而輕敵,擊,可破也!”操曰:“誰可使者?”攸曰:“徐晃可。”乃遣偏將軍河東徐晃與史渙邀擊猛,破走之,燒其輜重。

        冬,十月,紹複遣車運穀,使其將淳於瓊等將兵萬餘人送之,宿紹營北四十。沮授說紹:“可遣蔣奇別為支軍於表,以絕曹操之鈔。”紹不從。

        許攸曰:“曹操兵少而悉師拒我,許下餘守,勢必空弱。若分遣輕軍,星行掩襲,許可拔也。許拔,則奉迎天子以討操,操成禽矣。如其未潰,可令首尾奔命,破之必也。”紹不從,曰:“吾要當先取操。”會攸家犯法,審配收係之,攸怒,遂奔操。

        操聞攸來,跣出迎之,撫掌笑曰:“子卿遠來,吾事濟矣!”入坐,謂操曰:“袁氏軍盛,何以待之?今有幾糧乎?”操曰:“尚可支一歲。”攸曰:“無是,更言之!”又曰:“可支半歲。”攸曰:“足下不欲破袁氏邪,何言之不實也!”操曰:“向言戲之耳。其實可一月,為之柰何?”攸曰:“公孤軍獨守,外無救援而糧穀已盡,此危急之日也。袁氏輜重萬餘乘,在故市、烏巢,屯軍無嚴備,若以輕兵襲之,不意而至,燔其積聚,不過三日,袁氏自敗也。”操大喜,乃留曹洪、荀攸守營,自將步騎五千人,皆用袁軍旗幟,銜枚縛馬口,夜從間道出,人抱束薪,所曆道有問者,語之曰:“袁公恐曹操鈔略後軍,遣兵以益備。”聞者信以為然,皆自若。至,圍屯,大放火,營中驚亂。會明,瓊等望見操兵少,出陳門外,操急擊之,瓊退保營,操遂攻之。

        紹聞操擊瓊,謂其子譚曰:“就操破瓊,吾拔其營,彼固無所歸矣!”乃使其將高覽、張合等攻操營。合曰:“曹公精兵往,必破瓊等,瓊等破,則事去矣,請先往救之。”郭圖固請攻操營。合曰:“曹公營固,攻之必不拔。若瓊等見禽,吾屬盡為虜矣。”紹但遣輕騎救瓊,而以重兵攻操營,不能下。

        紹騎至烏巢,操左右或言“賊騎稍近,請分兵拒之。”操怒曰:“賊在背後,乃白!”士卒皆殊死戰,遂大破之,斬瓊等,盡燔其糧穀,士卒千餘人,皆取其鼻,牛馬割唇舌,以示紹軍。紹軍將士皆恟懼。郭圖慚其計之失,複譖張合於紹曰:“合軍敗。”合忿懼,遂與高覽焚攻具,詣操營降。曹洪疑不敢受,荀攸曰:“合計劃不用,怒而來奔,君有何疑!”乃受之。

        於是紹軍驚擾,大潰。紹及譚等幅巾乘馬,與八百騎渡河。操追之不及,盡收其輜重、圖書、珍寶。餘眾降者,操盡坑之,前後所殺七萬餘人。

        沮授不及紹渡,為操軍所執,乃大呼曰:“授不降也,為所執耳!”操與之有舊,迎謂曰:“分野殊異,遂用圮絕,不圖今日乃相禽也!”授曰:“冀州失策,自取奔北。授知力俱困,宜其見禽。”操曰:“本初無謀,不相用計,今喪亂未定,方當與君圖之。”授曰:“叔父、母弟,縣命袁氏,若蒙公靈,速死為福。”操歎曰:“孤早相得,天下不足慮也。”遂赦而厚遇焉。授尋謀歸袁氏,操乃殺之。

        操收紹書中,得許下及軍中人書,皆焚之,曰:“當紹之強,孤猶不能自保,況眾人乎!”

        冀州城邑多降於操。袁紹走至黎陽北岸,入其將軍蔣義渠營,把其手曰:“孤以首領相付矣!”義渠避帳而處之,使宣號令。眾聞紹在,稍複歸之。

        或謂田豐曰:“君必見重矣。”豐曰:“公貌寬而內忌,不亮吾忠,而吾數以至言迕之,若勝而喜,猶能救我,今戰敗而恚,內忌將發,吾不望生。”紹軍士皆拊膺泣曰:“向令田豐在此,必不至於敗。”紹謂逢紀曰:“冀州諸人聞吾軍敗,皆當念吾,惟田別駕前諫止吾,與眾不同,吾亦慚之。”紀曰:“豐聞將軍之退,拊手大笑,喜其言之中也。”紹於是謂僚屬曰:“吾不用田豐言,果為所笑。”遂殺之。初,曹操聞豐不從戎,喜曰:“紹必敗矣。”及紹奔遁,複曰:“向使紹用其別駕計,尚未可知也。”

        審配二子為操所禽,紹將孟岱言於紹曰:“配在位**,族大兵強,且二子在南,必懷反計。”郭圖、辛評亦以為然。紹遂以岱為監軍,代配守鄴。護軍逢紀素與配不睦,紹以問之,紀曰:“配天性烈直,每慕古人之節,必不以二子在南為不義也。願公勿疑。”紹曰:“君不惡之邪?”紀曰:“先所爭者,私情也;今所陳者,國事也。”紹曰:“善!”乃不廢配,配由是更與紀親。冀州城邑叛紹者,紹稍複擊定之。

        紹為人寬雅,有局度,喜怒不形於色,而性矜愎自高,短於從善,故至於敗。

        冬,十月,辛亥,有星孛於大梁。

        廬江太守李術攻殺揚州刺史嚴象,廬江梅幹、雷緒、陳蘭等各聚眾數萬在江淮間,曹操表沛國劉馥為揚州刺史。時揚州獨有九江,馥單馬造合肥空城,建立州治,招懷幹、緒等,皆貢獻相繼。數年中,恩化大行,流民歸者以萬數。於是廣屯田,興陂堨;官民有畜,乃聚諸生,立學校;又高為城壘,多積木石,以修戰守之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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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26 23:27 |
    卷六十三漢紀五十五(四)

    曹操聞孫策死,欲因喪伐之。侍禦史張紘諫曰:“乘人之喪,非古義,若其不克,成讎棄好,不如因而厚之。”操表權為討虜將軍,領會稽太守。

        操欲令紘輔權內附,及以紘為會稽東部都尉。紘至吳,太夫人以權年少,委紘與張昭共輔之。紘思惟補察,知無不為。太夫人問揚武都尉會稽董襲曰:“江東可保不?”襲曰:“江東有山川之固,而討逆明府恩德在民,討虜承基,大小用命,張昭秉眾事,襲等為爪牙,此地利人和之時也,萬無所憂。”權遺張紘之部,或以紘本受北任,嫌其誌趣不止於此,權不以介意。

        魯肅將北還,周瑜止之,因薦肅於權曰:“肅才宜佐時,當廣求其比以成功業。”權見肅,與語,悅之。賓退,獨引肅合榻對飲,曰:“今漢室傾危,孤思有桓、文之功,君何以佐之?”肅曰:“昔高帝欲尊事義帝而不獲者,以項羽為害也。今之曹操,猶昔項羽,將軍何由得為桓、文乎!肅竊料之,漢室不可複興,曹操不可卒除,為將軍計,惟有保守江東以觀天下之釁耳。若因北方多務,剿除黃祖,進伐劉表,竟長江所極,據而有之,此王業也。”權曰:“今盡力一方,冀以輔漢耳,此言非所及也。”張昭毀肅年少粗疏,權益貴重之,賞賜儲偫,富擬其舊。

        權料諸小將兵少而用薄者,合之。別部司馬汝南呂蒙,軍容鮮整,士卒練習。權大悅,增其兵,寵任之。

        功曹駱統勸權尊賢接士,勤求損益,饗賜之日,人人別進,問其燥濕,加以密意,誘諭使言,察其誌趣。權納用焉。統,俊之子也。

        廬陵太守孫輔恐權不能保江東,陰遣人齎書呼曹操。行人以告,權悉斬輔親近,分其部曲,徙輔置東。

        曹操表征華歆為議郎、參司空軍事。廬江太守李術不肯事權,而多納其亡叛。權以狀白曹操曰:“嚴刺史昔為公所用,而李術害之,肆其無道,宜速誅滅。今術必複詭說求救。明公居阿衡之任,海內所瞻,願敕執事,勿複聽受。”因舉兵攻術於皖城。術求救於操,操不救。遂屠其城,梟術首,徙其部曲二萬餘人。

        劉表攻張羨,連年不下。曹操方與袁紹相拒,未暇救之。羨病死,長沙複立其子懌。表攻懌及零、桂,皆平之。於是表地方數千,帶甲十餘萬,遂不供職貢,郊祀天地,居處服用,僭擬乘輿焉。

        張魯以劉璋闇懦,不複承順,襲別部司馬張修,殺之而其眾。璋怒,殺魯母及弟,魯遂據漢中,與璋為敵。璋遣中郎將龐羲擊之,不克。璋以羲為巴郡太守,屯閬中以禦魯。羲輒召漢昌賨民為兵,或構羲於璋,璋疑之。趙韙數諫不從,亦恚恨。

        初,南陽、三輔民流入益州者數萬家,劉焉悉收以為兵,名曰東州兵。璋性寬柔,無威略,東州人侵暴舊民,璋不能禁。趙韙素得人心,因益州士民之怨,遂作亂,引兵數萬攻璋;厚賂荊州,與之連和;蜀郡、廣漢、犍為皆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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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26 23:28 |
    卷六十四漢紀五十六

    起重光大荒落(辛巳),盡旃蒙作噩(乙酉),凡五年。

        孝獻皇帝建安六年(辛巳、二一年)

        春,三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曹操就榖於安民。以袁紹新破,欲以其間擊劉表。荀彧曰:“紹新敗,其眾離心,宜乘其困,遂定之。而欲遠師江、漢,若紹收其餘燼,承虛以出人後,則公事去矣。”操乃止。夏,四月,操揚兵河上,擊袁紹倉亭軍,破之。秋,九月,操還許。

        操自擊劉備於汝南,備奔劉表,龔都等皆散。表聞備至,自出郊迎,以上賓禮待之,益其兵,使屯新野。備在荊州數年,嚐於表坐起至廁,慨然流涕。表怪,問備,備曰:“平常身不離鞍,髀肉皆消。今不複騎,髀肉生。日月如流,老將至矣,而功業不建,是以悲耳。”

        曹操遣夏侯淵、張遼圍昌豨於東海,數月,糧盡,議引軍還。遼謂淵曰:“數日已來,每行諸圍,豨輒屬目視遼,又其射矢更稀;此必豨計猶豫,故不力戰。遼欲挑與語,儻可誘也。”乃使謂豨曰:“公有命,使遼傳之。”豨果下與遼語。遼為說操神武,方以德懷四方,先附者受大賞。豨乃許降。遼遂單身上三公山,入豨家,拜妻子。豨歡喜,隨遼詣操;操遣豨還。

        趙韙圍劉璋於成都。東州人恐見誅滅,相與力戰,韙遂敗退,追至江州,殺之。龐羲懼,遣吏程祁宣旨於其父漢昌令畿,索賨兵。畿曰:“郡合部曲,本不為亂,縱有讒諛,要在盡誠,若遂懷異誌,不敢聞命。”羲更使祁說之,畿曰:“我受牧恩,當為盡節,汝為郡吏,自宜效力。不義之事,有死不為。”羲怒,使人謂畿曰:“不從太守,禍將及家!”畿曰:“樂羊食子,非無父子之恩,大義然也。今雖羹祁以賜畿,畿啜之矣。”羲乃厚謝於璋。璋擢畿為江陽太守。

        朝廷聞益州亂,以五官中郎將牛亶為益州刺史;征璋為卿,不至。

        張魯以鬼道民,使病者自首其過,為之請禱;實無益於治病,然小人昏愚,競共事之。犯法者,三原,然後乃行刑;不置長吏,皆以祭酒為治。民、夷便樂之,流移寄在其地者,不敢不奉其道。後遂襲取巴郡。朝廷力不能征,遂就寵魯為鎮民中郎將,領漢寧太守,通貢獻而已。

        民有地中得玉印者,下欲尊魯為漢寧王。功曹巴西閻圃諫曰:“漢川之民,戶出十萬,財富土沃,四麵險固;上匡天子,則為桓、文,次及竇融,不失富貴。今承製署置,勢足斬斷,不煩於王。願且不稱,勿為禍先。”魯從之。

        獻帝建安七年(壬午、二二年)

        春,正月,曹操軍譙,遂至浚儀,治睢陽渠。遣使以太牢祀橋玄。進軍官渡。

        袁紹自軍敗,慚憤,發病嘔血;夏,五月,薨。

        初,紹有三子:譚、熙、尚。紹後妻劉氏愛尚,數稱於紹,紹欲以為後而未顯言之。乃以譚繼兄後,出為青州刺史。沮授諫曰:“世稱萬人逐兔,一人獲之,貪者悉止,分定故也。譚長子,當為嗣,而斥使居外,禍其始此矣。”紹曰:“吾欲令諸子各據一州,以視其能。”於是以中子熙為幽州刺史,外甥高幹為州刺史。

        逢紀、審配素為譚所疾,辛評、郭圖皆附於譚,而與配、紀有隙。及紹薨,眾以譚長,欲立之。配等恐譚立而評等為害,遂矯紹遺命,奉尚為嗣。譚至,不得立,自稱車騎將軍,屯黎陽。尚少與之兵,而使逢紀隨之。譚求益兵,審配等又議不與。譚怒,殺逢紀。秋,九月,曹操渡河攻譚。譚告急於尚,尚留審配守鄴,自將助譚,與操相拒。連戰,譚、尚數敗,退而固守。

        尚遣所置河東太守郭援,與高幹、匈奴南單於共攻河東,發使與關中諸將馬騰等連兵,騰等陰許之,援所經城邑皆下。河東郡吏賈逵守絳,援攻之急;城將潰,父老與援約,不害逵,乃降,援許之。援欲使逵為將,以兵劫之,逵不動。左右引逵使叩頭,逵叱之曰:“安有國家長吏為賊叩頭!”援怒,將斬之,或伏其上以救之。絳吏民聞將殺逵,皆乘城呼曰:“負約殺我賢君,寧俱死耳!”乃困於壺關,著土窖中,蓋以車輪。逵謂守者曰:“此間無健兒邪,而使義士死此中乎?”有祝公道者,適聞其言,乃夜往,盜引出逵,折械遣去,不語其姓名。

        曹操使司隸校尉鍾繇圍南單於於平陽,未拔而救至。繇使新豐令馮翊張說馬騰,為言利害。騰疑未決。傅幹說騰曰:“古人有言:"順德者昌,逆德者亡。"曹公奉天子誅暴亂,法明政治,上下用命,可謂順道矣。袁氏恃其強大,背棄王命,驅胡虜以陵中國,可謂逆德矣。今將軍事有道,陰懷兩端,欲以坐觀成敗;吾恐成敗定,奉辭責罪,將軍先為誅首矣!”於是騰懼。幹因曰:“智者轉禍為福。今曹公與袁氏相持,而高幹、郭援合攻河東,曹公雖有萬全之計,不能禁河東之不危也。將軍誠能引兵討援,內外擊之,其勢必舉。是將軍一舉,斷袁氏之臂,解一方之急,曹公必重德將軍,將軍功名無與比矣。”騰乃遣子超將兵萬餘人與繇會。

        初,諸將以郭援眾盛,欲釋平陽去。鍾繇曰:“袁氏方強,援之來,關中陰與之通,所以未悉叛者,顧吾威名故耳。若棄而去,示之以弱,所在之民,誰非寇讎,縱吾欲歸,其得至乎!此為未戰先自敗也。且援剛愎好勝,必易吾軍,若渡汾為營,及其未濟擊之,可大克也。”援至,果徑前渡汾,眾止之,不從。濟水未半,繇擊,大破之。戰罷,眾人皆言援死而不得其首。援,繇之甥也。晚後,馬超校尉南安龐德,於鞬中出一頭,繇見之而哭。德謝繇,繇曰:“援雖我甥,乃國賊也,卿何謝之有!”南單於遂降。

        劉表使劉備北侵,至葉,曹操遣夏侯惇、於禁等拒之。備一旦燒屯去,惇等追之。裨將軍巨鹿李典曰:“賊無故退,疑必有伏。南道窄狹,草木深,不可追也。”惇等不聽,使典留守而追之,果入伏,兵大敗。典往救之,備乃退。

        曹操下書責孫權任子,權召僚會議,張昭、秦鬆等猶豫不決。權引周瑜詣吳夫人前定議,瑜曰:“昔楚國初封,不滿百之地。繼嗣賢能,廣土開境,遂據荊、揚,傳業延祚,九百餘年。今將軍承父兄餘資,兼六郡之眾,兵精糧多,將士用命,鑄山為銅,煮海為鹽,境內富饒,人不思亂,有何逼迫而欲送質?質一入,不得不與曹氏相首尾,與相首尾,則命召不得不往,如此,便見製於人也。極不過一侯印,仆從十餘人,車數乘,馬數匹,豈與南麵稱孤同哉!不如勿遣,徐觀其變。若曹氏能率義以正天下,將軍事之未晚;若圖為暴亂,彼自亡之不暇,焉能害人!”吳夫人曰:“公瑾議是也。公瑾與伯符同年,小一月耳,我視之如子也,汝其兄事之。”遂不送質。

        獻帝建安八年(癸未、二三年)

        春,二月,曹操攻黎陽,與袁譚、袁尚戰於城下,譚、尚敗走,還鄴。夏,四月,操追至鄴,收其麥;諸將欲乘勝遂攻之,郭嘉曰:“袁紹愛此二子,莫適立也。今權力相侔,各有黨與,急之則相保,緩之則爭心生。不如南向荊州以待其變;變成而後擊之,可一舉定也。”操曰:“善!”五月,操還許,留其將賈信屯黎陽。

        譚謂尚曰:“我鎧甲不精,故前為曹操所敗。今操軍退,人懷歸誌,及其未濟,出兵掩之,可令大潰,此策不可失也。”尚疑之,不益兵,又不易甲。譚大怒,郭圖、辛評因謂譚曰:“使先公出將軍為兄後者,皆審配之謀也。”譚遂引兵攻尚,戰於門外。譚敗,引兵還南皮。

        別駕北海王修,率吏民自青州往救譚。譚欲更還攻尚,修曰:“兄弟者,左右手也。譬人將而斷其右手,曰"我必勝",其可乎?夫棄兄弟而不親,天下其誰親之!彼讒人離間骨肉以求一朝之利,願塞耳勿聽也。若斬佞臣數人,複相親睦,以禦四方,可橫行於天下。”譚不從。譚將劉詢起兵漯陰以叛譚,諸城皆應之。譚歎曰:“今舉州皆叛,豈孤之不德邪!”王修曰:“東萊太守管統,雖在海表,此人不反,必來。”後十餘日,統果棄其妻子來赴譚,妻子為賊所殺。譚更以統為樂安太守。

        秋,八月,操擊劉表,軍於西平。

        袁尚自將攻袁譚,大破之,譚奔平原,嬰城固守。尚圍之急,譚遣辛評弟毗詣曹操請救。

        劉表以書諫譚曰:“君子違難不適讎國,交絕不出惡聲,況忘先人之讎,棄親戚之好,而為萬世之戒,遺同盟之恥哉!若冀州有不弟之傲,仁君當降誌辱身,以濟事為務,事定之後,使天下平其曲直,不亦為高義邪!”又與尚書曰:“金、木、水、火以剛柔相濟,然後克得其和,能為民用。青州天性峭急,迷於曲直。仁君度數弘廣,綽然有餘,當以大包小,以優容劣,先除曹操以卒先公之恨,事定之後,乃議曲直之計,不亦善乎!若迷而不反,則胡夷將有譏誚之言,況我同盟,複能戮力為君之役哉!此韓盧、東郭自困於前而遺田父之獲者也。”譚、尚皆不從。

        辛毗至西平見曹操,致譚意,下多以為劉表強,宜先平之,譚、尚不足憂也。荀攸曰:“天下方有事,而劉表坐保江、漢之間,其無四方之誌可知矣。袁氏據四州之地,帶甲數十萬,紹以寬厚得眾心;使二子和睦以守其成業,則天下之難未息也。今兄弟遘惡,其勢不兩全,若有所則力專,力專則難圖也;及其亂而取之,天下定矣,此時不可失也。”操從之。

        後數日,操更欲先平荊州,使譚、尚自相敝,辛毗望操色,知有變,以語郭嘉。嘉白操,操謂毗曰:“譚必可信,尚必可克不?”毗對曰:“明公無問信與詐也,直當論其勢耳。袁氏本兄弟相伐,非謂他人能間其間,乃謂天下可定於己也。今一旦求救於明公,此可知也。顯甫見顯思困而不能取,此力竭也。兵革敗於外,謀臣誅於內,兄弟讒鬩,國分為二,連年戰伐,介胄生蟣虱,加以旱蝗,饑饉並臻;天災應於上,人事困於下,民無愚智,皆知土崩瓦解,此乃天亡尚之時也。今往攻鄴,尚不還救,不能自守;還救,譚踵其後。以明公之威,應困窮之敵,擊疲敝之寇,無異迅風之振秋葉矣。天以尚與明公,明公不取而伐荊州;荊州豐樂,國未有釁。仲虺有言,"取亂侮亡"。方今二袁不務遠略而內相圖,可謂亂矣;居者無食,行者無糧,可謂亡矣。朝不謀夕,民命靡繼,而不綏之,欲待他年;他年或登,又自知亡而改修厥德,失所以用兵之要矣。今因其請救而撫之,利莫大焉。且四方之寇,莫大於河北,河北平,則六軍盛而天下震矣。”操曰:“善!”乃許譚平。

        冬,十月,操至黎陽。尚聞操渡河,乃釋平原還鄴。尚將呂曠、高翔畔歸曹操,譚複陰刻將軍印以假曠、翔。操知譚詐,乃為子整聘譚女以安之,而引軍還。

        孫權西伐黃祖,破其舟軍,吻未克,而山寇複動。權還,過豫章,使征虜中郎將呂範平鄱陽、會稽,蕩寇中郎將程普討樂安,建昌都尉太史慈領海昏,以別部司馬黃蓋、韓當、周泰、呂蒙等守劇縣令長,討山越,悉平之。建安、漢興、南平民作亂,聚眾各萬餘人,權使南部都尉會稽賀齊進討,皆平之,複立縣邑,料出兵萬人;拜齊平東校尉。

        獻帝建安九年(甲申、二四年)

        春,正月,曹操濟河,遏淇水入白溝以通糧道。

        二月,袁尚複攻袁譚於平原,留其將審配、蘇由守鄴。曹操進軍至洹水,蘇由欲為內應,謀泄,出奔操。操進至鄴,為土山、地道以攻之。尚武安長尹楷屯毛城,以通上黨糧道。夏,四月,操留曹洪攻鄴,自將擊楷,破之而還;又擊尚將沮鵠於邯鄲,拔之。

        易陽令韓範、涉長梁岐皆舉縣降。徐晃言於操曰:“二袁未破,諸城未下者傾耳而聽,宜旌賞二縣以示諸城。”操從之,範、岐皆賜爵關內侯。黑山賊帥張燕遣使求助操,拜平北將軍。

        五月,操毀土山、地道,鑿塹圍城,周回四十,初令淺,示若可越。配望見,笑之,不出爭利。操一夜浚之,廣深二丈,引漳水以灌之;城中餓死者過半。

        秋,七月,尚將兵萬餘人還救鄴;未到,欲令審配知外動止,先使主簿巨鹿李孚入城。孚斫問事杖,係著馬邊,自著平上幘,將三騎,投暮詣鄴下;自稱都督,曆北圍,循表而東,步步責守圍將士,隨輕重行其罰。遂曆操營前,至南圍,當章門,複責怒守圍者,收縛之。因開其圍,馳到城下,呼城上人,城上人以繩引,孚得入。配等見孚,悲喜,鼓噪稱萬歲。守圍者以狀聞,操笑曰:“此非徒得入也,方且複出。”孚知外圍益急,不可複冒,乃請配悉出城中老弱以省穀,夜,簡別數千人,皆使持白幡,從三門並出降。孚複將三騎作降人服,隨輩夜出,突圍得去。

        尚兵至,諸將皆以為:“此歸師,人自為戰,不如避之。”操曰:“尚從大道來,當避之;若循西山來者,此成禽耳。”尚果循西山來,東至陽平亭,去鄴十七,臨滏水為營。夜,舉火以示城中,城中亦舉火相應。配出兵城北,欲與尚對決圍。操逆擊之,敗還,尚亦破走,依曲漳為營,操遂圍之。未合,尚懼,遣使求降;操不聽,圍之益急。尚夜遁,保祁山,操複進圍之;尚將馬延、張顗等臨陳降,眾大潰,尚奔中山。盡收其輜重,得尚印綬、節鉞及衣物,以示城中,城中崩沮。審配令士卒曰:“堅守死戰!操軍疲矣,幽州方至,何憂無主!”操出行圍,配伏弩射之,幾中。

        配兄子榮為東門校尉,八月,戊寅,榮夜開門內操兵。配拒戰城中,操兵生獲之。辛評家係鄴獄,辛毗馳往,欲解之,已悉為配所殺。操兵縛配詣帳下,毗逆以馬鞭擊其頭,罵之曰:“奴,汝今日真死矣!”配顧曰:“狗輩,正由汝曹,破我冀州,恨不得殺汝也;且汝今日能殺生我邪!”有頃,操引見,謂配曰:“曩日孤之行圍,何弩之多也!”配曰:“猶恨其少!”操曰:“卿忠於袁氏,亦自不得不爾。”意欲活之。配意氣壯烈,終無橈辭,而辛毗等號哭不已,遂斬之。冀州人張子謙先降,素與配不善,笑謂配曰:“正南,卿竟何如我?”配厲聲曰:“汝為降虜,審配為忠臣,雖死,豈羨汝生邪!”臨行刑,叱持兵者令北向,曰:“我君在北也。”操乃臨祀紹墓,哭之流涕;慰勞紹妻,還其家人寶物,賜雜繒絮,稟食之。

        初,袁紹與操共起兵,紹問操曰:“若事不輯,則方麵何所可據?”操曰:“足下意以為何如?”紹曰:“吾南據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眾,南向以爭天下,庶可以濟乎!”操曰:“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禦之,無所不可。”

        九月,詔以操領冀州牧;操讓還兗州。

        初,袁尚遣從事安平牽招至上黨督軍糧,未還,尚走中山,招說高幹以州迎尚,力觀變,幹不從。招乃東詣曹操,操複以為冀州從事;又辟崔琰為別駕,操謂琰曰:“昨按戶籍,可得三十萬眾,故為大州也。”琰對曰:“今九州島幅裂,二袁兄弟親尋幹戈,冀方蒸庶,暴骨原野,未聞王師存問風俗,救其塗炭,而校計甲兵,唯此為先,斯豈鄙州士女所望於明公哉!”操改容謝之。

        許攸恃功驕嫚,嚐於眾坐呼操小字曰:“某甲,卿非我,不得冀州也!”操笑曰:“汝言是也。”然內不樂,後竟殺之。

        冬,十月,有星孛於東井。

        高幹以州降,操複以幹為州刺史。

        曹操之圍鄴也,袁譚複背之,略取甘陵、安平、勃海、河間。攻袁尚於中山,尚敗,走故安,從袁熙;譚悉收其眾,還屯龍湊。操與譚書,責以負約,與之絕婚,女還,然後進討。十二月,操軍其門,譚拔平原,走保南皮,臨清河而屯。操入平原,略定諸縣。

        曹操表公孫度為武威將軍,封永寧鄉侯。度曰:“我王遼東,何永寧也!”藏印綬於武庫。是歲,度卒,子康嗣位,以永寧鄉侯封其弟恭。

        操以牽招嚐為袁氏領烏桓,遣詣柳城,撫慰烏桓。值峭王嚴五千騎欲助袁譚,又,公孫康遣使韓忠假峭王單於印綬。峭王大會長,忠亦在坐。峭王問招:“昔袁公言受天子之命,假我為單於;今曹公複言當更白天子,假我真單於;遼東複持印綬來。如此,誰當為正?”招答曰:“昔袁公承製,得有所拜假;中間違錯天子命,曹公代之,言當白天子,更假真單於;遼東下郡,何得擅稱拜假也!”忠曰:“我遼東在滄海之東,擁兵百餘萬,又有扶餘、濊貊之用,當今之勢,強者為右,曹操何得獨為是也!”招忠曰:“曹公允恭明哲,翼戴天子,伐叛柔服,寧靜四海。汝君臣頑嚚,今恃險遠,背違王命,欲擅拜假,侮弄神器;方當屠戮,何敢慢易咎毀大人!”便捉忠頭頓築,拔刀欲斬之。峭王驚怖,徒跣抱招,以救請忠,左右失色。招乃還坐,為峭王等說成敗之效,禍福所歸;皆下席跪伏,敬受敕,便辭遼東之使,罷所嚴騎。

        丹陽大都督媯覽、郡丞戴員殺太守孫翊。將軍孫河屯廄,馳赴宛陵,覽、員複殺之;遣人迎揚州刺史劉馥,令住曆陽,以丹陽應之。

        覽入居軍府中,欲逼取翊妻徐氏。徐氏紿之曰:“乞須晦日,設祭除服,然後聽命。”覽許之。徐氏潛使所親語翊親近舊將孫高、傅嬰等與共圖覽,高、嬰涕泣許諾,密呼翊時侍養者二十餘人與盟誓合謀。到晦日,設祭。徐氏哭泣盡哀,畢,乃除服,熏香沐浴,言笑歡悅。大小淒愴,怪其如此。覽密覘,無複疑意。徐氏呼高、嬰置戶內,使人召覽入。徐氏出戶拜覽,適得一拜,徐大呼:“二君可起!”高、嬰俱出,共殺覽,餘人就外殺員。徐氏乃還縗絰,奉覽、員首以祭翊墓,舉軍震駭。

        孫權聞亂,從椒丘還。至丹陽,悉族誅覽、員餘黨,擢高、嬰為牙門,其餘賞賜有差。

        河子韶,年十七,收河餘眾屯廄。權引軍發吳,夜至廄下營,試攻驚之;兵皆乘城,傳檄備警,讙聲動地,頗射外人。權使曉喻,乃止。明日見韶,拜承烈校尉,統河部曲。

        獻帝建安十年(乙酉、二五年)

        春,正月,曹操攻南皮,袁譚出戰,士卒多死。操欲緩之,議郎曹純曰:“今縣師深入,難以持久,若進不能克,退必喪威。”乃自執桴鼓以率攻者,遂克之。譚出走,追斬之。

        李孚自稱冀州主簿,求見操曰:“今城中強弱相陵,人心擾亂,以為宜令新降為內所識信者宣傳明。”操使孚往入城,告諭吏民,使各安故業,不得相侵,城中乃安。操於是斬郭圖等及其妻子。

        袁譚使王修運糧於樂安,聞譚急,將所領兵往赴之,至高密,聞譚死,下馬號哭曰:“無君焉歸!”遂詣曹操,乞收葬譚屍,操許之,複使修還樂安,督軍糧。譚所部諸城皆服,唯樂安太守管統不下。操命修取統首,修以統亡國忠臣,解其縛,使詣操,操悅而赦之,辟修為司空掾。

        郭嘉說操多辟青、冀、幽、名士以為掾屬,使人心歸附,操從之。官渡之戰,袁紹使陳琳為檄書,數操罪惡,連及家世,極其醜詆。及袁氏敗,琳歸操,操曰:“卿昔為本初移書,但可罪狀孤身,何乃上及父祖邪!”琳謝罪,操釋之,使與陳留阮瑀俱管記室。

        先是漁陽王鬆據涿郡,郡人劉放說鬆以地歸操,操辟放參司空軍事。

        袁熙為其將焦觸、張南所攻,與尚俱奔遼西烏桓。觸自號幽州刺史,驅率諸郡太守令長,背袁向曹,陳兵數萬,殺白馬而盟,令曰:“敢違者斬!”眾莫敢仰視,各以次歃。別駕代郡韓珩曰:“吾受袁公父子厚恩,今其破亡,智不能救,勇不能死,於義闕矣;若乃北麵曹氏,所不能為也。”一坐為珩失色。觸曰:“夫舉大事,當立大義,事之濟否,不待一人,可卒珩誌,以厲事君。”乃舍之。觸等遂降曹操,皆封為列侯。

        夏,四月,黑山賊帥張燕率其眾十餘萬降,封安國亭侯。

        故安趙犢、霍奴等殺幽州刺史及涿郡太守,三郡烏桓攻鮮於輔於獷平。秋,八月,操討犢等,斬之;乃渡潞水救獷平,烏桓走出塞。

        冬,十月,高幹聞操討烏桓,複以州叛,執上黨太守,舉兵守壺關口。操遣其將樂進、李典擊之。河內張晟,眾萬餘人,寇崤、澠間,弘農張琰起兵以應之。

        河東太守王邑被征,郡掾衛固及中郎將範先等詣司隸校尉鍾繇,請留之。繇不許。固等外以請邑為名,而內實與高幹通謀。曹操謂荀彧曰:“關西諸將,外服內貳,張晟寇亂殽、澠,南通劉表,固等因之,將為深害。當今河東,天下之要地也,君為我舉賢才以鎮之。”彧曰:“西平太守京兆杜畿,勇足以當難,智足以應變。”操乃以畿為河東太守。鍾繇促王邑交符,邑佩印綬,徑從河北詣許自歸。

        衛固等使兵數千人絕陝津,杜畿至,數月不得渡。操遣夏侯惇討固等,未至,畿曰:“河東有三萬戶,非皆欲為亂也。今兵迫之急,欲為善者無主,必懼而聽於固。固等勢專,討之不勝,為難未已;討之而勝,是殘一郡之民也。且固等未顯絕王命,外以請故君為名,必不害新君,吾單車直往,出其不意,固為人多計而無斷,必偽受吾,吾得居郡一月,以計縻之,足矣。”遂詭道從郖津度。

        範先欲殺畿以威眾,且觀畿去就,於門下斬殺主簿以下三十餘人,畿舉動自若。於是固曰:“殺之無損,徒有惡名;且製之在我。”遂奉之。畿謂固、先曰:“衛、範,河東之望也,吾仰成而已。然君臣有定義,成敗同之,大事當共平議。”以固為都督,行丞事,領功曹;將校吏兵三千餘人,皆範先督之。固等喜,雖陽事畿,不以為意。固欲大發兵,畿患之,說固曰:“今大發兵,眾情必擾,不如徐以貲募兵。”固以為然,從之,得兵甚少。畿又喻固等曰:“人情顧家,諸將掾史,可分遣休息,急緩召之不難。”固等惡逆眾心,又從之。於是善人在外,陰為己援;惡人分散,各還其家。

        會白騎攻東垣,高幹入濩澤。畿知諸縣附己,乃出,單將數十騎,赴堅壁而守之,吏民多舉城助畿者,比數十日,得四千餘人。固等與高幹、張晟共攻畿,不下,略諸縣,無所得。曹操使議郎張西征關中諸將馬騰等,皆引兵會擊晟等,破之,斬固、琰等首,其餘黨與皆赦之。

        於是杜畿治河東,務崇寬惠。民有辭訟,畿為陳義理,遣歸諦思之,父老皆自相責怒,不敢訟;勸耕桑,課畜牧,百姓家家豐實;然後興學校,舉孝弟,修戎事,講武備,河東遂安。畿在河東十六年,常為天下最。

        秘書監、侍中荀悅作申鑒五篇,奏之。悅,爽之兄子也。時政在曹氏,天子恭己,悅誌在獻替,而謀無所用,故作是書。其大略曰:“為政之術,先屏四患,乃崇五政。偽亂俗,私壞法,放越軌,奢敗製:四者不除,則政末由行矣,是謂四患。興農桑以養其生,審好惡以正其俗,宣文以章其化,立武備以秉其威,明賞罰以統其法,是謂五政。人不畏死,不可懼以罪;人不樂生,不可勸以善。故在上者,先豐民財以定其誌,是謂養生。善惡要乎功罪,毀譽於準驗,聽言責事,舉名察實,無或詐偽以蕩眾心。故俗無奸怪,民無淫風,是謂正俗。榮辱者,賞罰之精華也,故禮榮辱以加君子,化其情也;桎梏鞭撲以加小人,化其形也。若化之廢,推中人而墜於小人之域,化之行,引中人而納於君子之塗,是謂章化。在上者必有武備以戒不虞,安居則寄之內政,有事則用之軍旅,是謂秉威。賞罰,政之柄也。人主不妄賞,非愛其財也,賞妄行,則善不勸矣;不妄罰,非矜其人也,罰妄行,則惡不懲矣。賞不勸,謂之止善,罰不懲,謂之縱惡。在上者能不止下為善,不縱下為惡,則國法立矣。是謂統法。四患獨,五政又立,行之以誠,守之以固,簡而不怠,疏而不失,垂拱揖讓,而海內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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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壇終老


    皮卡丘 Lv:100
     樓主| 發表於 2014-12-26 23:29 |
    卷六十五漢紀五十七(一)

    起柔兆閹茂(丙戌),盡著雍困敦(戊子),凡三年。

        孝獻皇帝建安十一年(丙戌、二六年)

        春,正月,有星孛於北鬥。

        曹操自將擊高幹,留其世子丕守鄴,使別駕從事崔琰傅之。操圍壺關,三月,壺關降。高幹自入匈奴求救,單於不受;幹獨與數騎亡,欲南奔荊州,上洛都尉王琰捕斬之,州悉平。

        曹操使陳郡梁習以別部司馬領州刺史。時荒亂之餘,胡、狄雄張,吏民亡叛入其部落,兵家擁眾,各為寇害。習到官,誘喻招納,皆禮召其豪右,稍稍薦舉,使詣幕府;豪右已盡,次發諸丁強以為義從;又因大軍出征,令諸將分請以為勇力。吏兵已去之後,稍移其家,前後送鄴,凡數萬口;其不從命者,興兵致討,斬首千數,降附者萬計。單於恭順,名王稽顙,服事供職,同於編戶。邊境肅清,百姓布野,勤勸農桑,令行禁止。長老稱詠,以為自所聞識,刺史未有如習者。習乃貢達名士避地州界者河內常林、楊俊、王象、荀緯及太原王淩之徒,操悉以為縣長,後皆顯名於世。

        初,山陽仲長統遊學至州,過高幹,幹善遇之,訪以世事。統謂幹曰:“君有雄誌而無雄才,好士而不能擇人,所以為君深戒也。”幹雅自多,不悅統言,統遂去之。**,荀彧舉統為尚書郎。著論曰昌言,其言治亂,略曰:“豪傑之當天命者,未始有天下之分者也,無天下之分,故戰爭者競起焉。角智者皆窮,角力者皆負,形不堪複伉,勢不足複校,乃始羈首係頸,就我之銜絏耳。及繼體之時,豪傑之心絕,士民之誌已定,貴有常家,尊在一人。當此之時,雖下愚之才居之,猶能使恩同天地,威侔鬼神,周、孔數千無所複角其聖,賁、育百萬無所複奮其勇矣。彼後嗣之愚主,見天下莫敢與之違,自謂若天地之不可亡也,乃奔其私嗜,騁其邪欲,君臣宣淫,上下同惡,荒廢庶政,棄忘人物。信任親愛者,盡佞諂容說之人也;寵貴隆豐者,盡後妃姬妾之家也。遂至熬天下之脂膏,生民之骨髓,怨毒無聊,禍亂並起,中國擾攘,四夷侵叛,土崩瓦解,一朝而去,昔之為我哺乳之子孫者,今盡是我飲血之寇讎也。至於運徙勢去,猶不覺悟者,豈非富貴生不仁,沈溺致愚疾邪!存亡以之迭代,治亂從此周複,天道常然之大數也。”

        秋,七月,武威太守張猛殺雍州刺史邯鄲商;州兵討誅之。猛,奐之子也。

        八月,曹操東討海賊管承,至淳於,遣將樂進、李典擊破之,承走入海島。

        昌豨複叛,操遣於禁討斬之。

        是歲,立故琅邪王容子熙為琅邪王,齊、北海、阜陵、下邳、常山、甘陵、濟陰、平原八國皆除。

        烏桓乘天下亂,略有漢民十餘萬戶,袁紹皆立其酋豪為單於,以家人子為己女,妻焉。遼西烏桓蹋頓尤強,為紹所厚,故尚兄弟歸之,數入塞為寇,欲助尚複故地。曹操將擊之,鑿平虜渠、泉州渠以通運。

        孫權擊山賊麻、保二屯,平之。

        獻帝建安十二年(丁亥、二七年)

        春,二月,曹操自淳於還鄴。丁酉,操奏封大功臣二十餘人,皆為列侯;因表萬歲亭侯荀彧功狀,三月,增封彧千戶。又欲授以三公,彧使荀攸深自陳讓,至於十數,乃止。

        曹操將擊烏桓。諸將皆曰:“袁尚亡虜耳,夷狄貪而無親,豈能為尚用。今深入征之,劉備必說劉表以襲許,萬一為變,事不可悔。”郭嘉曰:“公雖威震天下,胡恃其遠,必不設備,因其無備,卒破擊之,可破滅也。且袁紹有恩於民夷,而尚兄弟生存。今四州之民,徒以威附,德施未加,舍而南征,尚因烏桓之資,招其死主之臣,胡人一動,民夷俱應,以生蹋頓之心,成覬覦之計,恐青、冀非己之有也。表坐談客耳,自知才不足以禦備,重任之則恐不能製,輕任之則備不為用,雖虛國遠征,公無憂矣。”操從之。行至易,郭嘉曰:“兵貴神速。今千襲人,輜重多,難以趨利,且彼聞之,必為備;不如留輜重,輕兵兼道以出,掩其不意。”

        初,袁紹數遣使召田疇於無終,又綬將軍印,使安輯所統,疇皆拒之。及曹操定冀州,河間邢顒謂疇曰:“黃巾起來,二十餘年,海內鼎沸,百姓流離。今聞曹公法令嚴。民厭亂矣,亂極則平,請以身先。”遂裝還鄉。疇曰:“邢顒,天民之先覺者也。”操以顒為冀州從事。疇忿烏桓多殺其本郡冠蓋,意欲討之而力未能。操遣使辟疇,疇戒其門下趣治嚴。門人曰:“昔袁公慕君,禮命五至,君義不屈;今曹公使一來而君若恐弗及者,何也?”疇笑曰:“此非君所識也。”遂隨使者到軍,拜為蓨令,隨軍次無終。

        時方夏水雨,而濱海洿下,濘滯不通,虜亦遮守蹊要,軍不得進。操患之,以問田疇。疇曰:“此道,秋夏每常有水,淺不通車馬,深不載舟船,為難久矣。舊北平郡治在平岡,道出盧龍,達於柳城;自建武以來,陷壞斷絕,垂二百載,而尚有微徑可從。今虜將以大軍當由無終,不得進而退,懈弛無備。若嘿回軍,從盧龍口越白檀之險,出空虛之地,路近而便,掩其不備,蹋頓可不戰而禽也。”操曰:“善!”乃引軍還,而署大木表於水側路傍曰:“方今夏暑,道路不通,且俟秋冬,乃複進軍”。虜候騎見之,誠以為大軍去也。

        操令疇將其眾為鄉導,上徐無山,塹山堙穀,五百餘,經白檀,曆平岡,涉鮮卑庭,東指柳城。未至二百,虜乃知之。尚、熙與蹋頓及遼西單於樓班、右北平單於能臣抵之等將數萬騎逆軍。八月,操登白狼山,卒與虜遇,眾甚盛。操車重在後,被甲者少,左右皆懼。操登高,望虜陣不整,乃縱兵擊之,使張遼為先鋒,虜眾大崩,斬蹋頓及名王已下,胡、漢降者二十餘萬口。

        遼東單於速仆丸與尚、熙奔遼東太守公孫康,其眾尚有數千騎。或勸操遂擊之,操曰:“吾方使康斬送尚、熙首,不煩兵矣。”九月,操引兵自柳城還。公孫康欲取尚、熙以為功,乃先置精勇於中,然後請尚、熙入,未及坐,康叱伏兵禽之,遂斬尚、熙,速仆丸首送之。諸將或問操:“公還而康斬尚、熙,何也?”操曰:“彼素畏尚、熙,吾急之則力,緩之則自相圖,其勢然也。”操梟尚首,令三軍:“敢有哭之者斬!”牽招獨設祭悲哭,操義之,舉為茂才。

        時天寒且旱,二百無水,軍又乏食,殺馬數千匹以為糧,鑿地入三十餘丈方得水。還,科問前諫者,眾莫知其故,人人皆懼。操皆厚賞之,曰:“孤前行,乘危以徼幸,雖得之,天所佐也,顧不可以為常。諸君之諫,萬安之計,是以相賞,後勿難言之。”

        冬,十月,辛卯,有星孛於鶉尾。

        乙巳,黃巾殺濟南王贇。

        十一月,曹操至易水,烏桓單於代郡普富盧、上郡那樓皆來賀。

        師還,論功行賞,以五百戶封田疇為亭侯。疇曰:“吾始為劉公報仇,率眾遁逃,誌義不立,反以為利,非本誌也。”固讓不受。操知其至心,許而不奪。

        操之北伐也,劉備說劉表襲許,表不能用。及聞操還,表謂備曰:“不用君言,故為失此大會。”備曰:“今天下分裂,日尋幹戈,事會之來,豈有終極乎!若能應之於後者,則此未足為恨也。”

        是歲,孫權西擊黃祖,虜其人民而還。

        權母吳氏疾篤,引見張昭等,屬以後事而卒。

        初,琅邪諸葛亮寓居襄陽隆中,每自比管仲、樂毅;時人莫之許也,惟潁川徐庶與崔州平謂為信然。州平,烈之子也。

        劉備在荊州,訪士於襄陽司馬徽。徽曰:“儒生俗士,豈識時務,識時務者在乎俊傑。此間自有伏龍、鳳雛。”備問為誰,曰:“諸葛孔明、龐士元也。”徐庶見備於新野,備器之。庶謂備曰:“諸葛孔明,臥龍也,將軍豈願見之乎?”備曰:“君與俱來。”庶曰:“此人可就見,不可屈致也,將軍宜枉駕顧之。”

        備由是詣亮,凡三往,乃見。因屏人曰:“漢室傾頹,奸臣竊命,孤不度德量力,欲信大義於天下,而智術淺短,遂用猖蹶,至於今日。然誌猶未已,君謂計將安出?”亮曰:“今曹操已擁百萬之眾,挾天子而令諸侯,此誠不可與爭鋒。孫權據有江東,已曆三世,國險而民附,賢能為之用,此可與為援而不可圖也。荊州北據漢、沔,利盡南海,東連吳會,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國,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資將軍也。益州險塞,沃野千,天府之土;劉璋闇弱,張魯在北,民殷國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將軍帝室之胄,信義著於四海,若跨有荊、益,保其岩阻,撫和戎、越,結好孫權,內修政治,外觀時變,則霸業可成,漢室可興矣。”備曰:“善!”於是與亮情好日密。關羽、張飛不悅,備解之曰:“孤之有孔明,猶魚之有水也。願諸君勿複言。”羽、飛乃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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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壇終老


    皮卡丘 Lv:100
     樓主| 發表於 2014-12-26 23:30 |
    卷六十五漢紀五十七(二)

    司馬徽,清雅有知人之鑒。同縣龐德公素有重名,徽兄事之。諸葛亮每至德公家,獨拜床下,德公初不令止。德公從子統,少時樸鈍,未有識者,惟德公與徽重之。德公嚐謂孔明為臥龍,士元為鳳雛,德操為水鑒;故德操與劉備語而稱之。

        獻帝建安十三年(戊子、二八年)

        春,正月,司徒趙溫辟曹操子丕。操表“溫辟臣子弟,選舉故不以實”;策免之。

        曹操還鄴,作玄武池以肄舟師。

        初,巴郡甘寧將僮客八百人歸劉表,表儒人,不習軍事,寧觀表事勢終必無成,恐一朝眾散,受其禍,欲東入吳。黃祖在夏口,軍不得過,乃留,依祖三年,祖以凡人畜之。孫權擊祖,祖軍敗走,權校尉淩操將兵急追之。寧善射,將兵在後,射殺操,祖由是得免。軍罷,還營,待寧如初。祖都督蘇飛數薦寧,祖不用;寧欲去,恐不免;飛乃白祖,以寧為邾長。寧遂亡奔孫權,周瑜、呂蒙共薦達之,權禮異,同於舊臣。

        寧獻策於權曰:“今漢祚日微,曹操終為篡盜。南荊之地,山川形便,誠國之西勢也。寧觀劉表,慮不遠,兒子又劣,非能承業傳基者也。至尊當早圖之,不可後操。圖之之計,宜先取黃祖。祖今昏耄已甚,財穀並乏,左右貪縱,吏士心怨,舟船戰具,頓廢不修,怠於耕農,軍無法伍,至尊今往,其破可必。一破祖軍,鼓行而西,據楚關,大勢彌廣,可漸規巴、蜀矣。”權深納之。張昭時在坐,難曰:“今吳下業業,若軍果行,恐必致亂。”寧謂昭曰:“國家以蕭何之任付君,君居守而憂亂,奚以希慕古人乎!”權舉酒屬寧曰:“興霸,今年行討,如此酒矣,決以付卿。卿但當勉建方略,令必克祖,則卿之功,何嫌張長史之言乎!”

        權遂西擊黃祖。祖橫兩蒙衝挾守沔口,以栟閭大絏係石為,上有千人,以弩交射,飛矢雨下,軍不得前。偏將軍董襲與別部司馬淩統俱為前部,各將敢死百人,人被兩鎧,乘大舸,突入蒙衝。襲身以刀斷兩絏,蒙衝乃橫流,大兵遂進。祖令都督陳就以水軍逆戰。平北都尉呂蒙勒前鋒,親梟就首。於是將士乘勝,水陸並進,傅其城,盡銳攻之,遂屠其城。祖挺身走,追斬之,虜其男女數萬口。

        權先作兩函,欲以盛祖及蘇飛首。權為諸將置酒,甘寧下席叩頭,血涕交流,為權言飛疇昔舊恩,“寧不值飛,固已損骸於溝壑,不得致命於麾下。今飛罪當夷戮,特從將軍乞其首領。”權感其言,謂曰:“今為君置之。若走去何?”寧曰:“飛免分裂之禍,受更生之恩,逐之尚必不走,豈當圖亡哉!若爾,寧頭當代入函。”權乃赦之。淩統怨寧殺其父操,常欲殺寧;權命統不得讎之,令寧將兵屯於他所。

        夏,六月,罷三公官,複置丞相、禦史大夫。癸巳,以曹操為丞相。操以冀州別駕從事崔琰為丞相西曹掾,司空東曹掾陳留毛玠為丞相東曹掾,元城令河內司馬朗為主簿,弟懿為文學掾,冀州主簿盧毓為法曹議令史。毓,植之子也。

        琰、玠並典選舉,其所舉用皆清正之士,雖於時有盛名而行不由本者,終莫得進。拔敦實,斥華偽,進衝遜,抑阿黨。由是天下之士莫不以廉節自勵,雖貴寵之臣,輿服不敢過度,至乃長吏還者,垢麵羸衣,獨乘柴車,軍吏入府,朝服徒行,吏潔於上,俗移於下。操聞之,歎曰:“用人如此,使天下人自治,吾複何為哉!”

        司馬懿,少聰達,多大略。崔琰謂其兄朗曰:“君弟聰亮明允,剛斷英特,非子所及也!”操聞而辟之,懿辭以風痹。操怒,欲收之,懿懼,就職。

        操使張遼屯長社,臨發,軍中有謀反者,夜,驚亂起火,一軍盡擾。遼謂左右曰:“勿動!是不一營盡反,必有造變者,欲以驚動人耳。”乃令軍中:“其不反者安坐。”遼將親兵數十人中陳而立,有頃,皆定,得首謀者,殺之。

        遼在長社,於禁屯潁陰,樂進屯陽翟,三將任氣,多共不協。操使司空主簿趙儼參三軍,每事訓諭,遂相親睦。

        初,前將軍馬騰與鎮西將軍韓遂結為異姓兄弟,後以部曲相侵,更為讎敵。朝廷使司隸校尉鍾繇、涼州刺史韋端和解之,征騰入屯槐。曹操將征荊州,使張說騰,令釋部曲還朝,騰許之。已而更猶豫,恐其為變,乃移諸縣促儲偫,二千石郊迎,騰不得已,發東。操表騰為衛尉,以其子超為偏將軍,統其眾,悉徙其家屬詣鄴。

        秋,七月,曹操南擊劉表。

        八月,丁未,以光祿勳山陽郗慮為禦史大夫。

        壬子,太中大夫孔融棄市。融恃其才望,數戲侮曹操,發辭偏宕,多致乖忤。操以融名重天下,外相容忍而內甚嫌之。融又上書,“宜準古王畿之製,千寰內不以封建諸侯。”操疑融所論建漸廣,益憚之。融與郗慮有隙,慮承操風旨,構成其罪,令丞相軍謀祭酒路粹奏:“融昔在北海,見王室不靜,而招合徒眾,欲規不軌。及與孫權使語,謗訕朝廷。又,前與白衣禰衡跌蕩放言,更相讚揚。衡謂融曰"仲尼不死",融答"顏回複生",大逆不道,宜極重誅。”操遂收融,其妻子皆殺之。

        初,京兆脂習與融善,每戒融剛直太過,必罹世患。及融死,許下莫敢收者。習往撫屍曰:“文舉舍我死,吾何用生為!”操收習,欲殺之,而赦之。

        初,劉表二子,琦、琮。表為琮娶其後妻蔡氏之侄,蔡氏遂愛琮而惡琦,表妻弟蔡瑁、外甥張允並得幸於表,日相與毀琦而譽琮。琦不自寧,與諸葛亮謀自安之術,亮不對。後乃共升高樓,因令去梯。謂亮曰:“今日上不至天,下不至地,言出子口,而入吾耳,可以言未?”亮曰:“君不見申生在內而危,重耳居外而安乎?”琦意感悟,陰規出計。會黃祖死,琦求代其任,表乃以琦為江夏太守。表病甚,琦歸省疾。瑁、允恐其見表而父子相感,更有托後之意,乃謂琦曰:“將軍命君撫臨江夏,其任至重;今釋眾擅來,必見譴怒。傷親之歡,重增其疾,非孝敬之道也。”遂遏於戶外,使不得見,琦流涕而去。表卒,瑁、允等遂以琮為嗣。琮以侯印授琦,琦怒,投之地,將因奔喪作難。會曹操軍至,琦奔江南。

        章陵太守蒯越及東曹掾傅巽等勸劉琮降操,曰:“逆順有大體,強弱有定勢。以人臣而拒人主,逆道也;以新造之楚而禦中國,必危也;以劉備而敵曹公,不當也。三者皆短,將何以待敵?且將軍自料何如劉備?若備不足禦曹公,則雖全楚不能以自存也;若足禦曹公,則備不為將軍下也。”琮從之。九月,操至新野,琮遂舉州降,以節迎操。諸將皆疑其詐,婁圭曰:“天下擾擾,各貪王命以自重,今以節來,是必至誠。”操遂進兵。

        時劉備屯樊,琮不敢告備。備久之乃覺,遣所親問琮,琮令其官屬宋忠詣備宣旨。時曹操已在宛,備乃大驚駭,謂忠曰:“卿諸人作事如此,不早相語,今禍至方告我,不亦太劇乎!”引刀向忠曰:“今斷卿頭,不足以解忿,亦恥丈夫臨別複殺卿輩!”遣忠去。乃呼部曲共議,或勸備攻琮,荊州可得。備曰:“劉荊州臨亡托我以孤遺,背信自濟,吾所不為,死何麵目以見劉荊州乎!”備將其眾去,過襄陽,駐馬呼琮;琮懼,不能起。琮左右及荊州人多歸備。備過辭表墓,涕泣而去。比到當陽,眾十餘萬人,輜重數千兩,日行十餘,別遣關羽乘船數百艘,使會江陵。或謂備曰:“宜速行保江陵,今雖擁大眾,被甲者少,若曹公兵至,何以拒之!”備曰:“夫濟大事必以人為本,今人歸吾,吾何忍棄去!”

        習鑿齒論曰:劉玄德雖顛沛險難而信義愈明,勢偪事危而言不失道。追景升之顧,則情感三軍;戀赴義之士,則甘與同敗。終濟大業,不亦宜乎!

        劉琮將王威說琮曰:“曹操聞將軍降,劉備已走,必懈弛無備,輕先單進。若給威奇兵數千,徼之於險,操可獲也。獲操,威震四海,非徒保守今日而已。”琮不納。

        操以江陵有軍實,恐劉備據之,乃釋輜重,輕軍到襄陽。聞備已過,操將精騎五千急追之,一日一夜行三百餘,及於當陽之長阪。備棄妻子,與諸葛亮、張飛、趙雲等數十騎走,操大獲其人眾輜重。

        徐庶母為操所獲,庶辭備,指其心曰:“本欲與將軍共圖王霸之業者,以此方寸之地也。今已失老母,方寸亂矣,無益於事,請從此別。”遂詣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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