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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26 23:00 |
    卷五十四漢紀四十六(三)

    丙午,新豐侯單超卒,賜東園秘器,棺中玉具;及葬,發五營騎士、將作大匠起塚塋。其後四侯轉橫,天下為之語曰:“左回天,具獨坐,徐臥虎,唐雨墮。”皆競起第宅,以華侈相尚,其仆從皆乘牛車而從列騎,兄弟姻戚,宰州臨郡,辜較百姓,與盜無異,虐天下;民不堪命,故多為盜賊焉。

        中常侍侯覽,小黃門段珪,皆有田業近濟北界,仆從賓客,劫掠行旅。濟北相滕延,一切收捕,殺數十人,陳屍路衢。覽、珪以事訴帝,延坐征詣廷尉,免。

        左悺兄勝為河東太守,皮氏長京兆趙岐恥之,日棄官西歸。唐衡兄玹為京兆尹,素與岐有隙,收岐家屬宗親,陷以重法,盡殺之。岐逃難四方,靡所不曆,自匿姓名,賣餅北海市中;安丘孫嵩見而異之,載與俱歸,藏於複壁中。及諸唐死,遇赦,乃敢出。

        閏月,西羌餘眾複與燒何大豪寇張掖,晨,薄校尉段熲軍。熲下馬大戰,至日中,刀折矢盡,虜亦引退。熲追之,且且行,晝夜相攻,割肉食雪,四十餘日,遂至積石山,出塞二千餘,斬燒何大帥,降其餘眾而還。

        夏,五月,甲戌,漢中山崩。

        六月,辛醜,司徒祝恬薨。

        秋,七月,以司空盛允為司徒,太常虞放為司空。

        長沙蠻反,屯益陽,零陵蠻寇長沙。

        九真餘賊屯據日南,眾轉強盛;詔複拜桂陽太守夏方為交趾刺史。方威惠素著,冬十一月,日南賊二萬餘人相率詣方降。

        勒姐、零吾種羌圍允街;段熲擊破之。

        泰山賊叔孫無忌攻殺都尉侯章;遣中郎將宗資討破之。詔征皇甫規,拜泰山太守。規到官,廣設方略,寇虜悉平。

        桓帝延熹四年(辛醜、一六一年)

        春,正月,辛酉,南宮嘉德殿火;戊子,丙署火。

        大疫。

        二月,壬辰,武庫火。

        司徒盛允免,以大司農種暠為司徒。

        三月,太尉黃瓊免;夏,四月,以太常沛國劉矩為太尉。

        初,矩為雍丘令,以禮讓化民;有訟者,常引之於前,提耳訓告,以為忿恚可忍,縣官不可入,使歸更思。訟者感之,輒各罷去。

        甲寅,封河間孝王子參戶亭侯博為任城王,奉孝王後。

        五月,辛酉,有星孛於心。

        丁卯,原陵長壽門火。

        己卯,京師雨雹。

        六月,京兆、扶風及涼州地震。

        庚子,岱山及博尤來山並頹裂。

        己酉,赦天下。

        司空虞放免,以前太尉黃瓊為司空。

        犍為屬國夷寇鈔百姓。益州刺史山昱擊破之。

        零吾羌與先零諸種反,寇三輔。

        秋,七月,京師雩。

        減公卿已下奉,貣王侯半租,占賣關內侯、虎賁、羽林緹騎、營士、五大夫錢各有差。

        九月,司空黃瓊免,以大鴻臚東萊劉寵為司空。

        寵嚐為會稽太守,簡除煩苛,禁察非法,郡中大治;征為將作大匠。山陰縣有五六老叟,自若邪山穀間出,人齎百錢以送寵曰:“山穀鄙生,未嚐識郡朝,他守時,吏發求民間,至夜不絕,或狗吠竟夕,民不得安。自明府下車以來,狗不夜吠,民不見吏;年老遭值聖明,今聞當見棄去,故自扶奉送。”寵曰:“吾政何能及公言邪!勤苦父老!”為人選一大錢受之。

        冬,先零、沈氐羌與諸種羌寇、涼二州,校尉段熲將湟中義從討之。涼州刺史郭閎貪共其功,稽固熲軍,使不得進;義從役久戀鄉舊,皆悉叛歸。郭閎歸罪於熲,熲坐征下獄,輸作左校,以濟南相胡閎代為校尉。胡閎無威略,羌遂陸梁,覆沒營塢,轉相招結,唐突諸郡,寇患轉盛。泰山太守皇甫規上疏曰:“今猾賊就滅,泰山略平,複聞羌並皆反逆。臣生長邠岐,年五十有九,昔為郡吏,再更叛羌,豫籌其事,有誤中之言。臣素有痼疾,恐犬馬齒窮,不報大恩,願乞官,備單車一介之使,勞來三輔,宣國威澤,以所習地形兵勢佐助諸軍。臣窮居孤危之中,坐觀郡將已數十年,自鳥鼠至於東岱,其病一也。力求猛敵,不如清平;勤明孫、吳,未若奉法。前變未遠,臣誠戚之,是以越職盡其區區。”詔以規為中郎將,持節監關西兵討零吾等。十一月,規擊羌,破之,斬首八百級。先零諸種羌慕規威信,相勸降者十餘萬。

        桓帝延熹五年(壬寅、一六二年)

        春,正月,壬午,南宮丙署火。

        三月,沈氐羌寇張掖、酒泉。皇甫規發先零諸種羌,共討隴右,而道路隔絕,軍中大疫,死者十三四。規親入庵廬,巡視將士,三軍感悅。東羌遂遣使乞降,涼州複通。

        先是安定太守孫雋受取狼藉,屬國都尉李翕、督軍禦史張稟多殺降羌,涼州刺史郭閎、漢陽太守趙熹並老弱不任職,而皆倚恃權貴,不遵法度。規到,悉條奏其罪,或免或誅;羌人聞之,翕然反善,沈氐大豪滇昌、饑恬等十餘萬口複詣規降。

        夏,四月,長沙賊起,寇桂陽、蒼梧。

        乙醜,恭陵東闕火。戊辰,虎賁掖門火。五月,康陵園寢火。

        長沙、零陵賊入桂陽、蒼梧、南海,交趾刺史及蒼梧太守望風逃奔,遣禦史中丞盛修督州郡募兵討之,不能克。

        乙亥,京師地震。

        甲申,中藏府丞祿署火。秋七月,己未,南宮承善闥火。

        鳥吾羌寇漢陽,隴西、金城諸郡兵討破之。

        艾縣賊攻長沙郡縣,殺益陽令,眾至萬餘人;謁者馬睦督荊州刺史劉度擊之,軍敗,睦、度奔走。零陵蠻亦反。冬,十月,武陵蠻反,寇江陵,南郡太守李肅奔走,主簿胡爽扣馬首諫曰:“蠻夷見郡無儆備,故敢乘間而進。明府為國大臣,連城千,舉旗鳴鼓,應聲十萬,柰何委符守之重,而為逋逃之人乎!”肅拔刃向爽曰:“掾促去!太守今急,何暇此計!”爽抱馬固諫,肅遂殺爽而走。帝聞之,征肅,棄市;度、睦減死一等;複爽門閭,拜家一人為郎。

        尚書朱穆舉右校令山陽度尚為荊州刺史。辛醜,以太常馮緄為車騎將軍,將兵十餘萬討武陵蠻。先是,所遣將帥,宦官多陷以折耗軍資,往往抵罪,緄願請中常侍一人監軍財費。尚書朱穆奏“緄以財自嫌,失大臣之節;”有詔勿劾。緄請前武陵太守應奉與俱,拜從事中郎。十一月,緄軍至長沙,賊聞之,悉詣營乞降。進擊武陵蠻夷,斬首四千餘級,受降十餘萬人,荊州平定。詔書賜錢一億,固讓不受,振旅還京師,推功於應奉,薦以為司隸校尉;而上書乞骸骨,朝廷不許。

        滇那羌寇武威、張掖、酒泉。

        太尉劉矩免,以太常楊秉為太尉。

        皇甫規持節為將,還督鄉,無他私惠,而多所舉奏,又惡絕宦官,不與交通。於是中外並怨,遂共誣規貨賂羌,令其文降,帝璽書誚讓相屬。

        規上書自訟曰:“四年之秋,戎醜蠢戾,舊都懼駭,朝廷西顧。臣振國威靈,羌戎稽首,所省之費一億以上。以為忠臣之義不敢告勞,故恥以片言自及微效,然比方先事,庶免罪悔。前踐州界,先奏孫雋、李翕、張稟;旋師南征,又上郭閎、趙熹,陳其過惡,執據大辟。凡此五臣,支黨半國,其餘墨綬下至小吏,所連及者複有百餘。吏托報將之怨,子思複父之恥,載贄馳車,懷糧步走,交構豪門,競流謗讟,雲臣私報諸羌,讎以錢貨。若臣以私財,則家無擔石;如物出於官,則文簿易考。就臣愚惑,信如言者,前世尚遺匈奴以宮姬,鎮烏孫以公主;今臣但費千萬以懷叛羌,則良臣之才略,兵家之所貴,將有何罪負義違理乎!自永初以來,將出不少,覆軍有五,動資巨億,有旋車完封,寫之權門,而名成功立,厚加爵封。今臣還督本土,糾舉諸郡,絕交離親,戮辱舊故,眾謗陰害,固其宜也!”

        帝乃征規還,拜議郎,論功當封;而中常侍徐璜、左悺欲從求貨,數遣賓客就問功狀,規終不答。璜等忿怒,陷以前事,下之於吏。官屬欲賦斂請謝,規誓而不聽,遂以餘寇不絕,坐係廷尉,論輸左校。諸公及太學生張鳳等三百餘人詣闕訟之,會赦,歸家。

        桓帝延熹六年(癸卯、一六三年)

        春,二月,戊午,司徒種暠薨。

        三月,戊戌,赦天下。

        以衛尉潁川許栩為司徒。

        夏,四月,辛亥,康陵東署火。

        五月,鮮卑寇遼東屬國。

        秋,七月,甲申,平陵園寢火。

        桂陽賊李研等寇郡界,武陵蠻複反;太守陳舉討平之。宦官素惡馮緄,八月,緄坐軍還,盜賊複發,免。

        冬,十月,丙辰,上校獵廣成,遂幸函穀關、上林苑。光祿勳陳蕃上疏諫曰:“安平之時,遊畋宜有節,況今有三空之哉!田野空,朝廷空,倉庫空。加之兵戎未戢,四方離散,是陛下焦心毀顏,坐以待旦之時也,豈宜揚旗曜武,騁心輿馬之觀乎!又前秋多雨,民始種麥,今失其勸種之時,而令給驅禽除路之役,非賢聖恤民之意也。”書奏,不納。

        十一月,司空劉寵免。十二月,以衛尉周景為司空。景,榮之孫也。

        時宦官方熾,景與太尉楊秉上言:“內外吏職,多非其人。舊典,中臣子弟,不得居位秉勢;而今枝葉賓客,布列職署,或年少庸人,典據守宰;上下忿患,四方愁毒。可遵用舊章,退貪殘,塞災謗。請下司隸校尉、中二千石、城門、五營校尉、北軍中候,各實核所部;應當斥罷,自以狀言三府,廉察有遺漏,續上。”帝從之。於是秉條奏牧、守青州刺史羊亮等五十餘人,或死或免,天下莫不肅然。

        詔征皇甫規為度遼將軍。初,張奐坐梁冀故吏,免官禁錮,凡諸交舊,莫敢為言;唯規薦舉,前後七上,由是拜武威太守。及規為度遼,到營數月,上書薦奐,“才略兼優,宜正元帥,以從眾望。若猶謂愚臣宜充舉事者,願乞官,以為奐副。”朝廷從之。以奐代規為度遼將軍,以規為使匈奴中郎將。

        西州吏民守闕為前護羌校尉段熲訟冤者甚眾;會滇那等諸種羌益熾,涼州幾亡,乃複以熲為護羌校尉。

        尚書朱穆疾宦官恣橫,上疏曰:“按漢故事,中常侍參選士人,建武以後,乃悉用宦者。自延平以來,浸益貴盛,假貂璫之飾,處常伯之任,天朝政事,一更其手;權傾海內,寵貴無極,子弟親戚,並荷榮任,放濫驕溢,莫能禁禦,窮破天下,空竭小民。愚臣以為可悉罷省,遵複往初,更選海內清淳之士明達國體者,以補其處,兆庶黎萌,蒙被聖化矣!”帝不納。後穆因進見,複口陳曰:“臣聞漢家舊典,置侍中、中常侍各一人,省尚書事;黃門侍郎一人,傳發書奏;皆用姓族。自和熹太後以女主稱製,不接公卿,乃以閹人為常侍,小黃門通命兩宮。自此以來,權傾人主,窮困天下,宜皆罷遣,博選耆儒宿德,與參政事。”帝怒,不應。穆伏不肯起,左右傳“出”!良久,乃趨而去。自此中官數因事稱詔詆毀之。穆素剛,不得意,居無幾,憤懣發疽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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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26 23:00 |
    卷五十五漢紀四十七(一)

    起閼逢執徐(甲辰),盡柔兆敦牂(丙午),凡三年。

        孝桓皇帝延熹七年(甲辰、一**年)

        春,二月,丙戌,邟鄉忠侯黃瓊薨。將葬,四方遠近名士會者六七千人。

        初,瓊之授於家,徐從之訪大義,及瓊貴,絕不複交。至是,往吊之,進酹,哀哭而去,人莫知者。諸名士推問喪宰,宰曰:“先時有一書生來,衣麤薄而哭之哀,不記姓字。”眾曰:“必徐孺子也。”於是選能言者陳留茅容輕騎追之,及於塗。容為沽酒市肉,為飲食。容問國家之事,不答。更問稼穡之事,乃答之。容還,以語諸人,或曰:“孔子雲:"可與言而不與言,失人。"然則孺子其失人乎?”太原郭泰曰:“不然。孺子之為人,清潔高廉,饑不可得食,寒不可得衣,而為季偉飲酒食肉,此為已知季偉之賢故也!所以不答國事者,是其智可及,其愚不可及也!”

        泰博學,善談論。初遊雒陽,時人莫識,陳留符融一見嗟異,因以介於河南尹李膺。膺與相見,曰:“吾見士多矣,未有如郭林宗者也。其聰識通朗,高雅密博,今之華夏,鮮見其儔。”遂與為友,於是名震京師。後歸鄉,衣冠諸儒送至河上,車數千兩,膺唯與泰同舟而濟,眾賓望之,以為神仙焉。

        泰性明知人,好獎訓士類,周遊郡國。茅容,年四十餘,耕於野,與等輩避雨樹下,眾皆夷踞相對,容獨危坐愈恭;泰見而異之,因請寓宿。旦日,容殺雞為饌,泰謂為己設;容分半食母,餘半庋置,自以草蔬與客同飯。泰曰:“卿賢哉遠矣!郭林宗猶減三牲之具以供賓旅,而卿如此,乃我友也。”起,對之揖,勸令從學,卒為盛德。巨鹿孟敏,客居太原,荷甑墮地,不顧而去。泰見而問其意,對曰:“甑已破矣,視之何益!”泰以為有分決,與之言,知其德性,因勸令遊學,遂知名當世。陳留申屠蟠,家貧,傭為漆工;鄢陵庾乘,少給事縣廷為門士;泰見而奇之,其後皆為名士。自餘或出於屠沽、卒伍,因泰獎進成名者甚眾。

        陳國童子魏昭請於泰曰:“經師易遇,人師難遭,願在左右,供給灑掃。”泰許之。撻不佳,命昭作粥,粥成,進泰,泰之曰:“為長者作粥,不加意敬,使不可食!”以杯擲地。昭更為粥重進,泰複之。如此者三,昭姿容無變。泰乃曰:“吾始見子之麵,而今而後,知卿心耳!”遂友而善之。

        陳留左原,為郡學生,犯法見斥,泰遇諸路,為設酒肴以慰之。謂曰:“昔顏涿聚,梁甫之巨盜,段幹木,晉國之大駔,卒為齊之忠臣,魏之名賢;蘧瑗、顏回尚不能無過,況其餘乎!慎勿恚恨,責躬而已!”原納其言而去。或有譏泰不絕惡人者,泰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原後忽更懷忿結客,欲報諸生。其日,泰在學,原愧負前言,因遂罷去。後事露,眾人鹹謝服焉。

        或問範滂曰:“郭林宗何如人?”滂曰:“隱不違親,貞不絕俗,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吾不知其他。”

        撻舉有道,不就,同郡宋衝素服其德,以為自漢元以來,未見其匹,嚐勸之仕。泰曰:“吾夜觀幹象,晝察人事,天之所廢,不可支也,吾將優遊卒歲而已。”然猶周旋京師,誨誘不息。徐以書戒之曰:“大木將顛,非一繩所維,何為棲棲不遑寧處!”泰感寤曰:“謹拜斯言,以為師表。”

        濟陰黃允,以雋才知名,泰見而謂曰:“卿高才絕人,足成偉器,年過四十,聲名著矣。然至於此際,當深自匡持,不然,將失之矣!”後司徒袁隗欲為從女求姻,見允,歎曰:“得如是,足矣。”允聞而黜遣其妻。妻請大會宗親為別,因於眾中攘袂數允隱慝十五事而去,允以此廢於時。

        初,允與漢中晉文經並恃其才智,曜名遠近,征辟不就。托言療病京師,不通賓客,公卿大夫遣門生旦暮問疾,郎吏雜坐其門,猶不得見;三公所辟召者,輒以詢訪之,隨所臧否,以為與奪。符融謂李膺曰:“二子行業無聞,以豪桀自置,遂使公卿問疾,王臣坐門,融恐其小道破義,空譽違實,特宜察焉。”膺然之。二人自是名論漸衰,賓徒稍省,旬日之間,慚歎逃去,後並以罪廢棄。

        陳留仇香,至行純嘿,鄉黨無知者。年四十,為蒲亭長。民有陳元,獨與母居,母詣香告元不孝,香驚曰:“吾近日過元舍,廬落整頓,耕耘以時,此非惡人,當是化未至耳。母守寡養孤,苦身投老,柰何以一旦之忿,棄曆年之勤乎!且母養人遺孤,不能成濟,若死者有知,百歲之後,當何以見亡者!”母涕泣而起。香乃親到元家,為陳人倫孝行,譬以禍福之言,元感悟,卒為孝子。考城令河內王奐署香主簿,謂之曰:“聞在蒲亭,陳元不罰而化之,得無少鷹鸇之誌邪?”香曰:“以為鷹鸇不若鸞鳳,故不為也。”奐曰:“枳棘之林非鸞鳳所集,百非大賢之路。”乃以一月奉資香,使入太學。郭泰、符融齎刺謁之,因留宿;明旦,泰起,下床拜之曰:“君,泰之師,非泰之友也。”香學畢歸鄉,雖在宴居,必正衣服,妻子事之若嚴君;妻子有過,免冠自責,妻子庭謝思過,香冠,妻子乃敢升堂,終不見其喜怒聲色之異。不應征辟,卒於家。

        三月,癸亥,隕石於鄠。

        夏,五月,己醜,京師雨雹。

        荊州刺史度尚募諸蠻夷擊艾縣賊,大破之,降者數萬人。桂陽宿賊卜陽、潘鴻等逃入深山,尚窮追數百,破其三屯,多獲珍寶。陽、鴻黨眾猶盛,尚欲擊之,而士卒驕富,莫有誌。尚計緩之則不戰,逼之必逃亡,乃宣言:“卜陽、潘鴻作賊十年,習於攻守,今兵寡少,未易可進,當須諸郡所發悉至,乃力攻之。”申令軍中恣聽射獵,兵士喜悅,大小皆出。尚乃密使所親客潛焚其營,珍積皆盡;獵者來還,莫不泣涕。尚人人慰勞,深自咎責,因曰:“卜陽等財寶足富數世,諸卿但不力耳,所亡少少,何足介意!”眾鹹憤踴。尚敕令秣馬蓐食,明旦,徑赴賊屯,陽、鴻等自以深固,不複設備,吏士乘銳,遂破平之。尚出兵三年,寇悉定,封右鄉侯。

        冬,十月,壬寅,帝南巡;庚申,幸章陵;戊辰,幸雲夢,臨漢水,還,幸新野。時公卿、貴戚車騎萬計,征求費役,不可勝極。護駕從事桂陽胡騰上言:“天子無外,乘輿所幸,為京師。臣請以荊州刺史比司隸校尉,臣自同都官從事。”帝從之。自是肅然,莫敢妄幹擾郡縣。帝在南陽,左右並通奸利,詔書多除人為郎,太尉楊秉上疏曰:“太微積星,名為郎位,入奉宿衛,出牧百姓,宜割不忍之恩,以斷求欲之路。”於是詔除乃止。

        護羌校尉段熲擊當煎羌,破之。

        十二月,辛醜,車駕還宮。

        中常侍汝陽侯唐衡、武原侯徐璜皆卒。

        初,侍中寇榮,恂之曾孫也,性矜潔,少所與,以此為權寵所疾。榮從兄子尚帝妹益陽長公主,帝又納其從孫女於後宮。左右益忌之,遂共陷以罪,與宗族免歸故郡,吏承望風旨,持之浸急。榮恐不免,詣闕自訟。未至,刺史張敬追劾榮以擅去邊,有詔捕之。榮逃竄數年,會赦,不得除,積窮困,乃自亡命中上書曰:“陛下統天理物,作民父母,自生齒以上,鹹蒙德澤;而臣兄弟獨以無辜,為專權之臣所見批扺,青蠅之人所共構會,令陛下忽慈母之仁,發投杼之怒。殘諂之吏,張設機網,並驅爭先,若赴仇敵,罰及死沒,髡剔墳墓,欲使嚴朝必加濫罰;是以不敢觸突天威而自竄山林,以俟陛下發神聖之聽,啟獨之明,救可濟之人,援沒溺之命。不意滯怒不為春夏息,淹恚不為歲時怠,遂馳使郵驛,布告遠近,嚴文克剝,痛於霜雪,逐臣者窮人途,追臣者極車軌,雖楚購伍員,漢求季布,無以過也。臣遇罰以來,三赦再贖,無驗之罪,足以蠲除;而陛下疾臣愈深,有司咎臣甫力,止則見掃滅,行則為亡虜,苟生則為窮人,極死則為冤鬼,天廣而無以自覆,地厚而無以自載,蹈陸土而有沈淪之憂,遠岩牆而有鎮壓之患。如臣犯元惡大憝,足以陳原野,備刀鋸,陛下當班布臣之所坐,以解眾論之疑。臣思入國門,坐於肺石之上,使三槐九棘平臣之罪,而閶闔九重,陷步設,舉趾觸罘罝,動行絓羅網,無緣至萬乘之前,永無見信之期。悲夫,久生亦複何聊!蓋忠臣殺身以解君怒,孝子殞命以寧親怨,故大舜不避塗廩、浚井之難,申生不辭姬氏讒邪之謗;臣敢忘斯義,不自斃以解明朝之忿哉!乞以身塞責,願陛下兄弟死命,使臣一門頗有遺類,以崇陛下寬饒之惠。先死陳情,臨章泣血!”帝省章愈怒,遂誅榮,寇氏由是衰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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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五漢紀四十七(二)

    桓帝延熹八年(乙巳、一六五年)

        春,正月,帝遣中常侍左悺之苦縣祠老子。

        勃海王悝,素行險僻,多僭傲不法。北軍中候陳留史弼上封事曰:“臣聞帝王之於親戚,愛雖隆必示之以威,體雖貴必禁之以度,如是,和睦之道興,骨肉之恩遂矣。竊聞勃海王悝,外聚剽輕不逞之徒,內荒酒樂,出入無常,所與居,皆家之棄子,朝之斥臣,必有羊勝、伍被之變。州司不敢彈糾,傅相不能匡輔,陛下隆於友於,不忍遏絕,恐遂滋蔓,為害彌大。乞露臣奏,宣示百僚,平處其法。法決罪定,乃下不忍之詔;臣下固執,然後少有所許:如是,則聖朝無傷親之譏,勃海有享國之慶;不然,懼大獄將興矣。”上不聽。悝果謀為不道;有司請廢之,詔貶為癭陶王,食一縣。

        丙申晦,日有食之。詔公、卿、校尉舉賢良方正。

        千秋萬歲殿火。

        中常侍侯覽兄參為益州刺史,殘暴貪婪,累臧億計。太尉楊秉奏檻車征參,參於道自殺,閱其車重三百餘兩,皆金銀錦帛。秉因奏曰:“臣案舊典,宦官本在給使省闥,司昏守夜;而今猥受過寵,執政操權,附會者因公褒舉,違忤者求事中傷,居法王公,富擬國家,飲食極肴膳,仆妾盈紈素。中常侍侯覽弟參,貪殘元惡,自取禍滅;覽顧知釁重,必有自疑之意,臣愚以為不宜複見親近。昔懿公刑邴{蜀}之父,奪閻職之妻,而使二人參乘,卒有竹中之難。覽宜急屏斥,投畀有虎,若斯之人,非恩所宥,請免官送歸本郡。”書奏,尚書召對秉掾屬,詰之曰:“設官分職,各有司存。三公統外,禦史察內;今越奏近官,經典、漢製,何所依據?其開公具對!”秉使對曰:“春秋傳曰:"除君之惡,唯力是視。"鄧通懈慢,申屠嘉召通詰責,文帝從而請之。漢世故事,三公之職,無所不統。”尚書不能詰,帝不得已,竟免覽官。司隸校尉韓演因奏左悺罪惡,及其兄太仆南鄉侯稱請托州郡,聚斂為奸,賓客放縱,侵犯吏民。悺、稱皆自殺。演又奏中常侍具瑗兄沛相恭臧罪,征詣廷尉。瑗詣獄謝,上還東武侯印綬,詔貶為都鄉侯。超及璜、衡襲封者,並降為鄉侯,子弟分封者,悉奪爵土。劉普等貶為關內侯,尹勳等亦皆奪爵。

        帝多內寵,宮女至五六千人,及驅役從使複兼倍於此,而鄧後恃尊驕忌,與帝所幸郭貴人更相譖訴。癸亥,廢皇後鄧氏,送暴室,以憂死。河南尹鄧萬世、虎賁中郎將鄧會皆下獄誅。

        護羌校尉段熲擊罕姐羌,破之。

        三月,辛巳,赦天下。

        宛陵大姓羊元罷北海郡,臧汙狼籍;郡舍溷軒有奇巧,亦載之以歸。河南尹李膺表按其罪;元行賂宦官,膺竟反坐。單超弟遷為山陽太守,以罪係獄,廷尉馮緄考致其死;中官相黨,共飛章誣緄以罪。中常侍蘇康、管霸,固天下良田美業,州郡不敢詰,大司農劉佑移書所在,依科品沒入之;帝大怒,與膺、緄俱輸作左校。

        夏,四月,甲寅,安陵園寢火。

        丁巳,詔壞郡國諸淫祀,特留雒陽王渙、密縣卓茂二祠。

        五月,丙戌,太尉楊秉薨。秉為人,清白寡欲,嚐稱“我有三不惑:酒、色、財也。”

        秉沒,所舉賢良廣陵劉瑜乃至京師上書言:“中官不當比肩裂土,競立胤嗣,繼體傳爵。又,嬖女充積,食空宮,傷生費國。又,第舍增多,窮極奇巧,掘山攻石,促以嚴刑。州郡官府,各自考事,奸情賕賂,皆為吏餌。民愁鬱結,起入賊黨,官輒興兵誅討其罪,貧困之民,或有賣其首級以要酬賞,父兄相代殘身,妻孥相視分裂。又,陛下好微行近習之家,私幸宦者之舍,賓客市買,熏灼道路,因此暴縱,無所不容。惟陛下開廣諫道,博觀前古,遠佞邪之人,放鄭、衛之聲,則政致和平,德感祥風矣。”詔特召瑜問災咎之征。執政者欲令瑜依違其辭,乃更策以他事,瑜複悉心對八千餘言,有切於前。拜為議郎。

        荊州兵朱蓋等叛,與桂陽賊胡蘭等複攻桂陽,太守任胤棄城走,賊眾遂至數萬。轉攻零陵,太守下邳陳球固守拒之。零陵下濕,編木為城,郡中惶恐。掾史白球遣家避難,球怒曰:“太守分國虎符,受任一邦,豈顧妻孥而沮國威乎!複言者斬!”乃弦大木為弓,羽矛為矢,引機發之,多所殺傷。賊激流灌城,球輒於內因地勢,反決水淹賊,相拒十餘日不能下。時度尚征還京師,詔以尚為中郎將,率步騎二萬餘人救球,發諸郡兵勢討擊,大破之,斬蘭等首三千餘級,複以尚為荊州刺史。蒼梧太守張敘為賊所執,及任胤皆征棄市。胡蘭餘黨南走蒼梧,交趾刺史張盤擊破之,賊複還入荊州界。度尚懼為己負,乃偽上言蒼梧賊入荊州界,於是征盤下廷尉。辭狀未正,會赦見原,盤不肯出獄,方更牢持械節。獄吏謂盤曰:“天恩曠然,而君不出,可乎?”盤曰:“盤備位方伯,為尚所枉,受罪牢獄。夫事有虛實,法有是非,盤實不辜,赦無所除;如忍以苟免,永受侵辱之恥,生為惡吏,死為敝鬼。乞傳尚詣廷尉,麵對曲直,足明真偽。尚不征者,盤埋骨牢檻,終不虛出,望塵受枉!”廷尉以其狀上,詔書征尚,到廷尉,辭窮,受罪,以先有功得原。

        閏月,甲午,南宮朔平署火。

        段熲擊破西羌,進兵窮追,展轉山穀間,自春及秋,無日不戰,虜遂敗散,凡斬首二萬三千級,獲生口數萬人,降者萬餘落。封熲都鄉侯。

        秋,七月,以太史大夫陳蕃為太尉。蕃讓於太常胡廣、議郎王暢、弛刑徒李膺,帝不許。

        暢,龔之子也,嚐為南陽太守,疾其多貴戚豪族,下車,奮厲威猛,大姓有犯,或使吏發屋伐樹,堙井夷灶。功曹張敞奏記諫曰:“文翁、召父、卓茂之徒,皆以溫厚為政,流聞後世。發屋伐樹,將為嚴烈,雖欲懲惡,難以聞遠。郡為舊都,侯甸之國,園廟出於章陵,三後生自新野,自中興以來,功臣將相,繼世而隆。愚以為懇懇用刑,不如行恩;孳孳求奸,未若禮賢。舜舉皋陶,不仁者遠,化人在德,不在用刑。”暢深納其言,更崇寬政,化大行。

        八月,戊辰,初令郡國有田者畝斂稅錢。

        九月,丁未,京師地震。

        冬,十月,司空周景免;以太常劉茂為司空。茂,愷之子也。

        郎中竇武,融之玄孫也,有女為貴人。采女田聖有寵於帝,帝將立之為後。司隸校尉應奉上書曰:“母後之重,興廢所因;漢立飛燕,胤嗣泯絕。宜思關雎之所求,遠五禁之所忌。”太尉陳蕃亦以田氏卑微,竇族良家,爭之甚固。帝不得已,辛巳,立竇貴人為皇後,拜武為特進、城門校尉,封槐侯。

        十一月,壬子,黃門北寺火。

        陳蕃數言李膺、馮緄、劉佑之枉,請加原宥,升之爵任,言及反複,誠辭懇切,以至流涕;帝不聽。應奉上疏曰:“夫忠賢武將,國之心膂。竊見左校弛刑徒馮緄、劉佑、李膺等,誅舉邪臣,肆之以法;陛下不聽察,而猥受譖訴,遂令忠臣同愆元惡,自春迄冬,不蒙降恕,遐邇觀聽,為之歎息。夫立政之要,記功忘失;是以武帝舍安國於徒中,宣帝征張敞於亡命。緄前討蠻荊,均吉甫之功;佑數臨督司,有不吐茹之節;膺著威幽、,遺愛度遼。今三垂蠢動,王旅未振,乞原膺等,以備不虞。”書奏,乃悉免其刑。久之,李膺複拜司隸校尉。時小黃門張讓弟朔為野王令,貪殘無道,畏膺威嚴,逃還京師,匿於兄家合柱中。膺知其狀,率吏卒破柱取朔,付雒陽獄,受辭畢,殺之。讓訴冤於帝,帝召膺,詰以不先請便加誅之意。對曰:“昔仲尼為魯司寇,七日而誅少正卯。今臣到官已積一旬,私懼以稽留為愆,不意獲速疾之罪。誠自知釁責,死不旋踵,特乞留五日,克殄元惡,退就鼎鑊,始生之願也。”帝無複言,顧謂讓曰:“此汝弟之罪,司隸何愆!”乃遣出。自此諸黃門、常侍皆鞠躬屏氣,休沐不敢出宮省。帝怪問其故,並叩頭泣曰:“畏李校尉。”時朝廷日亂,綱紀頹阤,而膺獨持風裁,以聲名自高,士有被其容接者,名為登龍門雲。

        征東海相劉寬為尚書令。寬,崎之子也,曆典三郡,溫仁多恕,雖在倉卒,未嚐疾言遽色。吏民有過,但用蒲鞭罰之,示辱而已,終不加苦。每見父老,慰以農之言,少年,勉以孝悌之訓,人皆悅而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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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五漢紀四十七(三)

    桓帝延熹九年(丙午、一六六年)

        春,正月,辛卯朔,日有食之。詔公卿、郡國舉至孝。太常趙典所舉荀爽對策曰:“昔者聖人建天地之中而謂之禮,眾禮之中,昏禮為首。陽性純而能施,陰體順而能化,以禮濟樂,節宣其氣,故能豐子孫之祥,致老壽之福。及三代之季,淫而無節,陽竭於上,陰隔於下,故周公之戒曰:"時亦罔或克壽。"傳曰:"{雀戈}趾適屨,孰雲其愚,何與斯人,追欲喪軀。"誠可痛也。臣竊聞後宮采女五六千人,從官、侍使複在其外,空賦不辜之民,以供無用之女,百姓窮困於外,陰陽隔塞於內,故感動和氣,災異屢臻。臣愚以為諸未幸禦者,一皆遣出,使成妃合,此誠國家之大福也。”詔拜郎中。

        司隸、豫州饑,死者什四五,至有滅戶者。

        詔征張奐為大司農,複以皇甫規代為度遼將軍。規自以為連在大位,欲求退避,數上病,不見聽。會友人喪至,規越界迎之,因令客密告州刺史胡芳,言規擅遠軍營,當急舉奏。芳曰:“威明欲避第仕塗,故激發我耳。吾當為朝廷愛才,何能申此子計邪!”遂無所問。

        夏,四月,濟陰、東郡、濟北、平原河水清。

        司徒許栩免;五月,以太常胡廣為司徒。

        庚午,上親祠老子於濯龍宮,以文罽為壇飾,淳金扣器,設華蓋之坐,用郊天樂。

        鮮卑聞張奐去,招結南匈奴及烏桓同叛。六月,南匈奴、烏桓、鮮卑數道入塞,寇掠緣邊九郡。秋七月,鮮卑複入塞,誘引東羌與共盟詛。於是上郡沈氐、安定先零諸種共寇武威、張掖,緣邊大被其毒。詔複以張奐為護匈奴中郎將,以九卿秩督幽、、涼三州及度遼、烏桓二營,兼察刺史、二千石能否。

        初,帝為蠡吾侯,受學於甘陵周福,及位,擢福為尚書。時同郡河南尹房植有名當朝,鄉人為之謠曰:“天下規矩,房伯武;因師獲印,周仲進。”二家賓客,互相譏揣,遂各樹朋徒,漸成尤隙。由是甘陵有南北部,黨人之議自此始矣。

        汝南太守宗資以範滂為功曹,南陽太守成以岑晊為功曹,皆委心聽任,使之褒善糾違,肅清朝府。滂尤剛勁,疾惡如讎。滂甥李頌,素無行,中常侍唐衡以屬資,資用為吏;滂寢而不召。資遷怒,捶書佐朱零,零仰曰:“範滂清裁,今日寧受笞而死,滂不可違。”資乃止。郡中中人以下,莫不怨之。於是二郡為謠曰:“汝南太守範孟博,南陽宗資主畫諾;南陽太守岑公孝,弘派但坐嘯。”

        太學諸生三萬餘人,郭泰及潁川賈彪為其冠,與李膺、陳蕃、王暢更相褒重。學中語曰:“天下模楷,李元禮;不畏強禦,陳仲舉;天下俊秀,王叔茂。”於是中外承風,競以臧否相尚,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貶議,屣履到門。

        宛有富賈張泛者,與後宮有親,又善雕鏤玩好之物,頗以賂遺中官,以此得顯位,用勢縱橫。岑晊與賊曹史張牧勸成收捕泛等;而遇赦;竟誅之,收其宗族賓客,殺二百餘人,後乃奏聞。小黃門晉陽趙津,貪暴放恣,為一縣巨患。太原太守平原劉使郡吏王允討捕,亦於赦後殺之。於是中常侍侯覽使張泛妻上書訟冤,宦官因緣譖訴、。帝大怒,征、,皆下獄。有司承旨,奏、罪當棄市。

        山陽太守翟超以郡人張儉為東部督郵。侯覽家在防東,殘暴百姓;覽喪母還家,大起塋塚。儉舉奏覽罪,而覽伺候遮{雀戈},章竟不上。儉遂破覽塚宅,藉沒資財,具奏其狀,複不得禦。徐璜兄子宣為下邳令,暴虐尤甚。嚐求故汝南太守李暠女不能得,遂將吏卒至暠家,載其女歸,戲射殺之。東海相汝南黃浮聞之,收宣家屬,無少長,悉考之。掾史以下固爭,浮曰:“徐宣國賊,今日殺之,明日坐死,足以瞑目矣!”案宣罪棄市,暴其屍。於是宦官訴冤於帝,帝大怒,超、浮並坐髡鉗,輸作左校。

        太尉陳蕃、司空劉茂共諫,請、、超、浮等罪;帝不悅。有司劾奏之,茂不敢複言。蕃乃獨上疏曰:“今寇賊在外,四支之疾;內政不理,心腹之患。臣寢不能寐,食不能飽,實憂左右日親,忠言日疏,內患漸積,外難方深。陛下超從列侯,繼承天位,小家畜產百萬之資,子孫尚恥愧失其先業,況乃產兼天下,受之先帝,而欲懈怠以自輕忽乎!誠不愛己,不當念先帝得之勤苦邪!前梁氏五侯,毒海內,天啟聖意,收而戮之。天下之議,冀當小平;明鑒未遠,覆車如昨,而近習之權,複相扇結。小黃門趙津、大猾張泛等,肆行貪虐,奸媚左右。前太原太守劉、南陽太守成糾而戮之,雖言赦後不當誅殺,原其誠心,在乎去惡,至於陛下,有何悁悁!而小人道長,熒惑聖聽,遂使天威為之發怒,必加刑譴,已為過甚,況乃重罰令伏歐刀乎!又,前山陽太守翟超、東海相黃浮,奉公不橈,疾惡如讎,超沒侯覽財物,浮誅徐宣之罪,並蒙刑坐,不逢赦恕。覽之從橫,沒財已幸;宣犯釁過,死有餘辜。昔丞相申屠嘉召責鄧通,雒陽令董宣折辱公主,而文帝從而請之,光武加以重賞,未聞二臣有專命之誅。而今左右豎,惡傷黨類,妄相交構,致此刑譴,聞臣是言,當複訴。陛下深宜割塞近習與政之源,引納尚書朝省之士,簡練清高,斥黜佞邪。如是天和於上,地洽於下,休禎符瑞,豈遠乎哉!”帝不納。宦官由此疾蕃彌甚,選舉奏議,輒以中詔譴卻,長史以下多至抵罪,猶以蕃名臣,不敢加害。

        平原襄楷詣闕上疏曰:“臣聞皇天不言,以文象設。臣竊見太微、天廷五帝之坐,而金、火罰星揚光其中,於占,天子凶;又俱入房、心,法無繼嗣。前年冬大寒,殺鳥獸,害魚鱉,城傍竹柏之葉有傷枯者。臣聞於師曰:"柏傷竹枯,不出二年,天子當之。"今自春夏以來,連有霜雹及大雨雷電,臣作威作福,刑罰急刻之所感也。太原太守劉,南陽太守成,誌除奸邪,其所誅翦,皆合人望。而陛下受閹豎之譖,乃遠加考逮,三公上書乞哀等,不見采察而嚴被譴讓,憂國之臣,將遂杜口矣。臣聞殺無罪,誅賢者,禍及三世。自陛下位以來,頻行誅罰,梁、寇、孫、鄧並見族滅,其從坐者又非其數。李雲上書,明主所不當諱;杜眾乞死,諒以感悟聖朝;曾無赦宥而被殘戮,天下之人鹹知其冤,漢興以來,未有拒諫誅賢,用刑太深如今者也!昔文王一妻,誕致十子;今宮女數千,未聞慶育,宜修德省刑以廣螽斯之祚。按春秋以來,及古帝王,未有河清。臣以為河者,諸侯位也。清者,屬陽;濁者,屬陰。河當濁而反清者,陰欲為陽,諸侯欲為帝也。京房易傳曰:"河水清,天下平。"今天垂異,地吐妖,人癘疫,三者並時而有河清,猶春秋麟不當見而見,孔子書之以為異也。願賜清閑,極盡所言。”書奏,不省。

        十餘日,複上書曰:“臣聞殷紂好色,妲己是出;葉公好龍,真龍遊廷。今黃門、常侍,天刑之人,陛下愛待,兼倍常寵,係嗣未兆,豈不為此!又聞宮中立黃、老、浮屠之祠,此道清虛,貴尚無為,好生惡殺,省欲去奢。今陛下耆欲不去,殺罰過理,乖其道,豈獲其祚哉!浮屠不三宿桑下,不欲久生恩愛,精之至也;其守一如此,乃能成道。今陛下**豔婦,極天下之麗,甘肥飲美,單天下之味,柰何欲如黃、老乎!”書上,召入,詔尚書問狀。楷言:“古者本無宦臣,武帝末數遊後宮,始置之耳。”尚書承旨,奏:“楷不正辭理,而違背經藝,假借星宿,造合私意,誣上罔事,請下司隸正楷罪法,收送雒陽獄。”帝以楷言雖激切,然皆天文象之數,故不誅;猶司寇論刑。自永平以來,臣民雖有習浮屠術者,而天子未之好;至帝,始篤好之,常躬自禱祠,由是其法侵盛,故楷言及之。

        符節令汝南蔡衍、議郎劉瑜表救成、劉,言甚切厲,亦坐免官。、竟死獄中。、素剛直,有經術,知名當時,故天下惜之。岑晊、張牧逃竄獲免。

        晊之亡也,親友競匿之;賈彪獨閉門不納,時人望之。彪曰:“傳言"相時而動,無累後人。"公孝以要君致釁,自遺其咎,吾已不能奮戈相待,反可容隱之乎!”於是鹹服其裁正。彪嚐為新息長,小民困貧,多不養子;彪嚴為其製,與殺人同罪。城南有盜劫害人者,北有婦人殺子者,彪出按驗,掾吏欲引南;彪怒曰:“賊寇害人,此則常理;母子相殘,逆天違道!”遂驅車北行,按致其罪。城南賊聞之,亦麵縛自首。數年間,人養子者以千數。曰:“此賈父所生也。”皆名之為賈。

        河南張成,善風角,推占當赦,子殺人。司隸李膺督促收捕,而逢宥獲免;膺愈懷憤疾,竟按殺之。成素以方伎交通宦官,帝亦頗訊其占;宦官成弟子牢修上書,告“膺等養太學遊士,交結諸郡生徒,更相驅馳,共為部黨,誹訕朝廷,疑亂風俗。”於是天子震怒,班下郡國,逮捕黨人,布告天下,使同忿疾。案經三府,太尉陳蕃卻之曰:“今所按者,皆海內人譽,憂國忠公之臣,此等猶將十世宥也,豈有罪名不章而致收掠者乎!”不肯平署。帝愈怒,遂下膺等於黃門北寺獄,其辭所連及,太仆潁川杜密、禦史中羋翔及陳寔、範滂之徒二百餘人。或逃遁不獲,皆懸金購募,使者四出相望。陳寔曰:“吾不就獄,眾無所恃。”乃自往請囚。範滂至獄,獄吏謂曰:“凡坐係者,皆祭皋陶。”滂曰:“皋陶,古之直臣,知滂無罪,將理之於帝;如其有罪,祭之何益!”眾人由此亦止。陳蕃複上書極諫,帝諱其言切,托以蕃辟召非其人,策免之。

        時黨人獄所染逮者,皆天下名賢,度遼將軍皇甫規,自以西州豪桀,恥不得與,乃自上言:“臣前薦故大司農張奐,是附黨也。又,臣昔論輸左校時,太學生張鳳等上書訟臣,是為黨人所附也,臣宜坐之。”朝廷知而不問。

        杜密素與李膺名行相次,時人謂之李、杜,故同時被係。密嚐為北海相,行春,到高密,見鄭玄為鄉嗇夫,知其異器,召署郡職,遂遣就學,卒成大儒。後密去官還家,每謁守令,多所陳托。同郡劉勝,亦自蜀郡告歸鄉,閉門掃軌,無所幹及。太守王昱謂密曰:“劉季陵清高士,公卿多舉之者。”密知昱以激己,對曰:“劉勝位為大夫,見禮上賓,而知善不薦,聞惡無言,隱情惜己,自同寒蟬,此罪人也。今誌義力行之賢而密達之,違道失節之士而密糾之,使明府賞刑得中,令問休揚,不亦萬分之一乎!”昱慚服,待之彌厚。

        九月,以光祿勳周景為太尉。

        司空劉茂免。冬,十二月,以光祿勳汝南宣酆為司空。

        以越騎校尉竇武為城門校尉。武在位,多辟名士,清身疾惡,禮賂不通;妻子衣食裁充足而已,得兩宮賞賜,悉散與太學諸生及施貧民,由是眾譽歸之。

        匈奴烏桓聞張奐至,皆相率還降,凡二十萬口;奐但誅其首惡,餘皆慰納之,唯鮮卑出塞去。朝廷患檀石槐不能製,遣使持印綬封為王,欲與和親。檀石槐不肯受,而寇抄滋甚;自分其地為三部:從右北平以東至遼東,接夫餘、濊貊二十餘邑,為東部;從右北平以西,至上穀十餘邑,為中部;從上穀以西至敦煌、烏孫二十餘邑,為西部。各置大人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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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六漢紀四十八(一)

    起強圉協洽(丁未),盡重光大淵獻(辛亥),凡五年。

        孝桓皇帝永康元年(丁未、一六七年)

        春,正月,東羌先零圍祋祤,掠雲陽,當煎諸種複反。段熲擊之於鸞鳥,大破之,西羌遂定。

        夫餘王夫台寇玄菟;玄菟太守公孫域擊破之。

        夏,四月,先零羌寇三輔,攻沒兩營,殺千餘人。

        五月,壬子晦,日有食之。

        陳蕃免,朝臣震栗,莫敢複為黨人言者。賈彪曰:“吾不西行,大禍不解。”乃入雒陽,說城門校尉竇武、尚書魏郡霍諝等,使訟之。武上疏曰:“陛下位以來,未聞善政,常侍、黃門,競行譎詐,妄爵非人。伏尋西京,佞臣執政,終喪天下。今不慮前事之失,複循覆車之軌,臣恐二世之難,必將複及,趙高之變,不朝則夕。近者奸臣牢修造設黨議,遂收前司隸校尉李膺等逮考,連及數百人,曠年拘錄,事無效驗。臣惟膺等建忠抗節,誌經王室,此誠陛下稷、、伊、呂之佐;而虛為奸臣賊子之所誣枉,天下寒心,海內失望。惟陛下留神澄省,時見理出,以厭神鬼喁喁之心。今台閣近臣,尚書朱{禹}、荀緄、劉佑、魏朗、劉矩、尹勳等,皆國之貞士,朝之良佐;尚書郎張陵、媯皓、苑康、楊喬、邊韶、戴恢等,文質彬彬,明達國典,內外之職,才並列。而陛下委任近習,專樹饕餮,外典州郡,內幹心膂,宜以次貶黜,案罪糾罰;信任忠良,平決臧否,使邪正毀譽,各得其所,寶愛天官,唯善是授,如此,咎征可消,天應可待。間者有嘉禾、芝草、黃龍之見。夫瑞生必於嘉士,福至實由善人,在德為瑞,無德為災。陛下所行不合天意,不宜稱慶。”書奏,因以病上還城門校尉、槐侯印綬。霍諝亦為表請。帝意稍解,使中常侍王甫就獄訊黨人範滂等,皆三木囊頭,暴於階下,甫以次辯詰曰:“卿等更相拔舉,迭為唇齒,其意如何?”滂曰:“仲尼之言:"見善如不及,見惡如探湯,"滂欲使善善同其清,惡惡同其汙,謂王政之所願聞,不悟更以為黨。古之修善,自求多福。今之修善,身陷大戮。身死之日,願埋滂於首陽山側,上不負皇天,下不愧夷、齊。”甫湣然為之改容,乃得並解桎梏。李膺等又多引宦官子弟,宦官懼,請帝以天時宜赦。六月,庚申,赦天下,改元;黨人二百餘人皆歸田,書名三府,禁錮終身。

        範滂往候霍諝而不謝。或讓之,滂曰:“昔叔向不見祁奚,吾何謝焉!”滂南歸汝南,南陽士大夫迎之者,車數千兩,鄉人殷陶、黃穆侍衛於旁,應對賓客。滂謂陶等曰:“今子相隨,是重吾禍也!”遂遁還鄉。

        初,詔書下舉鉤黨,郡國所奏相連及者,多至百數,唯平原相史弼獨無所上。詔書前後迫切州郡,髡笞掾史。從事坐傳舍責曰:“詔書疾惡黨人,旨意懇惻。青州六郡,其五有黨,平原何治而得獨無?”弼曰:“先王疆理天下,畫界分境,水土異齊,風俗不同。他郡自有,平原自無,胡可相比!若承望上司,誣陷良善,淫刑濫罰,以逞非理,則平原之人,戶可為黨。相有死而已,所不能也!”從事大怒,收郡僚職送獄,遂舉奏弼。會黨禁中解,弼以俸贖罪。所脫者甚眾。

        竇武所薦:朱{禹},沛人;苑康,勃海人;楊喬,會稽人;邊韶,陳留人。喬容儀偉麗,數上言政事,帝愛其才貌,欲妻以公主,喬固辭,不聽,遂閉口不食,七日而死。

        秋,八月,巴部言黃龍見。初,郡人欲就池浴,見池水濁,因戲相恐,“此中有黃龍,”語遂行民間,太守欲以為美,故上之。郡吏傅堅諫曰:“此走卒戲語耳。”太守不聽。

        六月大水,勃海溢。

        冬,十月,先零羌寇三輔,張奐遣司馬尹端、董卓拒擊,大破之,斬其酋豪,首虜萬餘人,三州清定。奐論功當封,以不事宦官故不果封,唯賜錢二十萬,除家一人為郎。奐辭不受,請徙屬弘農。舊製,邊人不得內徙,詔以奐有功,特許之。拜董卓為郎中。卓,隴西人,性粗猛有謀,羌胡畏之。

        十二月,壬申,複癭陶王悝為勃海王。

        丁醜,帝崩於德陽前殿。戊寅,尊皇後曰皇太後。太後臨朝。初,竇後立,禦見甚稀,唯采女田聖等有寵。後素忌忍,帝梓宮尚在前殿,遂殺田聖。城門校尉竇武議立嗣,召侍禦史河間劉儵,問以國中宗室之賢者,鯈稱解瀆亭侯宏。宏者,河間孝王之曾孫也,祖淑,父萇,世封解瀆亭侯。武乃入白太後,定策禁中,以鯈守光祿大夫,與中常侍曹節並持節將中黃門、虎賁、羽林千人,奉迎宏,時年十二。

        孝靈皇帝建寧元年(戊申、一六八年)

        春,正月,壬午,以城門校尉竇武為大將軍。前太尉陳蕃為太傅,與武及司徒胡廣參錄尚書事。

        時新遭大喪,國嗣未立,諸尚書畏懼,多托病不朝。陳蕃移書責之曰:“古人立節,事亡如存。今帝祚未立,政事日蹙,諸君柰何委荼蓼之苦,息偃在床,於義安乎!”諸尚書惶怖,皆起視事。

        己亥,解瀆亭侯至夏門亭,使竇武持節,以王青蓋車迎入殿中;庚子,皇帝位,改元。

        二月,辛酉,葬孝桓皇帝於宣陵,廟曰威宗。

        辛未,赦天下。

        初,護羌校尉段熲定西羌,而東羌先零等種猶未服,度遼將軍皇甫規、中郎將張奐招之連年,降又叛。桓帝詔問熲曰:“先零東羌造惡反逆,而皇甫規、張奐各擁強眾,不時輯定,欲令熲移兵東討,未識其宜,可參思術略。”熲上言曰:“臣伏見先零東羌雖數叛逆,而降於皇甫規者,已二萬許落;善惡分,餘寇無幾。今張奐躊躇久不進者,當慮外離內合,兵往必驚。且自冬踐春,屯結不散,人畜疲羸,有自亡之勢,欲更招降,坐製強敵耳。臣以為狼子野心,難以恩納,勢窮雖服,兵去複動;唯當長矛挾脅,白刃加頸耳!計東種所餘三萬餘落,近居塞內,路無險折,非有燕、齊、秦、趙從橫之勢,而久亂、涼,累侵三輔,西河、上郡,已各內徙,安定、北地,複至單危;自雲中、五原,西至漢陽二千餘,匈奴、諸羌,並擅其地,是為癰疽伏疾,留滯脅下,如不加誅,轉就滋大。若以騎五千、步萬人、車三千兩,三冬二夏,足以破定,無慮用費為錢五十四億,如此,則可令羌破盡,匈奴長服,內徙郡縣,得反本土。伏計永初中,諸羌反叛,十有四年,用二百四十億;永和之末,複經七年,用八十餘億。費耗若此,猶不誅盡,餘孽複起,於茲作害。今不暫疲民,則永寧無期。臣庶竭駑劣,伏待節度。”帝許之,悉聽如所上。熲於是將兵萬餘人,齎十五日糧,從彭陽直指高平,與先零諸種戰於逢義山。虜兵盛,熲眾皆恐。熲乃令軍中長鏃利刃,長矛三重,挾以強弩,列輕騎為左右翼,謂將士曰:“今去家數千,進則事成,走必盡死,努力共功名!”因大呼,眾皆應聲騰赴,馳騎於傍,突而擊之,虜眾大潰,斬首八千餘級。太後賜詔書褒美曰:“須東羌盡定,當錄功勤;今且賜熲錢二十萬,以家一人為郎中。”敕中藏府調金錢、彩物增助軍費,拜熲破羌將軍。

        閏月,甲午,追尊皇祖為孝元皇,夫人夏氏為孝元後,考為孝仁皇,尊帝母董氏為慎園貴人。

        夏,四月,戊辰,太尉周景薨,司空宣酆免;以長樂衛尉王暢為司空。

        五月,丁未朔,日有食之。

        以太中大夫劉矩為太尉。

        六月,京師大水。

        癸巳,錄定策功,封竇武為聞喜侯,武子機為渭陽侯,兄子紹為鄠侯,靖為西鄉侯,中常侍曹節為長安鄉侯,侯者凡十一人。

        涿郡盧植上書說武曰:“足下之於漢朝,猶旦、奭之在周室,建立聖主,四海有係,論者以為吾子之功,於斯為重。今同宗相後,披圖案牒,以次建之,何勳之有!豈可橫叨天功以為己力乎!宜辭大賞,以全身名。”武不能用。植身長八尺二寸,音聲如鍾,性剛毅,有大節。少事馬融,融性豪侈,多列女倡歌舞於前,植侍講積年,未嚐轉盼,融以是敬之。

        太後以陳蕃舊德,特封高陽鄉侯。蕃上疏讓曰:“臣聞割地之封,功德是為。臣雖無素潔之行,竊慕君子"不以其道得之,不居也"。若受爵不讓,掩麵就之,使皇天震怒,災流下民,於臣之身,亦何所寄!”太後不許。蕃固讓,章前後十上,竟不受封。

        段熲將輕兵追羌,出橋門,晨夜兼行,與戰於奢延澤、落川、令鮮水上,連破之;又戰於靈武穀,羌遂大敗。秋,七月,熲至涇陽,餘寇四千落,悉散入漢陽山穀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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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六漢紀四十八(二)

    護匈奴中郎將張奐上言:“東羌雖破,餘種難盡,段熲性輕果,慮負敗難常,宜且以恩降,可無後悔。”詔書下熲,熲複上言:“臣本知東羌雖眾,而軟弱易製,所以比陳愚慮,思為永寧之算;而中郎將張奐說虜強難破,宜用招降。聖朝明監,信納瞽言,故臣謀得行,奐計不用。事勢相反,遂懷猜恨,信叛羌之訴,飾潤辭意,雲臣兵"累見折",又言"羌一氣所生,不可誅盡,山穀廣大,不可空靜,血流汙野,傷和致災。"臣伏念周、秦之際,戎狄為害,中興以來,羌寇最盛,誅之不盡,雖降複叛。今先零雜種,累以反複,攻沒縣邑,剽略人物,發塚露屍,禍及生死,上天震怒,假手行誅。昔邢為無道,衛國伐之,師興而雨;臣動兵涉夏,連獲甘澍,歲時豐稔,人無疵疫。上占天心,不為災傷;下察人事,眾和師克。自橋門以西、落川以東,故宮縣邑,更相通屬,非為深險絕域之地,車騎安行,無應折。案奐為漢吏,身當武職,駐軍二年,不能平寇,虛欲修文戢戈,招降獷敵,誕辭空說,僭而無征。何以言之?昔先零作寇,趙充國徙令居內,煎當亂邊,馬援遷之三輔,始服終叛,至今為鯁,故遠識之士,以為深憂。今傍郡戶口單少,數為羌所創毒,而欲令降徒與之雜居,是猶種枳棘於良田,養蛇虺於室內也。故臣奉大漢之威,建長久之策,欲絕其本根,不使能殖。本規三歲之費,用五十四億;今適期年,所耗未半,而餘寇殘燼,將向殄滅。臣每奉詔書,軍不內禦,願卒斯言,一以任臣,臨時量宜,不失權便。”

        八月,司空王暢免,宗正劉寵為司空。

        初,竇太後之立也,陳蕃有力焉。及臨朝,政無大小,皆委於蕃。蕃與竇武同心戮力,以獎王室,征天下名賢李膺、杜密、尹勳、劉瑜等,皆列於朝廷,與共參政事。於是天下之士,莫不延頸想望太平。而帝乳母趙嬈及諸女尚書,旦夕在太後側,中常侍曹節、王甫等共相朋結,諂事太後,太後信之,數出詔命,有所封拜。蕃、武疾之,嚐共會朝堂,蕃私謂武曰:“曹節、王甫等,自先帝時操弄國權,濁亂海內,今不誅之,後必難圖。”武深然之。蕃大喜,以手推席而起。武於是引同誌尚書令尹勳等共定計策。

        會有日食之變,蕃謂武曰:“昔蕭望之困一石顯,況今石顯數十輩乎!蕃以八十之年,欲為將軍除害,今可因日食斥罷宦官,以塞天變。”武乃白太後曰:“故事,黃門、常侍但當給事省內門戶,主近署財物耳;今乃使與政事,任重權,子弟布列,專為貪暴。天下匈匈,正以此故,宜悉誅廢以清朝廷。”太後曰:“漢元以來故事,世有宦官,但當誅其有罪者,豈可盡廢邪!”時中常侍管霸,頗有才略,專製省內,武先白收霸及中常侍蘇康等,皆坐死。武複數白誅曹節等,太後冘豫未忍,故事久不發。蕃上疏曰:“今京師囂囂,道路諠嘩,言侯覽、曹節、公乘昕、王甫、鄭颯等,與趙夫人、諸尚書並亂天下,附從者升進,忤逆者中傷,一朝臣如河中木耳,泛泛東西,耽祿畏害。陛下今不急誅此曹,必生變亂,傾危社稷,其禍難量。願出臣章宣示左右,令天下諸奸知臣疾之。”太後不納。

        是月,太白犯房之上將,入太微。侍中劉瑜素善天官,惡之,上書皇太後曰:“案占書:宮門當閉,將相不利,奸人在主傍;願急防之。”又與武、蕃書,以星辰錯繆,不利大臣,宜速斷大計。於是武、蕃以朱{禹}為司隸校尉,劉佑為河南尹,虞祁為雒陽令。武奏免黃門令魏彪,以所親小黃門山冰代之,使冰奏收長樂尚書鄭颯,送北寺獄。蕃謂武曰:“此曹子便當收殺,何複考為!”武不從,令冰與尹勳、侍禦史祝雜考颯,辭連及曹節、王甫。勳、冰奏收節等,使劉瑜內奏。

        九月,辛亥,武出宿歸府。典中書者先以告長樂五官史朱瑀,瑀盜發武奏,罵曰:“中官放縱者,自可誅耳,我曹何罪,而當盡見族滅!”因大呼曰:“陳蕃、竇武奏白太後廢帝,為大逆!”乃夜召素所親壯健者長樂從官史共普、張亮等十七人,喢血共盟,謀誅武等。曹節白帝曰:“外間切切,請出禦德陽前殿。”令帝拔劍踴躍,使乳母趙嬈等擁衛左右,取棨信,閉諸禁門,召尚書官屬,脅以白刃,使作詔板,拜王甫為黃門令,持節至北寺獄,收尹勳、山冰。冰疑,不受詔,甫格殺之,殺勳;出鄭颯,還兵劫太後,奪璽綬。令中謁者守南宮,閉門絕複道。使鄭颯等持節及侍禦史謁者捕收武等。武不受詔,馳入步兵營,與其兄子步兵校尉紹共射殺使者。召會北軍五校士數千人屯都亭,下令軍士曰:“黃門、常侍反,盡力者封侯重賞。”陳蕃聞難,將官屬諸生八十餘人,並拔刃突入承明門,到尚書門,攘臂呼曰:“大將軍忠以衛國,黃門反逆,何雲竇氏不道邪!”王甫時出與蕃相遇,適聞其言,而讓蕃曰:“先帝新棄天下,山陵未成,武有何功,兄弟父子並封三侯!又設樂飲燕,多取掖廷宮人,旬日之間,貲財巨萬,大臣若此,為是道邪!公為宰輔,苟相阿黨,複何求賊!”使劍士收蕃,蕃拔劍叱甫,辭色逾厲。遂執蕃,送北寺獄。黃門從官騶蹋踧蕃曰:“死老魅!複能損我曹員數、奪我曹稟假不!”日,殺之。時護匈奴中郎將張奐征還京師,曹節等以奐新至,不知本謀,矯製以少府周靖行車騎將軍、加節,與奐率五營士討武。夜漏盡,王甫將虎賁、羽林等合千餘人,出屯朱雀掖門,與奐等合,已而悉軍闕下,與武對陳。甫兵漸盛,使其士大呼武軍曰:“竇武反,汝皆禁兵,當宿衛宮省,何故隨反者乎!先降有賞!”營府兵素畏服中官,於是武軍稍稍歸甫,自旦至食時,兵降略盡。武、紹走,諸軍追圍之,皆自殺,梟首雒陽都亭;收捕宗親賓客姻屬,悉誅之,及侍中劉瑜、屯騎校尉馮述,皆夷其族。宦官又譖虎賁中郎將河間劉淑、故尚書會稽魏朗,雲與武等通謀,皆自殺。遷皇太後於南宮,徙武家屬於日南;自公卿以下嚐為蕃、武所舉者及門生故吏,皆免官禁錮。議郎勃海巴肅,始與武等同謀,曹節等不知,但坐禁錮,後乃知而收之。肅自載詣縣,縣令見肅,入合,解印綬,欲與俱去。肅曰:“為人臣者,有謀不敢隱,有罪不逃刑,不隱其謀矣,又敢逃其刑乎!”遂被誅。

        曹節遷長樂衛尉,封育陽侯。王甫遷中常侍,黃門令如故。朱瑀、共普、張亮等六人皆為列侯,十一人為關內侯。於是小得誌,士大夫皆喪氣。

        蕃友人陳留朱震收葬蕃屍,匿其子逸,事覺,係獄,合門桎梏。震受考掠,誓死不言,逸由是得免。武府掾桂陽胡騰殯斂武屍,行喪,坐以禁錮。武孫輔,年二歲,騰詐以為己子,與令史南陽張敞共匿之於零陵界中,亦得免。

        張奐遷大司農,以功封侯。奐深病為曹節等所賣,固辭不受。

        以司徒胡廣為太傅,錄尚書事,司空劉寵為司徒,大鴻臚許栩為司空。

        冬,十月,甲辰晦,日有食之。

        十一月,太尉劉矩免,以太仆沛國聞人襲為太尉。

        十二月,鮮卑及濊貊寇幽、二州。

        是歲,疏勒王季父和得殺其王自立。

        烏桓大人上穀難樓有眾九千餘落,遼西丘力居有眾五千餘落,自稱王。遼東蘇仆延有眾千餘落,自稱峭王。右北平烏延有眾八百餘落,自稱汗魯王。

        靈帝建寧二年(己酉、一六九年)

        春,正月,丁醜,赦天下。

        帝迎董貴人於河間。三月,乙巳,尊為孝仁皇後,居永樂宮;拜其兄寵為執金吾,兄子重為五官中郎將。

        夏,四月,壬辰,有青蛇見於禦坐上。癸巳,大風,雨雹,霹靂,拔大木百餘。詔公卿以下各上封事。大司農張奐上疏曰:“昔周公葬不如禮,天乃動威。今竇武、陳蕃忠貞,未被明宥,妖眚之來,皆為此也,宜急為改葬,徙還家屬,其從坐禁錮,一切蠲除。又,皇太後雖居南宮,而恩禮不接,朝臣莫言,遠近失望。宜思大義顧複之報。”上深嘉奐言,以問諸常侍,左右皆惡之,帝不得自從。奐又與尚書劉猛等共薦王暢、李膺可參三公之選,曹節等彌疾其言,遂下詔切責之。奐等皆自囚廷尉,數日,乃得出,並以三月俸贖罪。

        郎中東郡謝弼上封事曰:“臣聞"惟虺惟蛇,女子之祥"。伏惟皇太後定策宮闥,援立聖明,書曰:"父子兄弟,罪不相及",竇氏之誅,豈宜咎延太後!幽隔空宮,愁感天心,如有霧露之疾,陛下當何麵目以見天下!孝和皇帝不絕竇氏之恩,前世以為美談。禮,"為人後者為之子",今以桓帝為父,豈得不以太後為母哉!願陛下仰慕有虞蒸蒸之化,凱風慰母之念。臣又聞"開國承家,小人勿用",今功臣久外,未蒙爵秩,阿母寵私,乃享大封,大風雨雹,亦由於茲。又,故太傅陳蕃,勤身王室,而見陷邪,一旦誅滅,其為酷濫,駭動天下;而門生故吏,並離徙錮。蕃身已往,人百何贖!宜還其家屬,解除禁網。夫台宰重器,國命所係,今之四公,唯司空劉寵斷斷守善,餘皆素餐致寇之人,必有折足覆餗之凶,可因災異,並加罷黜,征故司空王暢、長樂少府李膺並居政事,庶災變可消,國祚惟永。”左右惡其言,出為廣陵府丞,去官,歸家。曹節從子紹為東郡太守,以他罪收弼,掠死於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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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六漢紀四十八(三)

    帝以蛇妖問光祿勳楊賜,賜上封事曰:“夫善不妄來,災不空發。王者心有所想,雖未形顏色,而五星以之推移,陰陽為其變度。夫皇極不建,則有龍蛇之孽,詩雲:"惟虺惟蛇,女子之祥。"惟陛下思幹剛之道,別內外之宜,抑皇甫之權,割豔妻之愛,則蛇變可消,禎祥立應。”賜,秉之子也。

        五月,太尉聞人襲、司空許栩免;六月,以司徒劉寵為太尉,太常汝南許訓為司徒,太仆長沙劉囂為司空。囂素附諸常侍,故致位公輔。

        詔遣謁者馮禪說降漢陽散羌。段熲以春農,百姓布野,羌雖暫降,而縣官無廩,必當複為盜賊,不如乘虛放兵,勢必殄滅。熲於是自進營,去羌所屯凡亭山四五十,遣騎司馬田晏、假司馬夏育將五千人先進,擊破之。羌眾潰東奔,複聚射虎穀,分兵守穀上下門,熲規一舉滅之,不欲複令散走。秋七月,熲遣千人於西縣結木為柵,廣二十步,長四十遮之。分遣晏、育等將七千人銜枚夜上西山,結營穿塹,去虜一許,又遣司馬張愷等將三千人上東山,虜乃覺之。熲因與愷等夾東、西山,縱兵奮擊,破之,追至穀上下門,窮山深穀之中,處處破之,斬其渠帥以下萬九千級。馮禪等所招降四千人,分置安定、漢陽、隴西三郡。於是東羌悉平。熲凡百八十戰,斬三萬八千餘級,獲雜畜四十二萬七千餘頭,費用四十四億,軍士死者四百餘人;更封新豐縣侯,邑萬戶。

        臣光曰:書稱“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亶聰明,作元後,元後作民父母。”夫蠻夷戎狄,氣類雖殊,其就利避害,樂生惡死,亦與人同耳。禦之得其道則附順服從,失其道則離叛侵擾,固其宜也。是以先王之政,叛則討之,服則懷之,處之四裔,不使亂禮義之邦而已。若乃視之如草木禽獸,不分臧否,不辨去來,悉艾殺之,豈作民父母之意哉!且夫羌之所以叛者,為郡縣所侵冤故也;叛而不誅者,將帥非其人故也。苟使良將驅而出之塞外,擇良吏而牧之,則疆場之臣也,豈得專以多殺為邪!夫禦之不得其道,雖華夏之民,亦將起而為寇,又可盡誅邪!然則段紀明之為將,雖克捷有功,君子所不與也。

        九月,江夏蠻反,州郡討平之。

        丹陽山越圍太守陳夤,夤擊破之。

        初,李膺等雖廢錮,天下士大夫皆高尚其道而汙穢朝廷,希之者唯恐不及,更共相標榜,為之稱號:以竇武、陳蕃、劉淑為三君,君者,言一世之所宗也;李膺、荀翌、杜密、王暢、劉佑、魏朗、趙典、朱{禹}為八俊,俊者,言人之英也;郭泰、範滂、尹勳、巴肅及南陽宗慈、陳留夏馥、汝南蔡衍、泰山羊陟為八顧,顧者,言能以德行引人者也;張儉、翟超、岑晊、苑康及山陽劉表、汝南陳翔、魯國孔昱、山陽檀敷為八及,及者,言其能導人追宗者也;度尚及東平張邈、王孝、東郡劉儒、泰山胡母班、陳留秦周、魯國蕃向、東萊王章為八廚,廚者,言能以財救人者也。及陳、竇用事,複舉拔膺等;陳、竇誅,膺等複廢。

        宦官疾惡膺等,每下詔書,輒申黨人之禁。侯覽怨張儉尤甚,覽鄉人朱並素佞邪,為儉所棄,承覽意指,上書告儉與同鄉二十四人別相署號,共為部黨,圖危社稷,而儉為之魁。詔刊章捕儉等。冬,十月,大長秋曹節因此諷有司奏“諸鉤黨者故司空虞放及李膺、杜密、朱{禹}、荀翌、翟超、劉儒、範滂等,請下州郡考治。”是時上年十四,問節等曰:“何以為鉤黨?”對曰:“鉤黨者,黨人也。”上曰:“黨人何用為惡而欲誅之邪?”對曰:“皆相舉輩,欲為不軌。”上曰:“不軌欲如何?”對曰:“欲圖社稷。”上乃可其奏。

        或謂李膺曰:“可去矣!”對曰:“事不辭難,罪不逃刑,臣之節也。吾年已六十,死生有命,去將安之!”乃詣詔獄,考死;門生故吏並被禁錮。侍禦史蜀景毅子顧為膺門徒,未有錄牒,不及於譴,毅慨然曰:“本謂膺賢,遣子師之,豈可以漏脫名籍,苟安而已!”遂自表免歸。

        汝南督郵吳導受詔捕範滂,至征羌,抱詔書閉傳舍,伏床而泣,一縣不知所為。滂聞之曰:“必為我也。”自詣獄。縣令郭揖大驚,出,解印綬,引與俱亡,曰:“天下大矣,子何為在此!”滂曰:“滂死則禍塞,何敢以罪累君。又令老母流離乎!”其母就與之訣,滂白母曰:“仲博孝敬,足以供養。滂從龍舒君歸黃泉,存亡各得其所。惟大人割不可忍之恩,勿增感戚!”仲博者,滂弟也。龍舒君者,滂父龍舒侯相顯也。母曰:“汝今得與李、杜齊名,死亦何恨!有令名,複求壽考,可兼得乎!”滂跪受,再拜而辭。顧其子曰:“吾欲使汝為惡,惡不可為;使汝為善,則我不為惡。”行路聞之,莫不流涕。

        凡黨人死者百餘人,妻子皆徙邊,天下豪桀及儒學有行義者,宦官一切指為黨人;有怨隙者,因相陷害,睚眥之忿,濫入黨中。州郡承旨,或有未嚐交關,亦離禍毒,其死、徙、廢、禁者又六七百人。

        郭泰聞黨人之死,私為之慟曰:“詩雲:"人之雲亡,邦國殄瘁。"漢室滅矣,但未知"瞻烏爰止,於誰之屋"耳!”泰雖好臧否人倫,而不為危言核論,故能處濁世而怨禍不及焉。

        張儉亡命困迫,望門投止,莫不重其名行,破家相容。後流轉東萊,止李篤家。外黃令毛欽操兵到門,篤引欽就席曰:“張儉負罪亡命,篤豈得藏之!若審在此,此人名士,明廷寧宜執之乎?”欽因起撫篤曰:“蘧伯玉恥獨為君子,足下如何專取仁義!”篤曰:“今欲分之,明廷載半去矣。”欽歎息而去。篤導儉經北海戲子然家,遂入漁陽出塞。其所經曆,伏重誅者以十數,連引收考者布天下,宗親並皆殄滅,郡縣為之殘破。儉與魯國孔有舊,亡抵,不遇,弟融,年十六,匿之。後事泄,儉得亡走,國相收、融送獄,未知所坐。融曰:“保納舍藏者,融也,當坐。”曰:“彼來求我,非弟之過。”吏問其母,母曰:“家事任長,妾當其辜。”一門爭死,郡縣疑不能決,乃上讞之,詔書竟坐。及黨禁解,儉乃還鄉,後為衛尉,卒,年八十四。夏馥聞張儉亡命,歎曰:“孽自己作,空汙良善,一人逃死,禍及萬家,何以生為!”乃自翦須變形,入林慮山中,隱姓名,為冶家傭,親突煙炭,形貌毀瘁,積二三年,人無知者。馥弟靜載縑帛追求餉之,馥不受曰:“弟柰何載禍相餉乎!”黨禁未解而卒。

        初,中常侍張讓父死,歸葬潁川,雖一郡畢至,而名士無往者,讓甚恥之,陳寔獨吊焉。及誅黨人,讓以寔故,多所全宥。南陽何顒,素與陳蕃、李膺善,亦被收捕,乃變名姓匿汝南間,與袁紹為奔走之交,常私入雒陽,從紹計議,為諸名士罹黨事者求救援,設權計,使得逃隱,所全免甚眾。

        初,太尉袁湯三子,成、逢、隗,成生紹,逢生術。逢、隗皆有名稱,少曆顯官。時中常侍袁赦以逢、隗宰相家,與之同姓,推崇以為外援,故袁氏貴寵於世,富奢甚,不與他公族同。紹壯健有威容,愛士養名,賓客輻湊歸之,輜軿、柴轂,填接街陌。術亦以俠氣聞。逢從兄子閎,少有操行,以耕學為業,逢、隗數饋之,無所受。閎見時方險亂,而家門富盛,常對兄弟歎曰:“吾先公福祚,後世不能以德守之,而競為驕奢,與亂世爭權,此晉之三郤矣。”及黨事起,閎欲投跡深林,以母老,不宜遠遁,乃築土室四周於庭,不為戶,自牖納飲食。母思閎時,往就視,母去,便自掩閉,兄弟妻子莫得見也。潛身十八年,卒於土室。

        初,範滂等非訐朝政,自公卿以下皆折節下之,太學生爭慕其風,以為文學將興,處士複用。申屠蟠獨歎曰:“昔戰國之世,處士橫議,列國之王至為擁合惹,卒有坑儒燒書之禍,今之謂矣。”乃絕跡於梁、碭之間,因樹為屋,自同傭人。居二年,滂等果罹黨錮之鍋,唯蟠超然免於評論?br/>

        臣光曰:天下有道,君子揚於王庭以正小人之罪,而莫敢不服。天下無道,君子囊括不言以避小人之禍,而猶或不免。黨人生昏亂之世,不在其位,四海橫流,而欲以口舌救之,臧否人物,激濁揚清,撩虺蛇之頭,蹺虎狼之尾,以至身被淫刑,禍及朋友,士類殲滅而國隨以亡,不亦悲乎!夫唯郭泰明且哲,以保其身,申屠蟠見幾而作,不俟終日,卓乎其不可及已!

        庚子晦,日有食之。

        十一月,太尉劉寵免;太仆扶溝郭禧為太尉。

        鮮卑寇州。

        長樂太仆曹節病困,詔拜車騎將軍。有頃,疾瘳,上印綬,複為中常侍,位特進,秩中二千石。

        高句驪王伯固寇遼東,玄菟太守耿臨討降之。

        靈帝建寧三年(庚戌、一七年)

        春,三月,丙寅晦,日有食之。

        征段熲還京師,拜侍中。熲在邊十餘年,未嚐一日蓐寢,與將士同甘苦,故皆樂為死戰,所向有功。

        夏,四月,太尉郭禧罷;以太中大夫聞人襲為太尉。

        秋,七月,司空劉囂罷;八月,以大鴻臚梁國橋玄為司空。

        九月,執金吾董寵坐矯永樂太後屬請,下獄死。

        冬,鬱林太守穀永以恩信招降烏滸人十餘萬,皆內屬,受冠帶,開置七縣。

        涼州刺史扶風孟佗遣從事任涉將敦煌兵五百人,與戊己校尉曹寬、西域長史張宴將焉耆、龜茲、車師前、後部,合三萬餘人討疏勒,攻楨中城,四十餘日,不能下,引去。其後疏勒王連相殺害,朝廷亦不能複治。

        初,中常侍張讓有監奴,典任家事,威形諠赫。孟佗資產饒贍,與奴朋結,傾竭饋問,無所遺愛。奴鹹德之,問其所欲。佗曰:“吾望汝曹為我一拜耳!”時賓客求謁讓者,車常數百千兩,佗詣讓,後至,不得進,監奴乃率諸倉頭迎拜於路,遂共轝車入門,賓客鹹驚,謂佗善於讓,皆爭以珍玩賂之。佗分以遺讓,讓大喜,由是以佗為涼州刺史。

        靈帝建寧四年(辛亥、一七一年)

        春,正月,甲子,帝加元服,赦天下,唯黨人不赦。

        二月,癸卯,地震。

        三月,辛酉朔,日有食之。

        太尉聞人襲免;以太仆汝南李鹹為太尉。

        大疫。司徒許訓免;以司空橋玄為司徒;夏,四月,以太常南陽來豔為司空。

        秋,七月,司空來豔免。

        癸醜,立貴人宋氏為皇後。後,執金吾酆之女也。

        司徒橋玄免;以太常南陽宗俱為司空,前司空許栩為司徒。

        帝以竇太後有援立之功,冬,十月,戊子朔,率臣朝太後於南宮,親饋上壽。黃門令董萌因此數為太後訴冤,帝深納之,供養資奉,有加於前。曹節、王甫疾之,誣萌以謗訕永樂宮,下獄死。

        鮮卑寇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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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七漢紀四十九(一)

    起玄黓困敦(壬子),盡上章涒灘(庚申),凡九年。

        孝靈皇帝熹平元年(壬子、一七二年)

        春,正月,車駕上原陵。司徒掾陳留蔡邕曰:“吾聞古不墓祭。朝廷有上陵之禮,始謂可損;今見威儀,察其本意,乃知孝明皇帝至孝惻隱,不易奪也。禮有煩而不可省者,此之謂也。”

        三月,壬戌,太傅胡廣薨,年八十二。廣周流四公,三十餘年,曆事六帝,禮任極優,罷免未嚐滿歲,輒複升進。所辟多天下名士,與故吏陳蕃、李鹹並為三司。練達故事,明解朝章,故京師諺曰:“萬事不理,問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然溫柔謹愨,常遜言恭色以取媚於時,無忠直之風,天下以此薄之。

        五月,己巳,赦天下,改元。

        長樂太仆侯覽坐專權驕奢,策收印綬,自殺。

        六月,京師大水。

        竇太後母卒於比景,太後憂思感疾,癸巳,崩於雲台。宦者積怨竇氏,以衣車載太後屍置城南市舍,數日,曹節、王甫欲用貴人禮殯。帝曰:“太後親立朕躬,統承大業,豈宜以貴人終乎!”於是發喪成禮。

        節等欲別葬太後,而以馮貴人配祔。詔公卿大會朝堂,令中常侍趙忠監議。太尉李鹹時病,扶輿而起,搗椒自隨,謂妻子曰:“若皇太後不得配食桓帝,吾不生還矣!”議,坐者數百人,各瞻望良久,莫肯先言。趙忠曰:“議當時定!”廷尉陳球曰:“皇太後以盛德良家,母臨天下,宜配先帝,是無所疑。”忠笑而言曰:“陳廷尉宜便操筆。”球下議曰:“皇太後自在椒房,有聰明母儀之德;遭時不造,援立聖明承繼宗廟,功烈至重。先帝晏駕,因遇大獄,遷居空宮,不幸早世,家雖獲罪,事非太後,今若別葬,誠失天下之望。且馮貴人塚嚐被發掘,骸骨暴露,與賊並屍,魂靈汙染,且無功於國,何宜上配至尊!”忠省球議,作色俛仰,蚩球曰:“陳廷尉建此議甚健!”球曰:“陳、竇冤,皇太後無故幽閉,臣常痛心,天下憤歎!今日言之,退而受罪,宿昔之願也!”李鹹曰:“臣本謂宜爾,誠與意合。”於是公卿以下皆從球議。曹節、王甫猶爭,以為:“梁後家犯惡逆,別葬懿陵,武帝黜廢衛後,而以李夫人配食,今竇氏罪深,豈得合葬先帝!”李鹹複上疏曰:“臣伏惟章德竇後虐害恭懷,安思閻後家犯惡逆,而和帝無異葬之議,順朝無貶降之文。至於衛後,孝武皇帝身所廢棄,不可以為比。今長樂太後尊號在身,親嚐稱製,且援立聖明,光隆皇祚。太後以陛下為子,陛下豈得不以太後為母!子無黜母,臣無貶君,宜合葬宣陵,一如舊製。”帝省奏,從之。

        秋,七月,甲寅,葬桓思皇後於宣陵。

        有人書朱雀闕,言:“天下大亂,曹節、王甫幽殺太後,公卿皆屍祿,無忠言者。”詔司隸校尉劉猛逐捕,十日一會。猛以誹書言直,不肯急捕。月餘,主名不立;猛坐左轉諫議大夫,以禦史中丞段熲代之。熲乃四出逐捕,及太學遊生係者千餘人。節等又使熲以他事奏猛,論輸左校。

        初,司隸校尉王寓依倚宦官,求薦於太常張奐,奐拒之,寓遂陷奐以黨罪禁錮。奐嚐與段熲爭擊羌,不相平,熲為司隸,欲逐奐歸敦煌而害之;奐奏記哀請於熲,乃得免。

        初,魏郡李暠為司隸校尉,以舊怨殺扶風蘇謙;謙子不韋瘞而不葬,變姓名,結客報仇。暠遷大司農,不韋匿於廥中,鑿地旁達暠之寢室,殺其妾小兒。暠大懼,以板藉地,一夕九徙。又掘暠父塚,斷取其頭,標之於市。暠求捕不獲,憤恚,嘔血死。不韋遇赦還家,乃葬父行喪。張奐素睦於蘇氏,而段熲與暠善,熲辟不韋為司隸從事,不韋懼,稱病不詣。熲怒,使從事張賢就家殺之,先以鴆與賢父曰:“若賢不得不韋,便可飲此!”賢遂收不韋,其一門六十餘人,盡誅之。

        渤海王悝之貶癭陶也,因中常侍王甫求複國,許謝錢五千萬;而桓帝遺詔複悝國,悝知非甫功,不肯還謝錢。中常侍鄭颯、中黃門董騰數與悝交通,甫密司察以告段熲。冬,十月,收颯送北寺獄,使尚書令廉忠誣奏“颯等謀迎立悝,大逆不道”,遂詔冀州刺史收悝考實,迫責悝,令自殺;妃妾十一人、子女七十人、伎女二十四人皆死獄中,傅、相以下悉伏誅。甫等十二人皆以功封列侯。

        十一月,會稽妖賊許生起句章,自稱陽明皇帝,眾以萬數;遣揚州刺史臧旻、丹陽太守陳寅討之。

        十二月,司徒許栩罷;以大鴻臚袁隗為司徒。

        鮮卑寇州。

        是歲,單於車兒死,子屠特若屍逐就單於立。

        靈帝熹平二年(癸醜、一七三年)

        春,正月,大疫。

        丁醜,司空宗俱薨。

        二月,壬午,赦天下。

        以光祿勳楊賜為司空。

        三月,太尉李鹹免。

        夏,五月,以司隸校尉段熲為太尉。

        六月,北海地震。

        秋,七月,司空楊賜免;以太常潁川唐珍為司空。珍,衡之弟也。

        冬,十二月,太尉段熲罷。

        鮮卑寇幽、二州。

        癸酉晦,日有食之。

        靈帝熹平三年(甲寅、一七四年)

        春,二月,己巳,赦天下。

        以太常東海陳耽為太尉。

        三月,中山穆王暢薨,無子,國除。

        夏,六月,封河間王利子康為濟南王,奉孝仁皇祀。

        吳郡司馬富春孫堅召募精勇,得千餘人,助州郡討許生。冬,十一月,臧旻、陳寅大破生於會稽,斬之。

        任城王博薨,無子,國絕。

        十二月,鮮卑入北地,太守夏育率屠各追擊,破之。遷育為護烏桓校尉。鮮卑又寇州。

        司空唐珍罷,以永樂少府許訓為司空。

        靈帝熹平四年(乙卯、一七五年)

        春,三月,詔諸儒正五經文字,命議郎蔡邕為古文、篆、隸三體書之,刻石,立於太學門外。使後儒晚學鹹取正焉。碑始立,其觀視及摹寫者車乘日千餘兩,填塞街陌。

        初,朝議以州郡相黨,人情比周,乃製昏姻之家及兩州人士不得對相監臨,至是複有三互法,禁忌轉密,選用艱難,幽、冀二州久缺不補。蔡邕上疏曰:“伏見幽、冀舊壤,鎧、馬所出,比年兵饑,漸至空耗。今者闕職經時,吏民延屬,而三府選舉,踰月不定。臣怪問其故,雲避三互。十一月有禁,當取二州而已。又,二州之士或複限以歲月,狐疑遲淹,兩州懸空,萬蕭條,無所管係。愚以為三互之禁,禁之薄者。今但申以威靈,明其憲令,對相部主,尚畏懼不敢營私;況乃三互,何足為嫌!昔韓安國起自徒中,朱買臣出於幽賤,並以才宜,還守本邦,豈複顧循三互,係以末製乎!臣願陛下上則先帝,蠲除近禁,其諸州刺史器用可換者,無拘日月、三互,以差厥中。”朝廷不從。

        臣光曰:叔向有言:“國將亡,必多製。”明王之政,謹擇忠賢而任之,凡中外之臣,有功則賞,有罪則誅,無所阿私,法製不煩而天下大治。所以然者何哉?執其本故也。及其衰也,百官之任不能擇人,而禁令益多,防閑益密,有功者以閡文不賞,為奸者以巧法免誅,上下勞擾而天下大亂。所以然者何哉?逐其末故也。孝靈之時,刺史、二千石貪如豺虎,暴殄烝民,而朝廷方守三互之禁。以令視之,豈不適足為笑而深可為戒哉!

        封河間王建孫佗為任城王。

        夏,四月,郡、國七大水。

        五月,丁卯,赦天下。

        延陵園災。

        鮮卑寇幽州。

        六月,弘農、三輔螟。

        於窴王安國攻拘彌,大破之,殺其王。戊己校尉、西域長史各發兵輔立拘彌侍子定興為王,人眾裁千口。

        靈帝熹平五年(丙辰、一七六年)

        夏,四月,癸亥,赦天下。

        益州郡夷反,太守李顒討平之。

        大雩。

        五月,太尉陳耽罷;以司空許訓為太尉。

        閏月,永昌太守曹鸞上書曰:“夫黨人者,或耆年淵德,或衣冠英賢,皆宜股肱王室,左右大猷者也;而久被禁錮,辱在塗泥。謀反大逆尚蒙赦宥,黨人何罪,獨不開恕乎!所以災異屢見,水旱薦臻,皆由於斯。宜加沛然,以副天心。”帝省奏,大怒,詔司隸、益州檻車收鸞,送槐獄,掠殺之。於是詔州郡更考黨人門生、故吏、父子、兄弟在位者,悉免官禁錮,爰及五屬。

        六月,壬戌,以太常南陽劉逸為司空。

        秋,七月,太尉許訓罷;以光祿勳劉寬為太尉。

        冬,十月,司徒袁隗罷;十一月,丙戌,以光祿大夫楊賜為司徒。

        是歲,鮮卑寇幽州。

        靈帝熹平六年(丁巳、一七七年)

        春,正月,辛醜,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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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26 23:03 |
    卷五十七漢紀四十九(二)

    夏,四月,大旱,七州蝗。

        令三公條奏長吏苛酷貪汙者,罷免之。平原相漁陽陽球坐嚴酷,征詣廷尉。帝以球前為九江太守討賊有功,特赦之,拜議郎。

        鮮卑寇三邊。

        市賈小民相聚為宣陵孝子者數十人,詔皆除太子舍人。

        秋,七月,司空劉逸免;以衛尉陳球為司空。

        初,帝好文學,自造皇羲篇五十章,因引諸生能為文賦者並待製鴻都門下;後諸為尺牘及工書鳥篆者,皆加引召,遂至數十人。侍中祭酒樂鬆、賈護多引無行趣勢之徒置其間,陳閭小事;帝甚悅之,待以不次之位;又久不親行郊廟之禮。會詔臣各陳政要,蔡邕上封事曰:“夫迎氣五郊,清廟祭祀,養老辟雍,皆帝者之大業,祖宗所祗奉也。而有司數以蕃國疏喪、宮內產生及吏卒小汙,廢闕不行,忘禮敬之大,任禁忌之書,拘信小故,以虧大典。自今齋製宜如故典,庶答風霆、災妖之異。又,古者取士必使諸侯歲貢,孝武之世,郡舉孝廉,又有賢良、文學之選,於是名臣輩出,文武並興。漢之得人,數路而已。夫書畫辭賦,才之小者;匡國治政,未有其能。陛下位之初,先涉經術,聽政餘日,觀省篇章,聊以遊意當代博奕,非以為化取士之本。而諸生競利,作者鼎沸,其高者頗引經訓風喻之言,下則連偶俗語,有類俳優,或竊成文,虛冒名氏。臣每受詔於盛化門,差次錄第,其未及者,亦複隨輩皆見拜擢。加之恩,難複收改,但守奉祿,於義已弘,不可複使治民及在州郡。昔孝宣會諸儒於石渠,章帝集學士於白虎,通經釋義,其事優大,文武之道,所宜從之。若乃小能小善,雖有可觀,孔子以為致遠則泥,君子固當誌其大者。又,前一切以宣陵孝子為太子舍人,臣聞孝文皇帝製喪服三十六日,雖繼體之君,父子至親,公卿列臣受恩之重,皆屈情從製,不敢踰越。今虛偽小人,本非骨肉,無幸私之恩,又無祿仕之實,惻隱之心,義無所依,至有奸軌之人通容其中;桓思皇後祖載之時,東郡有盜人qi者,亡在孝中,本縣追捕,乃伏其辜。虛偽雜穢,難得勝言。太子官屬,**選令德,豈有但取丘墓凶醜之人!其為不祥,莫與大焉,宜遣歸田,以明詐偽。”書奏,帝乃親迎氣北郊及行辟雍之禮。又詔宣陵孝子為舍人者悉改為丞、尉焉。

        護烏桓校尉夏育上言:“鮮卑寇邊,自春以來三十餘發,請征幽州諸郡兵出塞擊之,一冬、二春,必能禽滅。”先是護羌校尉田晏坐事論刑,被原,欲立功自效,乃請中常侍王甫求得為將。甫因此議遣兵與育力討賊,帝乃拜晏為破鮮卑中郎將;大臣多有不同;乃召百官議於朝堂。蔡邕議曰:“征討殊類,所由尚矣。然而時有同異,勢有可否,故謀有得失,事有成敗,不可齊也。夫以世宗神武,將帥良猛,財賦充實,所括廣遠,數十年間,官民俱匱,猶有悔焉。況今人財並乏,事劣昔時乎!自匈奴遁逃,鮮卑強盛,據其故地,稱兵十萬,才力勁健,意智益生;加以關塞不嚴,禁網多漏,精金良鐵,皆為賊有,漢人逋逃為之謀主,兵利馬疾,過於匈奴。昔段熲良將,習兵善戰,有事西羌,猶十餘年。今育、晏才策未必過熲,鮮卑種眾不弱曩時,而虛計二載,自許有成,若禍結兵連,豈得中休,當複征發眾人,轉運無已,是為耗竭諸夏,力蠻夷。夫邊垂之患,手足之疥搔,中國之困,胸背之瘭疽,方今郡縣盜賊尚不能禁,況此醜虜而可伏乎!昔高祖忍平城之恥,呂後棄慢書之詬,方之於今,何者為盛?天設山河,秦築長城,漢起塞垣,所以別內外,異殊俗也。苟無{足戚}國內侮之患則可矣,豈與蟲蟻之虜,校往來之數哉!雖或破之,豈可殄盡,而方令本朝為之旰食乎!昔淮南王安諫伐越曰:"如使越人蒙死以逆執事,廝輿之卒有一不備而歸者,雖得越王之首,猶為大漢羞之。"而欲以齊民易醜虜,皇威辱外夷,就如其言,猶已危矣,況乎得失不可量邪!”帝不從。八月,遣夏育出高柳,田晏出雲中,匈奴中郎將臧旻率南單於出鴈門,各將萬騎,三道出塞二千餘。檀石槐命三部大人各帥眾逆戰,育等大敗,喪其節傳輜重,各將數十騎奔還,死者什七八。三將檻車征下獄,贖為庶人。

        冬,十月,癸醜朔,日有食之。

        太尉劉寬免。

        辛醜,京師地震。

        十一月,司空陳球免。

        十二月,甲寅,以太常河南孟戫為太尉。

        庚辰,司徒楊賜免。

        以太常陳耽為司空。

        遼西太守甘陵趙苞到官,遣使迎母及妻子,垂當到郡;道經柳城,值鮮卑萬餘人入塞寇鈔,苞母及妻子遂為所劫質,載以擊郡。苞率騎二萬與賊對陳,賊出母以示苞,苞悲號,謂母曰:“為子無狀,欲以微祿奉養朝夕,不圖為母作禍。昔為母子,今為王臣,義不得顧私恩,毀忠節,唯當萬死,無以塞罪。”母遙謂曰:“威豪,人各有命,何得相顧以虧忠義,爾其勉之!”苞時進戰,賊悉摧破,其母妻皆為所害。苞自上歸葬,帝遣使吊慰,封鄃侯。苞葬訖,謂鄉人曰:“食祿而避難,非忠也;殺母以全義,非孝也。如是,有何麵目立於天下!”遂歐血而死。

        靈帝光和元年(戊午、一七八年)

        春,正月,合浦、交趾烏滸蠻反,招引九真、日南民攻沒郡縣。

        太尉孟戫罷。

        二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癸醜,以光祿勳陳國袁滂為司徒。

        己未,地震。

        置鴻都門學,其諸生皆敕州郡、三公舉用辟召,或出為刺史、太守,入為尚書、侍中,有封侯、賜爵者;士君子皆恥與為列焉。

        三月,辛醜,赦天下,改元。

        以太常常山張顥為太尉。顥,中常侍奉之弟也。

        夏,四月,丙辰,地震。

        侍中寺雌雞化為雄。

        司空陳耽免;以太常來豔為司空。

        六月,丁醜,有黑氣墮帝所禦溫德殿東庭中,長十餘丈,似龍。

        秋,七月,壬子,青虹見玉堂後殿庭中。詔召光祿大夫楊賜等詣金商門,問以災異及消複之術。賜對曰:“春秋讖曰:"天投蜺,天下怨,海內亂。"加四百之期,亦複垂及。今妾媵、閹尹之徒共專國朝,欺罔日月;又,鴻都門下招會小,造作賦說,見寵於時,更相薦說,旬月之間,並各拔擢。樂鬆處常伯,任芝居納言,郤儉、梁鵠各受豐爵不次之寵,而令搢紳之徒委伏畎,口誦堯、舜之言,身蹈絕俗之行,棄捐溝壑,不見逮及。冠履倒易,陵穀代處,幸賴皇天垂象譴告。周書曰:"天子見怪則修德,諸侯見怪則修政,卿大夫見怪則修職,士庶人見怪則修身。"唯陛下斥遠佞巧之臣,速征鶴鳴之士,斷絕尺一,抑止盤遊,冀上天還威,眾變可弭。”

        議郎蔡邕對曰:“臣伏思諸異,皆亡國之怪也。天於大漢殷勤不已,故屢出祅變以當譴責,欲令人君感悟,改危安。今蜺墮、雞化,皆婦人幹政之所致也。前者乳母趙嬈,貴重天下,讒諛驕溢,續以永樂門史霍玉,依阻城社,又為奸邪。今道路紛紛,複雲有程大人者,察其風聲,將為國患;宜高為堤防,明設禁令,深惟趙、霍,以為至戒。今太尉張顥,為玉所進;光祿勳偉璋,有名貪濁;又長水校尉趙玹,屯騎校尉蓋升,並叨時幸,榮富優足;宜念小人在位之咎,退思引身避賢之福。伏見廷尉郭禧,純厚老成;光祿大夫橋玄,聰達方直;故太尉劉寵,忠實守正;並宜為謀主,數見訪問。夫宰相大臣,君之四體,委任責成,優劣已分,不宜聽納小吏,雕琢大臣也。又,尚方工技之作,鴻都篇賦之文,可且消息,以示惟憂。宰府孝廉,士之高選,近者以辟召不慎,切責三公,而今並以小文超取選舉,開請托之門,違明王之典,眾心不厭,莫之敢言;臣願陛下忍而絕之,思惟萬機,以答天望。聖朝自約厲,左右近臣亦宜從化,人自抑損,以塞咎戒,則天道虧滿,鬼神福謙矣。夫君臣不密,上有漏言之戒,下有失身之禍,願寢臣表,無使盡忠之吏受怨奸仇。”章奏,帝覽而歎息;因起更衣,曹節於後竊視之,悉宣語左右,事遂漏露。其為邕所裁黜者,側目思報。

        初,邕與大鴻臚劉合素不相平,叔父衛尉質又與將作大匠陽球有隙。球中常侍程璜女夫也。璜遂使人飛章言“邕、質數以私事請托於合,合不聽。邕含隱切,誌欲相中。”於是詔下尚書召邕詰狀。邕上書曰:“臣實愚戇,不顧後害,陛下不念忠臣直言,宜加掩蔽,誹謗卒至,便用疑怪。臣年四十有六,孤特一身,得托名忠臣,死有餘榮,恐陛下於此不複聞至言矣!”於是下邕、質於雒陽獄,劾以“仇怨奉公,議害大臣,大不敬,棄市。”事奏,中常侍河南呂強湣邕無罪,力為伸請。帝亦更思其章,有詔:“減死一等,與家屬髡鉗徙朔方,不得以赦令除。”陽球使客追路刺邕,客感其義,皆莫為用。球又賂其部主,使加毒害,所賂者反以其情戒邕,由是得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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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七漢紀四十九(三)

    八月,有星孛於天市。

        九月,太尉張顥罷;以太常陳球為太尉。

        司空來豔薨。冬,十月,以屯騎校尉袁逢為司空。

        宋皇後無寵,後宮幸姬眾共譖毀。渤海王悝妃宋氏,後之姑也,中常侍王甫恐後怨之,因譖後挾左道祝詛;帝信之,遂策收璽綬。後自致暴室,以憂死。父不其鄉侯酆及兄弟並被誅。

        丙子晦,日有食之。

        尚書盧植上言:“凡諸黨錮多非其罪,可加赦恕,申宥回枉。又,宋後家屬並以無辜委骸橫屍,不得斂葬,宜敕收拾,以安遊魂。又,郡守、刺史一月數遷,宜依黜陟以章能否,縱不九載,可滿三歲。又,請謁希求,一宜禁塞,選舉之事,責成主者。又,天子之體,理無私積,宜弘大務,蠲略細微。”帝不省。

        十一月,太尉陳球免。十二月,丁巳,以光祿大夫橋玄為太尉。

        鮮卑寇酒泉;種眾日多,緣邊莫不被毒。

        詔中尚方為鴻都文學樂鬆、江覽等三十二人圖象立讚,以勸學者。尚書令陽球諫曰:“臣案鬆、覽等皆出於微蔑,鬥筲小人,依憑世戚,附托權豪,俛眉承睫,徼進明時。或獻賦一篇,或鳥篆盈簡,而位升郎中,形圖丹青。亦有筆不點牘,辭不辨心,假手請字,妖偽百品,莫不蒙被殊恩,蟬蛻滓濁。是以有識掩口,天下嗟歎。臣聞圖象之設,以昭勸戒,欲令人君動鑒得失,未聞豎子小人詐作文頌,而可妄竊天官,垂象圖素者也。今太學、東觀足以宣明聖化,願罷鴻都之選,以銷天下之謗。”書奏,不省。

        是歲,初開西邸賣官,入錢各有差:二千石二千萬;四百石四百萬;其以德次應選者半之,或三分之一;於西園立庫以貯之。或詣闕上書占令長,隨縣好醜,豐約有賈。富者則先入錢,貧者到官然後倍輸。又私令左右賣公卿,公千萬,卿五百萬。初,帝為侯時常苦貧,及位,每歎桓帝不能作家居,曾無私錢,故賣官聚錢以為私藏。

        帝嚐問侍中楊奇曰:“朕何如桓帝?”對曰:“陛下之於桓帝,亦猶虞舜比德唐堯。”帝不悅曰:“卿強項,真楊震子孫,死後必複致大鳥矣。”奇,震之曾孫也。

        南匈奴屠特若屍逐就單於死,子呼征立。

        靈帝光和二年(己未、一七九年)

        春,大疫。

        三月,司徒袁滂免,以大鴻臚劉合為司徒。

        乙醜,太尉橋玄罷,拜太中大夫;以太中大夫段熲為太尉。玄幼子遊門次,為人所劫,登樓求貨;玄不與。司隸校尉、河南尹圍守玄家,不敢迫。玄材亢粼唬骸凹槿宋拮矗玄豈以一子之命而縱國賊乎!”促令攻之,玄子亦死。玄因上言:“天下凡有劫質,皆殺之,不得贖以財寶,開張奸路。”由是劫質遂絕?br/>

        京兆地震。

        司空袁逢罷;以太常張濟為司空。

        夏,四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王甫、曹節等奸虐弄權,扇動內外,太尉段熲阿附之。節、甫父兄子弟為卿、校、牧、守、令、長者布滿天下,所在貪暴。甫養子吉為沛相,尤殘酷,凡殺人,皆磔屍車上,隨其罪目,宣示屬縣,夏月腐爛,則以繩連其骨,周一郡乃止,見者駭懼。視事五年,凡殺萬餘人。尚書令陽球常拊髀發憤曰:“若陽球作司隸,此曹子安得容乎!”而球果遷司隸。

        甫使門生於京兆界辜榷官財物七千餘萬,京兆尹楊彪發其奸,言之司隸。彪,賜之子也。時甫休沐舍,熲方以日食自劾。球詣闕謝恩,因奏甫、熲及中常侍淳於登、袁赦、封{日羽}與等罪惡,辛巳,悉收甫、熲等送洛陽獄,及甫子永樂少府萌、沛相吉。球自臨考甫等,五毒備極;萌先嚐為司隸,乃謂球曰:“父子當伏誅,亦以先後之義,少以楚毒假借老父。”球曰:“爾罪惡無狀,死不滅責,乃欲論先後求假借邪!”萌乃罵曰:“爾前奉事吾父子如奴,奴敢反汝主乎!今日臨阨相擠,行自及也!”球使以土窒萌口,棰撲交至,父子悉死於杖下;熲亦自殺。乃僵磔甫屍於夏城門,大署牓曰:“賊臣王甫。”盡沒入其財產,妻子皆徙比景。

        球誅甫,欲以次表曹節等,乃敕中都官從事曰:“且先去權貴大猾,乃議其餘耳。公卿豪右若袁氏兒輩,從事自辦之,何須校尉邪!”權門聞之,莫不屏氣。曹節等皆不敢出沐。會順帝虞貴人葬,百官會喪還,曹節見磔甫屍道次,慨然抆淚曰:“我曹可自相食,何宜使犬舐其汁乎!”語諸常侍:“今且俱入,勿過舍也。”節直入省,白帝曰:“陽球故酷暴吏,前三府奏當免官,以九江微功,複見擢用。愆過之人,好為妄作,不宜使在司隸,以騁毒虐。”帝乃徙球為衛尉。時球出謁陵,節敕尚書令召拜,不得稽留尺一。球被召急,因求見帝,曰:“臣無清高之行,橫蒙鷹犬之任,前雖誅王甫、段熲,蓋狐狸小醜,未足宣示天下。願假臣一月,必令豺狼鴟梟各服其辜。”叩頭流血。殿上叱曰:“衛尉扞詔邪!”至於再三,乃受拜。

        於是曹節、朱瑀等權勢複盛。節領尚書令。郎中梁人審忠上書曰:“陛下位之初,未能萬機,皇太後念在撫育,權時攝政,故中常侍蘇康、管霸應時誅殄。太傅陳蕃、大將軍竇武考其黨與,誌清朝政。華容侯朱瑀知事覺露,禍及其身,遂興造逆謀,作亂王室,撞省闥,執奪璽綬,迫脅陛下,聚會臣,離間骨肉母子之恩,遂誅蕃、武及尹勳等。因共割裂城社,自相封賞,父子兄弟,被蒙尊榮,素所親厚,布在州郡,或登九列,或據三司。不惟祿重位尊之責,而苟營私門,多蓄財貨,繕修第舍,連竟巷,盜取禦水,以作漁釣,車馬服玩,擬於天家。公卿士,杜口吞聲,莫敢有言,州牧郡守,承順風旨,辟召選舉,釋賢取愚。故蟲蝗為之生,夷寇為之起。天意憤盈,積十餘年;故頻歲日食於上,地震於下,所以譴戒人主,欲令覺悟,誅鉏無狀。昔高宗以雉雊之變,故獲中興之功;近者神祇啟悟陛下,發赫斯之怒,故王甫父子應時馘{雀戈},路人士女莫不稱善,若除父母之讎。誠恐陛下複忍孽臣之類,不悉殄滅。昔秦信趙高,以危其國;吳使刑臣,身遘其禍。今以不忍之恩,赦夷族之罪,奸謀一成,悔亦何及!臣為郎十五年,皆耳目聞見,瑀之所為,誠皇天所不複赦。願陛下留漏刻之聽,裁省臣表,掃滅醜類,以答天怒。與瑀考驗,有不如言,願受湯鑊之誅,妻子徙,以絕妄言之路。”章寢不報。

        中常侍呂強清忠奉公,帝以眾例封為都鄉侯,強固辭不受,因上疏陳事曰:“臣聞高祖重約,非功臣不侯,所以重天爵、明勸戒也。中常侍曹節等,宦官佑薄,品卑人賤,讒諂媚主,佞邪徼寵,有趙高之禍,未被轘裂之誅。陛下不悟,妄授茅土,開國承家,小人是用,又及家人,重金兼紫,交結邪黨,下比佞。陰陽乖剌,稼穡荒蕪,人用不康,罔不由茲。臣誠知封事已行,言之無逮,所以冒死幹觸陳愚忠者,實願陛下損改謬,從此一止。臣又聞後宮采女數千餘人,衣食之費日數百金,比穀雖賤而戶有饑色,按法當貴而今更賤者,由賦發繁數,以解縣官,寒不敢衣,饑不敢食,民有斯而莫之恤。宮女無用,填積後庭,天下雖複盡力耕桑,猶不能供。又,前召議郎蔡邕對問於金商門,邕不敢懷道迷國,而切言極對,毀刺貴臣,譏宦官。陛下不密其言,至令宣露,邪項領,膏唇拭舌,競欲咀嚼,造作飛條。陛下回受誹謗,致邕刑罪,室家徙放,老幼流離,豈不負忠臣哉!今臣皆以邕為戒,上畏不測之難,下懼劍客之害,臣知朝廷不複得聞忠言矣!故太尉段熲,武勇冠世,習於邊事,垂發服戎,功成皓首,曆事二主,勳烈獨昭。陛下已式序,位登台司,而為司隸校尉陽球所見誣脅,一身斃,而妻子遠播,天下惆悵,功臣失望。宜征邕更加授任,反熲家屬,則忠貞路開,眾怨以弭矣。”帝知其忠而不能用。

        丁酉,赦天下。

        上祿長和海上言:“禮,從祖兄弟別居異財,恩義已輕,服屬末。而今黨人錮及五族,乖典訓之文,有謬經常之法。”帝覽之而悟,於是黨錮自從祖以下皆得解釋。

        五月,以衛尉劉寬為太尉。

        護匈奴中郎將張修與南單於呼征不相能,修擅斬之,更立右賢王羌渠為單於。秋,七月,修坐不先請而擅誅殺,檻車征詣廷尉,死。

        初,司徒劉合兄侍中鯈與竇武同謀,俱死。永樂少府陳球說合曰:“公出自宗室,位登台鼎,天下瞻望,社稷鎮衛,豈得雷同,容容無違而已。今曹節等放縱為害,而久在左右,又公兄侍中受害節等,今可表徙衛尉陽球為司隸校尉,以次收節等誅之,政出聖主,天下太平,可翹足而待也!”合曰:“凶豎多耳目,恐事未會,先受其禍。”尚書劉納曰:“為國棟梁,傾危不持,焉用彼相邪!”合許諾,亦與陽球結謀。球小妻,程璜之女,由是節等頗得聞知,乃重賂璜,且脅之。璜懼迫,以球謀告節,節因共白帝曰:“合與劉納、陳球、陽球交通書疏,謀議不軌。”帝大怒。冬,十月,甲申,劉合、陳球、劉納、陽球皆下獄,死。

        巴郡板楯蠻反,遣禦史中丞蕭瑗督益州刺史討之,不克。

        十二月,以光祿勳楊賜為司徒。

        鮮卑寇幽、二州。

        靈帝光和三年(庚申、一八年)

        春,正月,癸酉,赦天下。

        夏,四月,江夏蠻反。

        秋,酒泉地震。

        冬,有星孛於狼、弧。

        鮮卑寇幽、二州。

        十二月,己巳,立貴人何氏為皇後。征後兄潁川太守進為侍中。後本南陽屠家,以選入掖庭,生皇子辨,故立之。

        是歲作罼圭、靈昆苑。司徒楊賜諫曰:“先帝之製,左開鴻池,右作上林,不奢不約,以合禮中。今猥規郊城之地以為苑囿,壞沃衍,廢田園,驅居民,畜禽獸,殆非所謂若保赤子之義。今城外之苑已有五六,可以逞情意,順四節也。宜惟夏禹卑宮、太宗露台之意,以尉下民之勞。”書奏,帝欲止,以問侍中任芝、樂鬆;對曰:“昔文王之囿百,人以為小;齊宣五,人以為大。今與百姓共之,無害於政也。”帝悅,遂為之。

        巴郡板楯蠻反。

        蒼梧、桂陽賊攻郡縣,零陵太守楊琁製馬車數十乘,以排囊盛石灰於車上,係布索於馬尾;又為兵車,專彀弓弩。及戰,令馬車居前,順風鼓灰,賊不得視,因以火燒布然,馬驚,奔突賊陣,因使後車弓弩亂發,鉦鼓鳴震,盜波駭破散,追逐傷斬無數,梟其渠帥,郡境以清。荊州刺史趙凱誣奏琁實非身破賊,而妄有其功;琁與相章奏。凱有黨助,遂檻車征琁,防禁嚴密,無由自訟;乃噬臂出血,書衣為章,具陳破賊形勢,及言凱所誣狀,潛令親屬詣厥通之。詔書原琁,拜議郎;凱受誣人之罪。琁,喬之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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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八漢紀五十(一)

    起重光作噩(辛酉),盡強圉單閼(丁卯),凡七年。

        孝靈皇帝光和四年(辛酉、一八一年)

        春,正月,初置騄驥丞,領受郡國調馬。豪右辜榷,馬一匹至二百萬。

        夏,四月,庚子,赦天下。

        交趾烏滸蠻久為亂,牧守不能禁。交趾人梁龍等複反,攻破郡縣。詔拜蘭陵令會稽朱為交趾刺史,擊斬梁龍,降者數萬人,旬月盡定;以功封都亭侯,征為諫議大夫。

        六月,庚辰,雨雹如雞子。

        秋,九月,庚寅朔,日有食之。

        太尉劉寬免;衛尉許戫為太尉。

        閏月,辛酉,北宮東掖庭永巷署災。

        司徒楊賜罷;冬,十月,太常陳耽為司徒。

        鮮卑寇幽、二州。檀石槐死,子和連代立。和連才力不及父而貪淫,後出攻北地,北地人射殺之。其子騫曼尚幼,兄子魁頭立。後騫曼長大,與魁頭爭國,眾遂離散。魁頭死,弟步度根立。

        是歲,帝作列肆於後宮,使諸采女販賣,更相盜竊爭;帝著商賈服,從之飲宴為樂。又於西園弄狗,著進賢冠,帶綬。又駕四驢,帝躬自操轡,驅馳周旋;京師轉相仿效,驢價遂與馬齊。

        帝好為私,收天下之珍貨,每郡國貢獻,先輸中署,名為“導行費”。中常侍呂強上疏諫曰:“天下之財,莫不生之陰陽,歸之陛下,豈有公私!而今中尚方斂諸郡之寶,中禦府積天下之繒,西園引司農之藏,中聚太仆之馬;而所輸之府,輒有導行之財,調廣民困,費多獻少,奸吏因其利,百姓受其敝。又,阿媚之臣,好獻其私,容諂姑息,自此而進。舊典:選舉委任三府,尚書受奏禦而已;受試任用,責以成功,功無可察,然後付之尚書舉劾,請下廷尉覆按虛實,行其罪罰;於是三公每有所選,參議掾屬,其行狀,度其器能;然猶有曠職廢官,荒穢不治。今但任尚書,或有詔用,如是,三公得免選舉之負,尚書亦複不坐,責賞無歸,豈肯空自勞苦乎!”書奏,不省。

        何皇後性強忌,後宮王美人生皇子協,後酖殺美人。帝大怒,欲廢後;諸中官固請,得止。

        大長秋華容侯曹節卒;中常侍趙忠代領大長秋。

        靈帝光和五年(壬戌、一八二年)

        春,正月,辛未,赦天下。

        詔公卿以謠言舉刺史、二千石為民蠹害者。太尉許戫、司空張濟承望內官,受取貨賂,其宦者子弟、賓客,雖貪汙穢濁,皆不敢問,而虛糾邊遠小郡清修有惠化者二十六人,吏民詣闕陳訴。司徒陳耽上言:“公卿所舉,率黨其私,所謂放鴟梟而囚鸞鳳。”帝以讓戫、濟,由是諸坐謠言征者,悉拜議郎。

        二月,大疫。

        三月,司徒陳耽免。

        夏,四月,旱。

        以太常袁隗為司徒。

        五月,庚申,永樂宮署災。

        秋,七月,有星孛於太微。

        板楯蠻寇亂巴郡,連年討之,不能克。帝欲大發兵,以問益州計吏漢中程包,對曰:“板楯七姓,自秦世立功,複其租賦。其人勇猛善戰。昔永初中,羌入漢川,郡縣破壞,得板楯救之,羌死敗殆盡,羌人號為神兵,傳語種輩,勿複南行。至建和二年,羌複大入,實賴板楯連摧破之。前車騎將軍馮緄南征武陵,亦倚板楯以成其功。近益州郡亂,太守李顒亦以板楯討而平之。忠功如此,本無惡心。長吏鄉亭更賦至重,仆役棰楚,過於奴虜,亦有嫁妻賣子,或乃至自剄割,雖陳冤州郡,而牧守不為通理,闕庭悠遠,不能自聞,含怨呼天,無所叩愬。故邑落相聚以叛戾,非有謀主僭號以圖不軌。今但選明能牧守,自然安集,不煩征伐也!”帝從其言,選用太守曹謙,宣詔赦之,時皆降。

        八月,起四百尺觀於阿亭道。

        冬,十月,太尉許戫罷;以太常楊賜為太尉。

        帝校獵上林苑,曆函穀關,遂狩於廣成苑。

        十二月,還,幸太學。

        桓典為侍禦史,宦官畏之。典常乘驄馬,京師為之語曰:“行行且止,避驄馬禦史!”典,焉之孫也。

        靈帝光和六年(癸亥、一八三年)

        春,三月,辛未,赦天下。

        夏,大旱。

        爵號皇後母為舞陽君。

        秋,金城河水溢出二十餘。

        五原山岸崩。

        初,巨鹿張角奉事黃、老,以妖術授,號“太平道。”符水以療病,令病者跪拜首過,或時病愈,眾共神而信之。角分遣弟子周行四方,轉相誑誘,十餘年間,徒眾數十萬,自青、徐、幽、冀、荊、揚、兗、豫八州之人,莫不畢應。或棄賣財產、流移奔赴,填塞道路,未至病死者亦以萬數。郡縣不解其意,反言角以善道化,為民所歸。

        太尉楊賜時為司徒,上書言:“角誑曜百姓,遭赦不悔,稍益滋蔓。今若下州郡捕討,恐更騷擾,速成其患。宜切敕刺史、二千石,簡別流民,各護歸本郡,以孤弱其黨,然後誅其渠帥,可不勞而定。”會賜去位,事遂留中。司徒掾劉陶複上疏申賜前議,言:“角等陰謀益甚,四方私言,雲角等竊入京師,覘視朝政。鳥聲獸心,私共鳴呼;州郡忌諱,不欲聞之,但更相告語,莫肯公文。宜下明詔,重募角等,賞以國土,有敢回避,與之同罪。”帝殊不為意,方詔陶次第春秋條例。

        角遂置三十六方;方,猶將軍也,大方萬餘人,小方六七千,各立渠帥;訛言“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以白土書廄寺門及州郡官府,皆作“甲子”字。大方馬元義等先收荊、揚數萬人,期會發於鄴。元義數往來京師,以中常侍封諝、徐奉等為內應,約以三月五日內外俱起。

        靈帝中平元年(甲子、一八四年)

        春,角弟子濟南唐周上書告之。於是收馬元義,車裂於雒陽。詔三公、司隸按驗宮省直衛及百姓有事角道者,誅殺千餘人;下冀州逐捕角等。角等知事已露,晨夜馳敕諸方,一時俱起,皆著黃巾以為標幟,故時人謂之“黃巾賊”。二月,角自稱天公將軍,角弟寶稱地公將軍,寶弟梁稱人公將軍,所在燔燒官府,劫略聚邑,州郡失據,長吏多逃亡;旬月之間,天下響應,京師震動。安平、甘陵人各執其王應賊。

        三月,戊申,以河南尹何進為大將軍,封慎侯,率左右羽林、五營營士屯都亭,修理器械,以鎮京師;置函穀、太穀、廣成、伊闕、轘轅、旋門、孟津、小平津八關都尉。

        帝召臣會議。北地太守皇甫嵩以為宜解黨禁,益出中藏錢、西園馬以班軍士。嵩,規之兄子也。上問計於中常侍呂強,對曰:“黨錮久積,人情怨憤,若不赦宥,輕與張角合謀,為變滋大,悔之無救。今請先誅左右貪濁者,大赦黨人,料簡刺史、二千石能否,則盜無不平矣。”帝懼而從之。壬子,赦天下黨人,還諸徙者;唯張角不赦。發天下精兵,遺北中郎將盧植討張角,左中郎將皇甫嵩、右中郎將朱討潁川黃巾。

        是時中常侍趙忠、張讓、夏惲、郭勝、段珪、宋典等皆封侯貴寵,上常言:“張常侍是我公,趙常侍是我母。”由是宦官無所憚畏,並起第宅,擬則宮室。上嚐欲登永安候台,宦官恐望見其居處,乃使中大人尚但諫曰:“天子不當登高,登高則百姓虛散。”上自是不敢複升台榭。及封諝、徐奉事發,上詰責諸常侍曰:“汝曹常言黨人欲為不軌,皆令禁錮,或有伏誅者。今黨人更為國用,汝曹反與張角通,為可斬未?”皆叩頭曰:“此王甫、侯覽所為也!”於是諸常侍人人求退,各自征還宗親、子弟在州郡者。

        趙忠、夏惲等遂共譖呂強,雲與黨人共議朝廷,數讀霍光傳。強兄弟所在並皆貪穢。帝使中黃門持兵召強。強聞帝召,怒曰:“吾死,亂起矣!丈夫欲盡忠國家,豈能對獄吏乎!”遂自殺。忠、惲複譖曰:“強見召,未知所問而就外自屏,有奸明審。”遂收捕其宗親,沒入財產。

        侍中河內向栩上便宜,譏刺左右。張讓誣栩與張角同心,欲為內應,收送黃門北寺獄,殺之。郎中中山張鈞上書曰:“竊惟張角所以能興兵作亂,萬民所以樂附之者,其源皆由十常侍多放父兄、子弟、婚親、賓客典據州郡,辜榷財利,侵掠百姓,百姓之冤,無所告訴,故謀議不軌,聚為盜賊。宜斬十常侍,縣頭南郊,以謝百姓,遣使者布告天下,可不須師旅而大寇自消。”帝以鈞章示諸常侍,皆免冠徒跣頓首,乞自致雒陽詔獄,並出家財以助軍費。有詔,皆冠履視事如故。帝怒鈞曰:“此真狂子也!十常侍固當有一人善者不!”禦史承旨,遂誣奏鈞學黃巾道,收掠,死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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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八漢紀五十(二)

    庚子,南陽黃巾張曼成攻殺太守褚貢。

        帝問太尉楊賜以黃巾事,賜所對切直,帝不悅。夏,四月,賜坐寇賊免。以太仆弘農鄧盛為太尉。已而帝閱錄故事,得賜與劉陶所上張角奏,乃封賜為臨晉侯,陶為中陵鄉侯。

        司空張濟罷;以大司農張溫為司空。

        皇甫嵩、朱合將四萬餘人,共討潁川,嵩、各統一軍。與賊波才戰,敗;嵩進保長社。

        汝南黃巾敗太守趙謙於邵陵。廣陽黃巾殺幽州刺史郭勳及太守劉衛。

        波才圍皇甫嵩於長社。嵩兵少,軍中皆恐。賊依草結營,會大風,嵩約敕軍士皆束苣乘城,使銳士間出圍外,縱火大呼,城上舉燎應之,嵩從城中鼓噪而出,奔擊賊陳,賊驚,亂走。會騎都尉沛國曹操將兵適至,五月,嵩、操與朱合軍,更與賊戰,大破之,斬首數萬級。封嵩都鄉侯。

        操父嵩,為中常侍曹騰養子,不能審其生出本末,或雲夏侯氏子也。操少機警,有權數,而任俠放蕩,不治行業;世人未之奇也,唯太尉橋玄及南陽何顒異焉。玄謂操曰:“天下將亂,非命世之才,不能濟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顒見操,歎曰:“漢家將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玄謂操曰:“君未有名,可交許子將。”子將者,訓之從子劭也,好人倫,多所賞識,與從兄靖俱有高名,好共核論鄉黨人物,每月輒更其品題,故汝南俗有月旦評焉。嚐為郡功曹,府中聞之,莫不改操飾行。曹操往造劭而問之曰:“我何如人?”劭鄙其為人,不答。操乃劫之,劭曰:“子,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操大喜而去。

        朱之擊黃巾也,其護軍司馬北地傅燮上疏曰:“臣聞天下之禍不由於外,皆興於內。是故虞舜先除四凶,然後用十六相,明惡人不去,則善人無由進也。今張角起於趙、魏,黃巾亂於六州,此皆釁發蕭牆而禍延四海者也。臣受戎任,奉辭伐罪,始到潁川,戰無不克;黃巾雖盛,不足為廟堂憂也。臣之所懼,在於治水不自其源,末流彌增其廣耳。陛下仁德寬容,多所不忍,故閹豎弄權,忠臣不進。誠使張角梟夷,黃巾變服,臣之所憂,甫益深耳。何者?夫邪正之人不宜共國,亦猶冰炭不可同器。彼知正人之功顯而危亡之兆見,皆將巧辭飾說,共長虛偽。夫孝子疑於屢至,市虎成於三夫,若不詳察真偽,忠臣將複有杜郵之戮矣!陛下宜思虞舜四罪之舉,速行讒佞之誅,則善人思進,奸凶自息。”趙忠見其疏而惡之。燮擊黃巾,功多當封,忠譖訴之;帝識燮言,得不加罪,竟亦不封。

        張曼成屯宛下百餘日;六月,南陽太守秦頡擊曼成,斬之。

        交趾土多珍貨,前後刺史多無清行,財計盈給,輒求遷代,故吏民怨叛,執刺史及合浦太守來達,自稱柱天將軍。三府選京令東郡賈琮為交趾刺史。琮到部,訊其反狀,鹹言“賦斂過重,百姓莫不空單。京師遙遠,告冤無所,民不聊生,故聚為盜賊。”琮移書告示,各使安其資業,招撫荒散,蠲複傜役,誅斬渠帥為大害者,簡選良吏試守諸縣,歲間蕩定,百姓以安。巷路為之歌曰:“賈父來晚,使我先反;今見清平,吏不敢飯!”

        皇甫嵩、朱乘勝進討汝南、陳國黃巾,追波才於陽翟,擊彭脫於西華,並破之,餘賊降散,三郡悉平。嵩乃上言其狀,以功歸,於是進封西鄉侯,遷鎮賊中郎將。詔嵩討東郡,討南陽。

        北中郎將盧植連戰破張角,斬獲萬餘人,角等走保廣宗。植築圍鑿塹,造作雲梯,垂當拔之。帝遣小黃門左豐視軍,或勸植以賂送豐,植不肯。豐還,言於帝曰:“廣宗賊易破耳,盧中郎固壘息軍,以待天誅。”帝怒,檻車征植,減死一等;遣東中郎將隴西董卓代之。

        巴郡張修以妖術為人療病,其法略與張角同,令病家出五鬥米,號“五鬥米師”。秋,七月,修聚眾反,寇郡縣;時人謂之“米賊”。

        八月,皇甫嵩與黃巾戰於蒼亭,獲其帥卜巳。董卓攻張角無功,抵罪。己巳,詔嵩討角。

        九月,安平王續坐不道,誅,國除。

        初,續為黃巾所虜,國人贖之得還,朝廷議複其國。議郎李燮曰:“續守藩不稱,損辱聖朝,不宜複國。”朝廷不從。燮坐謗毀宗室,輸作左校;未滿歲,王坐誅,乃複拜議郎。京師為之語曰:“父不肯立帝,子不肯立王。”

        冬,十月,皇甫嵩與張角弟梁戰於廣宗,梁眾精勇,嵩不能克。明日,乃閉營休士以觀其變,知賊意稍懈,乃潛夜勒兵,雞鳴,馳赴其陳,戰至晡時,大破之,斬梁,獲首三萬級,赴河死者五萬許人。角先已病死,剖棺戮屍,傳首京師。十一月,嵩複攻角弟寶於下曲陽,斬之,斬獲十餘萬人。拜嵩為左車騎將軍,領冀州牧,封槐侯。嵩能溫恤士卒,每軍行頓止,須營幔修立,然後就舍,軍士皆食,爾乃嚐飯,故所向有功。

        北地先零羌及枹罕、河關盜反,共立湟中義從胡北宮伯玉、李文侯為將軍,殺護羌校尉泠征。金城人邊章、韓遂素著名西州,盜誘而劫之,使專任軍政,殺金城太守陳懿,攻燒州郡。

        初,武威太守倚恃權貴,恣行貪暴,涼州從事武都蘇正和案致其罪。刺史梁鵠懼,欲殺正和以免其負,訪於漢陽長史敦煌蓋勳。勳素與正和有仇,或勸勳因此報之,勳曰:“謀事殺良,非忠也;乘人之危,非仁也。”乃諫鵠曰:“夫絏食鷹隼,欲其鷙也。鷙而亨之,將何用哉!”鵠乃止。正和詣勳求謝,勳不見,曰:“吾為梁使君謀,不為蘇正和也。”怨之如初。

        後刺史左昌盜軍穀數萬,勳諫之。昌怒,使勳與從事辛曾、孔常別屯阿陽以拒賊,欲因軍事罪之;而勳數有戰功。及北宮伯玉之攻金城也,勳勸昌救之,昌不從。陳懿死,邊章等進圍昌於冀。昌召勳等自救,辛曾等疑不肯赴,勳怒曰:“昔莊賈後期,穰苴奮劍。今之從事豈重於古之監軍乎!”曾等懼而從之。勳至冀,誚讓章等以背叛之罪;皆曰:“左使君若早從君言,以兵臨我,庶可自改;今罪已重,不得降也。”乃解圍去。

        叛羌圍校尉夏育於畜官,勳與州郡合兵救育,至狐盤,為羌所敗。勳餘眾不及百人,身被三創,堅坐不動,指木表曰:“屍我於此!”句就種羌滇吾以兵扞眾曰:“蓋長史賢人,汝曹殺之者為負天。”勳仰罵曰:“死反虜!汝何知,促來殺我!”眾相視而驚。滇吾下馬與勳,勳不肯上,遂為羌所執。羌服其義勇,不敢加害,送還漢陽。後刺史楊雍表勳領漢陽太守。

        張曼成餘黨更以趙弘為帥,眾複盛,至十餘萬,據宛城。朱與荊州刺史徐璆等合兵圍之,自六月至八月不拔;有司奏征。司空張溫上疏曰:“昔秦用白起,燕任樂毅,皆曠年曆載,乃能克敵。討潁川已有功效,引師南指,方略已設;臨軍易將,兵家所忌,宜假日月,責其成功。”帝乃止。擊弘,斬之。

        賊帥韓忠複據宛拒,鳴鼓攻其西南,賊悉眾赴之;自將精卒掩其東北,乘城而入。忠乃退保小城,惶懼乞降;諸將皆欲聽之,曰:“兵固有形同而勢異者。昔秦、項之際,民無定主,故賞附以勸來耳。今海內一統,唯黃巾造逆。納降無以勸善,討之足以懲惡。今若受之,更開逆意,賊利則進戰,鈍則乞降,縱敵長寇,非良計也!”因急攻,連戰不克。登土山望之,顧謂司馬張超曰:“吾知之矣。賊今外圍周固,內營逼急,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戰也。萬人一心,猶不可當,況十萬乎!不如徹圍,兵入城,忠見圍解,勢必自出,自出則意散,破之道也。”而解圍,忠果出戰,因擊,大破之,斬首萬餘級。

        南陽太守秦頡殺忠,餘眾複奉孫夏為帥,還屯宛。急攻之,司馬孫堅率眾先登;癸巳,拔宛城。孫夏走,追至西鄂精山,複破之,斬萬餘級。於是黃巾破散,其餘州郡所誅,一郡數千人。

        十二月,己巳,赦天下,改元。

        豫州刺史太原王允破黃巾,得張讓賓客書,與黃巾交通,上之。上責怒讓;讓叩頭陳謝,竟亦不能罪也。讓由是以事中允,遂傳下獄,會赦,還為刺史;旬日間,複以他罪被捕。楊賜不欲使更楚辱,遣客謝之曰:“君以張讓之事,故一月再征,凶慝難量,幸為深計!”諸從事好氣決者,共流涕奉藥而進之。允厲聲曰:“吾為人臣,獲罪於君,當伏大辟以謝天下,豈有乳藥求死乎!”投杯而起,出就檻車。至,大將軍進與楊賜、袁隗共上疏請之,得減死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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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八漢紀五十(三)

    靈帝中平二年(乙醜、一八五年)

        春,正月,大疫。

        二月,己酉,南宮雲台災。庚戌,樂城門災。

        中常侍張讓、趙忠說帝斂天下田,十錢,以修宮室,鑄銅人。樂安太守陸康上疏諫曰:“昔魯宣稅而蝝災自生,哀公增賦而孔子非之,豈有聚奪民物以營無用之銅人,捐舍聖戒,自蹈亡王之法哉!”內幸譖康援引亡國以譬聖明,大不敬,檻車征詣廷尉。侍禦史劉岱表陳解釋,得免歸田。康,續之孫也。

        又詔發州郡材木文石,部送京師。黃門常侍輒令譴不中者,因強折賤買,僅得本賈十分之一,因複貨之,宦官複不為受,材木遂至腐積,宮室連年不成。刺史、太守複增私調,百姓呼嗟。又令西園騶分道督趣,恐動州郡,多受賕賂。刺史、二千石及茂才、孝廉遷除,皆責助軍、修宮錢,大郡至二三千萬,餘各有差。當之官者,皆先至西園諧價,然後得去;其守清者乞不之官,皆迫遣之。時巨鹿太守河內司馬直新除,以有清名,減責三百萬。直被詔,悵然曰:“為民父母而反割剝百姓以稱時求,吾不忍也。”辭疾;不聽。行至孟津,上書極陳當世之失,吞藥自殺。書奏,帝為暫絕修宮錢。

        以朱為右車騎將軍。

        自張角之亂,所在盜賊並起,博陵張牛角、常山褚飛燕及黃龍、左校、於氐根、張白騎、劉石、左髭文八、平漢大計、司隸緣城、雷公、浮雲、白雀、楊鳳、於毒、五鹿、李大目、白繞、眭固、苦蝤之徒,不可勝數,大者二三萬,小者六七千人。

        張牛角、褚飛燕合軍攻癭陶,牛角中流矢,且死,令其眾奉飛燕為帥,改姓張。飛燕名燕,輕勇趫捷,故軍中號曰“飛燕”。山穀寇賊多附之,部眾寖廣,殆至百萬,號黑山賊,河北諸郡縣並被其害,朝廷不能討。燕乃遣使至京師,奏書乞降;遂拜燕平難中郎將,使領河北諸山穀事,歲得舉孝廉、計吏。

        司徒袁隗免。三月,以廷尉崔烈為司徒。烈,寔之從兄也。

        是時,三公往往因常侍、阿保入錢西園而得之,段熲、張溫等雖有功勤名譽,然皆先輸貨財,乃登公位。烈因傅母入錢五百萬,故得為司徒。及拜日,天子臨軒,百僚畢會,帝顧謂親幸者曰:“悔不少靳,可至千萬!”程夫人於傍應曰:“崔公,冀州名士,豈肯買官!賴我得是,反不知姝邪!”烈由是聲譽頓衰。

        北宮伯玉等寇三輔,詔左車騎將軍皇甫嵩鎮長安以討之。

        時涼州兵亂不止,征發天下役賦無已,崔烈以為宜棄涼州。詔會公卿百官議之,議郎傅燮厲言曰:“斬司徒,天下乃安!”尚書奏燮廷辱大臣。帝以問燮,對曰:“樊噲以冒頓悖逆,憤激思奮,未失人臣之節,季布猶曰"噲可斬也"。今涼州天下要衝,國家藩衛。高祖初興,使酈商別定隴右;世宗拓境,列置四郡,議者以為斷匈奴右臂。今牧禦失和,使一州叛逆;烈為宰相,不念為國思所以弭之之策,乃欲割棄一方萬之土,臣竊惑之!若使左之虜得居此地,士勁甲堅,因以為亂,此天下之至慮,社稷之深憂也。若烈不知,是極蔽也;知而故言,是不忠也。”帝善而從之。

        夏,四月,庚戌,大雨雹。

        五月,太尉鄧盛罷;以太仆河南張延為太尉。

        六月,以討張角功,封中常侍張讓等十二人為列侯。

        秋,七月,三輔螟。

        皇甫嵩之討張角也,過鄴,見中常侍趙忠舍宅踰製,奏沒入之。又中常侍張讓私求錢五千萬,嵩不與。二人由是奏嵩連戰無功,所費者多,征嵩還,收左車騎將車印綬,削戶六千。八月,以司空張溫為車騎將軍,執金吾袁滂為副,以討北宮伯玉;拜中郎將董卓為破虜將軍,與蕩寇將軍周慎並統於溫。

        九月,以特進楊賜為司空。冬,十月,庚寅,臨晉文烈侯楊賜薨。以光祿大夫許相為司空。相,訓之子也。

        諫議大夫劉陶上言:“天下前遇張角之亂,後遭邊章之寇,今西羌逆類已攻河東,恐遂轉盛,豕突上京。民有百走退死之心,而無一前生之計,西寇浸前,車騎孤危,假令失利,其敗不救。臣自知言數見厭,而言不自裁者,以為國安則臣蒙其慶,國危則臣亦先亡也。謹複陳當今要急八事。”大較言天下大亂,皆由宦官。宦官共讒陶曰:“前張角事發,詔書示以維恩,自此以來,各各改悔。今者四方安靜,而陶疾害聖政,專言妖孽。州郡不上,陶何緣知?疑陶與賊通情。”於是收陶下黃門北寺獄,掠按日急。陶謂使者曰:“臣恨不與伊、呂同疇,而以三仁為輩。今上殺忠謇之臣,下有憔悴之民,亦在不久,後悔何及!”遂閉氣而死。前司徒陳耽為人忠正,宦官怨之,亦誣陷,死獄中。

        張溫將諸郡兵步騎十餘萬屯美陽,邊章、韓遂亦進兵美陽,溫與戰,輒不利。十一月,董卓與右扶風鮑鴻等兵攻章、遂,大破之,章、遂走榆中。

        溫遣周慎將三萬人追之。參軍事孫堅說慎曰:“賊城中無穀,當外轉糧食,堅願得萬人斷其運道,將軍以大兵繼後,賊必困乏而不敢戰,走入羌中,力討之,則涼州可定也!”慎不從,引軍圍榆中城,而章、遂分屯葵園峽,反斷慎運道,慎懼,棄車重而退。

        溫又使董卓將兵三萬討先零羌,羌、胡圍卓於望垣北,糧食乏絕,乃於所渡水中立{焉}以捕魚,而潛從{焉}下過軍。比賊追之,決水已深,不得渡,遂還屯扶風。

        張溫以詔書召卓,卓良久乃詣溫;溫責讓卓,卓應對不順。孫堅前耳語謂溫曰:“卓不怖罪而鴟張大語,宜以召不時至,陳軍法斬之。”溫曰:“卓素著威名於河、隴之間,今日殺之,西行無依。”堅曰:“明公親率王師,威震天下,何賴於卓!觀卓所言,不假明公,輕上無禮,一罪也;章、遂跋扈經年,當以時進討,而卓雲未可,沮軍疑眾,二罪也;卓受任無功,應召稽留,而軒昂自高,三罪也。古之名將仗鉞臨眾,未有不斷斬以成功者也。今明公垂意於卓,不加誅,虧損威刑,於是在矣。”溫不忍發,乃曰:“君且還,卓將疑人。”堅遂出。

        是歲,帝造萬金堂於西園,引司農金錢、繒帛牣積堂中,複藏寄小黃門、常侍家錢各數千萬,又於河間買田宅,起第觀。

        靈帝中平三年(丙寅、一八六年)

        春,二月,江夏兵趙慈反,殺南陽太守秦頡。

        庚戌,赦天下。

        太尉張延罷。遣使者持節就長安拜張溫為太尉。三公在外始於溫。

        以中常侍趙忠為車騎將軍。帝使忠論討黃巾之功,執金吾甄舉謂忠曰:“傅南容前在東軍,有功不侯,天下失望。今將軍親當重任,宜進賢理屈,以副眾心。”忠納其言,遣弟城門校尉延致殷勤於傅燮。延謂燮曰:“南容少答我常侍,萬戶侯不足得也!”燮正色拒之曰:“有功不論,命也。傅燮豈求私賞哉!”忠愈懷恨,然憚其名,不敢害,出為漢陽太守。

        帝使鉤盾令宋典修南宮玉堂,又使掖庭令畢嵐鑄四銅人,又鑄四鍾,皆受二千斛。又鑄天祿、蝦蟆吐水於平門外橋東,轉水入宮。又作翻車、渴烏,施於橋西,用灑南北郊路,以為可省百姓灑道之費。

        五月,壬辰晦,日有食之。

        六月,荊州刺史王敏討趙慈,斬之。

        車騎將軍趙忠罷。

        冬,十月,武陵蠻反,郡兵討破之。

        前太尉張延為宦官所譖,下獄死。

        十二月,鮮卑寇幽、二州。

        征張溫還京師。

        靈帝中平四年(丁卯、一八七年)

        春,正月,己卯,赦天下。

        二月,滎陽賊殺中牟令。三月,河南尹何苗討滎陽賊,破之;拜苗為車騎將軍。

        韓遂殺邊章及北宮伯玉、李文侯,擁兵十餘萬,進圍隴西,太守李相如叛,與遂連和。

        涼州刺史耿鄙率六郡兵討遂。鄙任治中程球,球通奸利,士民怨之。漢陽太守傅燮謂鄙曰:“使君統政日淺,民未知。賊聞大軍將至,必萬人一心,邊兵多勇,其鋒難當;而新合之眾,上下未和,萬一內變,雖悔無及。不若息軍養德,明賞必罰,賊得寬挺,必謂我怯,惡爭勢,其離可必。然後率已之民,討成離之賊,其功可坐而待也!”鄙不從。夏,四月,鄙行至狄道,州別駕反應賊,先殺程球,次害鄙,賊遂進圍漢陽。城中兵少糧盡,燮猶固守。

        時北地胡騎數千隨賊攻郡,皆夙懷燮恩,共於城外叩頭,求送燮歸鄉。燮子幹,年十三,言於燮曰:“國家昏亂,遂令大人不容於朝。今兵不足以自守,宜聽羌、胡之請,還鄉,徐俟有道而輔之。”言未終,燮慨然歎曰:“汝知吾必死邪!聖達節,次守節。殷紂暴虐,伯夷不食周粟而死。吾遭世亂,不能養浩然之誌,食祿,又欲避其難乎!吾行何之,必死於此!汝有才智,勉之勉之!主簿楊會,吾之程嬰也。”

        狄道人王國使故酒泉太守黃衍說燮曰:“天下已非複漢有,府君寧有意為吾屬帥乎?”燮按劍叱衍曰:“若剖符之臣,反為賊說邪!”遂麾左右進兵,臨陳戰歿。耿鄙司馬扶風馬騰亦擁兵反,與韓遂合,共推王國為主,寇掠三輔。

        太尉張溫以寇賊未平,免;以司徒崔烈為太尉。五月,以司空許相為司徒;光祿勳沛國丁宮為司空。

        初,張溫發幽州烏桓突騎三千以討涼州,故中山相漁陽張純請將之,溫不聽,而使涿令遼西公孫瓚將之。軍到薊中,烏桓以牢稟逋縣,多叛還本國。張純忿不得將,乃與同郡故泰山太守張舉及烏桓大人丘力居等連盟,劫略薊中,殺護烏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太守劉政、遼東太守陽終等,眾至十餘萬,屯肥如。舉稱天子,純稱彌天將軍、安定王,移書州郡,雲舉當代漢,告天子避位,敕公卿奉迎。

        冬,十月,長沙賊區星自稱將軍,眾萬餘人;詔以議郎孫堅為長沙太守,討擊平之,封堅烏程侯。

        十一月,太尉崔烈罷;以大司農曹嵩為太尉。

        十二月,屠各胡反。

        是歲,賣關內侯,直五百萬錢。

        前太丘長陳寔卒,海內赴吊者三萬餘人。寔在鄉閭,平心率物,其有爭訟,輒求判正,曉譬曲直,退無怨者;至乃歎曰:“寧為刑罰所加,不為陳君所短!”楊賜、陳耽,每拜公卿,僚畢賀,輒歎寔大位未登,愧於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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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九漢紀五十一(一)

    起著雍執徐(戊辰),盡上章敦牂(庚午),凡三年。

        孝靈皇帝中平五年(戊辰、一八八年)

        春,正月,丁酉,赦天下。

        二月,有星孛於紫宮。

        黃巾餘賊郭大等起於河西白波穀,寇太原、河東。

        三月,屠各胡攻殺州刺史張懿。

        太常江夏劉焉見王室多故,建議以為:“四方兵寇,由刺史威輕,不能禁,且用非其人,以致離叛。宜改置牧伯,選清名重臣以居其任。”焉內欲求交趾牧。侍中廣漢董扶私謂焉曰:“京師將亂,益州分野有天子氣。”焉乃更求益州。會益州刺史郤儉賦斂煩擾,謠言遠聞,而耿鄙、張懿皆為盜所殺,朝廷遂從焉議,選列卿、尚書為州牧,各以本秩居任。以焉為益州牧,太仆黃琬為豫州牧,宗正東海劉虞為幽州牧。州任之重,自此而始。焉,魯恭王之後;虞,東海恭王之五世孫也。虞嚐為幽州刺史,民夷懷其恩信,故用之。董扶及太倉令趙韙皆棄官,隨焉入蜀。

        詔發南匈奴兵配劉虞討張純,單於羌渠遣左賢王將騎詣幽州。國人恐發兵無已,於是右部{酉盆,分改兮}落反,與屠各胡合,凡十餘萬人,攻殺羌渠。國人立其子右賢王於扶羅為持至屍逐侯單於。

        夏,四月,太尉曹嵩罷。

        五月,以永樂少府南陽樊陵為太尉;六月,罷。

        益州賊馬相、趙祗等起兵綿竹,自號黃巾,殺刺史郤儉,進擊巴郡、犍為,旬月之間,破壞三郡,有眾數萬,自稱天子。州從事賈龍率吏民攻相等,數日破走,州界清靜。龍乃選吏卒迎劉焉。

        焉徙治綿竹,撫納離叛,務行寬惠,以收人心。

        郡國七大水。

        故太傅陳蕃子逸與術士襄楷會於冀州刺史王芬坐,楷曰:“天文不利宦者,黃門、常侍真族滅矣。”逸喜。芬曰:“若然者,芬願驅除!”因與豪傑轉相招合,上書言黑山賊攻劫郡縣,欲因以起兵。會帝欲北巡河間舊宅,芬等謀以兵徼劫,誅諸常侍、黃門,因廢帝,立合肥侯,以其謀告議郎曹操。操曰:“夫廢立之事,天下之至不祥也。古人有權成敗、計輕重而行之者,伊、霍是也。伊、霍皆懷至忠之誠,據宰輔之勢,因秉政之重,同眾人之欲,故能計從事立。今諸君徒見曩者之易,未當今之難,而造作非常,欲望必克,不以危乎!”芬又呼平原華歆、陶丘洪共定計。洪欲行,歆止之曰:“夫廢立大事,伊、霍之所難。芬性疏而不武,此必無成。”洪乃止。會北方夜半有赤氣,東西竟天,太史上言:“北方有陰謀,不宜北行。”帝乃止。敕芬罷兵,俄而征之。芬懼,解印綬亡走,至平原,自殺。

        秋,七月,以射聲校尉馬日磾為太尉。日磾,融之族孫也。

        八月,初置西園八校尉,以小黃門蹇碩為上軍校尉,虎賁中郎將袁紹為中軍校尉,屯騎校尉鮑鴻為下軍校尉,議郎曹操為典軍校尉,趙融為助軍左校尉,馮芳為助軍右校尉,諫議大夫夏牟為左校尉,淳於瓊為右校尉;皆統於蹇碩。帝自黃巾之起,留心戎事;碩壯健有武略,帝親任之,雖大將軍亦領屬焉。

        九月,司徒許相罷;以司空丁宮為司徒,光祿勳南陽劉弘為司空。

        以衛尉條侯董重為票騎將軍。重,永樂太後兄子也。

        冬,十月,青、徐黃巾複起,寇郡縣。

        望氣者以為京師當有大兵,兩宮流血。帝欲厭之,乃大發四方兵,講武於平樂觀下,起大壇,上建十二重華蓋,蓋高十丈;壇東北為小壇,複建九重華蓋,高九丈。列步騎數萬人,結營為陳。甲子,帝親出臨軍,駐大華蓋下,大將軍進駐小華蓋下。帝躬擐甲、介馬,稱“無上將軍”,行陳三而還,以兵授進。帝問討虜校尉蓋勳曰:“吾講武如是,何如?”對曰:“臣聞先王曜德不觀兵。今寇在遠而設近陳,不足以昭果毅,祇黷武耳!”帝曰:“善!恨見君晚,臣初無是言也。”勳謂袁紹曰:“上甚聰明,但蔽於左右耳。”與紹謀共誅嬖幸,蹇碩懼,出勳為京兆尹。

        十一月,王國圍陳倉。詔複拜皇甫嵩為左將軍,督前將軍董卓,合兵四萬人以拒之。

        張純與丘力居鈔略青、徐、幽、冀四州;詔騎都尉公孫瓚討之。瓚與戰於屬國石門,純等大敗,棄妻子,踰塞走;悉得所略男女。瓚深入無繼,反為丘力居等所圍於遼西管子城,二百餘日,糧盡眾潰,士卒死者什五六。

        董卓謂皇甫嵩曰:“陳倉危急,請速救之。”嵩曰:“不然,百戰百勝,不如不戰而屈人兵。陳倉雖小,城守固備,未易可拔。王國雖強,攻陳倉不下,其眾必疲,疲而擊之,全勝之道也,將何救焉!”國攻陳倉八十餘日,不拔。

        靈帝中平六年(己巳、一**年)

        春,二月,國眾疲敝,解圍去,皇甫嵩進兵擊之。董卓曰:“不可!兵法,窮寇勿迫,歸眾勿追。”嵩曰:“不然。前吾不擊,避其銳也;今而擊之,待其衰也;所擊疲師,非歸眾也;國眾且走,莫有誌,以整擊亂,非窮寇也。”遂獨進擊之,使卓為後拒,連戰,大破之,斬首萬餘級。卓大慚恨,由是與嵩有隙。

        韓遂等共廢王國,而劫故信都令漢陽閻忠使督統諸部。忠病死,遂等稍爭權利,更相殺害,由是寖衰。

        幽州牧劉虞到部,遣使至鮮卑中,告以利害,責使送張舉、張純首,厚加購賞。丘力居等聞虞至,喜,各遣譯自歸。舉、純走出塞,餘皆降散。虞上罷諸屯兵,但留降虜校尉公孫瓚,將步騎萬人屯右北平。三月,張純客王政殺純,送首詣虞。公孫瓚誌欲掃滅烏桓,而虞欲以恩信招降,由是與瓚有隙。

        夏,四月,丙子朔,日有食之。

        太尉馬日磾免;遣使拜幽州牧劉虞為太尉,封容丘侯。

        蹇碩忌大將軍進,與諸常侍共說帝遣進西擊韓遂;帝從之。進陰知其謀,奏遣袁紹收徐、兗二州兵,須紹還而西,以稽行期。

        初,帝數失皇子,何皇後生子辯,養於道人史子眇家,號曰“史侯”。王美人生子協,太後自養之,號曰“董侯”。臣請立太子。帝以辯輕佻無威儀,欲立協,猶豫未決。會疾篤,屬協於蹇碩。丙辰,帝崩於嘉德殿。碩時在內,欲先誅何進而立協,使人迎進,欲與計事;進駕往。碩司馬潘隱與進早舊,迎而目之。進驚,馳從儳道歸營,引兵入屯百郡邸,因稱疾不入。

        戊午,皇子辯皇帝位,年十四。尊皇後曰皇太後。太後臨朝。赦天下,改元為光熹。封皇弟協為勃海王。協年九歲。以後將軍袁隗為太傅,與大將軍何進參錄尚書事。

        進秉朝政,忿蹇碩圖己,陰規誅之。袁紹因進親客張津,勸進悉誅諸宦官。進以袁氏累世貴寵,而紹與從弟虎賁中郎將術皆為豪桀所歸,信而用之。複博征智謀之士何顒、荀攸及河南鄭泰等二十餘人,以顒為北軍中候,攸為黃門侍郎,泰為尚書,與同腹心。攸,爽之從孫也。

        蹇碩疑不自安,與中常侍趙忠、宋典等書曰:“大將軍兄弟秉國專朝,今與天下黨人謀誅先帝左右,掃滅我曹,但以碩典禁兵,故且沈吟。今宜共閉上合,急捕誅之。”中常侍郭勝,進同郡人也,太後及進之貴幸,勝有力焉,故親信何氏;與趙忠等議,不從碩計,而以其書示進。庚午,進使黃門令收碩,誅之,因悉領其屯兵。

        票騎將軍董重,與何進權勢相害,中官挾重以為黨助。董太後每欲參幹政事,何太後輒相禁塞,董後忿恚,詈曰:“汝今輈張,怙汝兄耶!吾敕票騎斷何進頭,如反手耳!”何太後聞之,以告進。五月,進與三公共奏:“孝仁皇後使故中常侍夏惲等交通州郡,辜較財利,悉入西省。故事,蕃後不得留京師;請遷宮本國。”奏可。辛巳,進舉兵圍票騎府,收董重,免官,自殺。六月,辛亥,董太後憂怖,暴崩。民間由是不附何氏。

        辛酉,葬孝靈皇帝於文陵。何進懲蹇碩之謀,稱疾,不入陪喪,又不送山陵。

        大水。

        秋,七月,徙勃海王協為陳留王。

        司徒丁宮罷。

        袁紹複說何進曰:“前竇武欲誅內寵而反為所害者,但坐言語漏泄;五營兵士皆畏服中人,而竇氏反用之,自取禍滅。今將軍兄弟並領勁兵,部曲將吏皆英俊名士,樂盡力命,事在掌握,此天讚之時也。將軍宜一為天下除患,以垂名後世,不可失也!”進乃白太後,請盡罷中常侍以下,以三署郎補其處。太後不聽,曰:“中官統領禁省,自古及今,漢家故事,不可廢也。且先帝新棄天下,我柰何楚楚與士人共對事乎!”進難違太後意,且欲誅其放縱者。紹以為中官親近至尊,出納號令,今不悉廢,後必為患。而太後母舞陽君及何苗數受諸宦官賂遣,知進欲誅之,數白太後為其障蔽;又言:“大將軍專殺左右,擅權以弱社稷。”太後疑以為然。進新貴,素敬憚中官,雖外慕大名而內不能斷,故事久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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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九漢紀五十一(二)

    紹等又為畫策,多召四方猛將及諸豪傑,使並引兵向廄,以脅太後;進然之。主簿廣陵陳琳諫曰:“諺稱"掩目捕雀",夫微物尚不可欺以得誌,況國之大事,其可以詐立乎!今將軍總皇威,握兵要,龍驤虎步,高下在心,此猶鼓洪爐燎毛發耳。但當速發雷霆,行權立斷,則天人順之。而反委釋利器,更征外助,大兵聚會,強者為雄,所謂倒持幹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祇為亂階耳!”進不聽。典軍校尉曹操聞而笑曰:“宦者之官,古今宜有,但世主不當假之權寵,使至於此。治其罪,當誅元惡,一獄吏足矣,何至紛紛召外兵乎!欲盡誅之,事必宣露,吾見其敗也。”

        初,靈帝征董卓為少府,卓上書言:“所將湟中義從及秦、胡兵皆詣臣言:"牢直不畢,稟賜斷絕,妻子饑凍。"牽挽臣車,使不得行。羌、胡憋腸狗態,臣不能禁止,輒將順安慰。增異複上。”朝廷不能製。及帝寢疾,璽書拜卓州牧,令以兵屬皇甫嵩。卓複上書言:“臣誤蒙天恩,掌戎十年,士卒大小,相狎彌久,戀臣畜養之恩,為臣奮一旦之命,乞將之北州,效力邊垂。”嵩從子酈說嵩曰:“天下兵柄,在大人與董卓耳。今怨隙已結,勢不俱存,卓被詔委兵而上書自請,此逆命也。彼度京師政亂,故敢躊躇不進,此懷奸也。二者,刑所不赦。且其凶戾無親,將士不附。大人今為元帥,杖國威以討之,上顯忠義,下除凶害,無不濟也。”嵩曰:“違命雖罪,專誅亦有責也。不如顯奏其事,使朝廷裁之。”乃上書以聞。帝以讓卓。卓亦不奉詔,駐兵河東以觀時變。

        何進召卓使將兵詣京師。侍禦史鄭泰諫曰:“董卓強忍寡義,誌欲無厭,若借之朝政,授以大事,將恣凶欲,必危朝廷。明公以親德之重,據阿衡之權,秉意獨斷,誅除有罪,誠不宜假卓以為資援也!且事留變生,殷鑒不遠,宜在速決。”尚書盧植亦言不宜召卓,進皆不從。泰乃棄官去,謂荀攸曰:“何公未易輔也。”

        進府掾王匡,騎都尉鮑信,皆泰山人,進使還鄉募兵;召東郡太守橋瑁屯成皋,使武猛都尉丁原將數千人寇河內,燒孟津,火照城中,皆以誅宦官為言。

        董卓聞召,時就道,上書曰:“中常侍張讓等,竊幸承寵,濁亂海內。臣聞揚湯止沸,莫若去薪;潰癰雖痛,勝於內食。昔趙鞅興晉陽之甲以逐君側之惡,今臣輒鳴鍾鼓如雒陽,請收讓等以清奸穢!”太後猶不從。何苗謂進曰:“始共從南陽來,俱以貧賤依省內以致富貴,國家之事,亦何容易。覆水不收,宜深思之,且與省內和也。”卓至澠池,而進更狐疑,使諫議大夫種卲宣詔止之。卓不受詔,遂前至河南;卲迎勞之,因譬令還軍。卓疑有變,使其軍士以兵脅卲。卲怒,稱詔叱之,軍士皆披,遂前質責卓;卓辭屈,乃還軍夕陽亭。卲,暠之孫也。

        袁紹懼進變計,因脅之曰:“交構已成,形勢已露,將軍複欲何待而不早決之乎?事久變生,複為竇氏矣!”進於是以紹為司隸校尉,假節,專命擊斷;從事中郎王允為河南尹。紹使雒陽方略武吏司察宦者,而促董卓等使馳驛上奏,欲進兵平樂觀。太後乃恐,悉罷中常侍、小黃門使還舍,唯留進所私人以守省中。諸常侍、小黃門皆詣進謝罪,唯所措置。進謂曰:“天下匈匈,正患諸君耳。今董卓垂至,諸君何不早各就國!”袁紹勸進便於此決之,至於再三;進不許。紹又為書告諸州郡,詐宣進意,使捕按中官親屬。

        進謀積日,頗泄,中官懼而思變。張讓子婦,太後之妹也,讓向子婦叩頭曰:“老臣得罪,當與新婦俱歸私門。唯受恩累世,今當遠離宮殿,情懷戀戀,願複一入直,得暫奉望太後陛下顏色,然後退就溝壑,死不恨矣!”子婦言於舞陽君,入白太後,乃詔諸常侍皆複入直。

        八月,戊辰,進入長樂宮,白太後,請盡誅諸常侍。中常侍張讓、段珪相謂曰:“大將軍稱疾,不臨喪,不送葬,今欻入省,此意何為?竇氏事竟複起邪?”使潛聽,具聞其語。乃率其黨數十人持兵竊自側闥入,伏省戶下,進出,因詐以太後詔召進,入坐省合。讓等詰進曰:“天下憒憒,亦非獨我曹罪也。先帝嚐與太後不,幾至成敗,我曹涕泣救解,各出家財千萬為禮,和悅上意,但欲托卿門戶耳。今乃欲滅我曹種族,不亦大甚乎!”於是尚方監渠穆拔劍斬進於嘉德殿前。讓、珪等為詔,以故太尉樊陵為司隸校尉,少府許相為河南尹。尚書得詔版,疑之,曰:“請大將軍出共議。”中黃門以進頭擲與尚書曰:“何進謀反,已伏誅矣!”

        進部曲將吳匡、張璋在外,聞進被害,欲引兵入宮,宮門閉。虎賁中郎將袁術與匡共斫攻之,中黃門持兵守合。會日暮,術因燒南宮青瑣門,欲以脅出讓等。讓等入白太後,言大將軍兵反,燒宮,攻尚書闥,因將太後、少帝及陳留王,劫省內官屬,從複道走北宮。尚書盧植執戈於合道窗下,仰數段珪;珪懼,乃釋太後,太後投合,乃免。袁紹與叔父隗矯詔召樊陵、許相,斬之。紹及何苗引兵屯朱雀闕下,捕得趙忠等,斬之。吳匡等素怨苗不與進同心,而又疑其與宦官通謀,乃令軍中曰:“殺大將軍車騎也,吏士能為報讎乎?”皆流涕曰:“願致死!”匡遂引兵與董卓弟奉車都尉旻攻殺苗,棄其屍於苑中。紹遂閉北宮門,勒兵捕諸宦者,無少長皆殺之,凡二千餘人,或有無須而誤死者。紹因進兵排宮,或上端門屋,以攻省內。

        庚午,張讓、段珪等困迫,遂將帝與陳留王數十人步出穀門,夜,至小平津,六璽不自隨,公卿無得從者,唯尚書盧植、河南中部掾閔貢夜至河上。貢厲聲質責讓等,且曰:“今不速死,吾將殺汝!”因手劍斬數人。讓等惶怖,叉手再拜,叩頭向帝辭曰:“臣等死,陛下自愛!”遂投河而死。

        貢扶帝與陳留王夜步逐熒光南行,欲還宮,行數,得民家露車,共乘之,至雒舍止。辛未,帝獨乘一馬,陳留王與貢共乘一馬,從雒舍南行,公卿稍有至者。董卓至顯陽苑,遠見火起,知有變,引兵急進;未明,到城西,聞帝在北,因與公卿往奉迎於北芒阪下。帝見卓將兵卒至,恐怖涕泣。公謂卓曰:“有詔卻兵。”卓曰:“公諸人為國大臣,不能匡正王室,至使國家播蕩,何卻兵之有!”卓與帝語,語不可了;乃更與陳留王語,問禍亂由起,王答,自初至終,無所遺失。卓大喜,以王為賢,且為董太後所養,卓自以與太後同族,遂有廢立之意。

        是日,帝還宮,赦天下,改光熹為昭寧。失傳國璽,餘璽皆得之。以丁原為執金吾。騎都尉鮑信自泰山募兵適至,說袁紹曰:“董卓擁強兵,將有異誌,今不早圖,必為所製;及其新至疲勞,襲之,可禽也!”紹畏卓,不敢發。信乃引兵還泰山。

        董卓之入也,步騎不過三千,自嫌兵少,恐不為遠近所服,率四五日輒夜潛出軍近營,明旦,乃大陳旌鼓而還,以為西兵複至,雒中無知者。俄而進及弟苗部曲皆歸於卓,卓又陰使丁原部曲司馬五原呂布殺原而其眾,卓兵於是大盛。乃諷朝廷,以久雨,策免司空劉弘而代之。

        初,蔡邕徙朔方,會赦得還。五原太守王智,甫之弟也,奏邕謗訕朝廷;邕遂亡命江海,積十二年。董卓聞其名而辟之,稱疾不就。卓怒,詈曰:“我能族人!”邕懼而應命,到,署祭酒,甚見敬重,舉高第,三日之間,周曆三台,遷為侍中。

        董卓謂袁紹曰:“天下之主,宜得賢明,每念靈帝,令人憤毒!董侯似可,今欲立之,為能勝史侯否?人有小智大癡,亦知複何如?為當且爾,劉氏種不足複遺!”紹曰:“漢家君天下四百許年,恩澤深渥,兆民戴之。今上富於春秋,未有不善宣於天下。公欲廢嫡立庶,恐眾不從公議也!”卓按劍叱紹曰:“豎子敢然!天下之事,豈不在我!我欲為之,誰敢不從!爾謂董卓刀為不利乎!”紹勃然曰:“天下健者豈惟董公!”引佩刀,橫揖,徑出。卓以新至,見紹大家,故不敢害。紹縣節於上東門,逃奔冀州。

        九月,癸酉,卓大會百僚,奮首而言曰:“皇帝闇弱,不可以奉宗廟,為天下主。今欲依伊尹、霍光故事,更立陳留王,何如?”公卿以下皆惶恐,莫敢對。卓又抗言曰:“昔霍光定策,延年按劍。有敢沮大議,皆以軍法從事!”坐者震動。尚書盧植獨曰:“昔太甲立不明,昌邑罪過千餘,故有廢立之事。今上富於春秋,行無失德,非前事之比也。”卓大怒,罷坐。將殺植,蔡邕為之請,議郎彭伯亦諫卓曰:“盧尚書海內大儒,人之望也;今先害之,天下震怖。”卓乃止,但免植官,植遂逃隱於上穀。卓以廢立議示太傅袁隗,隗報如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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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九漢紀五十一(三)

    甲戌,卓複會僚於崇德前殿,遂脅太後策廢少帝,曰:“皇帝在喪,無人子之心,威儀不類人君,今廢為弘農王,立陳留王協為帝。”袁隗解帝璽綬,以奉陳留王,扶弘農王下殿,北麵稱臣。太後鯁涕,臣含悲,莫敢言者。

        卓又議:“太後踧迫永樂宮,至令憂死,逆婦姑之禮。”乃遷太後於永安宮。赦天下,改昭寧為永漢。丙子,卓酖殺何太後,公卿以下不布服,會葬,素衣而已。卓又發何苗棺,出其屍,支解節斷,棄於道邊,殺苗母舞陽君,棄屍於苑枳落中。

        詔除公卿以下子弟為郎,以補宦官之職,侍於殿上。

        乙酉,以太尉劉虞為大司馬,封襄賁侯。董卓自為太尉,領前將軍事,加節傳、斧鉞、虎賁,更封郿侯。

        丙戌,以太中大夫楊彪為司空。

        甲午,以豫州牧黃琬為司徒。

        董卓率諸公上書,追理陳蕃、竇武及諸黨人,悉複其爵位,遣使吊祠,擢用其子孫。

        自六月雨至於是月。

        冬,十月,乙巳,葬靈思皇後。

        白波賊寇河東,董卓遣其將牛輔擊之。

        初,南單於於扶羅立,國人殺其父者遂叛,共立須卜骨都侯為單於。於扶羅指闕自訟。會靈帝崩,天下大亂,於扶羅將數千騎與白波賊合兵寇郡縣。時民皆保聚,鈔掠無利,而兵遂挫傷。複欲歸國,國人不受,乃止河東平陽。須卜骨都侯為單於一年而死,南庭遂虛其位,以老王行國事。

        十一月,以董卓為相國,讚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

        十二月,戊戌,以司徒黃琬為太尉,司空楊彪為司徒,光祿勳荀爽為司空。

        初,尚書武威周毖、城門校尉汝南伍瓊,說董卓矯桓、靈之政,擢用天下名士以收眾望,卓從之,命毖、瓊與尚書鄭泰、長史何顒等沙汰穢惡,顯拔幽滯。於是征處士荀爽、陳紀、韓融、申屠蟠。複就拜爽平原相,行至宛陵,遷光祿勳,視事三日,進拜司空。自被征命及登台司,凡九十三日。又以紀為五官中郎將,融為大鴻臚。紀,寔之子;融,韶之子也。爽等皆畏卓之暴,無敢不至。獨申屠蟠得征書,人勸之行,蟠笑而不答,卓終不能屈,年七十餘,以壽終。卓又以尚書韓馥為冀州牧,侍中劉岱為兗州刺史,陳留孔為豫州刺史,東平張邈為陳留太守,潁川張為南陽太守。卓所親愛,並不處顯職,但將校而已。

        詔除光熹、昭寧、永漢三號。

        董卓性殘忍,一旦**,據有國家甲兵、珍寶,威震天下,所願無極,語賓客曰:“我相,貴無上也!”侍禦史擾龍宗詣卓白事,不解劍,立檛殺之。是時,雒中貴戚,室第相望,金帛財產,家家充積,卓縱放兵士,突其廬舍,剽虜資物,妻略婦女,不避貴戚;人情崩恐,不保朝夕。

        卓購求袁紹急,周毖、伍瓊說卓曰:“夫廢立大事,非常人所及。袁紹不達大體,恐懼出奔,非有他誌。今急購之,勢必為變。袁氏樹恩四世,門生故吏於天下,若收豪桀以聚徒眾,英雄因之而起,則山東非公之有也。不如赦之,拜一郡守,紹喜於免罪,必無患矣。”卓以為然,乃拜紹勃海太守,封邟鄉侯。又以袁術為後將軍,曹操為驍騎校尉。

        術畏卓,出奔南陽。操變易姓名,間行東歸,過中牟,為亭長所疑,執詣縣。時縣已被卓書,唯功曹心知是操,以世方亂,不宜拘天下雄雋,因白令釋之。操至陳留,散家財,合兵得五千人。

        是時,豪傑多欲起兵討卓者,袁紹在勃海,冀州牧韓馥遣數部從事守之,不得動搖。東郡太守橋瑁,詐作京師三公移書與州郡,陳卓罪惡,雲:“見逼迫,無以自救,企望義兵,解國患難。”馥得移,請諸從事問曰:“今當助袁氏邪,助董氏邪?”治中從事劉子惠曰:“今興兵為國,何謂袁、董!”馥有慚色。子惠複言:“兵者凶事,不可為首;今宜往視他州,有發動者,然後和之。冀州於他州不為弱也,他人功未有在冀州之右者也。”馥然之。馥乃作書與紹,道卓之惡,聽其舉兵。

        孝獻皇帝初平元年(庚午、一九年)

        春,正月,關東州郡皆起兵以討董卓,推勃海太守袁紹為盟主;紹自號車騎將軍,諸將皆板授官號。紹與河內太守王匡屯河內,冀州牧韓馥留鄴,給其軍糧。豫州刺史孔屯潁川,兗州刺史劉岱、陳留太守張邈、邈弟廣陵太守超、東郡太守橋瑁、山陽太守袁遺、濟北相鮑信與曹操俱屯酸棗,後將軍袁術屯魯陽,眾各數萬。豪桀多歸心袁紹者;鮑信獨謂曹操曰:“夫略不世出,能撥亂反正者,君也。苟非其人,雖強必斃。君殆天之所啟乎!”

        辛亥,赦天下。

        癸酉,董卓使郎中令李儒酖殺弘農王辯。

        卓議大發兵以討山東。尚書鄭泰曰:“夫政在德,不在眾也。”卓不悅曰:“如卿此言,兵為無用邪!”泰曰:“非謂其然也,以為山東不足加大兵耳。明公出自西州,少為將帥,閑習軍事。袁本初公卿子弟,生處京師;張孟卓東平長者,坐不窺堂;孔公緒清談高論,噓枯吹生;並無軍旅之才,臨鋒決敵,非公之儔也。況王爵不加,尊卑無序,若恃眾怙力,將各峙以觀成敗,不肯同心共膽,與齊進退也。且山東承平日久,民不習戰;關西頃遭羌寇,婦女皆能挾弓而,天下所畏者,無若、涼之人與羌、胡義從;而明公擁之以為爪牙,譬猶驅虎兕以赴犬羊,鼓烈風以掃枯葉,誰敢禦之!無事征兵以驚天下,使患役之民相聚為非,棄德恃眾,自虧威重也。”卓乃悅。

        董卓以山東兵盛,欲遷都以避之,公卿皆不欲而莫敢言。卓表河南尹朱為太仆以為己副,使者召拜,辭,不肯受;因曰:“國家西遷,必孤天下之望,以成山東之釁,臣不知其可也。”使者曰:“召君受拜而君拒之,不問徙事而君陳之,何也?”曰:“副相國,非臣所堪也;遷都非計,事所急也。辭所不堪,言其所急,臣之宜也。”由是止不為副。

        卓大會公卿議,曰:“高祖都關中,十有一世,光武宮雒陽,於今亦十一世矣。按石包讖,宜徙都長安,以應天人之意。”百官皆默然。司徒楊彪曰:“移都改製,天下大事,故盤庚遷亳,殷民胥怨。昔關中遭王莽殘破,故光武更都雒邑,曆年已久,百姓安樂,今無故捐宗廟,棄園陵,恐百姓驚動,必有糜沸之亂。石包讖,妖邪之書,豈可信用!”卓曰:“關中肥饒,故秦得吞六國。且隴右材木自出,杜陵有武帝陶灶,功營之,可使一朝而辦。百姓何足與議!若有前卻,我以大兵驅之,可令詣滄海。”彪曰:“天下動之至易,安之甚難,惟明公慮焉!”卓作色曰:“公欲沮國計邪!”太尉黃琬曰:“此國之大事,楊公之言,得無可思!”卓不答。司空荀爽見卓意壯,恐害彪等,因從容言曰:“相國豈樂此邪!山東兵起,非一日可禁,故當遷以圖之,此秦、漢之勢也。”卓意小解。琬退,又為駁議。二月,乙亥,卓以災異奏免琬、彪等,以光祿勳趙謙為太尉,太仆王允為司徒。城門校尉伍瓊、督軍校尉周毖固諫遷都,卓大怒曰:“卓初入朝,二君勸用善士,故卓相從,而諸君到官,舉兵相圖,此二君賣卓,卓何用相負!”庚辰,收瓊、毖,斬之。楊彪、黃琬恐懼,詣卓謝,卓亦悔殺瓊、毖,乃複表彪、琬為光祿大夫。

        卓征京兆尹蓋勳為議郎;時左將軍皇甫嵩將兵三萬屯扶風,勳密與嵩謀討卓。會卓亦征嵩為城門校尉,嵩長史梁衍說嵩曰:“董卓寇掠京邑,廢立從意,今征將軍,大則危禍,小則困辱。今及卓在雒陽,天子來西,以將軍之眾迎接至尊,奉令討逆,征兵帥,袁氏逼其東,將軍迫其西,此成禽也!”嵩不從,遂就征。勳以眾弱不能獨立,亦還京師。卓以勳為越騎校尉。河南尹朱為卓陳軍事,卓折曰:“我百戰百勝,決之於心,卿勿妄說,且汙我刀!”蓋勳曰:“昔武丁之明,猶求箴諫,況如卿者,而欲杜人之口乎!”卓乃謝之。

        卓遣軍至陽城,值民會於社下,悉就斬之,駕其車重,載其婦女,以頭係車轅,歌呼還雒,雲攻賊大獲。卓焚燒其頭,以婦女與甲兵為婢妾。

        丁亥,車駕西遷,董卓收諸富室,以罪惡誅之,沒入其財物,死者不可勝計;悉驅徙其餘民數百萬口於長安,步騎驅蹙,更相蹈藉,饑餓寇掠,積屍盈路。卓自留屯畢圭苑中,悉燒宮廟,官府、居家,二百內,室屋蕩盡,無複雞犬。又使呂布發諸帝陵及公卿以下塚墓,收其珍寶。卓獲山東兵,以豬膏塗布十餘匹,用纏其身,然後燒之,先從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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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九漢紀五十一(四)

    三月,乙巳,車駕入長安,居京兆府舍,後乃稍葺宮室而居之。時董卓未至,朝政大小皆委之王允。允外相彌縫,內謀王室,甚有大臣之度,自天子及朝中皆倚允;允屈意承卓,卓亦雅信焉。

        董卓以袁紹之故,戊午,殺太傅袁隗、太仆袁基,及其家尺口以上五十餘人。

        初,荊州刺史王叡與長沙太守孫堅共擊零、桂賊,以堅武官,言頗輕之。及州郡舉兵討董卓,叡與堅亦皆起兵。叡素與武陵太守曹寅不相能,揚言當先殺寅。寅懼,詐作按行使者檄移堅,說叡罪過,令收,行刑訖,以狀上。堅承檄,勒兵襲叡。叡聞兵至,登樓望之,遣問:“欲何為?”堅前部答曰:“兵久戰勞苦,欲詣使君求資直耳。”叡見堅驚曰:“兵自求賞,孫府君何以在其中?”堅曰:“被使者檄誅君!”叡曰:“我何罪?”堅曰:“坐無所知!”叡窮迫,刮金飲之而死。堅前至南陽,眾已數萬人。南陽太守張不肯給軍糧,堅誘而斬之;郡中震栗,無求不獲。前到魯陽,與袁術合兵。術由是得據南陽,表堅行破虜將軍,領預州刺史。

        詔以北軍中候劉表為荊州刺史。時寇賊縱橫,道路梗塞,窗體馬入宜城,請南郡名士蒯良、蒯越,與之謀曰:“今江南宗賊甚盛,各擁眾不附,若袁術因之,禍必至矣。吾欲征兵,恐不能集,其策焉出?”蒯良曰:“眾不附者,仁不足也;附而不治者,義不足也。苟仁義之道行,百姓歸之如水之趣下,何患征兵之不集乎!”蒯越曰:“袁術驕而無謀,宗賊帥多貪暴,為下所患,若使人示之以利,必以眾來。使君誅其無道,撫而用之,一州之人有樂存之心,聞君威德,必繈負而至矣。兵集眾附,南據江陵,北守襄陽,荊州八郡可傳檄而定,公路雖至,無能為也。”表曰:“善!”乃使越誘宗賊帥,至者五十五人,皆斬之而取其眾。遂徙治襄陽,鎮撫郡縣,江南悉平。

        董卓在雒陽,袁紹等諸軍皆畏其強,莫敢先進。曹操曰:“舉義兵以誅暴亂,大眾已合,諸君何疑!向使董卓倚王室,據舊京,東向以臨天下,雖以無道行之,猶足為患。今焚燒宮室,劫遷天子,海內震動,不知所歸,此天亡之時也,一戰而天下定矣。”遂引兵西,將據成皋,張邈遣將衛茲分兵隨之。進至滎陽汴水,遇卓將玄菟徐榮,與戰,操兵敗,為流矢所中,所乘馬被創。從弟洪以馬與操,操不受。洪曰:“天下可無洪,不可無君!”遂步從操,夜遁去。榮見操所將兵少,力戰盡日,謂酸棗未易攻也,亦引兵還。

        操到酸棗,諸軍十餘萬,日置酒高會,不圖進取,操責讓之,因為謀曰:“諸君能聽吾計,使勃海引河內之眾臨孟津,酸棗諸將守成皋,據敖倉,塞轘轅、太穀,全製其險,使袁將軍率南陽之軍軍丹、析,入武關,以震三輔,皆高壘深壁,勿與戰,益為疑兵,示天下形勢,以順誅逆,可立定也。今兵以義動,持疑不進,失天下望,竊為諸君恥之!”邈等不能用。操乃與司馬沛國夏侯惇等詣揚州,募兵,得千餘人,還屯河內。

        頃之,酸棗諸軍食盡,眾散。劉岱與橋瑁相惡,岱殺瑁,以王肱領東郡太守。青州刺史焦和亦起兵討董卓,務及諸將西行,不為民人保障,兵始濟河,黃巾已入其境。青州素殷實,甲兵甚盛,和每望寇奔北,未嚐接風塵、交旗鼓也。性好卜筮,信鬼神,入見其人,清談幹雲,出觀其政,賞罰淆亂,州遂蕭條,悉為丘墟。頃之,和病卒,袁紹使廣陵臧洪領青州以撫之。

        夏,四月,以幽州牧劉虞為太傅,道路壅塞,信命竟不得通。先是,幽部應接荒外,資費甚廣,歲常割青、冀賦調二億有餘以足之。時處處斷絕,委輸不至,而虞敝衣繩屨,食無兼肉,務存寬政,勸督農桑,開上穀胡市之利,通漁陽鹽鐵之饒,民悅年登,穀石三十,青、徐士庶避難歸虞者百餘萬口,虞皆收視溫恤,為安立生業,流民皆忘其遷徙焉。

        五月,司空荀爽薨。六月,辛醜,以光祿大夫種拂為司空。拂,卲之父也。

        董卓遣大鴻臚韓融、少府陰修、執金吾胡毋班、將作大匠吳修、越騎校尉王安集關東,解譬袁紹等。胡毋班、吳修、王至河內,袁紹使王匡悉收係殺之。袁術亦殺陰修,惟韓融以名德免。

        董卓壞五銖錢,更鑄小錢,悉取雒陽及長安銅人、鍾虡、飛廉、銅馬之屬以鑄之,由是貨賤物貴,穀石至數萬錢。

        冬,孫堅與官屬會飲於魯陽城東,董卓步騎數萬猝至,堅方行酒,談笑,整頓部曲,無得妄動。後騎漸益,堅徐罷坐,導引入城,乃曰:“向堅所以不起者,恐兵相蹈藉,諸君不得入耳。”卓兵見其整,不敢攻而還。

        王匡屯河陽津,董卓襲擊,大破之。

        左中郎將蔡邕議:“孝和以下廟號稱宗者,皆宜省去,以遵先典。”從之。

        中郎將徐榮薦同郡故冀州刺史公孫度於董卓,卓以為遼東太守。度到官,以法誅滅郡中名豪大姓百餘家,郡中震栗,乃東伐高句驪,西擊烏桓,語所親吏柳毅、陽儀等曰:“漢祚將絕,當與諸卿圖正耳。”於是分遼東為遼西、中遼郡,各置太守,越海收東萊諸縣,置營州刺史。自立為遼東侯、平州牧,立漢二祖廟,承製,郊祀天地,藉田,乘鸞路,設旄頭、羽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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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六十漢紀五十二(一)

    起重光協洽(辛未),盡昭陽作噩(癸酉),凡三年。

        孝獻皇帝初平二年(辛未、一九一年)

        春,正月,辛醜,赦天下。

        關東諸將議:以朝廷幼衝,迫於董卓,遠隔關塞,不知存否,幽州牧劉虞,宗室賢,欲共立為主。曹操曰:“吾等所以舉兵而遠近莫不響應者,以義動故也。今幼主微弱,製於奸臣,非有昌邑亡國之釁,而一旦改易,天下其孰安之!諸君北麵,我自西向。”韓馥、袁紹以書與袁術曰:“帝非孝靈子,欲依絳、灌誅廢少主、迎立代王故事,奉大司馬虞為帝。”術陰有不臣之心,不利國家有長君,乃外托公義以拒之。紹複與術書曰:“今西名有幼君,無血脈之屬,公卿以下皆媚事卓,安可複信!但當使兵往屯關要,皆自蹙死;東立聖君,太平可冀,如何有疑!又室家見戮,不念子胥,可複北麵乎?”術答曰:“聖主聰叡,有周成之質,賊卓因危亂之際,威服百寮,此乃漢家小厄之會,乃雲今上"無血脈之屬",豈不誣乎!又曰"室家見戮,可複北麵",此卓所為,豈國家哉!慺慺赤心,誌在滅卓,不識其他!”馥、紹竟遣故樂浪太守張岐等齎議上虞尊號。虞見岐等,厲色叱之曰:“今天下崩亂,主上蒙塵,吾被重恩,未能清雪國恥;諸君各據州郡,宜共戮力盡心王室,而反造逆謀以相垢汙邪!”固拒之。馥等又請虞領尚書事,承製封拜,複不聽,欲奔匈奴以自絕;紹等乃止。

        二月,丁醜,以董卓為太師,位在諸侯王上。

        孫堅移屯梁東,為卓將徐榮所敗,複收散卒進屯陽人。卓遣東郡太守胡軫督步騎五千擊之,以呂布為騎督。軫與布不相得,堅出擊,大破之,梟其都督華雄。

        或謂袁術曰:“堅若得雒,不可複製,此為除狼而得虎也。”術疑之,不運軍糧。堅夜馳見術,畫地計校曰:“所以出身不顧者,上為國家討賊,下慰將軍家門之私讎。堅與卓非有骨肉之怨也,而將軍受浸潤之言,還相嫌疑,何也?”術踧踖,調發軍糧。

        堅還屯,卓遣將軍李傕說堅,欲與和親,令堅疏子弟任刺史、郡守者,許表用之。堅曰:“卓逆天無道,今不夷汝三族,縣示四海,則吾死不瞑目,豈將與乃和親邪!”複進軍大穀,距雒九十。卓自出,與堅戰於諸陵間,卓敗走,卻屯澠池,聚兵於陝。堅進至雒陽,擊呂布,複破走。堅乃掃除宗廟,祠以太牢,得傳國璽於城南甄官井中;分兵出新安、澠池間以要卓。

        卓謂長史劉艾曰:“關東軍敗數矣,皆畏孤,無能為也。惟孫堅小戇,頗能用人,當語諸將,使知忌之。孤昔與周慎西征邊、韓於金城,孤語張溫,求引所將兵為慎作後駐,溫不聽。溫又使孤討先零叛羌,孤知其不克而不得止,遂行,留別部司馬劉靖將步騎四千屯安定以為聲勢。叛羌欲{雀戈}歸道,孤小擊輒開,畏安定有兵故也。虜謂安定當數萬人,不知但靖也。而孫堅隨周慎行,謂慎求先將萬兵造金城,使慎以二萬作後駐。邊、韓畏慎大兵,不敢輕與堅戰,而堅兵足以斷其運道。兒曹用其言,涼州或能定也。溫不能用孤,慎又不能用堅,卒用敗走。堅以佐軍司馬,所見略與人同,固自為可;但無故從諸袁兒,終亦死耳!”乃使東中郎將董越屯澠池,中郎將段煨屯華陰,中郎將牛輔屯安邑,其餘諸將布在諸縣,以禦山東。輔,卓之也。卓引還長安。孫堅修塞諸陵,引軍還魯陽。

        夏,四月,董卓至長安,公卿皆迎拜車下。卓抵手謂禦史中丞皇甫嵩曰:“義真,怖未乎?”嵩曰:“明公以德輔朝廷,大慶方至,何怖之有!若淫刑以逞,將天下皆懼,豈獨嵩乎!”卓黨欲尊卓比太公,稱尚父,卓以問蔡邕,邕曰:“明公威德,誠為巍巍,然比之太公,愚意以為未可。宜須關東平定,車駕還反舊京,然後議之。”卓乃止。

        卓使司隸校尉劉囂籍吏民有為子不孝、為臣不忠、為吏不清、為弟不順者,皆身誅,財物沒官。於是更相誣引,冤死者以千數。百姓囂囂,道路以目。

        六月,丙戌,地震。

        秋,七月,司空種拂免;以光祿大夫濟南淳於嘉為司空。太尉趙謙罷;以太常馬日磾為太尉。

        初,何進遣雲中張楊還州募兵,會進敗,楊留上黨,有眾數千人。袁紹在河內,楊往歸之,與南單於於扶羅屯漳水。韓馥以豪傑多歸心袁紹,忌之;陰貶節其軍糧,欲使其眾離散。會馥將曲義叛,馥與戰而敗,紹因與義相結。

        紹客逢紀謂紹曰:“將軍舉大事而仰人資結,不據一州,無以自全。”紹曰:“冀州兵強,吾士饑乏,設不能辦,無所容立。”紀曰:“韓馥庸才,可密要公孫瓚使取冀州,馥必駭懼,因遣辯士為陳禍福,馥迫於倉卒,必肯遜讓。”紹然之,以書與瓚。瓚遂引兵而至,外托討董卓而陰謀襲馥,馥與戰不利。會董卓入關,紹還軍延津,使外甥陳留高幹及馥所親潁川辛評、荀諶、郭圖等說馥曰:“公孫瓚將燕、代之卒乘勝來南,而諸郡應之,其鋒不可當。袁車騎引軍東向,其意未可量也。竊為將軍危之!”馥懼,曰:“然則為之柰何?”諶曰:“君自料寬仁容眾為天下所附,孰與袁氏?”馥曰:“不如也。”“臨危吐決,智勇過人,又孰與袁氏?”馥曰:“不如也。”“世布恩德,天下家受其惠,又孰與袁氏?”馥曰:“不如也。”諶曰:“袁氏一時之傑,將軍資三不如之勢,久處其上,彼必不為將軍下也。夫冀州,天下之重資也,彼若與公孫瓚力取之,危亡可立而待也。夫袁氏,將軍之舊,且為同盟,當今之計,若舉冀州以讓袁氏,彼必厚德將軍,瓚亦不能與之爭矣。是將軍有讓賢之名,而身安於泰山也。”馥性恇怯,因然其計。馥長史耿武、別駕閔純、治中李曆聞而諫曰:“冀州帶甲百萬,穀支十年。袁紹孤客窮軍,仰我鼻息,譬如嬰兒在股掌之上,絕其哺乳,立可餓殺,柰何欲以州與之!”馥曰:“吾袁氏故吏,且才不如本初,度德而讓,古人所貴,諸君獨何病焉!”先是,馥從事趙浮、程渙將強弩萬張屯孟津,聞之,率兵馳還。時紹在朝歌清水,浮等從後來,船數百艘,眾萬餘人,整兵鼓,夜過紹營,紹甚惡之。浮等到,謂馥曰:“袁本初軍無鬥糧,各已離散,雖有張楊、於扶羅新附,未肯為用,不足敵也。小從事等請以見兵拒之,旬日之間,必土崩瓦解;明將軍但當開合高枕,何憂何懼!”馥又不聽,乃避位,出居中常侍趙忠故舍,遣子送印綬以讓紹。紹將至,從事十人爭棄馥去,獨耿武、閔純杖刀拒之,不能禁,乃止;紹皆殺之。紹遂領冀州牧,承製以馥為奮威將軍,而無所將禦,亦無官屬。紹以廣平沮授為奮武將軍,使監護諸將,寵遇甚厚。魏郡審配、巨鹿田豐並以正直不得誌於韓馥,紹以豐為別駕,配為治中,及南陽許攸、逢紀、潁川荀諶皆為謀主。

        紹以河內朱漢為都官從事。漢先為韓馥所不禮,且欲徼迎紹意,擅發兵圍守馥第,拔刃登屋,馥走上樓,收得馥大兒,槌折兩腳;紹立收漢,殺之。馥猶憂怖,從紹索去,往依張邈。後紹遣使詣邈,有所計議,與邈耳語;馥在坐上,謂為見圖,無何,起至溷,以書刀自殺。

        鮑信謂曹操曰:“袁紹為盟主,因權專利,將自生亂,是複有一卓也。若抑之,則力不能製,祗以遘難。且可規大河之南以待其變。”操善之。會黑山、於毒、白繞、眭固等十餘萬眾略東郡,王肱不能禦。曹操引兵入東郡,擊白繞於濮陽,破之。袁紹因表操為東郡太守,治東武陽。

        南單於劫張楊以叛袁紹,屯於黎陽。董卓以楊為建義將軍、河內太守。

        太史望氣,言當有大臣戮死者;董卓使人誣衛尉張溫與袁術交通,冬,十月,壬戌,笞殺溫於市以應之。

        青州黃巾寇勃海,眾三十萬,欲與黑山合。公孫瓚率步騎二萬人逆擊於東光南,大破之,斬首三萬餘級。賊棄其輜重,奔走渡河;瓚因其半濟薄之,賊複大破,死者數萬,流血丹水,收得生口七萬餘人,車甲財物不可勝算,威名大震。

        劉虞子和為侍中,帝思東歸,使和偽逃董卓,潛出武關詣虞,令將兵來迎。和至南陽,袁術利虞為援,留和不遣,許兵至俱西,令和為書與虞。虞得書,遣數千騎詣和。公孫瓚知術有異誌,止之,虞不聽。瓚恐術聞而怨之,亦遣其從弟越將千騎詣術,而陰術執和,奪其兵,由是虞、瓚有隙。和逃術來北,複為袁紹所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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