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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1-25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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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壇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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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1-16 23:46 |
    卷一百六晉紀二十八(四)

    後秦王萇徙安定五千餘戶於長安。

        秋,七月,秦平涼太守金熙、安定都尉沒弈幹與後秦左將軍姚方成戰於孫丘穀,方成兵敗。後秦主萇以其弟征虜將軍緒為司隸校尉,鎮長安;自將至安定擊熙等,大破之。金熙本東胡之種;沒弈幹,鮮卑多蘭部帥也。

        枹罕諸氐以衛平衰老,難與成功,議廢之,而憚其宗強,累日不決。氐啖青謂諸將曰:“大事宜時定,不然,變生。諸君但請衛公為會,觀我所為。”會七夕大宴,青抽劍而前曰:“今天下大亂,吾曹休戚同之,非賢主不可以濟大事。衛公老,宜返初服以避賢路。狄道長苻登,雖王室疏屬,誌略雄明,請共立之,以赴大駕。諸君有不同者,下異議。”乃奮劍攘袂,將斬異己者。眾皆從之,莫敢仰視。於是推登為使持節、都督隴右諸軍事、撫軍大將軍、雍河二州牧、略陽公,帥眾五萬,東下隴,攻南安,拔之,馳使請命於秦。登,秦主丕族子也。

        秘宜與莫侯悌眷帥其眾三萬餘戶降於乞伏國仁,國仁拜宜東秦州刺史,悌眷梁州刺史。

        己酉,魏王珪還盛樂,代題複以部落來降,十餘日,又奔劉顯;珪使其孫倍斤代領其眾。劉顯弟肺泥帥眾降魏。

        八月,燕主垂留太子寶守中山,以趙王麟為尚書右仆射,錄留台。庚午,自帥範陽王德等南略地,使高陽王隆東徇平原。丁零鮮於乞保曲陽西山,聞垂南伐,出營望都,剽掠居民。趙王麟自出討之,諸將皆曰:“殿下虛鎮遠征,萬一無功而返,虧損威重,不如遣諸將討之。”麟曰:“乞聞大駕在外,無所畏忌,必不設備,一舉可取,不足憂也。”乃聲言至魯口,夜,回趣乞,比明,至其營,掩擊,擒之。

        翟遼寇譙,朱序擊走之。

        秦主丕以苻登為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安王,持節、州牧、都督,皆因其所稱而授之。又以徐義為右丞相。留王騰守晉陽,右仆射楊輔戍壺關,帥眾四萬,進屯平陽。

        初,後秦主萇之弟碩德統所部羌居隴上,聞萇起兵,自稱征西將軍,聚眾於冀城以應之;以兄孫詳為安遠將軍,據隴城,從孫訓為安西將軍,據南安之赤亭,與秦秦州刺史王統相持。萇自安定引兵會碩德攻統,天水屠各、略陽羌胡應之者二萬餘戶。秦略陽太守王皮降之。

        初,秦滅代,遷代王什翼犍少子窟咄於長安,從慕容永東徙,永以窟咄為新興太守。劉顯遣其弟亢迎窟咄,以兵隨之,逼魏南境,諸部騷動。魏王珪左右於桓等與部人謀執珪以應窟咄,幢將代人莫題等亦潛與窟咄交通。桓舅穆崇告之,珪誅桓等五人,莫題等七姓悉原不問。珪懼內難,北踰阻山,複依賀蘭部,遣外朝大人遼東安同求救於燕,燕主垂遣趙王麟救之。

        九月,王統以秦州降於後秦。後秦主萇以姚碩德為使持節、都督隴右諸軍事、秦州刺史,鎮上邽。

        呂光得秦王堅凶問,舉軍縞素,諡曰文昭皇帝。冬,十月,大赦,改元大安。

        西燕慕容永遣使詣秦主丕求假道東歸,丕弗許,與永戰於襄陵,秦兵大敗,左丞相王永、衛大將軍俱石子皆死。初,東海王纂自長安來,麾下壯士三千餘人,丕忌之,敗,懼為纂所殺,帥騎數千南奔東垣,謀襲洛陽。揚威將軍馮該自陝邀擊之,殺丕,執其太子寧、長樂王壽,送建康,詔赦不誅,以付苻宏。纂與其弟尚書永平侯師奴帥秦眾數萬走據杏城,其餘王公百官皆沒於永。

        永遂進據長子,皇帝位,改元中興。將以秦後楊氏為上夫人,楊氏引劍刺永,為永所殺。

        甲申,海西公奕薨於吳。

        燕寺人吳深據清河反,燕主垂攻之,不克。

        後秦主萇還安定。

        秦南安王登克南安,夷、夏歸之者三萬餘戶,遂進攻姚碩德於秦州,後秦主萇自往救之。登與萇戰於胡奴阜,大破之,斬首二萬餘級,將軍啖青射萇,中之。萇創重,走保上邽,姚碩德代之統眾。

        燕趙王麟軍未至魏,拓跋窟咄稍前逼魏王珪,賀染幹侵魏北部以應之。魏眾驚擾,北部大人叔孫普洛亡奔劉衛辰。麟聞之,遽遣安同等歸。魏人知燕軍在近,眾心少安。窟咄進屯高柳,珪引兵與麟會擊之,窟咄大敗,奔劉衛辰,衛辰殺之。珪悉收其眾,以代人庫狄幹為北部大人。麟引兵還中山。

        劉衛辰居朔方,士馬甚盛。後秦主萇以衛辰為大將軍、大單於、河西王、幽州牧,西燕主永以衛辰為大將軍、朔州牧。

        十一月,秦尚書寇遺奉勃海王懿、濟北王昶自杏城奔南安,南安王登發喪行服,諡秦主丕曰哀平皇帝。登議立懿為主,眾曰:“勃海王雖先帝之子,然年在幼衝,未堪多難。今三虜窺覦,宜立長君,非大王不可。”登乃為壇於隴東,皇帝位,大赦,改元太初,置百官。

        慕容柔、慕容盛及盛弟會皆在長子,盛謂柔、會曰:“主上已中興幽、冀,東西未壹,吾屬居嫌疑之地,為智為愚,皆將不免,不若以時東歸,無為坐待魚肉也!”遂相與亡歸燕。後歲餘,西燕主永悉誅燕主及燕主垂之子孫,男女無遺。

        張大豫自西郡入臨洮,掠民五千餘戶,保據俱城。

        十二月,呂光自稱使持節、侍中、中外大都督、督隴右河西諸軍事、大將軍、涼州牧、酒泉公。

        秦主登立世祖神主於軍中,載以輜軿,建黃旗青蓋,以虎賁三百人衛之,凡所欲為,必啟主而後行。引兵五萬,東擊後秦,將士皆刻鉾、鎧為“死”“休”字;每戰以劍為方圓大陣,知有厚薄,從中分配,故人自為戰,所向無前。

        初,長安之將敗也,中壘將軍徐嵩、屯騎校尉胡空各聚眾五千,結壘自固;而受後秦官爵。後秦主萇以王禮葬秦主堅於二壘之間。及登至,嵩、空以眾降之。登拜嵩雍州刺史,空京兆尹,改葬堅以天子之禮。

        乙酉,燕主垂攻吳深壘,拔之,深單馬走。垂進屯聊城之逢關陂。初,燕太子洗馬溫詳來奔,以為濟北太守,屯東阿。燕主垂遣範陽王德、高陽王隆攻之,詳遣從弟攀守河南岸,子楷守碻磝以拒之。

        燕主垂以魏王珪為西單於,封上穀王;珪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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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百七晉紀二十九(一)

    起強圉大淵獻(丁亥),盡重光單閼(辛卯),凡五年。

        烈宗孝武皇帝太元十二年(丁亥,三八七年)

        春,正月,乙巳,以朱序為青,兗二州刺史,代謝玄鎮彭城;序求鎮淮陰,許之。以玄為會稽內史。

        丁未,大赦。

        燕主垂觀兵河上,高陽王隆曰:“溫詳之徒,皆白麵儒生,烏合為,徒恃長河以自固,若大軍濟河,必望旗震壞,不待戰也。”垂從之。戊午,遣鎮北將軍蘭汗、護軍將軍平幼於碻磝西四十濟河,隆以大眾陳於北岸。溫攀、溫楷果走趣城,平幼追擊,大破之。詳夜將妻子奔彭城,其眾三萬餘戶皆降於燕。垂以太原王楷為兗州刺史,鎮東阿。

        初,垂在長安,秦王堅嚐與之交手語,從仆射光祚言於堅曰:“陛下頗疑慕容垂乎?垂非久為人下者也。”堅以告垂。及秦主丕自鄴奔晉陽,祚與黃門侍郎封孚、巨鹿太守封勸皆來奔。勸,奕之子也。垂之再圍鄴也,秦故臣西河朱肅等各以其眾來奔。詔以祚等為河北諸郡太守,皆營於濟北、濮陽,羈屬溫詳;詳敗,俱詣燕軍降。垂赦之,撫待如舊。垂見光祚,流涕沾衿,曰:“秦主待我深,吾事之亦盡;但為二公猜忌,吾懼死而負之,每一念之,中宵不寐。”祚亦悲慟。垂賜祚金帛,祚固辭,垂曰:“卿猶複疑邪?”祚曰:“臣昔者惟知忠於所事,不意陛下至今懷之,臣敢逃其死!”垂曰:“此乃卿之忠,固吾所求也,前言戲之耳”。待之彌厚,以為中常侍。

        翟遼遣其子釗寇陳、潁,朱序遣將軍秦膺擊走之。

        秦主登立妃毛氏為皇後,勃海王懿為太弟。後,興之女也。遣使拜東海王纂為使持節、都督中外諸軍事、太師、領大司馬,封魯王;纂弟師奴為撫軍大將軍、州牧,封朔方公。纂怒謂使者曰:“勃海王先帝之子,南安王何以不立而自立乎?”長史王旅諫曰:“南安已立,理無中改;今寇虜未滅,不可宗室之中自為仇敵也。”纂乃受命。於是盧水胡彭沛穀、屠各董成、張龍世、新平羌雷惡地等皆附於纂,有眾十餘萬。

        後秦主萇徙秦州豪傑三萬戶於安定。

        初,安次人齊涉聚眾八千餘家據新柵,降燕,燕主垂拜涉魏郡太守。而複叛,連張願,願自帥萬餘人進屯祝阿之甕口,招翟遼,共應涉。

        高陽王隆言於垂曰:“新柵堅固,攻之未易猝拔。若久頓兵於其城下,張願擁帥流民,西引丁零,為患方深。願眾雖多,然皆新附,未能力。因其自至,宜先擊之。願父子恃其驍勇,必不肯避去,可一戰擒也。願破,則涉不能自存矣。”垂從之。

        二月,遣範陽王德、陳留王紹、龍驤將軍張崇帥步騎二萬會隆擊願。軍至鬥城,去甕口二十餘,解鞍頓息。願引兵奄至,燕人驚遽,德兵退走,隆勒兵不動。願子龜出衝陳,隆遣左右王末逆擊,斬之。隆徐進戰,願兵乃退。德行餘,複整兵,還與隆合,謂隆曰:“賊氣方銳,宜且緩之。”隆曰:“願乘人不備,宜得大捷;而吾士卒皆以懸隔河津,勢迫之故,人思自戰,故能卻之。今賊不得利,氣竭勢衰,皆有進退之誌,不能齊奮,宜亟擊之。”德曰:“吾唯卿所為耳。”遂進,戰於甕口,大破之,斬首七千八百級;願脫身保三布口。燕人進軍曆城,青、兗、徐州郡縣壁壘多降。垂以陳留王紹為青州刺史,鎮曆城。德等還師,新柵人冬鸞執涉送之。垂誅涉父子,餘悉原之。

        三月,秦主登以竇衝為南秦州牧,楊定為益州牧,楊壁為司空、梁州牧,乞伏國仁為大將軍、大單於、苑川王。

        燕上穀人王敏殺太守封戢,代郡人許謙逐太守賈閏,各以郡附劉顯。

        燕樂浪王溫為尚書右仆射。

        夏,四月,戊辰,尊帝母李氏為皇太妃,儀服如太後。

        後秦征西將軍姚碩德為楊定所逼,退守涇陽。定與秦魯王纂共攻之,戰於涇陽,碩德大敗。後秦主萇自陰密救之,纂退屯敷陸。

        燕主垂自碻磝還中山,慕容柔、慕容盛、慕容會來自長子。庚子,垂為之大赦。垂問盛:“長子人情如何,為可取乎?”盛曰:“西軍擾擾,人有東歸之誌,陛下唯當修仁政以俟之耳。若大軍一臨,必投戈而來,若孝子之歸慈父也。”垂悅。癸未,封柔為陽平王,盛為長樂公,會為清河公。

        高平人翟暢執太守徐含遠,以郡降翟遼。燕主垂謂諸將曰:“遼以一城之眾,反複三國之間,不可不討。”五月,以章武王宙監中外諸軍事,輔太子寶守中山,垂自帥諸將南攻遼,以太原王楷為前鋒都督。遼眾皆燕、趙之人,聞楷至,皆曰:“太原王子,吾之父母也!”相帥歸之。遼懼,遣使請降。垂以遼為徐州牧,封河南公,前至黎陽,受降而還。

        井陘人賈鮑,招引北山丁零翟遙等五千餘人,夜襲中山,陷其外郭。章武王宙以奇兵出其外,太子寶鼓噪於內,合擊,大破之,盡俘其眾,唯遙、鮑單馬走免。

        劉顯地廣兵強,雄於北方。會其兄弟乖爭,魏長史張袞言於魏王珪曰:“顯誌在吞,今不乘其內潰而取之,必為後患。然吾不能獨克,請與燕共攻之。”珪從之,複遣安同乞師於燕。

        詔征會稽處士戴逵,逵累辭不就;郡縣敦逼不已,逵逃匿於吳。謝玄上疏曰:“逵自求其誌,今王命未回,將罹風霜之患。陛下已愛而器之,亦宜使其身名並存,請絕召命。”帝許之。逵,{彖}之兄也。

        秦主登以其兄同成為司徒、守尚書令,封潁川王;弟廣為中書監,封安成王;子崇為尚書左仆射,封東平王。

        燕主垂自黎陽還中山。

        吳深殺燕清河太守丁國,章武人王祖殺太守白欽,勃海人張申據高城以叛;燕主垂命樂浪王溫討之。

        苑川王國仁帥騎三萬襲鮮卑大人密貴、裕苟、提倫三部於六泉。秋,七月,與沒弈幹、金熙戰於渴渾川。沒弈幹、金熙大敗,三部皆降。

        秦主登軍於瓦亭,後秦主萇攻彭沛穀堡,拔之,穀奔杏城。萇還陰密,以太子興鎮長安。

        燕趙王麟討王敏於上穀,斬之。

        劉衛辰獻馬於燕,劉顯掠之。燕主垂怒,遣太原王楷將兵助趙王麟擊顯,大破之。顯奔馬邑西山,魏王珪引兵會麟擊顯於彌澤,又破之。顯奔西燕,麟悉收其部眾,獲馬牛羊以千萬數。

        呂光將彭晃,徐炅攻張大豫於臨洮,破之。大豫奔廣武,王穆奔建康。八月,廣武人執大豫送姑臧,斬之。穆襲據酒泉,自稱大將軍、涼州牧。

        辛巳,立皇子德宗為太子,大赦。

        燕主垂立劉顯弟可泥為烏桓王,以撫其眾,徙八千餘落於中山。

        秦馮翊太守蘭櫝帥眾二萬自頻陽入和寧,與魯王纂謀攻長安。纂弟師奴勸纂稱尊號,纂不從;師奴殺纂而代之,櫝遂與師奴絕。西燕主永攻櫝,櫝請救於後秦。後秦主萇欲自救之,尚書令姚旻,左仆射尹緯曰:“苻登近在瓦亭,將乘虛襲吾後。”萇曰;“苻登眾盛,非旦夕可製;登遲重少決,必不能輕軍深入。比兩月間,吾必破賊而返,登雖至,無能為也。”九月,萇軍於泥源。師奴逆戰,大敗,亡奔鮮卑。後秦盡收其眾,屠各董成等皆降。

        秦主登進據胡空堡,戎、夏歸之十餘萬。

        冬,十月,翟遼複叛燕,遣兵與王祖、張申寇抄清河、平原。

        後秦主萇進擊西燕主永於河西,永走。蘭櫝複列兵拒守,萇攻之,十二月,禽櫝,遂如杏城。

        後泰姚方成攻秦雍州刺史徐嵩壘,拔之,執嵩而數之。嵩罵曰:“汝姚萇罪當萬死,苻黃眉欲斬之,先帝止之。授任內外,榮寵極矣。曾不如犬馬識所養之恩,親為大逆。汝羌輩豈可以人理期也,何不速殺我!”方成怒,三斬嵩,悉坑其士卒,以妻子賞軍。後秦主萇掘秦主堅屍,鞭撻無數,剝衣形,薦之以棘,坎土而埋之。

        涼州大饑,米鬥直錢五百,人相食,死者太半。

        呂光西平太守康寧自稱匈奴王,殺湟河太守強禧以叛。張掖太守彭晃亦叛,東結康寧,西通王穆。光欲自擊晃,諸將皆曰:“今康寧在南,伺釁而動。若晃、穆未誅,康寧複至,進退狼狽,勢必大危。”光曰:“實如卿言。然我今不往,是坐待其來也。若三寇連兵,東西交至,則城外皆非吾有,大事去矣。今晃初叛,與寧、穆情契未密,出其倉猝,取之差易耳。”乃自帥騎三萬,倍道兼行。至,攻之二旬,拔其城,誅晃。

        初,王穆起兵,遣使招敦煌處士郭瑀,瑀歎曰:“今民將左,吾忍不救之邪!”乃與同郡索嘏起兵應穆,運粟三萬石以餉之。穆以瑀為太府左長史、軍師將軍,嘏為敦煌太守。而穆聽讒言,引兵攻嘏,瑀諫不聽,出城大哭,舉手謝城曰:“吾不複見汝矣!”還而引被覆麵,不與人言,不食而卒。呂光聞之曰:“二虜相攻,此成禽也,不可以憚屢戰之勞而失永逸之機也。”遂帥步騎二萬攻酒泉,克之,進屯涼興;穆引兵東還,未至,眾潰,穆單騎走,騂馬令郭文斬其首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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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百七晉紀二十九(二)

    孝武帝太元十三年(戊子、三八八年)

        春,正月,康樂獻武公謝玄卒。

        二月,秦主登軍朝那,後秦主萇軍武都。

        翟遼遣司馬眭瓊詣燕謝罪;燕主垂以其數反複,斬瓊以絕之。遼乃自稱魏天王,改元建光,置百官。

        燕青州刺史陳留王紹為平原太守辟閭渾所逼,退屯黃巾固。燕主垂更以紹為徐州刺史。渾,蔚之子也,因苻氏亂,據齊地來降。

        三月,乙亥,燕主垂以太子寶錄尚書事,授之以政,自總大綱而已。

        燕趙王麟擊許謙,破之,謙奔西燕。遂廢代郡,悉徙其民於龍城。

        呂光之定涼州也,杜進功居多。光以為武威太守,貴寵用事,僚莫及。光甥石聰自關中來,光問之曰:“中州人言我為政何如?”聰曰:“但聞有杜進耳,不聞有舅。”光由是忌進而殺之。

        光與寮宴,語及政事,參軍京兆段業曰:“明公用法太峻。”光曰:“吳起無恩而楚強,商鞅嚴刑而秦興。”業曰:“起喪其身,鞅亡其家,皆殘酷之致也。明公方開建大業,景行堯、舜,猶懼不濟;乃慕起、鞅之為治,豈此州士女所望哉!”光改容謝之。

        夏,四月,戊午,以朱序為都督司雍梁秦四州諸軍事、雍州刺史,戍洛陽。以譙王恬代為都督兗冀幽諸軍事、青兗二州刺史。

        苑川王國仁破鮮卑越質叱黎於平襄,獲其子詰歸。

        丁亥,燕主垂立夫人段氏為皇後,以太子寶領大單於。段氏,右光祿大夫儀之女;其妹適範陽王德。儀,寶之舅也。追諡前妃段氏為成昭皇後。

        五月,秦太弟懿卒,諡曰獻哀。

        翟遼徙屯滑台。

        六月,苑川王乞伏國仁卒,諡曰宣烈,廟號烈祖。其子公府尚幼,下推國仁弟幹歸為大都督、大將軍、大單於、河南王,大赦,改元太初。

        魏王珪破庫莫奚於弱落水南。秋,七月,庫莫奚複襲魏營,珪又破之。庫莫奚者,本屬宇文部,與契丹同類而異種,其先皆為燕王皝所破,徙居鬆漠之間。

        秦、後秦自春相持,屢戰,互有勝負,至是各解歸。關西豪傑以後秦久無成功,多去而附秦。

        河南王幹歸立其妻邊氏為王後;置百官,仿漢製,以南川侯出連乞都為丞相,梁州刺史悌眷為禦史大夫,金城邊芮為左長史,東秦州刺史秘宜為右長史,武始翟勍為左司馬,略陽王鬆壽為主簿,從弟軻彈為梁州牧,弟益州為秦州牧,屈眷為河州牧。

        八月,秦主登立子崇為皇太子,弁為南安王,尚為北海王。

        燕護軍將軍平幼會章武王宙討吳深,破之,深走保繹幕。

        魏王珪密有圖燕之誌,遣九原公儀奉使至中山,燕主垂詰之曰:“魏王何以不自來?”儀曰:“先王與燕並事晉室,世為兄弟,臣今奉使,於理未失。”垂曰:“吾今威加四海,豈得以昔日為比!”儀曰:“燕若不修德禮,欲以兵威自強,此乃將帥之事,非使臣所知也。”儀還,言於珪曰:“燕主衰老,太子闇弱,範陽王自負材氣,非少主臣也。燕主沒,內難必作,於時乃可圖也,今則未可。”珪善之。儀,珪母弟翰之子也。

        九月,河南王幹歸遷都金城。

        張申攻廣平,王祖攻樂陵;壬午,燕高陽王隆將兵討之。

        冬,十月,後秦主萇還安定;秦主登就食新平,帥眾萬餘圍萇營,四麵大哭,萇命營中哭以應之,登乃退。

        十二月,庚子,尚書令南康襄公謝石卒。

        燕太原王楷、趙王麟將兵會高陽王隆於合口,以擊張申;王祖帥諸壘共救之,夜犯燕軍,燕人逆擊,走之。隆欲追之,楷、麟曰:“王祖老賊,或恐詐而設伏,不如俟明。”隆曰:“此白地盜,烏合而來,徼幸一決,非素有約束,能壹其進退也。今失利而去,眾莫為用,乘勢追之,不過數,可盡擒也。申之所恃,惟在於祖,祖破,則申降矣。”乃留楷、麟守申壘,隆與平幼分道擊之,比明,大獲而還,懸所獲之首以示申。甲寅,申出降,祖亦歸罪。

        秦以潁川王同成為太尉。

        孝武帝太元十四年(己醜,三**年)

        春,正月,燕以陽平王柔鎮襄國。

        遼西王農在龍城五年,庶務修舉,乃上表曰:“臣頃因征鎮,所統將士安逸積年,青、徐、荊、雍遺寇尚繁,願時代還,展竭微效,生無餘力,沒無遺恨,臣之誌也!”庚申,燕主垂召農為侍中、司隸校尉;以高陽王隆為都督幽平二州諸軍事、征北大將軍、幽州牧;建留台於龍城,以隆錄留台尚書事。又以護軍將軍平幼為征北長史,散騎常侍封孚為司馬,並兼留台尚書。隆因農舊規,修而廣之,遼、碣遂安。

        後秦主萇以秦戰屢勝,謂得秦王堅之神助,亦於軍中立堅像而禱之曰:“臣史襄敕臣複讎,新平之禍,臣行襄之命,非臣罪也。苻登,陛下疏屬,猶欲複讎,況臣敢忘其兄乎!且陛下命臣以龍驤建業,臣敢違之!今為陛下立像,陛下勿追計臣過也。”秦主登升樓,遙謂萇曰:“為臣弒君,而立像求福,庸有益乎?”因大呼曰:“弒君賊姚萇何不自出!吾與汝決之!”萇不應。久之,以戰未有利,軍中每夜數驚,乃斬像首以送秦。

        秦主登以河南王幹歸為大將軍、大單於、金城王。

        甲寅,魏王珪襲高車,破之。

        二月,呂光自稱三河王,大赦,改元麟嘉,置百官。光妻石氏、子紹、弟德世自仇池來至姑臧,光立石氏為妃,紹為世子。

        癸巳,魏王珪擊吐突鄰部於女水,大破之,盡徙其部落而還。

        秦主登留輜重於大界,自將輕騎萬餘攻安定羌密造保,克之。

        夏,四月,翟遼寇滎陽,執太守張卓。

        燕以長樂公盛鎮薊城,修繕舊宮。

        五月,清河民孔金斬吳深,送首中山。

        金城王幹歸擊侯年部,大破之。於是秦、涼、鮮卑、羌、胡多附幹歸,幹歸悉授以官爵。

        後秦主萇與秦主登戰數敗,乃遣中軍將軍姚崇襲大界;登邀擊之於安丘,又敗之。

        燕範陽王德、趙王麟擊賀訥,追奔至勿根山,訥窮迫請降,徙之上穀,質其弟染幹於中山。

        秋,七月,以驃騎長史王忱為荊州刺史、都督荊益寧三州諸軍。忱,國寶之弟也。

        秦主登攻後秦右將軍吳忠等於平涼,克之。八月,登據苟頭原以逼安定。諸將勸後秦主萇決戰,萇曰:“與窮寇競勝,兵家之忌也;吾將以計取之。”乃留尚書令姚旻守安定,夜,帥騎三萬襲秦輜重於大界,克之,殺毛後及南安王尚,擒名將數十人,驅掠男女五萬餘口而還。毛氏美而勇,善騎射。後秦兵入其營,毛氏猶彎弓跨馬,帥壯士數百人戰,眾寡不敵,為後秦所執。萇將納之,毛氏罵且哭曰:“姚萇,汝先已殺天子,今又欲辱皇後,皇天後土,寧汝容乎!”萇殺之。諸將欲因秦軍駭亂擊之,萇曰:“登眾雖亂,怒氣猶盛,未可輕也。”遂止。登收餘眾屯胡空堡。萇使姚碩德鎮安定,徙安定千餘家於陰密,遣其弟征南將軍靖鎮之。

        九月,庚午,以左仆射陸納為尚書令。

        秦主登之東也,後秦主萇使姚碩德置秦州守宰,以從弟常戍隴城,邢奴戍冀城,姚詳戍略陽。楊定攻隴、冀,克之,斬常,執邢奴,詳棄略陽,奔陰密。定自稱秦州牧、隴西王;秦因其所稱而授之。

        冬,十月,秦主登以竇衝為大司馬、都督隴東諸軍事、雍州牧,楊定為左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秦梁二州牧,約共攻後秦;又約監河西諸軍事州刺史楊政、都督河東諸軍事冀州刺史楊楷各其帥眾會長安。政、楷皆河東人。秦主丕敗,政、楷收集流民數萬戶,政據河西,楷據湖、陝之間,遣使請命於秦,登因而授之。

        燕樂浪悼王溫為冀州刺史,翟遼遣丁零故堤詐降於溫帳,乙酉,刺溫,殺之,其長史司馬驅,帥守兵二百戶奔西燕。燕遼西王農邀擊刺溫者於襄國,盡獲之,惟堤走免。

        十一月,枹罕羌彭奚念附於乞伏幹歸,以奚念為北河州刺史。

        初,帝親政事,威權己出,有人主之量。已而溺於酒色,委事於琅邪王道子;道子亦嗜酒,日夕與帝以酣歌為事。又崇尚浮屠,窮奢極費,所親昵者皆姏姆、僧尼。左右近習,爭弄權柄,交通請托,賄賂公行,官賞濫雜,刑獄謬亂。尚書令陸納望宮闕歎曰:“好家居,纖兒欲撞壞之邪!”左衛領營將軍會稽許營上疏曰:“今台府局吏、直衛武官及仆隸婢兒取母之姓者,本無鄉邑品第,皆得為郡守縣令,或帶職在內,及僧尼乳母,競進親黨,又受貨賂;輒臨官領眾,政不均,暴濫無罪,禁令不明,劫盜公行。昔年下書敕下盡規,而眾議兼集,無所采用。臣聞佛者,清遠玄虛之神,今僧尼往往依傍法服,五誡粗法尚不能遵,況精妙乎!而流惑之徒,競加敬事,又侵漁百姓,取財為惠,亦未合布施之道也。”疏奏,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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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百七晉紀二十九(三)

    道子勢傾內外,遠近奔湊;帝漸不平,然猶外加優崇。侍中王國寶以讒佞有寵於道子,扇動朝眾,諷八座啟道子宜進位丞相、揚州牧,假黃鉞,加殊禮。護軍將軍南平車胤曰:“此乃成王所以尊周公也。今主上當陽,非成王之比;相王在位,豈得為周公乎!”乃稱疾不署。疏奏,帝大怒,而嘉胤有守。

        中書侍郎範寧、徐邈為帝所親信,數進忠言,補正闕失,指斥奸黨。王國寶,寧之甥也,寧尤疾其阿諛,勸帝黜之。陳郡袁悅之有寵於道子,國寶使悅之因尼妙音致書於太子母陳淑媛雲:“國寶忠謹,宜見親信。”帝知之,發怒,以他事斬悅之。國寶大懼,與道子共譖範寧出為豫章太守。寧臨發,上疏言:“今邊烽不舉而倉庫空匱,古者使民歲不過三日,今之勞擾,殆無三日之休。至有生兒不複舉養,鰥寡不敢嫁娶。厝火積薪,不足喻也。”寧又上言:“中原士民流寓江左,歲月漸久,人安其業。凡天下之人,原其先祖,皆隨世遷移,何至於今而獨不可。謂宜正其封疆,戶口皆以土斷。又,人性無涯,奢儉由勢;今兼之室,亦多不贍,非其財力不足,蓋由用之無節,爭以靡麗相高,無有限極故也。禮十九為長殤,以其未成人也。今以十六為全丁,十三為半丁。所任非複童幼之事,豈不傷天理、困百姓乎!謂宜以二十為全丁,十六為半丁,則人無夭折,生長繁滋矣。”帝多納用之。

        寧在豫章,遣十五議曹下屬城,采求風政;吏假還,訊問官長得失。徐邈與寧書曰:“足下聽斷明允,庶事無滯,則吏慎其負,而人聽不惑矣,豈須邑至詣,飾其遊聲哉!非徒不足致益,寔乃實蠶漁之所資;豈有善人子而幹非其事,多所告白者乎!自古以來,欲為左右耳目,無非小人,皆先因小忠而成其大不忠,先藉小信而成其大不信,遂使讒諂並進,善惡倒置,可不戒哉!足下慎選綱紀,必得國土以攝諸曹,諸曹皆得良吏以掌文按,又擇公方之人以為監司,則清濁能否,與事而明,足下但平心處之,何取於耳目哉!昔明德馬後未嚐顧左右與言,可謂遠識,況大丈夫而不能免此乎!”

        十二月,後秦主萇使其東門將軍任甕詐遣使招秦主登,許開門納之。登將從之,征東將軍雷惡地將兵在外,聞之,馳騎見登,曰:“姚萇多詐,不可信也!”登乃止。萇聞惡地詣登,謂諸將曰:“此羌見登,事不成矣!”登以惡地勇略過人,陰憚之。惡地懼,降於後秦,萇以惡地為鎮軍將軍。

        秦以安成王廣為司徒。

        孝武帝太元十五年(庚寅三九年)

        春,正月,乙亥,譙敬王恬薨。

        西燕主永引兵向洛陽,朱序自河陰北濟河,擊敗之,序追至白水,會翟遼謀向洛陽,序乃引兵還,擊走之;留鷹揚將軍朱黨戍石門,使其子略督護洛陽,以參軍趙蕃佐之,身還襄陽。

        琅琊王道子恃寵驕恣,侍宴酣醉,或虧禮敬。帝益不能平,欲選時望為藩鎮以潛製道子,問於太子左衛率王雅曰:“吾欲用王恭、殷仲堪何如?”雅曰:“王恭風神簡貴,誌氣方嚴;仲堪謹於細行,以文義著稱。然皆峻狹自是,且幹略不長;若委以方麵,天下無事,足以守職,若其有事,必為亂階矣!”帝不從。恭,蘊之子;仲堪,融之孫也。二月,辛巳,以中書令王恭為都督青兗幽冀五州諸軍事、兗青二州刺史,鎮京口。

        三月,戊辰,大赦。

        後秦主萇攻秦扶風太守齊益男於新羅堡,克之,益男走。秦主登攻後秦天水太守張業生於隴東,萇救之,登引去。

        夏,四月,秦鎮東將軍魏揭飛自稱衝天王,帥氐、胡攻後秦安北將軍姚當成於杏城;鎮軍將軍雷惡地叛應之,攻鎮東將軍姚漢得於李潤。後秦主萇欲自擊之,臣皆曰:“陛下不憂六十苻登,乃憂六百魏揭飛,何也?”萇曰:“登非可猝滅,吾城亦非登所能猝拔。惡地智略非常,若南引揭飛,東結董成,得杏城、李潤而據之,長安東北非吾有也。”乃潛引精兵一千六百赴之。揭飛、惡地有眾數萬,氐、胡赴之者前後不絕。萇每見一軍至,輒喜。臣怪而問之,萇曰:“揭飛等扇誘同惡,種類甚繁,吾雖克其魁帥,餘黨未易猝平;今烏集而至,吾乘勝取之,可一舉無餘也。”揭飛等見後秦兵少,悉眾攻之;萇固壘不戰,示之以弱,潛遣其子中軍將軍崇帥騎數百出其後。揭飛兵擾亂,萇遣鎮遠將軍王超等縱兵擊之,斬揭飛及其將士萬餘級。惡地請降,萇待之如初,惡地謂人曰:“吾自謂智勇傑出一時,而每遇姚翁輒困,固其分也!”

        萇命姚當成於所營之地,每柵孔中輒樹一木以旌戰功。歲餘,問之,當成曰:“營地太小,已廣之矣。”萇曰:“吾自結發以來,與人戰,未嚐如此之,以千餘兵破三萬之眾,營地惟小為奇,豈以大為貴哉!”

        吐穀渾視連遣使獻見於金城王幹歸,幹歸拜視連沙州牧、白蘭王。

        丙寅,魏王珪會燕趙王麟於意辛山,擊賀蘭、紇突鄰、紇奚三部,破之,紇突鄰、紇奚皆降於魏。

        秋,七月,馮詡人郭質起兵於廣鄉以應秦,移檄三輔曰:“姚萇凶虐,毒被神人。吾屬世蒙先帝堯、舜之仁,非常伯、納言之子,卿校、牧守之孫也。與其含恥而存,孰若蹈道而死。”於是三輔壁壘皆應之;獨鄭縣人苟曜,聚眾數千附於後秦。秦以質為馮翊太守。後秦以曜為豫州刺史。

        劉衛辰遣子直力鞮攻賀蘭部,賀訥困急,請降於魏。丙子,魏王珪引兵救之,直力鞮退。鞮徙訥部落,處之東境。

        八月,劉牢之擊翟釗於鄄城,釗走河北;又敗翟遼於滑台,張願來降。

        九月,北平人吳柱聚眾千餘,立沙門法長為天子,破北平郡,轉寇廣都,入白狼城。燕幽州牧高陽王隆方葬其夫人,郡縣守宰皆會之。眾聞柱反,請隆還城,遣大兵討之。隆曰:“今閭閻安業,民不思亂。柱等以詐謀惑愚夫,誘脅相聚,無能為也。”遂留葬訖,遣廣平太守、廣都令先歸,續遣安昌侯進將百餘騎趨白狼城。柱眾聞之,皆潰,窮捕,斬之。

        以侍中王國寶為中書令,俄兼中領軍。

        丁未,以吳郡太守王珣為尚書右仆射。

        吐穀渾視連卒,子視羆立。視羆以其父祖慈仁,為四鄰所侵侮,乃督厲將士,欲建功業。冬,十月,金城王幹歸遣使拜視羆沙州牧、白蘭王,視羆不受。

        十二月,郭質及苟曜戰於鄭東,質敗,奔洛陽。

        越質詰歸據平襄,叛金城王幹歸。

        孝武帝太元十六年(辛卯三九一年)

        春,正月,燕置行台於薊,加長樂公盛錄行台尚書事。

        金城王幹歸擊越質詰歸;詰歸降,幹歸以宗女妻之。

        賀染幹謀殺其兄訥,訥知之,舉兵相攻。魏王珪告於燕,請為鄉導以討之。二月,甲戌,燕主垂遣趙王麟將兵擊訥,鎮北將軍蘭汗帥龍城之兵擊染幹。

        三月,秦主登自雍攻後秦安東將軍金榮於範氏堡,克之;遂渡渭水,攻京兆太守韋範於段氏堡,不克,進據曲牢。

        夏,四月,燕蘭汗破賀染幹於牛都。

        苟曜有眾一萬,密召秦主登,許為內應;登自曲牢向繁川,軍於馬頭原。五月,後秦主萇引兵逆戰,登擊破之,斬其右將軍吳忠。萇收眾複戰,姚碩德曰:“陛下慎於輕戰,每欲以計取之,今戰失利而更前逼賊,何也?”萇曰:“登用兵遲緩,不識虛實。今輕兵直進,遙據吾東,此必苟曜豎子與之有謀也。緩之則其謀得成,故及其交之未合,急擊之以敗散其事耳。”遂進戰,大破之。登退屯於郿。

        秦兗州刺史強金槌據新平,降後秦,以其子逵為質。後秦主萇將數百騎入金槌營。下諫之,萇曰:“金槌去苻登,又欲圖我,將安所歸乎!且彼初來款附,宜推心以結之,柰何複以不信疑之乎!”而氐欲取萇,金槌不從。

        六月,甲辰,燕趙王麟破賀訥於赤城,禽之,降其部落數萬。燕主垂命麟歸訥部落,徙染幹於中山。麟歸,言於垂曰:“臣觀拓跋珪舉動,終為國患,不若攝之還朝,使其弟監國事。”垂不從。

        西燕主永寇河南,太守楊佺期擊破之。

        秋,七月,壬申,燕主垂如範陽。

        魏王珪遣其弟觚獻見於燕,燕主垂衰老,子弟用事,留觚以求良馬。魏王珪弗與,遂與燕絕;使長史張袞求好於西燕。觚逃歸,燕太子寶追獲之,垂待之如初。

        秦主登攻新平,後秦主萇救之,登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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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百七晉紀二十九(四)

    秦驃騎將軍沒弈幹以其二子為質於金城王幹歸,請共擊鮮卑大兜。幹歸與沒弈幹攻大兜於鳴蟬堡,克之。兜微服走,幹歸收其部眾而還,歸沒弈幹二子。沒弈幹尋叛,東合劉衛辰。八月,幹歸帥騎一萬討沒弈幹,沒弈幹奔他樓城,幹歸射之,中目。

        九月,癸未,以尚書右仆射王珣為左仆射,太子詹事謝琰為右仆射。太學博士範弘之論殷浩宜加贈諡,因敘桓溫不臣之跡。是時桓氏猶盛,王珣,溫之故吏也,以為溫廢昏立明,有忠貞之節;黜弘之為餘杭令。弘之,汪之孫也。

        冬,十月,壬辰,燕主垂還中山。

        初,柔然部人世服於代,其大人鬱久閭地粟袁卒,部落分為二:長子匹候跋繼父居東邊,次子縕紇提別居西邊。秦王堅滅代,柔然附於劉衛辰。

        及魏王珪位,攻擊高車等,諸部率皆服從,獨柔然不事魏。戊戌,珪引兵擊之,柔然舉部遁走,珪追奔六百。諸將因張袞言於珪曰:“賊遠糧盡,不如早還。”珪問諸將:“若殺副馬,為三日食,足乎?”皆曰:“足。”乃複倍道追之,及於大磧南床山下,大破之,虜其半部,匹候跋及別部帥屋擊各收餘眾遁走。珪遣長孫嵩、長孫肥追之。珪謂將佐曰:“卿曹知吾前問三日糧意乎?”曰:“不知也。”珪曰:“柔然驅畜產奔走數日,至水必留;我以輕騎追之,計其道,不過三日及之矣。”皆曰:“非所及也。”嵩追斬屋擊於平望川。肥追匹候跋至涿邪山,匹候跋舉眾降,獲縕紇提之子曷多汗、兄子社侖、斛律等宗黨數百人。縕紇提將奔劉衛辰,珪追及之,縕紇提亦降,珪悉徙其部眾於雲中。

        翟遼卒,子釗代立,改元定鼎。攻燕鄴城,燕遼西王農擊卻之。

        三河王光遣兵乘虛伐金城王幹歸;幹歸聞之,引兵還,光兵亦退。

        劉衛辰遣子直力鞮帥眾八九萬攻魏南部。十一月,己卯,魏王珪引兵五六千人拒之,壬午,大破直力鞮於鐵岐山南,直力鞮單騎走。乘勝追之,戊子,自五原金津南濟河,徑入衛辰國,衛辰部落駭亂。辛卯,珪直抵其所居悅跋城,衛辰父子出走。壬辰,分遣諸將輕騎追之。將軍伊謂禽直力鞮於木根山,衛辰為其部下所殺。十二月,珪軍於鹽池,誅衛辰宗黨五千餘人,皆投屍於河。自河以南諸部悉降,獲馬三十餘萬匹,牛羊四百餘萬頭,國用由是遂饒。

        衛辰少子勃勃亡奔薛幹部,珪使人求之。薛幹部帥太悉仗出勃勃以示使者曰:“勃勃國破家亡,以窮歸我,我寧與之俱亡,何忍執以與魏。”乃送勃勃於沒弈幹,沒弈幹以女妻之。

        戊申,燕主垂如魯口。

        秦主登攻安定,後秦主萇如陰密以拒之,謂太子興曰:“苟曜聞吾北行,必來見汝,汝執誅之。”曜果見興於長安,興使尹緯讓而誅之。

        萇敗登於安定城東,登退據路承堡。萇置酒高會,諸將皆曰:“若值魏武王,不令此賊至今,陛下將牢太過耳。”萇笑曰:“吾不如亡兄有四:身長八尺五寸,臂垂過膝,人望而畏之,一也;將十萬之眾,與天下爭衡,望麾而進,前無橫陳,二也;溫古知今,講論道藝,收羅英雋,三也;董帥大眾,上下鹹悅,人盡死力,四也。所以得建立功業、驅策賢者,正望算略中有片長耳。”臣鹹稱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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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百八晉紀三十(一)

    起玄黓執徐(壬辰),盡柔兆涒灘(丙申),凡五年。

        烈宗孝武皇帝太元十七年(壬辰、三九二年)

        春,正月,己巳朔,大赦。

        秦主登立昭儀隴西李氏為皇後。

        二月,壬寅,燕主垂自魯口如河間、渤海、平原。翟釗遣其將翟都侵館陶,屯蘇康壘。三月,垂引兵南擊釗。

        秦驃騎將軍沒弈幹帥眾降於後秦,後秦以為車騎將軍,封高平公。

        後秦主萇寢疾,命姚碩德鎮李潤,尹緯守長安,召太子興詣行營。征南將軍姚方成言於興曰:“今寇敵未滅,上複寢疾。王統等皆有部曲,終為人患,宜盡除之。”興從之,殺王統、王廣、苻胤、徐成、毛盛。萇怒曰:“王統兄弟,吾之州,實無他誌;徐成等皆前朝名將,吾方用之,奈何輒殺之!”

        燕主垂進逼蘇康壘。夏,四月,翟都南走滑台。翟釗求救於西燕,西燕主永謀於臣,尚書渤海鮑遵曰:“使兩寇相弊,吾承其後,此卞莊子之策也。”中書侍郎太原張騰曰:“垂強釗弱,何弊之承!不如速救之,以成鼎足之勢。今我引兵趨中山,晝多疑兵,夜多火炬,垂必懼而自救。我衝其前,釗躡其後,此天授之機,不可失也。”永不從。

        燕大赦。

        五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六月,燕主垂軍黎陽。臨河欲濟,翟釗列兵南岸以拒之。辛亥,垂徙營就西津,去黎陽西四十,為牛皮船百餘艘,偽列兵仗,泝流而上。釗亟引兵趣西津,垂潛遣中壘將軍桂林王鎮等自黎陽津夜濟,營於河南,比明而營成。釗聞之,亟還,攻鎮等營,垂命鎮等堅壁勿戰。釗兵往來疲暍,攻營不能拔,將引去;鎮等引兵出戰。驃騎將軍農自西津濟,與鎮等夾擊,大破之。釗走還滑台,將妻子,收遺眾,北濟河,登白鹿山,憑險自守,燕兵不得進。農曰:“釗無糧,不能久居山中。”乃引兵還,留騎候之。釗果下山,還兵掩擊,盡獲其眾,釗單騎奔長子。西燕主永以釗為車騎大將軍、兗州牧,封東郡王。歲餘,釗謀反,永殺之。

        初,郝晷、崔逞及清河崔宏、新興張卓、遼東夔騰、陽平路纂皆仕於秦,避秦亂來奔,詔以為冀州諸郡,各將部曲營於河南。而受翟氏官爵,翟氏敗,皆降於燕,燕主垂各隨其材而用之。釗所統七郡三萬餘戶,皆按堵如故。以章武王宙為兗、豫二州刺史,鎮滑台;徙徐州民七千餘戶於黎陽,以彭城王脫為徐州刺史,鎮黎陽。脫,垂之弟子也。垂以崔蔭為宙司馬。

        初,陳留王紹為鎮南將軍,太原王楷為征西將軍,樂浪王溫為征東將軍,垂皆以蔭為之佐。蔭才幹明敏強正,善規諫,四王皆嚴憚之;所至簡刑法,輕賦役,流民歸之,戶口滋息。

        秋,七月,垂如鄴,以太原王楷為冀州牧,右光祿大夫餘蔚為左仆射。

        秦主登聞後秦主萇疾病,大喜,告祠世祖神主,大赦,百官進位二等,秣馬厲兵,進逼安定,去城九十餘。八月,萇疾小瘳,出拒之。登引兵出營,將逆戰,萇遣安南將軍姚熙隆別攻秦營,登懼而還。萇夜引兵旁出以躡其後,旦而候騎告曰:“賊諸營已空,不知所向。”登驚曰:“彼為何人,去令我不知,來令我不覺,謂其將死,忽然複來,朕與此羌同世,何其厄哉!”登遂還雍,萇亦還安定。

        三河王光遣其弟右將軍寶等攻金城王幹歸,寶及將士死者萬餘人。又遣其子虎賁中郎將纂擊南羌彭奚念,纂亦敗歸。光自將擊奚念於枹罕,克之,奚念奔甘鬆。

        冬,十月,辛亥,荊州刺史王忱卒。

        雍州刺史朱序以老病求解職,詔以太子右衛率郗恢為雍州刺史,代序鎮襄陽。恢,曇之子也。

        巴蜀人在關中者皆叛後秦,據弘農以附秦。秦主登以竇衝為左丞相,衝徙屯華陰。郗恢遣將軍趙睦守金墉,河南太守楊佺期帥眾軍湖城,擊衝,走之。

        十一月,癸酉,以黃門郎殷仲堪為都督荊益寧三州諸軍事、荊州刺史,鎮江陵。仲堪雖有英譽,資望猶淺,議者不以為允。到官,好行小惠,綱目不舉。

        南郡公桓玄負其才地,以雄豪自處,朝廷疑而不用;年二十三,始拜太子洗馬。玄嚐詣琅邪王道子,值其酣醉,張目謂眾客曰:“桓溫晚塗欲作賊,雲何?”玄伏地流汗,不能起,由是益不自安,常切齒於道子。後出補義興太守,鬱鬱不得誌,歎曰:“父為九州島伯,兒為五湖長!”遂棄官歸國,上疏自訟曰:“先臣勤王匡複之勳,朝廷遺之,臣不複計。至於先帝龍飛,陛下繼明,請問談者,誰之由邪?”疏寢不報。

        玄在江陵,仲堪甚敬憚之。桓氏累世臨荊州,玄複豪橫,士民畏之,過於仲堪。嚐於仲堪聽事前戲馬,以擬仲堪。仲堪中兵參軍彭城劉邁謂玄曰:“馬有餘,精理不足。”玄不悅,仲堪為之失色。玄出,仲堪謂邁曰:“卿,狂人也!玄夜遣殺卿,我豈能相救邪!”使邁下都避之,玄使人追之,邁僅而獲免。

        征虜參軍豫章胡藩過江陵,見仲堪,說之曰:“桓玄誌趣不常,每怏怏於失職,節下崇待太過,恐非將來之計也!”仲堪不悅。藩內弟羅企生為仲堪功曹,藩退,謂企生曰:“殷侯倒戈以授人,必及於禍。君不早圖去就,後悔無及矣!”

        庚寅,立皇子德文為琅邪王,徙琅邪王道子為會稽王。

        十二月,燕主垂還中山,以遼西王農為都督兗、豫、荊、徐、雍五州諸軍事,鎮鄴。

        休官權千成據顯親,自稱秦州牧。

        清河人李遼上表請敕兗州修孔子廟,給戶灑掃,仍立庠序,收學者,曰:“事有如賒而寔急者,此之謂也!”表不見省。

        孝武帝太元十八年(癸巳、三九三年)

        春,正月,燕陽平孝王柔卒。

        權千成為秦所逼,請降於金城王幹歸,幹歸以為東秦州刺史、休官大都統、顯親公。

        夏,四月,庚子,燕主垂加太子寶大單於;以安定王庫官偉為太尉,範陽王德為司徒,太原王楷為司空,陳留王紹為尚書右仆射。五月,立子熙為河間王,朗為渤海王,鑒為博陵王。

        秦右丞相竇衝矜才尚人,自請封天水王;秦主登不許。六月,衝自稱秦王,改元元光。

        金城王幹歸立其子熾盤為太子。熾盤勇略明決,過於其父。

        秋,七月,秦主登攻竇衝於野人堡,衝求救於後秦。尹緯言於後秦主萇曰:“太子仁厚之稱,著於遠近,而英略未著,請使擊苻登以著之。”萇從之。太子興將兵攻胡空堡,登解衝圍以赴之。興因襲平涼,大獲而歸。萇使興還鎮長安。

        魏王珪以薛幹太悉伏不送劉勃勃,八月,襲其城,屠之,太悉伏奔秦。

        氐帥楊佛嵩叛,奔後秦,楊佺期、趙睦追之,九月,丙戌,敗佛嵩於潼關。後秦將姚崇救佛嵩,敗晉兵,趙睦死。

        冬,十月,後秦主萇疾甚,還長安。

        燕主垂議伐西燕,諸將皆曰:“永未有釁,我連年征討,士卒疲弊,未可也。”範陽王德曰:“永國之枝葉,又僭舉位號,惑民視聽,宜先除之,以壹民心。士卒雖疲,庸得已乎!”垂曰:“司徒意正與吾同。吾比老,叩囊底智,足以取之,終不複留此賊以累子孫也。”遂戒嚴。

        十一月,垂發中山步騎七萬,遣鎮西將軍丹楊王纘、龍驤將軍張崇出井陘,攻西燕武鄉公友於晉陽,征東將軍平規攻鎮東將軍段平於沙亭。西燕主永遣其尚書令刁雲、車騎將軍慕容鍾帥眾五萬守潞川。友,永之弟也。十二月,垂至鄴。

        己亥,後秦主萇召太尉姚旻、仆射尹緯、姚晃、將軍姚大目、尚書狄伯支入禁中,受遺詔輔政。萇謂太子興曰:“有毀此諸公者,慎勿受之。汝撫骨肉以恩,接大臣以禮,待物以信,遇民以仁,四者不失,吾無憂矣。”姚晃垂涕問取苻登之策,萇曰:“今大業垂成,興才智足辦,奚所複問!”庚子,萇卒。興秘不發喪,以其叔父緒鎮安定,碩德鎮陰密,弟崇守長安。

        或謂碩德曰:“公威名素重,部曲最強,今易世之際,必為朝廷所疑,不如且奔秦州,觀望事勢。”碩德曰:“太子誌度寬明,必無他慮。今苻登未滅而骨肉相攻,是自亡也;吾有死而已,終不為也。”遂往見興,興優禮而遣之。興自稱是大將軍,以尹緯為長史,狄伯支為司馬,帥眾伐秦。

        孝武帝太元十九年(甲午、三九四年)

        春,秦主登聞後秦主萇卒,喜曰:“姚興小兒,吾折杖笞之耳。”乃大赦,盡眾而東,留司徒安成王廣守雍,太子崇守胡空堡;遣使拜金城王幹歸為左丞相、河南王,領秦、梁、益、涼、沙五州牧,加九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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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百八晉紀三十(二)

    初,禿發思複鞬卒,子烏孤立。烏孤雄勇有大誌,與大將紛謀取涼州。紛曰:“公必欲得涼州,宜先務農講武,禮俊賢,修政刑,然後可也。”烏孤從之。三河王光遣使拜烏孤冠軍大將軍、河西鮮卑大都統。烏孤與其下謀之曰;“可受乎?”皆曰:“吾士馬眾多,何為屬人!”石真若留不對,烏孤曰:“卿畏呂光邪?”石真若留曰:“吾本根未固,小大非敵,若光致死於我,何以待之!不如受以驕之,俟釁而動,蔑不克矣。”烏孤乃受之。

        二月,秦主登攻屠各姚奴、帛蒲二堡,克之。

        燕主垂留清河公會鎮鄴,發司、冀、青、兗兵,遣太原王楷出滏口,遼西王碰壺關,垂自出沙庭以擊西燕,標榜所趣,軍各就頓。西燕主永聞之,嚴兵分道拒守,聚糧台壁,遣從子征東將軍小逸豆歸、鎮東將軍王次多、右將軍勒馬駒帥眾萬餘人戍之。

        夏,秦主登自六陌趣廢橋,後秦始平太守姚詳據馬嵬堡以拒之。太子興遣尹緯將兵救詳,緯據廢橋以待秦。秦兵爭水,不能得,渴死者什二、三,因急攻緯。興馳遣狄伯支謂緯曰:“苻登窮寇,宜持重以挫之。”緯曰:“先帝登遐,人情擾懼,今不因思奮之力以禽敵,大事去矣!”遂與秦戰,秦兵大敗。其夜,秦眾潰,登單騎奔雍。太子崇及安成王廣聞敗,皆棄城走;登至,無所歸,乃奔平涼,收集遺眾,入馬毛山。

        燕主垂頓軍鄴西南,月餘不進。西燕主永怪之,以為太行道寬,疑垂欲詭道取之,乃悉斂諸軍屯軹關,杜太行口,惟留台壁一軍。甲戌,垂引大軍出滏口,入天井關。五月,乙酉,燕軍至台壁,永遣從兄太尉大逸豆歸救之,平規擊破之。小逸豆歸出戰,遼西王農又擊破之,斬勒馬駒,禽王次多,遂圍台壁。永召太行軍還,自將精兵五萬以拒之。刁雲、慕容鍾震怖,帥眾降燕,永誅其妻子。己亥,垂陳於台壁南,遣驍騎將軍慕容國伏千騎於澗下。庚子,與永合戰,垂偽退,永眾追之,行數,國騎從澗中出,斷其後,諸軍四麵俱進,大破之,斬首八千餘級,永走歸長子。晉陽守將聞之,棄城走。丹楊王瓚等進取晉陽。

        後秦太子興始發喪,皇帝位於槐,大赦,改元皇初;遂如安定。諡後秦主萇曰武昭皇帝,廟號太祖。

        六月,壬子,追尊會稽王太妃鄭氏曰簡文宣太後。臣謂宣太後應配食元帝,太子前率徐邈曰:“宣太後平素之時,不伉儷於先帝。至於子孫,豈可為祖考立配!”國學明東莞臧燾曰:“今尊號正,則罔極之情申;別建寢廟,則嚴禰之義顯;係子為稱,兼明貴之所由。一舉而允三義,不亦善乎?”乃立廟於太廟路西。

        燕主垂進軍圍長子。西燕主永欲奔後秦,侍中蘭英曰:“昔石虎伐龍都,太祖堅守不去,卒成大燕之基。今垂七十老翁,厭苦兵革,終不能頓兵連歲以攻我也;但當城守以疲之。”永從之。

        秦主登遣其子汝陰王宗為質於河南王幹歸以請救,進封幹歸梁王,納其妹為梁王後;幹歸遣前軍將軍乞伏益州等帥騎一萬救之。秋,七月,登引兵出迎幹歸兵,後秦主興自安定如涇陽,與登戰於山南,執登,殺之。悉散其部眾,使歸農業;徙陰密三萬戶於長安,以李後賜姚晃。益州等聞之,引兵還。秦太子崇奔湟中,帝位,改元延初;諡登曰高皇帝,廟號太宗。

        後秦安南將軍強熙、鎮遠將軍強多叛,推竇衝為主。後秦主興自將討之,軍至武功,多兄子良國殺多而降,熙奔秦州,衝奔汧川,汧川氐仇高執送之。

        三河王光以子覆為都督玉門以西諸軍事、西域大都護,鎮高昌;命大臣子弟隨之。

        八月,己巳,尊皇太妃李氏為皇太後,居崇訓宮。

        西燕主永困急,遣其子常山公弘等求救於雍州刺史郗恢,獻玉璽一紐。恢上言:“垂若永,為患益深,不如兩存之,可以乘機雙斃。”帝以為然,詔青兗二州刺史王恭、豫州刺史庾楷救之。楷,亮之孫也。永恐晉兵不出,又遣其太子亮來為質,平規追亮及於高都,獲之。永又告急於魏,魏王珪遣陳留公虔、將軍庾嶽帥騎五萬東渡河,屯秀容以救之。虔,紇根之子也。晉、魏兵皆未至,大逸豆歸部將伐勤等開門內燕兵,燕人執永,斬之,斬其公卿大將刁雲、大逸豆歸等三十餘人,得永所統八郡七萬餘戶及秦乘輿、服禦、伎樂、珍寶甚眾。燕主垂以丹楊王瓚為州刺史,鎮晉陽;宜都王鳳為雍州刺史,鎮長子。永尚書仆射昌黎屈遵、尚書陽平王德、秘書監中山李先、太子詹事渤海封則、黃門郎太山胡母亮、中書郎張騰、尚書郎燕郡公孫表皆隨才擢敘。

        九月,垂自長子如鄴。

        冬,十月,秦主崇為梁王幹歸所逐,奔隴西王楊定。定留司馬邵強守秦州,帥眾二萬與崇共攻幹歸,幹歸遣涼州牧軻彈、秦州牧益州、立義將軍詰歸帥騎三萬拒之。益州與定戰,敗於平州。軻彈、詰歸皆引退,軻彈司馬翟奮劍怒曰:“主上以雄武開基,所向無敵,威振秦、蜀。將軍以宗室居元帥之任,當竭力致命以佐國家。今秦州雖敗,二軍尚全,柰何望風退,將何麵以見主上乎!雖無任,獨不能以便宜斬將軍乎!”軻彈謝曰:“向者未知眾心何如耳。果能如是,吾敢愛死!”乃帥騎進戰,益州、詰歸亦勒兵繼之,大敗定兵,殺定及崇,斬首萬七千級。幹歸於是盡有隴西之地。

        定無子,其叔父佛狗之子盛,先守仇池,自稱征西將軍、秦州刺史、仇池公,諡定為武王;仍遣使來稱藩。秦太子宣奔盛,分氐、羌為二十部護軍,各為鎮戍,不置郡縣。

        燕主垂東巡陽平、平原,命遼西王農濟河,與安南將軍尹國略地青、兗,農攻廩丘,國攻陽城,皆拔之。東平太守韋簡戰死,高平、泰山、琅邪諸郡皆委城奔潰,農進軍臨海,置守宰。

        柔然曷多汗棄其父,與社侖帥眾西走;魏長孫肥追之,及於上郡跋那山,斬曷多汗。社侖收其餘眾數百,奔疋候跋,疋候跋處之南鄙。社侖襲疋候跋,殺之;疋候跋子啟跋、吳頡等皆奔魏。社侖掠五原以西諸部,走度漠北。

        十一月,燕遼西王農敗辟閭渾於龍水,遂入臨淄。十二月,燕主垂召農等還。

        秦主興遣使與燕結好,送太子寶之子敏於燕,燕封敏為河東公。

        梁王幹歸自稱秦王,大赦。

        孝武帝太元二十年(乙未、三九五年)

        春,正月,燕主垂遣散騎常侍封則報聘於秦;遂自平原狩於廣川、勃海、長樂而歸。

        西秦王幹歸以太子熾盤領尚書令,左長史邊芮為左仆射,右長史秘宜為右仆射,置官皆如魏武、晉文故事,然猶稱大單於、大將軍。邊芮等領府佐如故。

        薛幹太悉伏自長安亡歸嶺北,上郡以西鮮卑雜胡皆應之。

        二月,甲寅,尚書令陸納卒。

        三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皇太子出就東宮,以丹楊尹王雅領少傅。

        時會稽王道子專權奢縱,嬖人趙牙本出倡優,茹千秋本錢唐捕賊吏,皆以諂賂得進。道子以牙為魏郡太守,千秋為驃騎議參軍。牙為道子開東第,築山簇,功用巨萬。帝嚐幸其第,謂道子曰:“府內乃有山,甚善;然修飾太過。”道子無以對。帝去,道子謂牙曰:“上若知山是人力所為,爾必死矣!”牙曰:“公在,牙何敢死!”營作彌甚。千秋賣官招權,聚貨累億。博平令吳興聞人奭上疏言之,帝益惡道子,而逼於太後,不忍廢黜,乃擢時望及所親幸王恭、郗恢、殷仲堪、王珣、王雅等,使居內外要任以防道子;道子亦引王國及國寶從弟琅邪內史緒以為心腹。由是朋黨競起,無複向時友愛之驩矣;太後每和解之。中書侍郎徐邈從容言於帝曰:“漢文明主,猶悔淮南;世祖聰達,負愧齊王;兄弟之際,實為深慎。會稽王雖有酣媟之累,宜加弘貸,消散議,外為國家之計,內慰太後之心。”帝納之,複委任道子如故。

        初,楊定之死也,天水薑乳襲據上邽;夏,四月,西秦王幹歸遣乞伏益州帥騎六千討之。左仆射邊芮、民部尚書王鬆壽曰:“益州屢勝而驕,不可專任。必以輕敵取敗。”幹歸曰:“益州驍勇,諸將莫及,當以重佐輔之耳。”乃以平北將軍韋虔為長史,左禁將軍務和為司馬。至大寒嶺,益州不設部伍,聽將士遊畋縱飲,令曰:“敢言軍事者斬!”虔等諫不聽,乳逆擊,大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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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百八晉紀三十(三)

    魏王珪叛燕,侵逼附塞諸部。五月,甲戌,燕主垂遣太子寶、遼西王農、趙王麟帥眾八萬,自五原伐魏,範陽王德、陳留王紹別將步騎萬八千為後繼。散騎常侍高湖諫曰:“魏與燕世為婚姻,彼有內難,燕實存之,其施德厚矣,結好久矣。間以求馬不獲而留其弟,曲在於我,柰何遽興兵擊之!拓跋涉圭沈勇有謀,幼曆艱難,兵精馬強,未易輕也。皇太子富於春秋,誌果氣銳,今委之專任,必小魏而易之,萬一不如所欲,傷威毀重,願陛下深圖之!”言頗激切。垂怒,免湖官。湖,泰之子也。

        六月,癸醜,燕太原元王楷卒。

        西秦王幹歸遷於西城。

        秋,七月,三河王光帥眾十萬伐西秦,西秦左輔密貴周、左衛將軍莫者羖羝勸西秦王幹歸稱藩於光,以子敕勃為質。光引兵還,幹歸悔之,殺周及羖羝。

        魏張袞聞燕軍將至,言於魏王珪曰:“燕狃於滑台、長子之捷,竭國之資力以來,有輕我之心,宜羸形以驕之,乃可克也。”珪從之,悉徙部落畜產,西渡河千餘以避之。燕軍至五原,降魏別部三萬餘家,收穄田百餘萬斛,置黑城,進軍臨河,造船為濟具。珪遣右司馬許謙乞師於秦。

        禿發烏孤擊乙弗、折掘等諸部,皆破降之,築廉川堡而都之。廣武趙振,少好奇略,聞烏孤在廉川,棄家從之。烏孤喜曰:“吾得趙生,大事濟矣!”拜左司馬。三河王光封烏孤為廣武郡公。

        有長星見自須女,至於哭星。帝心惡之,於華林園舉酒祝之曰:“長星,勸汝一杯酒;自古何有萬歲天子邪!”

        八月,魏王珪治兵河南;九月,進軍臨河。燕太子寶列兵將濟,暴風起,漂其船數十艘泊南岸。魏獲其甲士三百餘人,皆釋而遣之。

        寶之發中山也,燕主垂已有疾,至五原,珪使人邀中山之路,伺其使者,盡執之,寶等數月不聞垂起居,珪使所執使者臨河告之曰:“若父已死,何不早歸!”寶等憂恐,士卒駭動。

        珪使陳留公虔將五萬騎屯河東,東平公儀將十萬騎屯河北,略陽公遵將七萬騎塞燕軍之南。遵,壽鳩之子也。秦主興遣楊佛嵩將兵救魏。

        燕術士靳安言於太子寶曰:“天時不利,燕必大敗,速去可免。”寶不聽。安退,告人曰:“吾輩皆當棄屍草野,不得歸矣!”

        燕、魏相持積旬,趙王麟將慕輿嵩等以垂為實死,謀作亂,奉麟為主;事泄,嵩等皆死,寶、麟等內自疑,冬,十月,辛未,燒船夜遁。時河冰未結,寶以魏兵必不能渡,不設斥候。十一月,己卯,暴風,冰合。魏王珪引兵濟河,留輜重,選精銳二萬餘騎急追之。

        燕軍至參合陂,有大風,黑氣如堤,自軍後來,臨覆軍上。沙門支曇猛言於寶曰:“風氣暴迅,魏兵將至之候,宜遣兵禦之。”寶以去魏軍已遠,笑而不應。曇猛固請不已,麟怒曰:“以殿下神武,師徒之盛,足以橫行沙漠,索虜何敢遠來!而曇猛妄言驚眾,當斬以徇!”曇猛泣曰:“苻氏以百萬之師,敗於淮南,正由恃眾輕敵,不信天道故也!”司徒德勸寶從曇猛言,寶乃遣麟帥騎三萬居軍後以備非常。麟以曇猛為妄,縱騎遊獵,不肯設備。寶遣騎還詗魏兵,騎行十餘,解鞍寢。

        魏軍晨夜兼行,乙酉,暮,至參合陂西。燕軍在陂東,營於蟠羊山南水上。魏王珪夜部分諸將,掩覆燕軍,士卒銜枚束馬口潛進。丙戌,日出,魏軍登山,下臨燕營;燕軍將東引,顧見之,士卒大驚擾亂。珪縱兵擊之,燕兵走赴水,人馬相騰躡,壓溺死者以萬數。略陽公遵以兵邀其前,燕兵四五萬人,一時放仗斂手就禽,其遺迸去者不過數千人,太子寶等皆單騎僅免。殺燕右仆射陳留悼王紹,生禽魯陽王倭奴、桂林王道成、濟陰公尹國等文武將吏數千人,兵甲糧貨以巨萬計。道成,垂之弟子也。

        魏王珪擇燕臣之有才用者代郡太守廣川賈閏、閏從弟驃騎長史昌黎太守彝、太史郎遼東晁崇等留之,其餘欲悉給衣糧遣還,以招懷中州之人。中部大人王建曰:“燕眾強盛,今傾國而來,我幸而大捷,不如悉殺之,則其國空虛,取之為易。且獲寇而縱之,無乃不可乎!”乃盡坑之。十二月,珪還雲中之盛樂。

        燕太子寶恥於參合之敗,請更擊魏。司徒德言於燕主垂曰:“虜以參合之捷,有輕太子之心,宜及陛下神略以服之,不然,將為後患。”垂乃以清河公會錄留台事,領幽州刺史,代高陽王隆鎮龍城;以陽城王蘭汗為北中郎將,代長樂公盛鎮薊;命隆、盛悉引其精兵還中山,期以明年大舉擊魏。

        是歲,秦主興封其叔父緒為晉王,碩德為隴西王,弟崇為齊公,顯為常山公。

        孝武帝太元二十一年(丙申、三九六年)

        春,正月,燕高陽王隆引龍城之甲入中山,軍容精整,燕人之氣稍振。

        休官權萬世帥眾降西秦。

        燕主垂遣征東將軍平規發兵冀州。二月,規以博陵、武邑、長樂三郡兵反於魯口,其從子冀州刺史喜諫,不聽。規弟海陽令翰亦起兵於遼西以應之。垂遣鎮東將軍餘嵩擊規,嵩敗死。垂自將擊規,至魯口,規棄眾,將妻子及平喜等數十人走渡河,垂引兵還。翰引兵趣龍城,清河公會遣東陽公根等擊翰,破之,翰走山南。

        三月,庚子,燕主垂留範陽王德守中山,引兵密發。踰青嶺,經天門,鑿山通道,出魏不意,直指雲中。魏陳留公虔帥部落三萬餘家鎮平城;垂至獵嶺,以遼西王農、高陽王隆為前鋒以襲之。是時,燕兵新敗,皆畏魏,惟龍城兵勇銳爭先。虔素不設備,閏月,乙卯,燕軍至平城,虔乃覺之,帥麾下出戰,敗死,燕軍盡收其部落。魏王珪震怖欲走,諸部聞虔死,皆有貳心,珪不知所適。

        垂之過參合陂也,見積骸如山,為之設祭,軍士皆慟哭,聲震山穀。垂慚憤嘔血,由是發疾,乘馬輿而進,頓平城西北三十。太子寶等聞之,皆引還。燕軍叛者告於魏雲“垂已死,輿屍在軍。”魏王珪欲追之,聞平城已沒,乃引還陰山。

        垂在平城積十日,疾轉篤,乃築燕昌城而還。夏,四月,癸未,卒於上穀之沮陽,秘不發喪。丙申,至中山;戊戌,發喪,諡曰成武皇帝,廟號世祖。壬寅,太子寶位,大赦,改元永康。

        五月,辛亥,以範陽王德為都督冀兗青徐荊豫六州諸軍事、車騎大將軍、冀州牧,鎮鄴;遼西王農為都督雍益梁秦涼六州諸軍事、州牧,鎮晉陽。又以安定王庫官偉為太師,夫餘王蔚為太傅。甲寅,以趙王麟領尚書左仆射,高陽王隆領右仆射,長樂公盛為司隸校尉,宜都王鳳為冀州刺史。

        乙卯,以散騎常侍彭城劉該為徐州刺史,鎮鄄城。

        甲子,以望蔡公謝琰為尚書左仆射。

        初,燕主垂先段後生子令、寶,後段後生子朗、鑒,愛諸姬子麟、農、隆、柔、熙。寶初為太子,有美稱,已而荒怠,中外失望。後段後嚐言於垂曰:“太子遭承平之世,足為守成之主;今國步艱難,恐非濟世之才。遼西、高陽二王,陛下之賢子,宜擇一人,付以大業。趙王麟奸詐強愎,異日必為國家之患,宜早圖之。”寶善事垂左右,左右多譽之,故垂以為賢,謂段氏曰:“汝欲使我為晉獻公乎!”段氏泣而退,告其妹範陽王妃曰:“太子不才,天下所知,吾為社稷言之,主上乃以吾為驪姬,何其苦哉!觀太子必喪社稷,範陽王有非常器度,若燕祚未盡,其在王乎!”寶及麟聞而恨之。

        乙醜,寶使麟謂段氏曰:“後常謂主上不能守大業,今竟能不?宜早自裁,以全段宗!”段氏怒曰:“汝兄弟不難逼殺其母,況能守先業乎!吾豈愛死,但念國亡不久耳。”遂自殺。寶議以段後謀廢適統,無母後之道,不宜成喪。臣鹹以為然。中書令眭邃揚言於朝曰:“子無廢母之義,漢安思閻後親廢順帝,猶得配饗太廟,況先後暖昧之言,虛實未可知乎!”乃成喪。

        六月,癸酉,魏王珪遣將軍王建等擊燕廣寧太守劉亢泥,斬之,徙其部落於平城。燕上穀太守開封公詳棄郡走。詳,皝之曾孫也。

        丁亥,魏賀太妃卒。

        燕主寶定士族舊籍,分辨清濁,校閱戶口,罷軍營封蔭之戶,悉屬郡縣;由是士民嗟怨,始有離心。

        三河王呂光天王位,國號大涼,大赦,改元龍飛;備置百官,以世子紹為太子,封子弟為公侯者二十人;以中書令王詳為尚書左仆射,著作郎段業等五人為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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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百八晉紀三十(四)

    光遣使者拜禿發烏孤為征南大將軍、益州牧、左賢王。烏孤謂使者曰:“呂王諸子貪淫,三甥暴虐,遠近愁怨,吾安可違百姓之心,受不義之爵乎!吾當為帝王之事耳。”乃留其鼓吹、羽儀,謝而遣之。

        平規收合餘黨據高唐,燕主寶遣高陽王隆將兵討之;東土之民,素懷隆惠,迎候者屬路。秋,七月,隆進軍臨河,規棄高唐走。隆遣建威將軍慕容進等濟河追之,斬規於濟北。平喜奔彭城。

        納故中書令王獻之女為太子妃。獻之,羲之之子也。

        魏臣勸魏王珪稱尊號,珪始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蹕,改元皇始。參軍事上穀張恂勸珪進取中原,珪善之。

        燕遼西王農悉將部曲數萬口之州,州素乏儲{彳侍},是歲早霜,民不能供其食。又遣諸部護軍分監諸胡,由是民夷俱怨,潛召魏軍。八月,己亥,魏王珪大舉伐燕,步騎四十餘萬,南出馬邑,踰句注,旌旗二千餘,鼓行而進。左將軍鴈門李栗將五萬騎為前驅,別遣將國封真等從東道出軍都,襲燕幽州。

        燕征北大將軍、幽平二州牧、清河公會母賤而年長,雄俊有器藝,燕主垂愛之。寶之伐魏也,垂命會攝東宮事、總錄,禮遇一如太子。及垂代魏,命會鎮龍城,委以東北之任,國官府佐,皆選一時才望。垂疾篤,遺言命寶以會為嗣;而寶愛少子濮陽公策,意不在會。長樂公盛與會同年,恥為之下,乃與趙王麟共勸寶立策,寶從之。乙亥,立妃段氏為皇後,策為皇太子,會、盛皆進爵為王。策年十一,素憃弱,會聞之,心慍懟。

        九月,章武王宙奉燕主垂及成哀段後之喪葬於龍城宣平陵。寶詔宙悉徙高陽王隆參佐、部曲、家屬還中山,會違詔,多留部曲不遣。宙年長屬尊,會每事陵侮之,見者皆知其有異誌。

        戊午,魏軍至陽曲,乘西山,臨晉陽,遣騎環城大噪而去。燕遼西王碰戰,大敗,奔還晉陽,司馬慕輿嵩閉門拒之。農將妻子帥數千騎東走,魏中領將軍長孫肥追之,及於潞川,獲農妻子。燕軍盡沒,農被創,獨與三騎逃歸中山。

        魏王珪遂取州。初建台省,置刺史、太守、尚書郎以下官,悉用儒生為之。士大夫詣軍門,無少長,皆引入存慰,使人人盡言,少有才用,鹹加擢敘。己未,遣輔國將軍奚收略地汾川,獲燕丹楊王買德及離石護軍高秀和。以中書侍郎張恂等為諸郡太守,招撫離散,勸課農桑。

        燕主寶聞魏軍將至,議於東堂。中山尹苻謨曰:“今魏軍眾強,千遠,乘勝氣銳。若縱之使入平土,不可敵也,宜杜險以拒之。”中書令眭邃曰:“魏多騎兵,往來剽速,馬上齎糧,不過旬日;宜令郡縣聚民,千家為一堡,深溝高壘,清野以待之,彼至無所掠,不過六旬,食盡自退。”尚書封懿曰:“今魏兵數十萬,天下之勍敵也,民雖築堡,不足以自固,是聚兵及糧以資之也。且動搖民心,示之以弱。不如阻關拒戰,計之上也。”趙王麟曰:“魏今乘勝氣銳,其鋒不可當,宜完守中山,待其弊而乘之。”於是修城積粟,為持久之備。命遼西王碰屯安喜,軍事動靜,悉以委麟。

        帝嗜酒,流連內殿,醒治少,外人罕得進見。張貴人寵冠後宮,後宮皆畏之。庚申,帝與後宮宴,妓樂盡侍;時貴人年近三十,帝戲之曰:“汝以年亦當廢矣,吾意更屬少者。”貴人潛怒,向夕,帝醉,寢於清暑殿,貴人飲宦者酒,散遣之,使婢以被蒙帝麵,弒之,重賂左右,雲“因魘暴崩”。時太子闇弱,會稽王道子昏荒,遂不複推問。王國寶夜叩禁門,欲入為遺詔,侍中王爽拒之,曰:“大行晏駕,皇太子未至,敢入者斬!”國寶乃止。爽,恭之弟也。辛酉,太子皇帝位,大赦。

        癸亥,有司奏:會稽王道子宜進位太傅、揚州牧,假黃鉞。詔內外眾事動靜之。

        安帝幼而不慧,口不能言,至於寒暑饑飽亦不能辨,飲食寢興皆非己出。母弟琅邪王德文,性恭謹,常侍左右,為之節適,始得其宜。

        初,王國寶黨附會稽王道子,驕縱不法,屢為禦史中丞褚粲所糾。國寶起齋,侔清暑殿,孝武帝甚惡之;國寶懼,遂更求媚於帝而疏道子,帝複寵昵之。道子大怒,嚐於內省麵責國寶,以劍擲之,舊好盡矣。及帝崩,國寶複事道子,與王緒共為邪諂。道子更惑之,倚為心腹,遂參管朝權,威震內外,並為時之所疾。

        王恭入赴山陵,每正色直言,道子深憚之。恭罷朝,歎曰:“榱棟雖新,便有黍離之歎!”緒說國寶,因恭入朝,勸相王伏兵殺之,國寶不許。道子欲輯和內外,乃深布腹心於恭,冀除舊惡;而恭每言及時政,輒厲聲色。道子知恭不可和協,遂有相圖之誌。

        或勸恭因入朝以兵誅國寶,恭以豫州刺史庾楷士馬甚盛,黨於國寶,憚之,不敢發。王珣謂恭曰:“國寶雖終為禍亂,要之罪逆未彰,今遽先事而發,必大失朝野之望。況擁強兵竊發於京輦,誰謂非逆!國寶若遂不改,惡布天下,然後順眾心以除之,亦無憂不濟也。”恭乃止。而謂珣曰:“比來視君一似胡廣。”珣曰:“王陵廷爭,陳平慎默,但問歲晏何如耳!”

        冬,十月,甲申,葬孝武帝於隆平陵。王恭還鎮,將行,謂道子曰:“主上諒闇,塚宰之任,伊、周所難,願大王親萬幾,納直言。放鄭聲,遠佞人。”國寶等愈懼。

        魏王珪使冠軍將軍代人於栗磾、寧朔將軍公孫蘭帥步騎二萬,潛自晉陽開韓信故道。己酉,珪自井陘趨中山。李先降魏,珪以為征東左長史。

        西秦涼州牧軻彈與秦州牧益州不平,軻彈奔涼。

        魏王珪進攻常山,拔之,獲太守苟延;自常山以東,守宰或走或降,諸郡縣皆附於魏,惟中山、鄴、信都三城為燕守。十一月,珪命東平公儀將五萬騎攻鄴,冠軍將軍王建、左將軍李栗攻信都。戊午,珪進軍中山;己未,攻之。燕高陽王隆守南郭,帥眾力戰,自旦至晡,殺傷數千人,魏兵乃退。珪謂諸將曰:“中山城固,寶必不肯出戰。急攻則傷士,久圍則費糧,不如先取鄴、信都,然後圖之。”丁卯,珪引兵而南。

        章武王宙自龍城還,聞有魏寇,馳入薊,與鎮北將軍陽城王蘭乘城固守。蘭,垂之從弟也。魏別將石河頭攻之,不克,退屯漁陽。

        珪軍於魯口,博陵太守申永奔河南,高陽太守崔宏奔海渚。珪素聞宏名,遣騎追求,獲之,以為黃門侍郎,與給事黃門侍郎張袞對掌機要,創立製度。博陵令屈遵降魏,珪以為中書令,出納號令,兼總文誥。

        燕範陽王德使南安王青等夜擊魏軍於鄴下,破之,魏軍退屯新城。青等請追擊之,別駕韓{言卓}曰:“古人先計而後戰。魏軍不可擊者四:懸軍遠客,利在野戰,一也;深入近畿,頓兵死地,二也;前鋒敗,後陣方固,三也;彼眾我寡,四也。官軍不宜動者三:自戰其地,一也;動而不勝,眾心難固,二也;城隍未修,敵來無備,三也。今魏無資糧,不如深壘固軍以老之。”德從之,召青還。青,詳之兄也。

        十二月,魏遼西公賀賴盧帥騎二萬會東平公議攻鄴。賴盧,訥之弟也。

        魏別部大人沒根有膽勇,魏王珪惡之。沒根懼誅,己醜,將親兵數十人降燕,燕主寶以為鎮東大將軍,封鴈門公。沒根求還襲魏,寶難與重兵,給百餘騎。沒根效其號令,夜入魏營,至中仗,珪乃覺之,狼狽驚走,沒根以所從人少,不能壞其大眾,多獲首虜而還。

        楊盛遣使來請命;詔拜盛鎮南將軍、仇池公。盛表苻宣為平北將軍。

        是歲,越質詰歸帥戶二萬叛西秦降於秦,秦人處之成紀,拜鎮西將軍、平襄公。

        秦隴西王碩德攻薑乳於上邽,乳帥眾降。秦以碩德為秦州牧,鎮上邽;征乳為尚書。強熙、權千成帥眾三萬共圍上邽,碩德擊破之,熙奔仇池,遂來奔。碩德西去千成於略陽,千成降。

        西燕亡,其所署河東太守柳恭等各擁兵自守。秦主興遣晉王緒攻之,恭等臨河拒守,緒不得濟。

        初,永嘉之亂,汾陰薛氏聚其族黨,阻河自固,不仕劉、石。及苻氏興,乃以禮聘薛強,拜鎮東將軍。強引秦兵自龍門濟,遂入蒲阪,恭等皆降。興以緒為、冀二州牧,鎮蒲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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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百九晉紀三十一(一)

    強圉作噩,一年(丁酉)。

        安皇帝隆安元年(丁酉、三九七年)

        春,正月,己亥朔,帝加元服,改元。以左仆射王珣為尚書令;領軍將軍王國寶為左仆射,領選,仍加後將軍、丹楊尹。會稽王道子悉以東宮兵配國寶,使領之。

        燕範陽王德求救於秦,秦兵不出。鄴中恟懼。賀賴盧自以魏王珪之舅,不受東平公儀節度,由是與儀有隙。儀司馬丁建陰與德通,從而構間之,射書入城中言其狀。甲辰,風霾,晝晦。賴盧營有火,建言於儀曰:“賴盧燒營為變矣。”儀以為然,引兵退;賴盧聞之,亦退;建帥其眾詣德降,且言儀師老可擊。德遣桂陽王鎮、南安王青帥騎七千追擊魏軍,大破之。

        燕主寶使左衛將軍慕輿騰攻博陵,殺魏所置守宰。

        王建等攻信都,六十餘日不下,士卒多死。庚申,魏王珪自攻信都。壬戌夜,燕宜都王鳳踰城奔中山。癸亥,信都降魏。

        涼王光以西秦王幹歸數反複,舉兵伐之。幹歸下請東奔成紀以避之,幹歸曰:“軍之勝敗,在於巧拙,不在眾寡。光兵雖眾而無法,其弟延勇而無謀,不足憚也。且其精兵盡在延所,延敗,光自走矣。”光軍於長最,遣太原公纂等帥步騎三萬攻金城;幹歸帥眾二萬救之,未至,纂等拔金城。光又遣其將梁恭等以甲卒萬餘出陽武下峽,與秦州刺史沒弈幹攻其東,天水公延以枹罕之眾攻臨洮、武始、河關,皆克之。幹歸使人紿延雲:“幹歸眾潰,奔成紀。”延欲引以輕騎追之,司馬耿稚諫曰:“幹歸勇略過人,安肯望風自潰!前破王廣、楊定,皆羸師以誘之。今告者視高色動,殆必有奸,宜整陳而前,使步騎相屬,俟諸軍畢集,然後擊之,無不克矣。”延不從,進,與幹歸遇,延戰死。稚與將軍薑顯收散卒,還屯枹罕。光亦引兵還姑臧。

        禿發烏孤自稱大都督、大將軍、大單於、西平王,大赦,改元太初。治兵廣武,攻涼金城,克之。涼王光遣將軍竇苟伐之,戰於街亭,涼兵大敗。

        燕主寶聞魏王珪攻信都,出屯深澤,遣趙王麟攻楊城,殺守兵三百。寶悉出珍寶及宮人募郡國盜以擊魏。

        二月,己巳朔,珪還屯楊城。沒根兄子醜提為州監軍,聞其叔父降燕,懼誅,帥所部兵還國作亂。珪欲北還,遣其國相涉延求和於燕,且請以其弟為質。寶聞魏有內難,不許,使從仆射蘭真責珪負恩,悉發其眾步卒十二萬、騎三萬七千屯於曲陽之柏肆,營於滹沱水北以邀之。丁醜,魏軍至,營於水南。寶潛師夜濟,募勇敢萬餘人襲魏營,寶陳於營北以為之援。募兵因風縱火,急擊魏軍,魏軍大亂,珪驚起,棄營跣走;燕將軍乞特真帥百餘人至其帳下,得珪衣。而募兵無故自驚,互相斫射。珪於營外望見之,乃擊鼓收眾,左右及中軍將士稍稍來集,多布火炬於營外,縱騎衝之。募兵大敗,還赴寶陳,寶引兵複渡水北。戊寅,魏整眾而至,與燕相持,燕軍奪氣。寶引還中山,魏兵隨而擊之,燕兵屢敗。寶懼,棄大軍,帥騎二萬奔還。時大風雪,凍死者相枕。寶恐為魏軍所及,命士卒皆棄袍仗、兵器數十萬,寸刃不返,燕之朝臣將卒降魏及為魏所係虜者甚眾。

        先是,張袞常為魏王珪言燕秘書監崔逞之材,珪得之,甚喜,以逞為尚書,使錄三十六曹,任以政事。

        魏軍士有自柏肆亡歸者,言大軍敗散,不知王處。道過晉陽,晉陽守將封真因起兵攻州刺史曲陽侯素延,素延擊斬之。

        南安公順守雲中,聞之,欲自攝國事。幢將代人莫題曰:“此大事,不可輕爾,宜審待後問,不然,為禍不細。”順乃止。順,什翼犍之孫也。賀蘭部帥附力眷、紇鄰部帥匿物尼、紇奚部帥叱奴根皆舉兵反,順討之,不克。珪遣安遠將軍庾嶽帥萬騎還討三部,皆平之,國人乃安。

        珪欲撫慰新附,深悔參合之誅,素延坐討反者殺戮過多,免官;以奚牧為州刺史。牧與東秦主興書稱“頓首”,與之均禮。興怒,以告珪,珪為之殺牧。

        己卯夜,燕尚書郎慕輿皓謀弒燕主寶,立趙王麟;不克,斬關出奔魏。麟由是不自安。

        三月,燕以儀同三司武鄉張崇為司空。

        初,燕清河王會聞魏軍東下,表求赴難,燕主寶許之。會初無去意,使征南將軍庫官偉、建威將軍餘崇將兵五千為前鋒。崇,嵩之子也。偉等頓盧龍近百日,無食,噉馬牛且盡;會不發。寶怒,累詔切責;會不得已,以治行簡練為名,複留月餘。時道路不通,偉欲使輕軍前行通道,偵魏強弱,且張聲勢;諸將皆畏避不欲行。餘崇奮曰:“今巨寇滔天,京都危逼,匹夫猶思致命以救君父,諸君荷國寵任,而更惜生乎!若社稷傾覆,臣節不立,死有餘辱;諸君安居於此,崇請當之。”偉喜,簡給步騎五百人。崇進至漁陽,遇魏千餘騎,崇謂其眾曰:“彼眾我寡,不擊則不得免。”乃鼓噪直進,崇手殺十餘人。魏騎潰去,崇亦引還,斬首獲生,具言敵中闊狹,眾心稍振。會乃上道徐進,是月,始達薊城。

        魏圍中山久,城中將士皆思出戰。征北大將軍隆言於寶曰:“涉珪雖屢獲小利,然頓兵經年,凶勢沮屈,士馬死傷太半,人心思歸,諸部離解,正是可破之時也。加之舉城思奮,若因我之銳,乘彼之衰,往無不克。如其持重不決,將卒氣喪,日益困逼,事久變生,後雖欲用之,不可得也!”寶然之。而衛大將軍麟每沮其議,隆成列而罷者,前後數四。

        寶使人請於魏王珪,欲還其弟觚,割常山以西皆與魏以求和;珪許之;而寶悔之。己酉,珪如盧奴,辛亥,複圍中山。燕將士數千人俱自請於寶曰:“今坐守窮城,終於困弊,臣等願得一出樂戰,而陛下每抑之,此為坐自摧敗也。且受圍曆時,無他奇變,徒望積久寇賊自退。今內外之勢,強弱懸絕,彼必不自退明矣,宜從眾一決。”寶許之。隆退而勒兵,召諸參佐謂之曰:“皇威不振,寇賊內侮,臣子同恥,義不顧生。今幸而破賊,吉還固善;若其不幸,亦使吾誌節獲展。卿等有北見吾母者,為吾道此情也!”乃被甲上馬,詣門俟命。麟複固止寶,眾大忿恨,隆涕泣而還。

        是夜,麟以兵劫左衛將軍北地王精,使帥禁兵弒寶。精以義拒之,麟怒,殺精,出奔西山,依丁零餘眾。於是城中人情震駭。

        寶不知麟所之,以清河王會軍在近,恐麟奪會軍,先據龍城,乃召隆及驃騎大將軍農,謀去中山,走保龍城。隆曰:“先帝櫛風沐雨以成中興之業,崩未期年而天下大壞,豈得不謂之孤負邪!今外寇方盛而內難複起,骨肉乖離,百姓疑懼,誠不可以拒敵,北遷舊都,亦事之宜。然龍川地狹民貧,若以中國之意取足其中,複朝夕望有大功,此必不可。若節用愛民,務農訓兵,數年之中,公私充實,而趙、魏之間,厭苦寇暴,民思燕德,庶幾返旆,克複故業。如其未能,則憑險自固,猶足以優遊養銳耳。”寶曰:“卿言盡理,朕一從卿意耳。”

        遼東高撫,善卜筮,素為隆所信厚,私謂隆曰:“殿下北行,終不能達,太妃亦不可得見。若使主上獨往,殿下潛留於此,必有大功。”隆曰:“國有大難,主上蒙塵,且老母在北,吾得北首而死,猶無所恨。卿是何言也!”乃遍召僚佐,問其去留,唯司馬魯恭、參軍成岌願從,餘皆欲留,隆並聽之。

        農部將穀會歸說農曰:“城中之人,皆涉珪參合所殺者父兄子弟,泣血踴躍,欲與魏戰,而為衛軍所抑。今聞主上當北遷,皆曰:"得慕容氏一人奉而立之,以與魏戰,死無所恨。"大王幸而留此,以副眾望,擊退魏軍,撫寧畿甸,奉迎大駕,亦不失為忠臣也。”農欲殺歸而惜其材力,謂之曰:“必如此以望生,不如就死!”

        壬子,夜,寶與太子策、遼西王農、高陽王隆、長樂王盛等萬餘騎出赴會軍,河間王熙、勃海王朗、博陵王鑒皆幼,不能出城,隆還入迎之,自為鞁乘,俱得免。燕將王沈等隆降魏。樂浪王惠、中書侍郎韓範、員外郎段宏、太史令劉起等帥工伎三百奔鄴。

        中山城中無主,百姓惶惑,東門不閉。魏王珪欲夜入城,冠軍將軍王建誌在虜掠,乃言恐士卒盜府庫物,請俟明旦,珪乃止。燕開封公詳從寶不成,城中立以為主,閉門拒守。珪盡眾攻之,連日不拔。使人登巢車,臨城諭之曰:“慕容寶已棄汝走,汝曹百姓空自取死,欲誰為乎?”皆曰:“小無知,恐複如參合之眾,故苟延旬月之命耳。”珪顧王建而唾其麵,使中領將軍長孫肥、左將軍李栗將三千騎追寶至範陽,不及,破其新城戍而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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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百九晉紀三十一(二)

    甲寅,尊皇太後李氏為太皇太後。戊午,立皇後王氏。

        燕主寶出中山,與趙王麟遇於{開}城,麟不意寶至,驚駭,帥其眾奔蒲陰,複出屯望都,土人頗供給之。慕容詳遣兵掩擊麟,獲其妻子,麟脫走,入山中。

        甲寅,寶至薊,殿中親近散亡略盡,惟高陽王隆所領數百騎為宿衛。清河王會帥騎卒二萬迎於薊南,寶怪會容止怏怏有恨色,密告隆及遼西王農。農、隆俱曰:“會年少,專任方麵,習驕所致,豈有他也!臣等當以禮責之。”寶雖從之,然猶詔解會兵以屬隆,隆固辭;乃減會兵分給農、隆。又遣西河公庫官驥帥兵三千助守中山。

        丙辰,寶盡徙薊中府庫北趣龍城。魏石河頭引兵追之,戊午,及寶於夏謙澤。寶不欲戰,清河王會曰:“臣撫士卒,惟敵是求。今大駕蒙塵,人思效命,而虜敢自送,眾心忿憤。兵法曰:"歸師勿遏。"又曰"置之死地而後生。"今我皆得之,何患不克!若其舍去,賊必乘人,或生餘變。”寶乃從之。會整陳與魏兵戰,農、隆等將南來騎衝之,魏兵大敗,追奔百餘,斬首數千級。隆又獨追數十而還,謂故吏留台治書陽璆曰:“中山城中積兵數萬,不得展吾意,今日之捷,令人遺恨。”因慷慨流涕。

        會敗魏兵,矜很滋甚;隆屢訓責之,會益忿恚。會以農、隆皆嚐鎮龍城,屬尊位重,名望素出己右,恐至龍城,權政不複在己,又知終無為嗣之望,乃謀作亂。

        幽、平之兵皆懷會恩,不樂屬二王,請於寶曰:“清河王勇略高世,臣等與之誓同生死,願陛下與皇太子、諸王留薊宮,臣等從王南解京師之圍,還迎大駕。”寶左右皆惡會,言於寶曰:“清河王不得為太子,神色甚不平。且其才武過人,善收人心;陛下若從眾請,臣恐解圍之後,必有衛輒之事。”寶乃謂眾曰:“道通年少,才不及二王,豈可當專征之任!且朕方自統六師,杖會以為羽翼,何可離左右也!”眾不悅而退。

        左右勸寶殺會,侍禦史仇尼歸聞之,告會曰:“大王所恃者父,父已異圖;所杖者兵,兵已去手;欲於何所自容乎!不如誅二王,廢太子,大王自處東宮,兼將相之任,以匡複社稷,此上策也。”會猶豫未許。

        寶謂農、隆曰:“觀道通誌趣,必反無疑,宜早除之。”農、隆曰:“今寇敵內侮,中土紛紜,社稷之危,有如累卵。會鎮撫舊都,遠赴國難,其威名之重,足以震動四鄰。逆狀未彰而遽殺之,豈徒傷父子之恩,亦恐大損威望。”寶曰:“會逆誌已成,卿等慈恕,不忍早殺,恐一旦為變,必先害諸父,然後及吾,至時勿悔自負也!”會聞之,益懼。

        夏,四月,癸酉,寶宿廣都黃榆穀。會遣其黨仇尼歸、吳提染幹帥壯士二十餘人分道襲農、隆,殺隆於帳下;農被重創,執仇尼歸,逃入山中。會以仇尼歸被執,事終顯發,乃夜詣寶曰:“農、隆謀逆,臣已除之。”寶欲討會,陽為好言以安之曰:“吾固疑二王久矣,除之甚善。”

        甲戌,旦,會立仗嚴備,乃引道。會欲棄隆喪,餘崇涕泣固請,乃聽載隨軍,碰,自歸,寶之曰:“何以自負邪!”命執之。行十餘,寶顧召臣食,且議農罪。會就坐,寶目衛軍將軍慕輿騰使斬會,傷其首,不能殺。會走赴其軍,勒兵攻寶。寶帥數百騎馳二百,晡時,至龍城。會遣騎追至石城,不及。

        乙亥,會遣仇尼歸攻龍城,寶夜遣兵襲擊,破之。會遣使請誅左右佞臣,求為太子;寶不許。會盡收乘輿器服,以後宮分給將帥,署置百官,自稱皇太子、錄尚書事,引兵向龍城,以討慕輿騰為名;丙子,頓兵城下。寶臨西門,會乘馬遙與寶語,寶責讓之。會命軍士向寶大噪以耀威,城中將士皆憤怒,向暮出戰,大破之。會兵死傷太半,走還營。侍禦郎高雲夜帥敢死士百餘人襲會軍,會眾皆潰。會將十餘騎奔中山,開封公詳殺之。寶殺會母及其三子。

        丁醜,寶大赦,凡與會同謀者,皆除罪,複舊職;論功行賞,拜將軍、封侯者數百人。遼西王農骨破見腦,寶手自裹創,僅而獲濟。以農為左仆射,尋拜司空、領尚書令。餘崇出自歸,寶嘉其忠,拜中堅將軍,使典宿衛。贈高陽王隆司徒,諡曰康。

        寶以高雲為建威將軍,封夕陽公,養以為子。雲,高句麗之支屬也,燕王皝破高句麗,徙於青山,由是世為燕臣。雲沈厚寡言,時人莫知,惟中衛將軍長樂馮跋奇其誌度,與之為友。跋父和,事西燕主永為將軍,永敗,徙和龍。

        仆射王國寶、建威將軍王緒依附會稽王道子,納賄窮奢,不知紀極。惡王恭、殷仲堪,勸道子裁損其兵權;中外恟恟不安。恭等各繕甲勒兵,表請北伐;道子疑之,詔以盛夏妨農,悉使解嚴。

        恭遣使與仲堪謀討國寶等。桓玄以任不得誌,欲假仲堪兵勢以作亂,乃說仲堪曰:“國寶與君諸人素已為對,唯患相斃之不速耳。今執大權,與王緒相表,其所回易,無不如誌;孝伯居元舅之地,必未敢害之。君為先帝所拔,超居方任,人情皆以君為雖有思致,非方伯才。彼若發詔征君為中書令,用殷覬為荊州,君何以處之?”仲堪曰:“憂之久矣,計將安出?”玄曰:“孝伯疾惡深至,君宜潛與之約,興晉陽之甲以除君側之惡,東西齊舉,玄雖不肖,願帥荊、楚豪傑,荷戈先驅,此桓、文之勳也。”

        仲堪心然之,乃外結雍州荊史郗恢,內與從兄南蠻校尉覬、南郡相陳留江績謀之。覬曰:“人臣各守職分,朝廷是非,豈藩屏之所製也!晉陽之事,不敢預聞。”仲堪固邀之,覬怒曰:“吾進不敢同,退不敢異。”績亦極言其不可。覬恐績及禍,於坐和解之。績曰:“大丈夫何至以死相脅邪?江仲元行年六十,但未獲死所耳!”仲堪憚其堅正,以楊佺期代之。朝廷聞之,征績為禦史中丞。覬遂稱散發,辭位,仲堪往省之,謂覬曰:“兄病殊為可憂。”覬曰:“我病不過身死,汝病乃當滅門。宜深自愛,勿以我為念!”郗恢亦不肯從。仲堪疑未決,會王恭使至,仲堪許之,恭大喜。甲戌,恭上表罪狀國寶,舉兵討之。

        初,孝武帝委任王珣,及帝暴崩,不及受顧命,珣一旦失勢,循默而已。丁醜,王恭表至,內外戒嚴,道子問珣曰:“二藩作逆,卿知之乎?”珣曰:“朝政得失,珣弗之預,王、殷作難,何由可知!”王國寶惶懼,不知所為,遣數百人戍竹,夜遇風雨,各散歸。王緒說國寶矯相王之命召王珣、車胤殺之,以除時望,因挾君相發兵以討二藩。國寶許之。珣、胤至,國寶不敢害,更問計於珣。珣曰:“王、殷與卿素無深怨,所競不過勢利之間耳。”國寶曰;“將曹爽我乎?”珣曰:“是何言歟!卿寧有爽之罪,王孝伯豈宣帝之儔邪?”又問計於胤,胤曰:“昔桓公圍壽陽,彌時乃克。今朝廷遣軍,恭必城守。若京口未拔而上流奄至,君將何以待之?”國寶尤懼,遂上疏解職,詣闕待罪;而悔之,掌詔複其本官。道子闇懦,欲求姑息,乃委罪國寶,遣驃騎議參軍譙王尚之收國寶付廷尉。尚之,恬之子也。甲申,賜國寶死,斬緒於市,遣使詣恭,深謝愆失;恭乃罷兵還京口。國寶兄侍中愷、驃騎司馬愉請解職;道子以愷、愉與國寶異母,又素不協,皆釋不問。戊子,大赦。

        殷仲堪雖許王恭,猶豫不敢下;聞國寶等死,乃始抗表舉兵,遣楊佺期屯巴陵。道子以書止之,仲堪乃還。

        會稽世子元顯,年十六,有才,為侍中,說道子以王、殷終必為患,請潛為之備。道子乃拜元顯征虜將軍,以其衛府及徐州文武悉配之。

        魏王珪以軍食不給,命東平公儀去鄴,徙屯巨鹿,積租楊城。慕容詳出步卒六千人,伺間襲魏諸屯;珪擊破之,斬首五千,生擒七百人,皆縱之。

        初,張掖盧水胡沮渠羅仇,匈奴沮渠王之後也,世為部帥。涼王光以羅仇為尚書,從光伐西秦。及呂延敗死,羅仇弟三河太守曲粥謂羅仇曰:“主上荒耄信讒,今軍敗將死,正其猜忌智勇之時也。吾兄弟必不見容,與其死之無名,不若勒兵向西平。出苕藋,奮臂一呼,涼州不足定也。”羅仇曰:“誠如汝言。然吾家世以忠孝著於西土,寧使人負我,我不忍負人也。”光果聽讒,以敗軍之罪殺羅仇及曲粥。羅仇弟子蒙遜,雄傑有策略,涉獵書史,以羅仇、曲粥之喪歸葬;諸部多其族姻,會葬者凡萬餘人。蒙遜哭謂眾曰:“呂王昏荒無道,多殺不辜。吾之上世,虎視河西,今欲與諸部雪二父之恥,複上世之業,何如?”眾鹹稱萬歲。遂結盟起兵,攻涼臨鬆郡,拔之,屯據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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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百九晉紀三十一(三)

    司徒左長史王廞,導之孫也,以母喪居吳。王恭之討王國寶也,版廞行吳國內史,使起兵於東方。廞使前吳國內史虞嘯父等入吳興、義興召募兵眾,赴者萬計。未幾,國寶死,恭罷兵,符廞去職,反喪服。廞以起兵之際,誅異己者頗多,勢不得止,遂大怒,不承恭命,使其子泰將兵伐恭,箋於會稽王道子,稱恭罪惡;道子以其箋送恭,五月,恭遣司馬劉牢之帥五千人擊泰,斬之。又與廞戰於曲阿,眾潰,廞單騎走,不知所在。收虞嘯父下廷尉,以其祖潭有功,免為庶人。

        燕庫官驥入中山,與開封公詳相攻。詳殺驥,盡滅庫官氏;又殺中山尹苻謨,夷其族。中山城無定主,民恐魏兵乘之,男女結盟,人自為戰。

        甲辰,魏王珪罷中山之圍,就穀河間,督諸郡義租。甲寅,以東平公儀為驃騎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兗豫雍荊徐揚六州牧、左丞相,封衛王。

        慕容詳自謂能卻魏兵,威德已振,乃皇帝位,改元建始,置百官。以新平公可足渾潭為車騎大將軍、尚書令,殺拓跋觚以固眾心。

        鄴中官屬勸範陽王德稱尊號,會有自龍城來者,知燕主寶猶存,乃止。

        涼王光遣太原公纂將兵擊沮渠蒙遜於穀,破之。蒙遜逃入山中。

        蒙遜從兄男成為涼將軍,聞蒙遜起兵,亦合眾數千屯樂涫。酒泉太守壘澄討男成,兵敗,澄死。

        男成進攻建康,遣使說建康太守段業曰:“呂氏政衰,權臣擅命,刑殺無常,人無容處。一州之地,叛者相望,瓦解之形昭然在目,百姓嗷然無所依附。府君柰何以蓋世之才,欲立忠於垂亡之國!男成等唱大義,欲屈府君撫臨鄙州,使塗炭之餘,蒙來蘇之惠,何如?”業不從。相持二旬,外救不至,郡人高逵、史惠等勸業從男成之請。業素與涼侍中房晷、仆射王詳不平,懼不自安,乃許之。男成等推業為大都督、龍驤大將軍、涼州牧、建康公,改元神璽。以男成為輔國將軍,委以軍國之任。蒙遜帥眾歸業,業以蒙遜為鎮西將軍。光命太原公纂將兵討業,不克。

        六月,西秦王幹歸征河州刺史彭奚念為鎮衛將軍;以鎮西將軍屋弘破光為河州牧;定州刺史翟為興晉太守,鎮枹罕。

        秋,七月,慕容詳殺可足渾潭。詳嗜酒奢淫,不恤士民,刑殺無度,所誅王公以下五百餘人,下離心。城中饑窘,詳不聽民出采穭,死者相枕,舉城皆謀迎趙王麟。詳遣輔國將軍張驤帥五千餘人督租於常山,麟自丁零入驤軍,潛襲中山,城門不閉,執詳,斬之。麟遂稱尊號,聽人四出采穭。人飽,求與魏戰。麟不從,稍複窮餒。魏王珪軍魯口,遣長孫肥帥騎七千襲中山,入其郛;麟進至泒水,為魏所敗而還。

        八月,丙寅朔,魏王珪徙軍常山之九門。軍中大疫,人畜多死,將士皆思歸。珪問疫於諸將,對曰:“在者纔什四、五。”珪曰:“此固天命,將若之何?四海之民,皆可為國,在吾所以禦之耳,何患無民!”臣乃不敢言。遣撫軍大將軍略陽公遵襲中山,入其郛而還。

        燕以遼西王農為都督中外諸軍事、大司馬、錄尚書事。

        涼散騎常侍、太常西平郭,善天文數術,國人信重之。會熒惑守東井,謂仆射王詳曰:“涼之分野,將有大兵。主上老病,太子闇弱,太原公凶悍。一旦不諱,禍亂必起。吾二人久居內要,彼常切齒,將為誅首矣。田胡王乞基部落最強,二苑之人,多其舊眾。吾欲與公舉大事,推乞基為主,二苑之眾,盡我有也。得城之後,徐更議之。”詳從之。夜以二苑之眾燒洪範門,使詳為內應;事泄,詳被誅,遂據東苑以叛。民間皆言聖人舉兵,事無不成,從之者甚眾。

        涼王光召太原公纂使討。纂將還,諸將皆曰:“段業必躡軍後,宜潛師夜發。”纂曰:“業無雄才,憑城自守;若潛師夜去,適足張其氣勢耳。”乃遣使告業曰:“郭作亂,吾今還都;卿能決者,可早出戰。”於是引還。業不敢出。

        纂司馬楊統謂其從兄桓曰:“郭舉事,必不虛發。吾欲殺纂,推兄為主,西襲呂弘,據張掖,號令諸郡,此千載一時也。”桓怒曰:“吾為呂氏臣,安享其祿,危不能救,豈可複增其難乎!呂氏若亡,吾為弘演矣!”統至番禾,遂叛歸。弘,纂之弟也。

        纂與西安太守石元良共擊,大破之,乃得入姑臧。得光孫八人於東苑,及敗而恚,悉投於鋒上,枝分節解,飲其血以盟眾,眾皆掩目。

        涼人張捷、宋生等招集戎、夏三千人,反於休屠城,與共推涼後將軍楊軌為盟主。軌,略陽氐也。將軍程肇諫曰:“卿棄龍頭而從尾,非計也。”軌不從,自稱大將軍、涼州牧、西平公。

        纂擊破將王斐於城西,兵勢漸衰,遣使請救於禿發烏孤。九月,烏孤使其弟驃騎將軍利鹿孤帥騎兵五千赴之。

        秦太後氏卒。秦主興哀毀過禮,不親庶政。臣請依漢、魏故事,葬吉。尚書郎李嵩上疏曰:“孝治天下,先王之高事也。宜遵聖性以光道訓,葬之後,素服臨朝。”尹緯駁曰:“嵩矯常越禮,請付有司論罪。”興曰:“嵩忠臣孝子,有何罪乎!其一從嵩議。”

        鮮卑薛勃叛秦,秦主興自將討之。勃敗,奔沒弈幹,沒弈幹執送之。

        秦泫氏男姚買得謀弒秦主興,不克而死。

        秦主興入寇湖城,弘農太守陶仲山、華山太守董邁皆降之;遂至陝城,進寇上洛,拔之。遣姚崇寇洛陽,河南太守夏侯宗之固守金墉,崇攻之不克,乃徙流民二萬餘戶而還。

        武都氐屠飛、啖鐵等據方山以叛秦,興遣姚紹等討之,斬飛、鐵。

        興勤於政事,延納善言,京兆杜瑾等皆以論事得顯拔,天水薑龕等以儒學見尊禮,給事黃門侍郎古成詵等以文章參機密。詵剛介雅正,以風為己任。京兆韋高慕阮籍之為人,居母喪,彈琴飲酒。詵聞之而泣,持劍求高,欲殺之,高懼而逃匿。

        中山饑甚,慕容麟帥二萬餘人出據新市。甲子晦,魏王珪進軍攻之。太史令崇曰:“不吉。昔紂以甲子亡,謂之疾日,兵家忌之。”珪曰:“紂以甲子亡,周武不以甲子興乎?”崇無以對。冬,十月,丙寅,麟退阻泒水。甲戌,珪與麟戰於義台,大破之,斬首九千餘級。麟與數十騎馳取妻子入西山,遂奔鄴。

        甲申,魏克中山,燕公卿、尚書、將吏、士卒降者二萬餘人。張驤、李沈等先嚐降魏,複亡去,珪入城,皆赦之。得燕璽緩,圖書、府庫珍寶以萬數,班賞臣將士有差。追諡弟觚為秦湣王。發慕容詳塚,斬其屍;收殺觚者高霸、程同,皆夷五族,以大刃剉之。

        丁亥,遣三萬騎就衛王儀,將攻鄴。

        秦長水校尉姚珍奔西秦,西秦王幹歸以女妻之。

        河南鮮卑吐秣等十二部大人,皆附於禿發烏孤。

        燕人有自中山至龍城者,言拓跋涉珪衰弱,司徒德完守鄴城。會德表至,勸燕主寶南還,寶於是大簡士馬,將複取中原。遣鴻臚魯邃冊拜德為丞相、冀州牧,南夏公侯牧守皆聽承製封拜。十一月,癸醜,燕大赦。十二月,調兵悉集,戒嚴在頓,遣將軍啟侖南視形勢。

        乙亥,慕容麟至鄴,複稱趙王,說範陽王德曰:“魏克中山,將乘勝攻鄴,鄴中雖有蓄積,然城大難固,且人心恇懼,不可守也。不如南趣滑台,阻河以待魏,伺釁而動,河北庶可複也。”時魯陽王和鎮滑台,和,垂之弟子也,亦遣使迎德,德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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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百一十晉紀三十二

    著雍閹茂(戊戌),一年。

        安皇帝隆安二年(戊戌、三九八年)

        春,正月,燕範陽王德自鄴帥戶四萬南徙滑台。魏衛王儀入鄴,收其倉庫。追德至河,弗及。

        趙王麟上尊號於德,德用兄垂故事,稱燕王,改永康三年為元年,以統府行帝製,置百官。以趙王麟為司空、領尚書令,慕容法為中軍將軍,慕輿拔為尚書左仆射,丁通為右仆射。麟複謀反,德殺之。

        庚子,魏王珪自中山南巡至高邑,得王永之子憲,喜曰:“王景略之孫也。”以為本州島中正,領選曹事,兼掌門下。至鄴,置行台,以龍驤將軍日南公和跋為尚書,與左丞賈彝帥吏兵五千人鎮鄴。

        珪自鄴還中山,將北歸,發卒萬人治直道,自望都鑿嶺至代五百餘。珪恐己去,山東有變,複置行台於中山,命衛王儀鎮之;以撫軍大將軍略陽公遵為尚書左仆射,鎮勃海之合口。

        右將軍尹國督租於冀州,聞珪將北還,謀襲信都;安南將軍長孫嵩執國,斬之。

        燕啟倫還至龍城,言中山已陷;燕主寶命罷兵。遼西王農言於寶曰:“今遷都尚新,未可南征,宜因成師襲庫莫奚,取其牛馬以充軍資,更審虛實,俟明年而議之。”寶從之。己未,北行。庚申,渡澆洛水。會南燕王德遣侍郎李延詣寶,言:“涉圭西上,中國空虛。”延追寶及之,寶大喜,日引還。

        辛酉,魏王珪發中山,徙山東六州吏民雜夷十餘萬口以實代。博陵、勃海、章武盜並起,略陽公遵等討平之。

        廣川太守賀賴盧,性豪健,恥居冀州刺史王輔之下,襲輔,殺之,驅勒守兵,掠陽平、頓丘諸郡,南渡河,奔南燕。南燕王德以賴盧為州刺史,封廣寧王。

        西秦王幹歸遣乞伏益州攻涼支陽、鸇武、允吾三城,克之,虜萬餘人而去。

        燕主寶還龍城宮,詔諸軍就頓,不聽罷散,文武將士皆以家屬隨駕。遼西王農、長樂王盛切諫,以為兵疲力弱,魏新得誌,未可與敵,宜且養兵觀釁。寶將從之,撫軍將軍慕輿騰曰:“百姓可與樂成,難與圖始。今師眾已集,宜獨決聖心,乘機進取,不宜廣采異同以沮大計。”寶乃曰:“吾計決矣,敢諫者斬!”二月,乙亥,寶出就頓,留盛統後事。己卯,燕軍發龍城,慕輿騰為前軍,司空農為中軍,寶為後軍,相去各一頓,連營百。

        壬午,寶至乙連,長上段速骨、宋赤眉等因眾心之憚征役,遂作亂。速骨等皆高陽王隆舊隊,共逼立隆子高陽王崇為主,殺樂浪威王宙、中牟熙公段誼及宗室諸王。河間王熙素與崇善,崇擁佑之,故獨得免。燕主寶將十餘騎奔司空農營,農將出迎,左右抱其腰,止之曰:“宜小清澄,不可便出。”農引刀將斫之,遂出見寶,又馳信追慕輿騰。癸未,寶、農引兵還趣大營,討速骨等。農營兵亦厭征役,皆棄仗走,騰營亦潰。寶、農奔還龍城。長樂王盛聞亂,引兵出迎,寶、農僅而得免。

        會稽王道子忌王、殷之逼,以譙王尚之及弟休之有才略,引為腹心。尚之說道子曰:“今方鎮強盛,宰相權輕,宜密樹腹心於外以自藩衛。”道子從之,以其司馬王愉為江州刺史,都督江州及豫州之四郡軍事,用為形援,日夜與尚之謀議,以伺四方之隙。

        魏王珪如繁畤宮,給新徙民田及牛。

        珪畋於白登山,見熊將數子,謂冠軍將軍於栗磾曰:“卿名勇健,能搏此乎?”對曰:“獸賤人貴,若搏而不勝,豈不虛斃一壯士乎!”乃驅致珪前,盡射而獲之。珪顧謝之。

        秀容川酋長爾朱羽健從珪攻晉陽、中山有功,拜散騎常侍,環其所居,割地三百以封之。

        柔然數侵魏邊,尚書中兵郎李先請擊之;珪從之,大破柔然而還。

        楊軌以其司馬郭緯為西平相,帥步騎二萬北赴郭。禿發鳥孤遣其弟車騎將軍檀帥騎一萬助軌。軌至姑臧,營於城北。

        燕尚書頓丘王蘭汗陰與段速骨等通謀,引兵營龍城之東;城中留守兵至少,長樂王盛徙內近城之民,得丁夫萬餘,乘城以禦之。速骨等同謀纔百餘人,餘皆為所驅脅,莫有誌。三月,甲午,速骨等將攻城,遼西桓烈王農恐不能守,且為蘭汗所誘,夜,潛出赴之,冀以自全。明旦,速骨等攻城,城上拒戰甚力,速骨之眾死者以百數。速骨乃將農循城,農素有忠節威名,城中之眾恃以為強,忽見在城下,無不驚愕喪氣,遂皆逃潰。速骨入城,縱兵殺掠,死者狼籍。寶、盛與慕輿騰、餘崇、張真、李旱、趙恩等輕騎南走。速骨幽農於殿內。長上阿交羅,速骨之謀主也,以高陽王崇幼弱,更欲立農。崇親信鬷讓、出力犍等聞之,丁酉,殺羅及農。速骨為之誅讓等。農故吏左衛將軍宇文拔亡奔遼西。

        庚子,蘭汗襲擊速骨,其黨盡殺之。廢崇,奉太子策,承製大赦,遣使迎寶,及於薊城。寶欲還,長樂王盛等皆曰:“汗之忠詐未可知,今單騎赴之,萬一汗有異誌,悔之無及。不如南就範陽王,合眾以取冀州;若其不捷,收南方之眾,徐歸龍都,亦未晚也。”寶從之。

        離石胡帥呼延鐵、西河胡帥張崇等不樂徙代,聚眾叛魏,魏安遠將軍庾嶽討平之。

        魏王珪召見衛王儀入輔,以略陽公遵代鎮中山。夏,四月,壬戌,以征虜將軍穆崇為太尉,安南將軍長孫嵩為司徒。

        燕主寶從間道過鄴,鄴人請留,寶不許。南至黎陽,伏於河西,遣中黃門令趙思告北地王鍾曰:“上以二月得丞相表,時南征,至乙連,會長上作亂,失據來此。王亟白丞相奉迎!”鍾,德之從弟也,首勸德稱尊號,聞而惡之,執思付獄,以狀白南燕王德。德謂下曰:“卿等以社稷大計,勸吾攝政;吾亦以嗣帝播越,民神乏主,故權順議以係眾心。今天方悔禍,嗣帝得還,吾將具法駕奉迎,謝罪行闕,何如?”黃門侍郎張華曰:“今天下大亂,非雄才無以寧濟生。嗣帝闇懦,不能紹隆先統。陛下若蹈匹夫之節,舍天授之業,威權一去,身首不保,況社稷其得血食乎!”慕輿護曰:“嗣帝不達時宜,委棄國都,自取敗亡,不堪多難,亦已明矣。昔蒯聵出奔,衛輒不納,春秋是之。以子拒父猶可,況以父拒子乎!今趙思之言,未明虛實,臣請為陛下馳往詗之。”德流涕遣之。

        護帥壯士數百人,隨思而北,聲言迎衛,其實圖之。寶遣思詣鍾,於後得樵者,言德已稱製,懼而北走。護至,無所見,執思以還。德以思練習典故,欲留而用之。思曰:“犬馬猶知戀主,思雖刑臣,乞還就上。”德固留之,思怒曰:“周室東遷,晉、鄭是依。殿下親則叔父,位為上公,不能帥先後以匡帝室,而幸本根之傾,為趙王倫之事,思雖不能如申包胥之存楚,猶慕龔君賓不偷生於莽世也!”德斬之。

        寶遣扶風忠公慕輿騰與長樂王盛收兵冀州,盛以騰素暴橫,為民所怨,乃殺之。行至巨鹿、長樂,說諸豪傑,皆願起兵奉寶。寶以蘭汗祀燕宗廟,所為似順,意欲還龍城,不肯留冀州,乃北行;至建安,抵民張曹家。曹素武健,請為寶合眾;盛亦勸寶宜且駐留,察汗情狀。寶乃遣從仆射李旱先往見汗,寶留頓石城。會汗遣左將軍蘇超奉迎,陳汗忠款。寶以汗燕王垂之舅,盛之妃父也,謂必無他,不待旱返,遂行。盛流涕固諫,寶不聽,留盛在後,盛與將軍張真下道避匿。

        丁亥,寶至索莫汗陘,去龍城四十,城中皆喜。汗惶怖,欲自出請罪,兄弟共諫止之。汗乃遣弟加難帥五百騎出迎;又遣兄堤閉門止仗,禁人出入。城中皆知其將為變,而無如之何。加難見寶於陘北,拜謁已,從寶俱進。潁陰烈公餘崇密言於寶曰:“觀加難形色,禍變甚逼,宜留三思,柰何徑前!”寶不從。行數,加難先執崇,崇大呼罵曰:“汝家幸緣肺附,蒙國寵榮,覆宗不足以報。今乃敢謀篡逆,此天地所不容,計旦慕屠滅,但恨我不得手膾汝曹耳!”加難殺之。引寶入龍城外邸,弒之。汗諡寶曰靈帝;殺獻哀太子策及王公卿士百餘人,自稱大都督、大將軍、大單於、昌黎王,改元青龍;以堤為太尉,加難為車騎將軍,封河間王熙為遼東公,如{木巳}、宋故事。

        長樂王盛聞之,馳欲赴哀;張真止之。盛曰:“我今以窮歸汗。汗性愚淺,必念婚姻,不忍殺我。旬月之間,足以展吾情誌。”遂往見汗。汗妻乙氏及盛妃皆泣涕請盛於汗,盛妃複頓頭於諸兄弟。汗惻然哀之,乃舍盛於宮中,以為侍中、左光祿大夫,親待如舊。堤、加難屢請殺盛,汗不從。堤驕很荒淫,事汗多無禮,盛因而間之。由是汗兄弟浸相嫌忌。

        涼太原公纂將兵擊楊軌,郭救之,纂敗還。

        段業使沮渠蒙遜攻西郡,執太守呂純以歸。純,光之弟子也。於是晉昌太守王德、敦煌太守趙郡孟敏皆以郡降業。業封蒙遜為臨池侯,以德為酒泉太守,敏為沙州刺史。

        六月,丙子,魏王珪命臣議國號。皆曰:“周、秦以前,皆自諸候升為天子,因以其國為天下號。漢氏以來,皆無尺土之資。我國家百世相承,開基代北,遂撫有方夏,今宜以代為號。”黃門侍郎崔宏曰:“昔商人不常厥居,故兩稱殷、商,代雖舊邦,其命惟新,登國之初,已更曰魏。夫魏者,大名,神州之上國也,宜稱魏如故。”珪從之。

        楊軌自恃其眾,欲與涼王光決戰,郭每以天道抑止之。涼常山公弘鎮張掖,段業使沮渠男成及王德攻之;光使太原公纂將兵迎之。楊軌曰:“呂弘精兵一萬,若與光合,則姑臧益強,不可取矣。”乃與禿發利鹿孤共邀擊纂,纂與戰,大破之;軌奔王乞基。性褊急殘忍,不為士民所附,聞軌敗走,降西秦;西秦王幹歸以為建忠將軍、散騎常侍。

        弘引兵棄張掖東走,段業徙治張掖,將追擊弘。沮渠蒙遜諫曰:“歸師勿遏,窮寇勿追,兵家之戒也。”業不從,大敗而還,賴蒙遜以免。業城西安,以其將臧莫孩為太守。蒙遜曰:“莫孩勇而無謀,知進不知退;此乃為之築塚,非築城也!”業不從,莫孩尋為呂纂所破。

        燕太原王奇,楷之子,蘭汗之外孫也,汗亦不殺,以為征南將軍。得入見長樂王盛,盛潛使奇逃出起兵。奇起兵於建安,眾至數千,汗遣蘭堤討之。盛謂汗曰:“善駒小兒,未能辦此,豈非有假托其名欲為內應者乎!太尉素驕,難信,不宜委以大眾。”汗然之,罷堤兵,更遣撫軍將軍仇尼慕將兵討奇。

        於是龍城自夏不雨至於秋七月,汗日詣燕諸廟及寶神座頓首禱請,委罪於蘭加難。堤及加難聞之怒,且懼誅。乙巳,相與率所部襲仇尼慕軍,敗之。汗大懼,遣太子穆將兵討之。穆謂汗曰:“慕容盛,我之仇讎,必與奇相表,此乃腹心之疾,不可養也,宜先除之。”汗欲殺盛,先引見,察之。盛妃知之,密以告盛,盛稱疾不出,汗亦止不殺。

        李旱、衛雙、劉忠、張豪、張真,皆盛素所厚也,而穆引以為腹心,旱、雙得出入至盛所,潛與盛結謀。丁未,穆擊堤、加難等,破之。庚戌,饗將士,汗、穆皆醉,盛夜如廁,因踰垣入於東宮,與旱等共殺穆。時軍未解嚴,皆聚在穆舍,聞盛得出,呼躍爭先,攻汗,斬之。汗子魯公和、陳公揚分屯令支、白狼,盛遣旱、真襲誅之。堤、加難亡匿,捕得,斬之。於是內外帖然,士女相慶。宇文拔帥壯士數百來赴,盛拜拔為大宗正。

        辛亥,告於太廟,令曰:“賴五祖之休,文武之力,宗廟社稷幽而複顯。不獨孤以眇眇之身免不同天之責,凡在臣民皆得明目當世。”因大赦,改元建平。盛謙不敢稱尊號,以長樂王攝行統製。諸王皆降稱公,以東陽公根為尚書左仆射,衛倫、陽璆、魯恭、王滕為尚書,悅真為侍中,陽哲為中書監,張通為中領軍,自餘文武各複舊位。改諡寶曰惠閔皇帝,廟號烈宗。

        初,太原王奇舉兵建安,南、北之民翕然從之。蘭汗遣其兄子全討奇,奇擊滅之,匹馬不返,進屯乙連。盛誅汗,命奇罷兵。奇用丁零嚴生、烏桓王龍之謀,遂不受命,甲寅,勒兵三萬餘人進至橫溝,去龍城十。盛出擊,大破之,執奇而還,斬其黨百餘人,賜奇死,桓王之嗣遂絕。臣固請上尊號,盛弗許。

        魏王珪遷都平城,始營宮室,建宗廟,立社稷。宗廟歲五祭,用分、至及臘。

        桓玄求為廣州。會稽王道子忌玄,不欲使居荊州,因其所欲,以玄為督交廣二州軍事、廣州刺史;玄受命而不行。豫州刺史庾楷以道子割其四郡使王愉督之,上疏言:“江州內地,而西府北帶寇戎,不應使愉分督。”朝廷不許。楷怒,遣其子鴻說王恭曰:“尚之兄弟複秉機權,過於國寶;欲假朝威削弱方鎮,懲艾前事,為禍不測,今及其謀議未成,宜早圖之。”恭以為然,以告殷仲堪、桓玄。仲堪、玄許之,推恭為盟主,刻期同趣京師。

        時內外疑阻,津邏嚴急,仲堪以斜絹為書,內箭簳中,合鏑漆之,因庾楷以送恭。恭發書,絹文角戾,不複能辨仲堪手書,疑楷詐為之,且謂仲堪去年已違期不赴,今必不動,乃先期舉兵。司馬劉牢之諫曰:“將軍,國之元舅;會稽王,天子叔父也。會稽王又當國秉政,向為將軍戮其所愛王國寶、王緒,又送王廞書,其深伏將軍已多矣。頃所授任,雖未允愜,亦非大失。割庾楷四郡以配王愉,於將軍何損!晉陽之甲,豈可數興乎!”恭不從,上表請討王愉、司馬尚之兄弟。

        道子使人說楷曰:“昔我與卿,恩如骨肉,帳中之飲,結帶之言,可謂親矣。卿今棄舊交,結新援,忘王恭疇昔陵侮之恥乎!若欲委體而臣之,使恭得誌,必以卿為反複之人,安肯深相親信!首身且不可保,況富貴乎!”楷怒曰:“王恭昔赴山陵,相王憂懼無計,我知事急,尋勒兵而至,恭不敢發。去年之事,我亦俟命而動。我事相王,無相負者。相王不能拒恭,反殺國寶及緒,自爾已來,誰敢複為相王盡力者!庾楷實不能以百口助人屠滅。”時楷已應恭檄,正征士馬。信返,朝廷憂懼,內外戒嚴。

        會稽世子元顯言於道子曰:“前不討王恭,故有今日之難。今若複從其欲,則太宰之禍至矣。”道子不知所為,悉以事委元顯,日飲醇酒而已。元顯聰警,頗涉文義,誌氣果銳,以安危為己任。附會之者,謂元顯神武,有明帝之風。

        殷仲堪聞恭舉兵,自以去歲後期,乃勒兵趣發。仲堪素不習為將,悉以軍事委南郡相楊佺期兄弟,使佺期帥舟師五千為前鋒,桓玄次之,仲堪帥兵二萬,相繼而下。佺期自以其先漢太尉震至父亮,九世皆以才德著名,矜其門地,謂江左莫及。有以比王珣者,佺期猶恚恨。而時流以其晚過江,婚宦失類;佺期及兄廣、弟思平、從弟孜敬皆粗獷,每排抑之。佺期常慷慨切齒,欲因事際以逞其誌,故亦讚成仲堪之謀。

        八月,佺期、玄奄至湓口。王愉無備,惶遽奔臨川,玄遣偏軍追獲之。

        燕以河間公熙為侍中、車騎大將軍、中領軍、司隸校尉,城陽公元為衛將軍。元,寶之子也。又以劉忠為左將軍,張豪為後將軍,並賜姓慕容氏。李旱為中常侍、輔國將軍,衛雙為前將軍,張順為鎮西將軍、昌黎尹,張真為右將軍;皆封公。

        乙亥,燕步兵校尉馬勒等謀反,伏誅;事連驃騎將軍高陽公崇、崇弟東平公澄,皆賜死。

        寧朔將國鄧啟方、南陽太守閭丘羨將兵二萬擊南燕,與南燕中軍將軍法、撫軍將軍和戰於管城,啟方等兵敗,單騎走免。

        魏王珪命有司正封畿,標道,平權衡,審度量;遣使循行郡國,舉奏守宰不法者,親考察黜陟之。

        九月,辛卯,加會稽王道子黃鉞,以世子元顯為征討都督;遣衛將軍王珣、右將軍謝琰將兵討王恭,譙王尚之將兵討庾楷。

        乙未,燕以東陽公根為尚書令,張通為左仆射,衛倫為右仆射;慕容豪為幽州刺史,鎮肥如。

        己亥,譙王尚之大破庾楷於牛渚,楷單騎奔桓玄。會稽王道子以尚之為豫州刺史,弟恢之為驃騎司馬、丹楊尹,允之為吳國內史,休之為襄城太守,各擁兵馬以為己援。乙巳,桓玄大破官軍於白石。玄與楊佺期進至橫江;尚之退走,恢之所領水軍皆沒。丙午,道子屯中堂,元顯守石頭;己酉,王珣守北郊,謝琰屯宣陽門以備之。

        王恭素以才地陵物,殺王國寶,自謂威無不行;仗劉牢之為爪牙而但以部曲將遇之,牢之負其才,深懷恥恨。元顯知之,遣廬江太守高素說牢之,使叛恭,許事成以恭位號授之;又以道子書遺牢之,為陳禍福。牢子謂其子敬宣曰;“王恭昔受先帝大恩,今為帝舅,不能翼戴王室,數舉兵向京師,吾不能審恭之誌,事捷之日,必能為天子相王之下乎?吾欲奉國威靈,以順討逆,何如?”敬宣曰:“朝廷雖無成、康之美,亦無幽、厲之惡;而恭恃其兵威,暴蔑王室。大人親非骨肉,義非君臣,雖共事少時,意好不協,今日討之,於情義何有!”恭參軍何澹之知其謀,以告恭。

        恭以澹之素與牢之有隙,不信。乃置酒請牢之,於眾中拜之為兄,精兵堅甲,悉以配之,使帥帳下督顏延為前鋒。牢之至竹,斬延以降;遣敬宣及其東莞太守高雅之還襲恭。恭方出城曜兵,敬宣縱騎橫擊之,恭兵皆潰。恭將入城,雅之已閉城門。恭單騎奔曲阿,素不習馬,髀中生瘡。曲阿人殷確,恭故吏也,以船載恭,將奔桓玄,至長塘湖,為人所告,獲之,送京師,斬於倪塘。恭臨刑,猶理須鬢,神色自若,謂臨刑者曰:“我闇於信人,所以至此,原其本心,豈不忠於社稷邪!但令百世之下知有王恭耳。”其子弟黨與皆死。以劉牢之為都督兗、青、冀、幽、、徐、揚州晉陵諸軍事以代恭。

        俄而楊佺期、桓玄至石頭,殷仲堪至蕪湖。元顯自竹馳還京師,遣丹楊尹王愷等發京邑士民數萬人據石頭以拒之。佺期、玄等上表理王恭,求誅劉牢之。牢之帥北府之眾馳赴京師,軍於新亭。佺期、玄見之失色,回軍蔡洲。朝廷未知西軍虛實,仲堪等擁眾數萬,充斥郊畿,內外憂逼。

        左衛將軍桓修,衝之子也,言於道子曰:“西軍可說而解也,修知其情矣。殷、桓之下,專恃王恭,恭破滅,西軍沮恐。今若以重利啖玄及佺期,二人必內喜;玄能製仲堪,佺期可使倒戈,取仲堪矣。”道子納之,以玄為江州刺史;召郗恢為尚書,以佺期代恢為都督梁雍秦三州諸軍事、雍州刺史。以修為荊州刺史,權領左衛文武之鎮,又令劉牢之以千人送之。黜仲堪為廣州刺史,遣仲堪叔父太常茂宣詔,敕仲堪回軍。

        張驤子超收合三千餘家據南皮,自號烏桓王,抄掠諸郡。魏王珪命庾嶽討之。

        楊軌屯廉川,收集夷、夏,眾至萬餘。王乞基謂軌曰:“禿發氏才高而兵盛,且乞基之主也,不如歸之。”軌乃遣使降於西平王烏孤。軌尋為羌酋梁饑所敗,西奔{零}海,襲乙弗鮮卑而據其地。烏孤謂臣曰:“楊軌、王乞基歸誠於我,卿等不速救,使為羌人所覆,孤甚愧之。”平西將軍渾屯曰:“梁饑無經遠大略,可一戰擒也。”

        饑進攻西平,西平人田玄明執太守郭幸而代之,以拒饑,遣子為質於烏孤。烏孤欲救之,臣憚饑兵強,多以為疑。左司馬趙振曰:“楊軌新敗,呂氏方強,洪池以北,未可冀也。嶺南五郡,庶幾可取。大王若無開拓之誌,振不敢言;若欲經營四方,此機不可失也。使羌得西平,華、夷震動,非我之利也。”烏孤喜曰:“吾亦欲乘時立功,安能坐守窮穀乎!”乃謂臣曰:“梁饑若得西平,保據山河,不可複製。饑雖驍猛,軍令不整,易破也。”遂進擊饑,大破之。饑退屯龍支堡。烏孤進攻,拔之,饑單騎奔澆河,俘斬數萬,以田玄明為西平內史。樂都太守田瑤、湟河太守張裯、澆河太守王稚皆以郡降,嶺南羌、胡數萬落皆附於烏孤。

        西秦王幹歸遣秦州牧益州、武衛將軍慕兀、冠軍將軍翟帥騎二萬伐吐穀渾。

        冬,十月,癸酉,燕臣複上尊號,丙子,長樂王盛始皇帝位,大赦,尊皇後段氏曰皇太後,太妃丁氏曰獻莊皇後。初,蘭汗之當國也,盛從燕主寶出亡,蘭妃奉事丁後愈謹。及汗誅,盛以妃當從坐,欲殺之;丁後以妃有保全之功,固爭之,得免,然終不為後。

        大赦。

        殷仲堪得詔書,大怒,趣桓玄、楊佺期進軍。玄等喜於朝命,欲受之,猶豫未決。仲堪聞之,遽自蕪湖南歸,遣使告諭蔡洲軍士曰:“汝輩不各自散歸,吾至江陵,盡誅汝餘口。”佺期部將劉係帥二千人先歸。玄等大懼,狼狽西還,追仲堪至尋陽,及之。仲堪失職,倚玄等為援,玄等亦資仲堪兵,雖內相疑阻,勢不得不合。乃以子弟交質,壬午,盟於尋陽,俱不受朝命,連名上疏申理王恭,求誅劉牢之及譙王尚之,訴仲堪無罪,獨被降黜。朝廷深憚之,內外騷然。乃複罷桓修,以荊州還仲堪,優詔慰諭,以求和解,仲堪等乃受詔。禦史中丞江績劾奏桓修專為身計,疑誤朝廷,詔免修官。

        初,桓玄在荊州,所為豪縱。仲堪親黨皆勸仲堪殺之,仲堪不聽。及在尋陽,資其聲地,推玄為盟主,玄愈自矜倨。楊佺期為人驕悍,玄每以寒士裁之。佺期甚恨,密說仲堪以玄終為患,請於壇所襲之。仲堪忌佺期兄弟勇健,恐殺玄,不可複製,苦禁之。於是各還所鎮。玄亦知佺期之謀,陰有取佺期之誌,乃屯於夏口,引始安太守濟陰卞範之為長史以為謀主。是時,詔書獨不赦庾楷,玄以楷為武昌太守。

        初,郗恢為朝廷拒西軍,玄未得江州,欲奪恢雍州,以恢為廣州。恢聞之,懼,詢於眾,眾皆曰:“楊佺期來者,誰不戮力;若桓玄來,恐難與為敵。”而聞佺期代己,乃與閭丘羨謀阻兵拒之。佺期聞之,聲言玄來入沔,以佺期為前驅。恢眾信之,望風皆潰,恢請降。佺期入府,斬閭丘羨,放恢還都,至楊口,殷仲堪陰使人殺之,及其四子,托言蠻所殺。

        西秦乞伏益州與吐穀渾王視羆戰於度周川,視羆大敗,走保白蘭山,遣子宕豈為質於西秦以請和,西秦王幹歸以宗女妻之。

        涼建武將軍李鸞以興城降於禿發烏孤。

        十一月,以琅邪王德文為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征虜將軍元顯為中領軍,領軍將軍王雅為尚書左仆射。

        辛亥,魏王珪命尚書吏部郎鄧淵立官製,協音律,儀曹郎清河董謐製禮儀,三公郎王德定律令,太史令崇考天象,吏部尚書崔宏總而裁之,以為永式。淵,羌之孫也。

        楊軌、王乞基帥戶數千自歸於西平王烏孤。

        十二月,己醜,魏王珪皇帝位,大赦,改元天興。命朝野皆束發加帽。追尊遠祖毛以下二十七人皆為皇帝;諡六世祖力微曰神元皇帝,廟號始祖;祖什翼犍曰昭成皇帝,廟號高祖;父寔曰獻明皇帝。魏之舊俗,孟夏祀天及東廟,季夏帥眾卻霜於陰山,孟秋祀天於西郊。至是,始依仿古製,定郊廟朝饗禮樂,然惟孟夏祀天親行,其餘多有司攝事。又用崔宏議,自謂黃帝之後,以土德王。徙六州二十二郡守宰、豪傑二千家於代都,東至代郡,西及善無,南極陰館,北盡參合,皆為畿內,其外四方、四維置八部師以監之。

        己亥,燕幽州刺史慕容豪、尚書左仆射張通、昌黎尹張順坐謀反誅。

        初,琅邪人孫泰學妖術於錢唐杜子恭,士民多奉之。王珣惡之,流泰於廣州。王雅薦泰於孝武帝,雲知養性之方,召還,累官至新安太守。泰知晉祚將終,因王恭之亂,以討恭為名,收合兵眾,聚貨巨億,三吳之人多從之;識者皆憂其為亂,以中領軍元顯與之善,無敢言者。會稽內史謝輶發其謀,己酉,會稽王道子使元顯誘而斬之,其六子;兄子恩逃入海,愚民猶以泰蟬蛻不死,就海中資給恩。恩乃聚合亡命得百餘人,以謀複讎。

        西平王禿發烏孤更稱武威王。

        是歲,楊盛遣使附魏,魏以盛為仇池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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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1-16 23:53 |
    卷一一一晉紀三十三(一)

    起屠維大淵獻(己亥),盡上章困敦(庚子),凡二年。

        安皇帝隆安三年(己亥、三三九年)

        春,正月,辛酉,大赦。

        戊辰,燕昌黎尹留忠謀反,誅;事連尚書令東陽公根、尚書段成,皆坐死;遣中衛將軍衛雙就誅忠弟誌於凡城。以衛將軍平原公元為司徒、尚書令。

        庚午,魏主珪北巡,分命大將軍常山王遵等三軍東道出長川,鎮北將軍高涼王樂真等七軍從西道出牛川,珪自將大軍從中道出駁髯水以襲高車。

        壬午,燕右將軍張真、城門校尉和翰坐謀反,誅。

        癸未,燕大赦,改元長樂。燕主盛每十日一自決獄,不加拷掠,多得其情。

        武威王烏孤徙治樂都,以其弟西平公利鹿孤鎮安夷,廣武公檀鎮西平,叔父素渥鎮湟河,若留鎮澆河,從弟替引鎮嶺南,洛回鎮廉川,從叔吐若留鎮浩亹;夷、夏俊傑,隨才授任,內居顯位,外典郡縣,鹹得其宜。

        烏孤謂臣曰:“隴右、河西,本數郡之地,遭亂,分裂至十餘國,呂氏、乞伏氏、段氏最強。今欲取之,三者何先?”楊統曰:“乞伏氏本吾之部落,終當服從。段氏書生,無能為患,且結好於我,攻之不義。呂光衰耄,嗣子微弱,纂、弘雖有才而內相猜忌,若使浩亹、廉川乘虛迭出,彼必疲於奔命,不過二年,兵勞民困,則姑臧可圖也。姑臧舉,則二寇不待攻而服矣。”烏孤曰:“善!”

        二月,丁亥朔,魏軍大破高車三十餘部,獲七萬餘口,馬三十餘萬匹,牛羊百四十餘萬頭。衛王儀別將三萬騎絕漠千餘,破其七部,獲二萬餘口,馬五萬餘匹,牛羊二萬餘頭。高車諸部大震。

        林邑王範達陷日南、九真,遂寇交趾,太守杜瑗擊破之。

        庚戌,魏征虜將軍庾嶽破張超於勃海,斬之。

        段業涼王位,改元天璽;以沮渠蒙遜為尚書左丞,梁中庸為右丞。

        魏主珪大獵於牛川之南,以高車人為圍,周七百餘;因驅其禽獸,南抵平城,使高車築鹿苑,廣數十。三月,己未,珪還平城。

        甲子,珪分尚書三十六曹及外署,凡置三百六十曹,令八部大夫主之。吏部尚書崔宏通署三十六曹,如令、仆統事。置五經博士,增國子太學生員合三千人。

        珪問博士李先曰:“天下何物最善,可以益人神智?”對曰:“莫若書籍。”珪曰:“書籍凡有幾何,如何可集?”對曰:“自書契以來,世有滋益,以至於今,不可勝計。苟人主所好,何憂不集。”珪從之,命郡縣大索書籍,悉送平城。

        初,秦王登之弟廣帥眾三千依南燕王德,德以為冠軍將軍,處之乞活堡。會熒惑守東井,或言秦當複興,廣乃自稱為秦王,擊南燕北地王鍾,破之。是時,滑台孤弱,土無十城,眾不過一萬,鍾敗,附德者多去德而附廣。德乃留魯陽王和守滑台,自帥眾討廣,斬之。

        燕主寶之至黎陽也,魯陽王和長史李辯勸和納之,和不從。辯懼,故潛引晉軍至管城,欲因德出戰而作亂。而德不出,辯愈不自安。及德討苻廣,辯複勸和反,和不從,辯乃殺和,以滑台降魏。魏行台尚書和跋在鄴,帥輕騎自鄴赴之。至,辯悔之,閉門拒守。跋使尚書郎鄧暉說之,辯乃開門內跋,跋悉收德宮人府庫。德遣兵擊跋,跋逆擊,破之,又破德將桂陽王鎮,俘獲千餘人。陳、潁之民多附於魏。

        南燕右衛將軍慕容雲斬李辯,帥將士家屬二萬餘口出滑台赴德。德欲攻滑台,韓範曰:“向也魏為客,吾為主人;今也吾為客,魏為主人。人心危懼,不可複戰,不如先據一方,自立基本,乃圖進取。”張華曰:“彭城,楚之舊都,可攻而據之。”北地王鍾等皆勸德攻滑台。尚書潘聰曰:“滑台四通八達之地,北有魏,南有晉,西有秦,居之未嚐一日安也。彭城土曠人稀,平夷無嶮,且晉之舊鎮,未易可取。又密邇江、淮,夏秋多水。乘舟而戰者,吳之所長,我之所短也。青州沃野二千,精兵十餘萬,左有負海之饒,右有山河之固,廣固城曹嶷所築,地形阻峻,足為帝王之都。三齊英傑,思得明主以立功於世久矣。辟閭渾昔為燕臣,今宜遣辯士馳說於前,大兵繼踵於後,若其不服,取之如拾芥耳。得其地,然後閉關養銳,伺隙而動,此乃陛下之關中、河內也。”德猶豫未決。沙門竺朗素善占候,德使牙門蘇撫問之,朗曰:“敬覽三策,潘尚書之議,興邦之言也。且今歲之初,彗星起奎、婁,掃虛、危;彗者,除舊布新之象,奎、婁為魯,虛、危為齊。宜先取兗州,巡撫琅邪,至秋乃北徇齊地,此天道也。”撫又密問以年世,朗以周易筮之曰:“燕衰庚戌,年則一紀,世則及子。”撫還報德,德乃引師而南,兗州北鄙諸郡縣皆降之。德置守宰以撫之,禁軍士無得虜掠。百姓大悅,牛酒屬路。

        丙子,魏主珪遣建義將軍庾真、越騎校尉奚斤擊庫狄、宥連、侯莫陳三部,皆破之,追奔至大峨穀,置戍而還。

        己卯,追尊帝所生母陳夫人為德皇太後。

        夏,四月,鮮卑迭掘河內帥戶五千降於西秦。西秦王幹歸以河內為迭掘都統,以宗女妻之。

        甲午,燕大赦。

        會稽王道子有疾,且無日不醉。世子元顯知朝望去之,乃諷朝廷解道子司徒、揚州刺史。乙未,以元顯為揚州刺史。道子醒而後知之,大怒,無如之何。元顯以廬江太守會稽張法順為謀主,多引樹親黨,朝貴皆畏事之。

        燕散騎常侍餘超、左將軍高和等坐謀反,誅。

        涼太子紹、太原公纂將兵伐北涼,北涼王業求救於武威王烏孤,烏孤遣驃騎大將軍利鹿孤及楊軌救之。業將戰,沮渠蒙遜諫曰:“楊軌恃鮮卑之強,有窺窬之誌,紹、纂深入,置兵死地,不可敵也。今不戰則有泰山之安,戰則有累卵之危。”業從之,按兵不戰。紹、纂引兵歸。

        六月,烏孤以利鹿孤為涼州牧,鎮西平,召車騎大將軍檀入錄府國事。

        會稽世子元顯自以少年,不欲頓居重任;戊子,以琅邪王德文為司徒。

        魏前河間太守盧溥帥其部曲數千家就食漁陽,遂據有數郡。秋,七月,己未,燕主盛遣使拜溥幽州刺史。

        辛酉,燕主盛下詔曰:“法例律,公侯有罪,得以金帛贖,此不足以懲惡而利於王府,甚無謂也。自今皆令立功以自贖。勿複輸金帛。”

        西秦丞相南川宣公出連乞都卒。

        秦齊公崇、鎮東將軍楊佛嵩寇洛陽,河南太守隴西辛恭靖嬰城固守。雍州刺史楊佺期遣使求救於魏常山王遵,魏主珪以散騎侍郎西河張濟為遵從事中郎以報之。佺期問於濟曰:“魏之伐中山,戎士幾何?”濟曰:“四十餘萬。”佺期曰:“以魏之強,小羌不足滅也。且晉之與魏,本為一家,今結好,義無所隱。此間兵弱糧寡,洛陽之救,恃魏而已。若其保全,必有厚報;若其不守,與其使羌得之,不若使魏得之。”濟還報。八月,珪遣太尉穆崇將六萬騎往救之。

        燕遼西太守李朗在郡十年,威行境內,恐燕主盛疑之,累征不赴。以其家在龍城,未敢顯叛,陰召魏兵,許以郡降魏;遣使馳詣龍城,廣張寇勢。盛曰:“此必詐也。”召使者詰問,果無事實。盛盡滅朗族,丁酉,遣輔國將軍李旱討之。

        初,魏奮武將軍張袞以才謀為魏主珪所信重,委以腹心。珪問中州士人於袞,袞薦盧溥及崔逞,珪皆用之。

        珪圍中山久未下,軍食乏,問計於臣。逞為禦史中丞,對曰:“桑椹可以佐糧;飛鴞食椹而改音,詩人所稱也。”珪雖用其言,聽民以椹當租,然以逞為侮慢,心銜之。秦人寇襄陽,雍州刺史郗恢以書求救於魏常山王遵曰:“賢兄虎步中原。”珪以恢無君臣之禮,命袞及逞為複書,必貶其主。袞、逞謂帝為貴主,珪怒曰:“命汝貶之而謂之"貴主",何如"賢兄"也!”逞之降魏也,以天下方亂,恐無複遺種,使其妻張氏與四子留冀州,逞獨與幼子賾詣平城,所留妻子遂奔南燕。珪以是責逞,賜逞死。盧溥受燕爵命,侵掠魏郡縣,殺魏幽州刺史封遝幹。珪謂袞所舉皆非其人,黜袞為尚書令史。袞乃闔門不通人事,惟手校經籍,歲餘而終。

        燕主寶之敗也,中書令、民部尚書封懿降於魏。珪以懿為給事黃門侍郎、都坐大官。珪問懿以燕氏舊事,懿應對疏慢,亦坐廢於家。

        武威王禿發烏孤醉,走馬傷脅而卒,遺令立長君。國人立其弟利鹿孤,諡烏孤曰武王,廟號列祖。利鹿孤大赦,徙治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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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一一晉紀三十三(二)

    南燕王德遣使說幽州刺史辟閭渾,欲下之,渾不從;德遣北地王鍾帥步騎二萬擊之。德進據琅邪,徐、兗之民歸附者十餘萬。德自琅邪引兵而北,以南海王法為兗州刺史,鎮梁父。進攻莒城,守將任安委城走。德以潘聰為徐州刺史,鎮莒城。蘭汗之亂,燕吏部尚書封孚南奔辟閭渾,渾表為勃海太守;及德至,孚出降,德大喜曰:“孤得青州不為喜,喜得卿耳!”遂委以機密。北地王鍾傳檄青州諸郡,諭以禍福,辟閭渾徙八千餘家入守廣固,遣司馬崔誕戍薄荀固,平原太守張豁戍柳泉;誕、豁承檄皆降於德。渾懼,攜妻子奔魏,德遣射聲校尉劉綱追之,及於莒城,斬之。渾子道秀自詣德,請與父俱死。德曰:“父雖不忠,而子能孝。”特赦之。渾參軍張瑛為渾作檄,辭多不遜,德執而讓之。瑛神色自若,徐曰:“渾之有臣,猶韓信之有蒯通。通遇漢祖而生,臣遭陛下而死,比之古人,竊為不幸耳!”德殺之。遂定都廣固。

        燕李旱行至建安,燕主盛急召之,臣莫測其故。九月,辛未,複遣之。李朗聞其家被誅,擁二千餘戶以自固;及聞旱還,謂有內變,不複設備,留其子養守令支,自迎魏師於北平。壬子,旱襲令支,克之,遣廣威將軍孟廣平追及朗於無終,斬之。

        秦主興以災異屢見,降號稱王,下詔令公、卿士、將牧、守宰各降一等;大赦,改元弘始。存問孤貧,舉拔賢俊,簡省法令,清察獄訟,守令之有政跡者賞之,貪殘者誅之,遠近肅然。

        冬,十月,甲午,燕中衛將軍衛雙有罪,賜死。李旱還,聞雙死,懼,棄軍而亡,至板陘,複還歸罪。燕主盛複其爵位,謂侍中孫勍曰:“旱為將而棄軍,罪在不赦。然昔先帝蒙塵,骨肉離心,公卿失節,惟旱以宦者忠勤不懈,始終如一,故吾念其功而赦之耳。”

        辛恭靖固守百餘日,魏救未至,秦兵拔洛陽,獲恭靖。恭靖見秦王興,不拜,曰:“吾不為羌賊臣!”興囚之,恭靖逃歸。自淮、漢以北,諸城多請降,送任於秦。

        魏主珪以穆崇為豫州刺史,鎮野王。

        會稽世子元顯,性苛刻,生殺任意;發東土諸郡免奴為客者,號曰樂屬,移置京師,以充兵役,東土囂然苦之。

        孫恩因民心騷動,自海島帥其黨殺上虞令,遂攻會稽。會稽內史王凝之,羲之之子也,世奉天師道,不出兵,亦不設備,日於道室稽顙跪。官屬請出兵討恩,凝之曰:“我已請大道,借鬼兵守諸津要,各數萬,賊不足憂也。”及恩漸近,乃聽出兵,恩已至郡下。甲寅,恩陷會稽,凝之出走,恩執而殺之,其諸子。凝之妻謝道蘊,奕之女也,聞寇至,舉措自若,命婢肩輿,抽刀出門,手殺數人,乃被執。吳國內史桓謙、臨海太守新秦王崇、義興太守魏隱皆棄郡走。於是會稽謝針,吳郡陸、吳興丘、義興許充之、臨海周胄、永嘉張永等及東陽、新安凡八郡人,一時起兵,殺長吏以應恩,旬日之中,眾數十萬。吳興太守謝邈、永嘉太守司馬逸、嘉興公顧胤、南康公謝**、黃門郎謝衝、張琨、中書郎孔道等皆為恩黨所殺。邈、衝,皆安之弟子也。時三吳承平日久,民不習戰,故郡縣兵皆望風奔潰。

        恩據會稽,自稱征東將軍,逼人士為官屬,號其黨曰“長生人”,民有不與之同者,戮及嬰孩,死者什七、八。醢諸縣令以食其妻子,不肯食者,輒支解之。所過掠財物,燒邑屋,焚倉廩,刊木,堙井,相帥聚於會稽,婦人有嬰兒不能去者,投於水中,曰:“賀汝先登仙堂,我當尋後就汝。”恩表會稽王道子及世子元顯之罪,請誅之。

        自帝位以來,內外乖異,石頭以南皆為荊、江所據,以西皆豫州所專,京口及江北皆劉牢之及廣陵相高雅之所製,朝廷所行,惟三吳而已。及孫恩作亂,八郡皆為恩有,畿內諸縣,盜賊處處起,恩黨亦有潛伏在建康者,人情危懼。常慮竊發,於是內外戒嚴。加道子黃鉞,元顯領中軍將軍,命徐州刺史謝琰兼督吳興、義興軍事以討恩;劉牢之亦發兵討恩,拜表輒行。

        西秦以金城太守辛靜為右丞相。

        十二月,甲午,燕燕郡太守高湖帥戶三千降魏。湖,泰之子也。

        丙午,燕主盛封弟淵為章武公,虔為博陵公,子定為遼西公。

        丁未,燕太後段氏卒,諡曰惠德皇後。

        謝琰擊斬許允之,迎魏隱還郡,進擊丘,破之,與劉牢之轉而前,所向輒克。琰留屯烏程,遣司馬高素助牢之,進臨浙江。詔以牢之都督吳郡諸軍事。

        初,彭城劉裕,生而母死,父翹僑居京口,家貧,將棄之。同郡劉懷敬之母,裕之從母也,生懷敬未期,走往救之,斷懷敬乳而乳之。及長,勇健有大誌。僅識文字,以賣履為業,好樗蒲,為鄉閭所賤。劉牢之擊孫恩,引裕參軍事,使將數十人覘賊。遇賊數千人,迎擊之,從者皆死,裕墜岸下。賊臨岸欲下,裕奮長刀仰斫殺數人,乃得登岸,仍大呼逐之,賊皆走,裕所殺傷甚眾。劉敬宣怪裕久不返,引兵尋之,見裕獨驅數千人,鹹共歎息。因進擊賊,大破之,斬獲千餘人。

        初,恩聞八郡響應,謂其屬曰:“天下無複事矣,當與諸君朝服至建康。”而聞牢之臨江,曰:“我割浙江以東,不失作句踐!”戊申,牢之引兵濟江,恩聞之曰:“孤不羞走。”遂驅男女二十餘萬口東走,多棄寶物、子女於道,官軍競取之,恩由是得脫,複逃入海島。高素破恩黨於山陰,斬恩所署吳郡太守陸、吳興太守丘、餘姚令吳興沈穆夫。

        東土遭亂,企望官軍之至,而牢之等縱軍士暴掠,士民失望,郡縣城中無複人跡,月餘乃稍有還者。朝廷憂恩複至,以謝琰為會稽太守、都督五郡軍事,帥徐州文武戍海浦。

        以元顯錄尚書事。時人謂道子為東錄,元顯為西錄;西府車騎填湊,東第門可張羅矣。元顯無良師友,所親信者率皆佞諛之人,或以為一時英傑,或以為風流名士。由是元顯日益驕侈,諷禮官立議,以己德隆望重,錄百揆,百揆皆應盡敬。於是公卿以下,見元顯皆拜。時軍旅數起,國用虛竭,自司徒以下,日廩七升,而元顯聚斂不已,富踰帝室。

        殷仲堪恐桓玄跋扈,乃與楊佺期結昏為援。佺期屢欲攻玄,仲堪每抑止之。玄恐終為殷、楊所滅,乃告執政,求廣其所統;執政亦欲交構,使之乖離,乃加玄都督荊州四郡軍事,又以玄兄偉代佺期兄廣為南蠻校尉。佺期忿懼。楊廣欲拒桓偉,仲堪不聽,出廣為宜都、建平二郡太守。楊孜敬先為江夏相,玄以兵襲而劫之,以為議參軍。

        佺期勒兵建牙,聲雲援洛,欲與仲堪共襲玄。仲堪雖外結佺期而內疑其心,苦止之;猶慮弗能禁,遣從弟遹屯於北境,以遏佺期。佺期不能獨舉,又不測仲堪本意,乃解兵。

        仲堪多疑少決,議參軍羅企生謂其弟遵生曰:“殷侯仁而無斷,必及於難。吾蒙知遇,義不可去,必將死之。”

        是歲,荊州大水,平地三丈,仲堪竭倉廩以賑饑民。桓玄欲乘其虛而伐之,乃發兵西上,亦聲言救洛,與仲堪書曰:“佺期受國恩而棄山陵,宜共罪之。今當入沔討除佺期,已頓兵江口。若見與無貳,可收楊廣殺之;如其不爾,便當帥兵入江。”時巴陵有積穀,玄先遣兵襲取之。梁州刺史郭銓當之官,路經夏口,玄掌朝廷遣銓為己前鋒,乃授以江夏之眾,使督軍諸軍並進,密報兄偉令為內應。偉遑遽不知所為,自齎疏示仲堪。仲堪執偉為質,令與玄書,辭甚苦至。玄曰:“仲堪為人無決,常懷成敗之計,為兒子作慮,我兄必無憂也!”

        仲堪遣殷遹帥水軍七千至西江口,玄使郭銓、苻宏擊之,遹等敗走。玄頓巴陵,食其穀;仲堪遣楊廣及弟子道護等拒之,皆為玄所敗。江陵震駭。

        城中乏食,以胡麻廩軍士。玄乘勝至零口,去江陵二十,仲堪急召楊佺期以自救。佺期曰:“江陵無食,何以待敵!可來見就,共守襄陽。”仲堪誌在全軍保境,不欲棄州逆走,乃紿之曰:“比來收集,已有儲矣。”佺期信之,帥步騎八千,精甲耀日,至江陵,仲堪唯以飯餉其軍。佺期大怒曰:“今茲敗矣!”不見仲堪,與其兄廣共擊玄;玄畏其銳,退軍馬頭。明日,佺期引兵急擊郭銓,幾獲之,會玄兵至,佺期大敗,單騎奔襄陽。仲堪出奔酇城。玄遣將軍馮該追佺期及廣,皆獲而殺之,傳首建康。佺期弟思平、從弟尚保、孜敬逃入蠻中。仲堪聞佺期死,將數百人將奔長安,至冠軍城,該追獲之,還至柞溪,逼令自殺,殺殷道護。仲堪奉天師道,禱請鬼神,不吝財賄,而嗇於周急;好為小惠以悅人,病者自為診脈分藥,用計倚伏煩密,而短於鑒略,故至於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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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一一晉紀三十三(三)

    仲堪之走也,文武無送者,惟羅企生從之。路經家門,弟遵生曰:“作如此分離,何可不一執手!”企生旋馬授手,遵生有力,因牽下之,曰:“家有老母,去將何之?”企生揮淚曰:“今日之事,我必死之,汝等奉養,不失子道。一門之中,有忠與孝,亦複何恨!”遵生抱之愈急,仲堪於路待之,見企生無脫理,策馬而去。及玄至,荊州人士無不詣玄者,企生獨不往,而營理仲堪家事。或曰:“如此,禍必至矣!”企生曰:“殷侯遇我以國土,為弟所製,不得隨之共殄醜逆,複何麵目就桓求生乎!”玄聞之怒,然待企生素厚,先遣人謂曰:“若謝我,當釋汝。”企生曰:“吾為殷荊州吏,荊州敗,不能救,尚何謝為!”玄乃收之,複遣人問企生欲何言。企生曰;“文帝殺嵇康,嵇紹為晉忠臣。從公乞一弟以養老母!”玄乃殺企生而赦其弟。

        涼王光疾甚,立太子紹為天王,自號太上皇帝;以太原公纂為太尉,常山公弘為司徒。謂紹曰:“今國家多難,三鄰伺隙,吾沒之後,使纂統六軍,弘管朝政,汝恭己無為,委重二兄,庶幾可濟;若內相猜忌,則蕭牆之變,旦夕至矣。”又謂纂、弘曰:“永業才非撥亂,直以立嫡有常,猥居元首。今外有強寇,人心未寧,汝兄弟緝睦,則祚流萬世;若內自相圖,則禍不旋踵矣!”纂、弘泣曰:“不敢。”又執纂手戒之曰:“汝性粗暴,深為吾憂。善輔永業,勿聽讒言!”是日,光卒。紹秘不發喪,纂排合入哭,盡哀而出。紹懼,以位讓之,曰:“兄功高年長,宜承大統。”纂曰:“陛下國之塚嫡,臣敢奸之?”紹固讓,纂不許。

        驃騎將軍呂超謂紹曰:“纂為將積年,威震內外,臨喪不哀,步高視遠,必有異誌,宜早除之。”紹曰:“先帝言猶在耳,柰何棄之!吾以弱年負荷大任,方賴二兄以寧家國,縱其圖我,我視死如歸,終不忍有此意也。卿勿複言!”纂見紹於湛露堂,超執刀侍側,目纂請收之,紹弗許。超,光弟寶之子也。

        弘密遣尚書薑紀謂纂曰:“主上闇弱,未堪多難;兄維恩素著,宜為社稷計,不可徇小節也。”纂於是夜帥壯士數百踰北城,攻廣夏門,弘帥東苑之眾斧洪範門。左衛將軍齊從守融明觀,逆問之曰:“誰也?”眾曰:“太原公。”從曰:“國有大故,主上新立,太原公行不由道,夜入禁城,將為亂邪?”因抽劍直前,斫纂中額,纂左右禽之。纂曰:“義士也,勿殺!”紹遣虎賁中郎將呂開帥禁兵拒戰於端門,呂超帥卒二千赴之,眾素憚纂,皆不戰而潰。纂入自青角門,升謙光殿。紹登紫合自殺。呂超奔廣武。

        纂憚弘兵強,以位讓弘。弘曰:“弘以紹弟也而承大統,眾心不順,是以違先帝遺命而廢之,慚負黃泉!今複踰兄而立,豈弘之本誌乎!”纂乃使弘出告眾曰:“先帝臨終受詔如此。”臣皆曰:“苟社稷有主,誰敢違者!”纂遂天王位。大赦,改元鹹寧,諡光曰懿武皇帝,廟號太祖;諡紹曰隱王。以弘為大都督、督中外諸軍事、大司馬、車騎大將軍、司隸校尉、錄尚書事,改封番禾郡公。

        纂謂齊從曰:“卿前斫我,一何甚也!”從泣曰:“隱王,先帝所立;陛下雖應天順人,而微心未達,唯恐陛下不死,何謂甚也!”纂賞其忠,善遇之。

        纂叔父征東將軍方鎮廣武,纂遣使謂方曰:“超實忠臣,義勇可嘉;但不識國家大體,權變之宜。方賴其用,以濟世難,可以此意諭之。”超上疏陳謝,纂複其爵位。

        是歲,燕主盛以河間公熙為都督中外諸軍事、尚書左仆射,領中領軍。

        劉衛辰子文陳降魏;魏主珪妻以宗女,拜上將軍,賜姓宿氏。

        安帝隆安四年(庚子、四年)

        春,正月,壬子朔,燕主盛大赦,自貶號為庶人天王。

        魏材官將軍和跋襲盧溥於遼西,戊午,克之,禽溥及其子煥送平城,車裂之。燕主盛遣廣威將軍孟廣平救溥不及,斬魏遼西守宰而還。

        乙亥,大赦。

        西秦王幹歸遷都苑川。

        禿發利鹿孤大赦,改元建和。

        高句麗王安事燕禮慢;二月,丙申,燕王盛自將兵三萬襲之,以驃騎大將軍熙為前鋒,拔新城、南蘇二城,開境七百餘,徙五千餘戶而還。熙勇冠諸將,盛曰:“叔父雄果,有世祖之風,但弘略不如耳!”

        初,魏主珪納劉頭眷之女,寵冠後庭,生子嗣。及克中山,獲燕主寶之幼女。將立皇後,用其國故事,鑄金人以卜之,劉氏所鑄不成,慕容氏成,三月,戊午,立慕容氏為皇後。

        桓玄克荊、雍,表求領荊、江二州。詔以玄為都督荊司雍秦梁益寧七州諸軍事、荊州刺史,以中護軍桓修為江州刺史。玄上疏固求江州,於是進玄督八州及揚豫八部諸軍事,複領江州刺史。玄輒以兄偉為雍州刺史,朝廷不能違。又以從子振為淮南太守。

        涼王纂以大司馬弘功高地逼,忌之;弘亦自疑,遂以東苑之兵作亂,攻纂。纂遣其將焦辨擊之,弘眾潰,出走。纂縱兵大掠,悉以東苑婦女賞軍,弘之妻子亦在中。纂笑謂臣曰:“今日之戰何如?”侍中房晷對曰:“天禍涼室,憂患仍臻。先帝始崩,隱王廢黜;山陵甫訖,大司馬稱兵;京師流血,昆弟接刃。雖弘自取夷滅,亦由陛下無常棣之恩,當省己責躬以謝百姓。乃更縱兵大掠,囚辱士女,釁自弘起,百姓何罪!且弘妻,陛下之弟婦,弘女,陛下之侄也,柰何使無賴小人辱為婢妾,天地神明,豈忍見此!”遂歔欷流涕。纂改容謝之;召弘妻子寘於東宮,厚撫之。

        弘將奔禿發利鹿孤,道過廣武,詣呂方。方見之,大哭曰:“天下甚寬,汝何為至此!”乃執弘送獄,纂遣力士康龍就拉殺之。

        纂立妃楊氏為後,以後父桓為尚書左仆射、涼都尹。

        辛卯,燕襄平令段登等謀反,誅。

        涼王纂將伐武威王利鹿孤,中書令楊穎諫曰:“利鹿孤上下用命,國未有釁,不可伐也。”不從。利鹿孤使其弟檀拒之,夏,四月,檀敗涼兵於三堆,斬首二千餘級。

        初,隴西李暠好文學,有令名。嚐與郭及同母弟敦煌宋繇同宿,起謂繇曰:“君當位極人臣,李君終當有國家,有騍馬生白額駒。此其時也。”及孟敏為沙州刺史,以暠為效穀令;宋繇事北涼王業,為中散常侍。孟敏卒,敦煌護軍馮翊郭謙、沙州治中敦煌索仙等以暠溫毅有惠政,推為敦煌太守。暠初難之,會宋繇自張掖告歸,謂暠曰:“段王無遠略,終必無成。兄忘郭之言邪?白額駒今已生矣。”暠乃從之,遣使請命於業;業因以暠為敦煌太守。

        右衛將軍敦煌索嗣言於業曰:“李暠不可使處敦煌。”業遂以嗣代暠為敦煌太守,使帥五百騎之官。嗣未至二十,移暠迎己;暠驚疑,將出迎之。效穀令張邈及宋繇止之曰:“段王闇弱,正是英豪有為之日;將軍據一國成資,柰何拱手授人!嗣自恃本郡,謂人情附己,不意將軍猝能拒之,可一戰擒也。”暠從之。先遣繇見嗣,啖以甘言。繇還,謂暠曰:“嗣誌驕兵弱,易取也。”暠乃遣邈、繇與其二子歆、讓逆擊嗣,嗣敗走,還張掖。暠素與嗣善,尤恨之,表業請誅嗣。沮渠男成亦惡嗣,勸業除之;業乃殺嗣,遣使謝暠,進暠都督涼興以西諸軍事、鎮西將軍。

        吐穀渾視羆卒,世子樹洛幹方九歲,弟烏紇堤立。妻樹洛幹之母念氏,生慕、慕延。烏紇堤懦弱荒淫,不能治國;念氏專製國事,有膽智,國人畏服之。

        燕前將軍段璣,太後段氏之兄子也,為段登辭所連及,五月,壬子,逃奔遼西。

        丙寅,衛將軍東亭獻侯王珣卒。

        己巳,魏主珪東如涿鹿,西如馬邑,觀灅源。

        戊寅,燕段璣複還歸罪;燕王盛赦之,賜號曰思悔侯,使尚公主,入直殿內。

        謝琰以資望鎮會稽,不能綏懷,又不為武備。諸將鹹諫曰:“賊近在海浦,伺人形便,宜開其自新之路。”琰不從,曰:“苻堅之眾百萬,尚送死淮南;孫恩小賊,敗死入海,何能複出!若其果出,是天欲殺之也。”而恩寇浹口,入餘姚,破上虞。進及邢浦,琰遣參軍劉宣之擊破之,恩退走。少日,複寇邢浦,官軍失利,恩乘勝徑進。己卯,至會稽。琰尚未食,曰:“要當先滅此賊而後食。”因跨馬出戰,兵敗,為帳下都督張猛所殺。吳興太守庾桓恐郡民複應恩,殺男女數千人。恩轉寇臨海。朝廷大震,遣冠軍將軍桓不才、輔國將軍孫無終、寧朔將軍高雅之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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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一一晉紀三十三(四)

    秦征西大將軍隴西公碩德將兵五千伐西秦,入自南安峽。西秦王幹歸帥諸將拒之,軍於隴西。

        楊軌、田玄明謀殺武威王利鹿孤,利鹿孤殺之。

        六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以琅邪王師何澄為尚書左仆射。澄,準之子也。

        甲子,燕大赦。

        涼王纂將襲北涼,薑紀諫曰:“盛夏農事方殷,且宜息兵。今遠出嶺西,禿發氏乘虛襲京師,將若之何!”不從。進圍張掖,西掠建康。禿發檀聞之,將萬騎襲姑臧,纂弟隴西公緯憑北城以自固。檀置酒朱明門上,鳴鍾鼓,饗將士,曜兵於青陽門,掠八千餘戶而去。纂聞之,引兵還。

        秋,七月,壬子,太皇太後李氏崩。

        丁卯,大赦。

        西秦王幹歸使武衛將軍慕兀等屯守,秦軍樵采路絕,秦王興潛引兵救之。幹歸聞之,使慕兀帥中軍二萬屯柏楊,鎮軍將軍羅敦帥外軍四萬屯侯辰穀,幹歸自將輕騎數千前候秦兵。會大風昏霧,與中軍相失,為追騎所逼,入於外軍。旦,與秦戰,大敗,走歸苑川,其部眾三萬六千皆降於秦。興進軍枹罕。

        幹歸奔金城,謂諸豪帥曰;“吾不才,叨竊名號,已踰一紀,今敗散如此,無以待敵,欲西保允吾。若舉國而去,必不得免;卿等留此,各以其眾降秦。以全宗族,勿吾隨也。”皆曰:“死生願從陛下。”幹歸曰:“吾今將寄食於人,若天未亡我,庶幾異日克複舊業,複與卿等相見。今相隨而死,無益也。”乃大哭而別。幹歸獨自變量百騎奔允吾,乞降於武威王利鹿孤,利鹿孤遣廣武公檀迎之。寘於晉興,待以上賓之禮。鎮北將軍禿發俱延言於利鹿孤曰:“幹歸本吾之屬國,因亂自尊,今勢窮歸命,非其誠款,若逃歸姚氏,必為國患,不如徙置乙弗之間,使不得去。”利鹿孤曰:“彼窮來歸我,而逆疑其心,何以勸來者!”俱延,利鹿孤之弟也。

        秦兵退,南羌梁戈等密招幹歸,幹歸將應之。其臣屋引阿洛以告晉興太守陰暢,馳白利鹿孤,利鹿孤遣其弟吐雷帥騎三千屯捫天嶺。幹歸懼為利鹿孤所殺,謂其太子熾盤曰:“吾父子居此,必不為利鹿孤所容。今姚氏方強,吾將歸之,若盡室俱行,必為追騎所及,吾以汝兄弟及汝母為質,彼必不疑,吾在長安,彼終不敢害汝也。”乃送熾盤等於西平。八月,幹歸南奔枹罕,遂降於秦。

        丁亥,尚書左仆射王雅卒。

        九月,癸醜,地震。

        涼呂方降於秦,廣武民三千餘戶奔武威王利鹿孤。

        冬,十一月,高雅之與孫恩戰於餘姚,雅之敗,走山陰,死者什七、八。詔以劉牢之都督會稽等五郡,帥眾擊恩,恩走入海。牢之東屯上虞,使劉裕戍句章。吳國內史袁崧築滬瀆壘以備恩。崧,喬之孫也。

        會稽世子無顯求領徐州,詔以元顯為開府儀同三司、都督揚豫徐兗青幽冀荊江司雍梁益交廣十六州諸軍事、領徐州刺史,封其子彥瑋為東海王。

        乞伏幹歸至長安,秦王興以為都督河南諸軍事、河州刺史、歸義侯。

        久之,乞伏熾盤欲逃詣幹歸,武威王利鹿孤追獲之。利鹿孤將殺熾盤,廣武公檀曰:“子而歸父,無足深責,宜宥之以求大度。”利鹿孤從之。

        秦王興遣晉將劉嵩等二百餘人來歸。

        北涼晉昌太守唐瑤叛,移檄六郡,推李暠為冠軍大將軍、沙州刺史、涼公、領敦煌太守。暠赦其境內,改元庚子。以瑤為征東將軍,郭謙為軍祭酒,索仙為左長史,張邈為右長史,尹建興為左司馬,張體順為右司馬。遣從事中郎宋繇東伐涼興,擊玉門以西諸城,皆下之。

        酒泉太守王德亦叛北涼,自稱河州刺史。北涼王業使沮渠蒙遜討之。德焚城,將部曲奔唐瑤,蒙遜追至沙頭,大破之,虜其妻子、部落而還。

        十二月,戊寅,有星孛於天津。會稽世子元顯以星變解錄尚書事,複加尚書令。吏部尚書車胤以元顯驕恣,白會稽王道子,請禁抑之。元顯聞而未察,以問道子曰:“車武子屏人言及何事?”道子弗答。固問之,道子怒曰:“爾欲幽我,不令我與朝士語耶!”元顯出,謂其徒曰;“車胤間我父子。”密遣人責之。胤懼,自殺。

        壬辰,燕主盛立燕台,統諸部雜夷。

        魏太史屢奏天文乖亂。魏主珪自覽占書,多雲改王易政;乃下詔風勵下,以帝王繼統,皆有天命,不可妄幹。又數變易官名,欲以厭塞災異。

        儀曹郎董謐獻服餌僊經,珪置仙人博士,立仙坊,煉百藥,封西山以供薪蒸。疑,令死罪者試服之,多死,不驗;而珪猶信之,訪求不已。

        珪常以燕主垂諸子分據勢要,使權柄下移,遂至敗亡,深非之。博士公孫表希旨,上韓非書,勸珪以法製禦下。左將軍李粟性簡慢,常對珪舒放不肅,咳唾任情;珪積其宿過,遂誅之,下震栗。

        丁酉,燕王盛尊獻莊後丁氏為皇太後;立遼西公定為皇太子;大赦。

        是歲,南燕王德皇帝位於廣固,大赦,改元建平。更名備德,欲使吏民易避。追諡燕主暐曰幽皇帝。以北地王鍾為司徒,慕輿拔為司空,封孚為左仆射,慕輿護為右仆射。立妃段氏為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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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壇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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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1-16 23:54 |
    卷一一二晉紀三十四(一)

    起重光赤奮若(辛醜),盡玄黓攝提格(壬寅),凡二年。

        安皇帝隆安五年(辛醜、四一年)

        春,正月,武威王利鹿孤欲稱帝,臣皆勸之。安國將軍勿侖曰:“吾國自上世以來,被發左,無冠帶之飾,逐水草遷徙,無城郭室廬,故能雄視沙漠,抗衡中夏。今舉大號,誠順民心。然建都立邑,難以避患,儲畜倉庫,啟敵人心。不如處晉民於城郭,勸課農桑以供資儲,帥國人以習戰射。鄰國弱則乘之,強則避之,此久長之良策也。且虛名無實,徒足為世之質的,將安用之!”利鹿孤曰:“安國之言是也。”乃更稱河西王,以廣武公檀為都督中外諸軍事、涼州牧、錄尚書事。

        二月,丙子,孫恩出浹口,攻句章,不能拔。劉牢之擊之,恩複走入海。

        秦王興使乞伏幹歸還鎮苑川,盡以其故部眾配之。

        涼王纂嗜酒好獵,太常楊穎諫曰:“陛下應天受命,當以道守之。今疆宇日蹙,崎嶇二嶺之間,陛下不兢兢夕惕以恢弘先業,而沈湎遊畋,不以國家為事,臣竊危之。”纂遜辭謝之,然猶不悛。

        番禾太守呂超擅擊鮮卑思盤,思盤遣其弟乞珍訴於纂,纂命超及思盤皆入朝。超懼,至姑臧,深自結於殿中監杜尚。纂見超,責之曰:“卿恃兄弟桓桓,乃敢欺吾,要當斬卿,天下乃定!”超頓首謝。纂本以恐愒超,實無意殺之。因引超、思盤及臣同宴於內殿。超兄中領軍隆數勸纂酒,纂醉,乘步挽車,將超等遊禁中。至琨華堂東合,車不得過,纂親將竇川、駱騰倚劍於壁,推車過合。超取劍擊纂,纂下車禽超,超刺纂洞胸;川、騰與超格戰,超殺之。纂後楊氏命禁兵討超,杜尚止之,皆舍仗不戰。將軍魏益多入,取纂首,楊氏曰:“人已死,如土石,無所複知,何忍複殘其形骸乎!”益多罵之,遂取纂首以徇,曰:“纂違先帝之命,殺太子而自立,荒**虐。番禾太守超順人心而除之,以安宗廟。凡我士庶,同茲休慶!”

        纂叔父巴西公佗、弟隴西公緯皆在北城。或說緯曰:“超為逆亂,公以介弟之親,仗大義而討之。薑紀、焦辨在南城,楊桓、田誠在東苑,皆吾黨也,何患不濟!”緯嚴兵欲與佗共擊超。佗妻梁氏止之曰:“緯、超俱兄弟之子,何為舍超助緯,自為禍首乎!”佗乃謂緯曰:“超舉事已成,據武庫,擁精兵,圖之甚難;且吾老矣,無能為也。”超弟邈有寵於緯,說緯曰:“纂賊殺兄弟,隆、超順人心而討之,正欲尊立明公耳。方今明公先帝之長子,當主社稷,人無異望,夫複何疑!”緯信之,乃與隆、超結盟,單馬入城;超執而殺之。讓位於隆,隆有難色。超曰:“今如乘龍上天,豈可中下!”隆遂天王位,大赦,改元神鼎。尊母衛氏為太後;妻楊氏為後;以超為都督中外諸軍事、輔國大將軍、錄尚書事,封安定公;諡纂曰靈帝。

        纂後楊氏將出宮,超恐其挾珍寶,命索之。楊氏曰:“爾兄弟不義,手刃相屠。我旦夕死人,安用寶為!”超又問玉璽所在。楊氏曰:“已毀之矣。”後有美色,超將納之,謂其父右仆射桓曰:“後若自殺,禍及卿宗!”桓以告楊氏。楊氏曰:“大人賣女與氐以圖富貴,一之謂甚,其可再乎!”遂自殺,諡曰穆後。桓奔河西王利鹿孤,利鹿孤以為左司馬。

        三月,孫恩北趣海鹽,劉裕隨而拒之,築城於海鹽故治。恩日來攻城,裕屢擊破之,斬其將姚盛。城中兵少不敵,裕夜偃旗匿眾,明晨開門,使羸疾數人登城。賊遙問劉裕所在,曰:“夜已走矣。”賊信之,爭入城。裕奮擊,大破之。恩知城不可拔,乃進向滬瀆,裕複棄城追之。

        海鹽令鮑陋遣子嗣之帥吳兵一千,請為前驅。裕曰:“賊兵甚精,吳人不習戰,若前驅失利,必敗我軍,可在後為聲勢。”嗣之不從。裕乃多伏旗鼓,前驅交,諸伏皆出。裕舉旗鳴鼓,賊以為四麵有軍,乃退。嗣之追之,戰沒。裕且戰且退,所領死傷且盡,至向戰處,令左右脫取死人衣以示閑暇。賊疑之,不敢逼。裕大呼更戰,賊懼而退,裕乃引歸。

        河西王利鹿孤伐涼,與涼王隆戰,大破之,徙二千餘戶而歸。

        夏,四月,辛卯,魏人罷鄴行台,以所統六郡置相州,以庾嶽為刺史。

        乞伏幹歸至苑川,以邊芮為長史,王鬆壽為司馬,公卿、將帥皆降為僚佐、偏裨。

        北涼王業憚沮渠蒙遜勇略,欲遠之;蒙遜亦深自晦匿,業以門下侍郎馬權代蒙遜為張掖太守。權素豪雋,為業所親重,常輕侮蒙遜。蒙遜譖之於業曰:“天下不足慮,惟當憂馬權耳。”業遂殺權。

        蒙遜謂沮渠男成曰:“段公無鑒斷之才,非撥亂之主,向所憚者惟索嗣、馬權。今皆已死,蒙遜欲除之以奉兄,何如?”男成曰:“業本孤客,為吾家所立,恃吾兄弟猶魚之有水。夫人親信我而圖之,不祥。”蒙遜乃求為西安太守。業喜其出外,許之。

        蒙遜與男成約同祭蘭門山,而陰使司馬許鹹告業曰:“男成欲以取假日為亂。若求祭蘭門山,臣言驗矣。”至期,果然。業收男成賜死。男成曰:“蒙遜先與臣謀反,臣以兄弟之故,隱而不言。今以臣在,恐部眾不從,故約臣祭山而返誣臣,其意欲王之殺臣也。乞詐言臣死,奔罪惡,蒙遜必反,臣然後奉王命而討之,無不克矣。”業不聽,殺之。蒙遜泣告眾曰:“男成忠於段王,而段王無故枉殺之,諸君能為報仇乎?且始者共立段王,欲以安眾耳;今州土紛亂,非段王所能濟也。”男成素得眾心,眾皆憤泣爭奮,比至氐池,眾逾一萬;鎮軍將軍臧莫孩帥所部降之,羌、胡多起兵應蒙遜者。蒙遜進逼侯塢。

        業先疑右將軍田昂,囚之;至是召昂,謝而赦之,使與武衛將軍梁中庸共討蒙遜。別將王豐孫言於業曰:“西平諸田,世有反者。昂貌恭而心險,不可信也。”業曰:“吾疑之久矣;但非昂無可以討蒙遜者。”昂至侯塢,帥騎五百降於蒙遜,業軍遂潰,中庸亦詣蒙遜降。

        五月,蒙遜至張掖,田昂兄子承愛斬關內之,業左右皆散。蒙遜至,業謂蒙遜曰:“孤孑然一己,為君家所推,願餘命,使得東還與妻子相見。”蒙遜斬之。

        業,儒素長者,無他權略,威禁不行,下擅命;尤信卜筮、巫覡,故至於敗。

        沮渠男成之弟富占、將軍俱帥戶五百降於河西王利鹿孤。,石子之子也。

        孫恩陷滬瀆,殺吳國內史袁崧,死者四千人。

        涼王隆多殺豪望以立威名,內外囂然,人不自保。魏安人焦朗遣使說秦隴西公碩德曰:“呂氏自武皇棄世,兄弟相攻,政綱不立,競為威虐。百姓饑饉,死者過半。今乘其篡奪之際,取之易於返掌,不可失也。”碩德言於秦王興,帥步騎六萬伐涼,乞伏幹歸帥騎七千從之。

        六月,甲戌,孫恩浮海奄至丹徒,戰士十餘萬,樓船千餘艘,建康震駭。乙亥,內外戒嚴,百官入居省內;冠軍將軍高素等守石頭,輔國將軍劉襲柵斷淮口,丹陽尹司馬恢之戍南岸,冠軍將軍桓謙等備白石,左衛將軍王嘏等屯中堂,征豫州刺史譙王尚之入衛京師。

        劉牢之自山陰引兵邀擊恩,未至而恩已過,乃使劉裕自海鹽入援。裕兵不滿千人,倍道兼行,與恩俱至丹徒。裕眾少,加以涉遠疲勞,而丹徒守軍莫有誌。恩帥眾鼓噪,登蒜山,居民皆荷擔而立。裕帥所領奔擊,大破之,投崖赴水者甚眾,恩狼狽僅得還船。然恩猶恃其眾,尋複整兵徑向京師。後將軍元顯帥兵拒戰,頻不利。會稽王道子無他謀略,唯日禱蔣侯廟。恩來漸近,百姓恟懼。譙王尚之帥精銳馳至,徑屯積弩堂。恩樓船高大,泝風不得疾行,數日乃至白石。恩本以諸軍分散,欲掩不備;而知尚之在建康,複聞劉牢之已還,至新洲,不敢進而去,浮海北走鬱洲。恩別將攻陷廣陵,殺三千人。寧朔將軍高雅之擊恩於鬱洲,為恩所執。

        桓玄厲兵訓卒,常伺朝廷之隙,聞孫恩逼京師,建牙聚眾,上疏請討之。元顯大懼。會恩退,元顯以詔書止之,玄乃解嚴。

        梁中庸等共推沮渠蒙遜為大都督、大將軍、涼州牧、張掖公,赦其境內,改元永安。蒙遜署從兄伏奴為張掖太守、和平侯,弟挐為建忠將軍、都穀侯,田昂為西郡太守,臧莫孩為輔國將軍,房晷、梁中庸為左、右長史,張騭、謝正禮為左右司馬;擢任賢才,文武鹹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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