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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6 2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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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晉紀二十二(一)
起旃蒙單閼,盡屠維協洽,凡五年。
穆皇帝永和十一年(乙卯、三五五年)
春,正月,故仇池公楊毅弟宋奴使其姑子梁式王刺殺楊初;初子國誅式王及宋奴,自立為仇池公。桓溫表國為鎮北將軍、秦州刺史。
二月,秦大蝗,百草無遺,牛馬相噉毛。
夏,四月,燕主自和龍還薊。先是,幽、冀之人以為東遷,互相驚擾,所在屯結。臣請討之,曰:“小以朕東巡,故相惑為亂耳;今朕至,尋當自定,不足討也。”
蘭陵太守孫黑、濟北太守高柱、建興太守高甕及秦河內太守王會、黎陽太守韓高皆以郡降燕。
秦淮南王先幼無一目,性麤暴。其祖父洪嚐戲之曰:“吾聞瞎兒一淚,信乎?”生怒,引佩刀自刺出血,曰:“此亦一淚也。”洪大驚,鞭之。生曰:“性耐刀槊,不堪鞭棰!”洪謂其父健曰:“此兒狂悖,宜早除之;不然,必破人家。”健將殺之,健弟雄止之曰:“兒長自應改,何可遽爾!”及長,力舉千鈞,手格猛獸,走及奔馬,擊刺騎射,冠絕一時。獻哀太子卒,強後欲立少子晉王柳;秦主健以讖文有“三羊五眼”,乃立生為太子。以司空、平昌王菁為太尉,尚書令王墮為司空,司隸校尉梁楞為尚書令。
姚襄所部多勸襄北還,襄從之。五月,襄攻冠軍將軍高季於外黃,會季卒,襄進據許昌。
六月,丙子,秦主健寢疾。庚辰,平昌公菁勒兵入東宮,將殺太子生而自立。時生侍疾西宮,菁以為健已卒,攻東掖門。健聞變,登端門,陳兵自衛。眾見健惶懼,皆舍仗逃散。健執菁,數而殺之,餘無所問。
壬午,以大司馬、武都王安都督中外諸軍事。甲申,健引太師魚遵、丞相雷弱兒、太傅毛貴、司空王墮、尚書令梁楞、左仆射梁安、右仆射段純、吏部尚書辛牢等受遺詔輔政。健謂太子生曰:“六夷酋師及大臣執權者,若不從汝命,宜漸除之。”
臣光曰:顧命大臣,所以輔導嗣子,為之羽翼也。為之羽翼而使翦之,能無斃乎!知其不忠。則勿任而已矣;任以大柄,又從而猜之,鮮有不召亂者也。
乙酉,健卒;諡曰景明皇帝,廟號高祖。丙戌,太子生位,大赦,改元壽光。臣奏曰:“未踰年而改元,非禮也。”生怒,窮推議主,得右仆射段純,殺之。
秋,七月,以吏部尚書周閔為左仆射。
或告會稽王昱曰:“武陵五第中大修器仗,將謀非常。”昱以告太常王彪之,彪之曰:“武陵王之誌,盡於馳騁畋獵而己耳,深願靜之,以安異同之論,勿複以為言!”昱善之。
秦主生尊母強氏曰皇太後,立妃梁氏為皇後。梁氏,安之女也。以其嬖臣太子門大夫南安趙韶為右仆射,太子舍人趙誨為中護軍,著作郎董榮為尚書。
涼王祚淫虐無道,上下怨憤。祚惡河州刺史張瓘之強,遣張掖太守索孚代瓘守枹罕,使瓘討叛胡,又遣其將易揣、張玲帥步騎萬三千以襲瓘。張掖人王鸞知術數,言於祚曰:“此軍出,必不還,涼國將危;”陳祚三不道。祚大怒,以鸞為訞言,斬以徇。鸞臨刑曰:“我死,軍敗於外,王死於內,必矣!”祚族滅之。瓘聞之,斬孚,起兵擊祚,傳檄州郡,廢祚,以侯還第,複立涼寧侯曜靈。易揣、張玲軍始濟河,瓘擊破之。揣等單騎奔還,瓘軍躡之,姑臧振恐。驍騎將軍敦煌宋混兄修,與祚有隙,懼禍。八月,混與弟澄西走,合眾萬餘人以應瓘,還向姑臧。祚遣楊秋胡將曜靈於東苑,拉其腰而殺之,埋於沙坑,諡曰哀公。
秦主生封衛大將軍黃眉為廣平王,前將軍飛為新興王,皆素所善也。征大司馬武都王安領太尉。以晉王柳為征東大將軍、州牧,鎮蒲阪;魏王廋為鎮東大將軍、豫州牧,鎮陝城。
中書監胡文、中書令王魚言於生曰:“比有星孛於大角,熒惑入東井。大角,帝坐;東井,秦分;於占不出三年,國有大喪,大臣戮死;願陛下修德以禳之!”生曰:“皇後與朕對臨天下,可以應大喪矣。毛太傅、梁車騎、梁仆射受遺輔政,可以應大臣矣。”九月,生殺梁後及毛貴、梁楞、梁安。貴,後之舅也。
右仆射趙韶、中護軍趙誨,皆洛州刺史俱之從弟也,有寵於生,乃以俱為尚書令。俱固辭以疾,謂韶、誨曰:“汝等不複顧祖宗,欲為滅門之事!毛、梁何罪,而誅之?吾何功,而代之?汝等可自為,吾其死矣!”遂以憂卒。
涼宋混軍於武始大澤,為曜靈發哀。閏月,混軍至姑臧,涼王祚收張瓘弟琚及子嵩,將殺之。琚、嵩聞之,募市人數百,揚言:“張祚無道,我兄大軍已至城東,敢舉手者誅三族!”遂開西門納混兵。領軍將軍趙長等懼罪,入閣呼張重華母馬氏出殿,立涼武侯玄靚為主。易揣等引兵入殿,收長等,殺之。祚按劍殿上,大呼,叱左右力戰。祚素失眾心,莫肯為之者,遂為兵人所殺。混等梟其首,宣示內外,暴屍道左,城內鹹稱萬歲。以庶人禮葬之,殺其二子。混、琚上玄靚為大將軍、涼州牧、西平公,赦境內,複稱建興四十三年。時玄靚始七歲。
張瓘至姑臧,推玄靚為涼王,自為使持節、都督中外諸軍事、尚書令、涼州牧、張掖郡公,以宋混為尚書仆射。隴西人李儼據郡,不受瓘命,用江東年號,眾多歸之。瓘遣其將牛霸討之,未至,西平人衛綝亦據郡叛,霸兵潰,奔還。瓘遣弟琚擊綝,敗之。酒泉太守馬基起兵以應綝,瓘遣司馬張姚、王國擊斬之。
冬,十月,以豫州刺史謝尚督、冀、幽三州,鎮壽春。
鎮北將軍段龕與燕主書,抗中表之儀,非其稱帝。怒,十一月,以太原王恪為大都督、撫軍將軍,陽騖副之,以擊龕。
秦以辛牢守尚書令,趙韶為左仆射,尚書董榮為右仆射,中護軍趙誨為司隸校尉。
十二月,高句麗王釗遣使詣燕納質修貢,以請其母。燕主許之,遣殿中將軍刁龕送釗母周氏歸其國;以釗為征東大將軍、營州刺史,封樂浪公,王如故。
上黨人馮鴦逐燕太守段剛,據安民城,自稱太守,遣使來降。
秦丞相雷弱兒性剛直,以趙韶、董榮亂政,每公言於朝,見之常切齒。韶、榮譖之於秦主生,生殺弱兒及其九子、二十七孫。於是諸羌皆有離心。
生雖諒陰,遊飲自若,彎弓露刃,以見朝臣,錘鉗鋸鑿,可以害人之具,備置左右。位未幾,後妃、公卿已下至於仆隸,凡殺五百餘人,截脛、拉脅、鋸項、刳胎者,比比有之。
燕主以段龕方強,謂太原王恪曰:“若龕遣軍拒河,不得渡者,可直取呂護而還。”恪分遣輕軍先至河上,具舟楫以觀龕誌趣。龕弟羆,驍勇有智謀,言於龕曰:“慕容恪善用兵,加之眾盛,若聽其濟河,進至城下,恐雖乞降,不可得也。請兄固守,羆帥精銳拒之於河,幸而戰捷,兄帥大眾繼之,必有大功。若其不捷,不若早降,猶不失為千戶侯也。”龕不從。羆固請不已,龕怒,殺之。
穆帝永和十二年(丙辰、三五六年)
春,正月,燕太原王恪引兵濟河,未至廣固百餘,段龕帥眾三萬逆戰。丙申,恪大破龕於淄水,執其弟欽,斬右長史袁範等。齊王友辟閭蔚被創,恪聞其賢,遣人求之,蔚已死,士卒降者數千人。龕脫走,還城固守,恪進軍圍之。
秦司空王墮性剛峻,右仆射董榮、侍中強國皆以佞幸進,墮疾之如讎,每朝,見榮未嚐與之言。或謂墮曰:“董君貴幸無比,公宜小降意接之。”墮曰:“董龍是何雞狗,而令國士與之言乎!”會有天變,榮與強國言於秦主生曰:“今天譴甚重,宜以貴臣應之。”生曰:“貴臣惟有大司馬及司空耳。”榮曰:“大司馬國之懿親,不可殺也。”乃殺王墮。將刑,榮謂之曰:“今日複敢比董龍於雞狗乎?”墮材窟持。洛州刺史杜鬱,墮之甥也,左仆射趙韶惡之,譖於生,以為貳於晉而殺之?br/>
壬戌,生宴臣於太極殿,以尚書令辛牢為酒監,酒酣,生怒曰:“何不強人酒而猶有坐者!”引弓射牢,殺之。臣懼,莫敢不醉,偃仆失冠,生乃悅。
匈奴大人劉務桓卒,弟閼頭立,將貳於代。二月,代王什翼犍引兵西巡臨河,閼頭懼,請降。
燕太原王恪招撫段龕諸城。己醜,龕所署徐州刺史陽都公王騰舉眾降,恪命騰以故職還屯陽都。
秦征東大將軍晉王柳遣參軍閻負、梁殊使於涼,以書說涼王玄靚。負、殊至姑臧,張瓘見之曰:“我,晉臣也;臣無境外之交,二君何以來辱?”負、殊曰:“晉王與君鄰藩,雖山河阻絕,風通道會,故來修好,君何怪焉!”瓘曰:“吾盡忠事晉,於今六世矣。若與苻征東通使,是上違先君之誌,下隳士民之節,其可乎!”負、殊曰:“晉室衰微,墜失天命,固已久矣;是以涼之先王北麵二趙,唯知機也。今大秦威德方盛,涼王若欲自帝河右,則非秦之敵;欲以小事大,則曷若舍晉事秦,以保福祿乎!”瓘曰:“中州好食言,向者石氏使車適返,而戎騎已至,吾不敢信也。”負、殊曰:“自古帝王居中州者,政化各殊,趙為奸詐,秦敦信義,豈得一概待之乎!張先、楊初皆阻兵不服,先帝討而擒之,赦其罪戾,寵以爵秩,固非石氏之比。”瓘曰:“必如君言,秦之威德無敵,何不先取江南,則天下盡為秦有,征東何辱命焉!”負、殊曰:“江南文身之俗,道汙先叛,化隆後服。主上以為江南必須兵服,河右可以義懷,故遣行人先申大好。若君不達天命,則江南得延數年之命,而河右恐非君之土也”。瓘曰:“我跨據三州,帶甲十萬,西苞蔥嶺,東距大河,伐人有餘,況於自守,何畏於秦!”負、殊曰:“貴州山河之固,孰若殽、函?民物之饒,孰若秦、雍?杜洪、張琚,因趙氏成資,兵強財富,有囊括關中、席卷四海之誌,先帝戎旗西指,冰消雲散,旬月之間,不覺易主。主上若以貴州不服,赫然奮怒,控弦百萬,鼓行而西,未知貴州將何以待之?”瓘笑曰:“茲事當決之於王,非身所了。”負、殊曰:“涼王雖英睿夙成,然年在幼衝;君居伊、霍之任,國家安危,係君一舉耳。”瓘懼,乃以玄靚之命遣使稱藩於秦,秦因玄靚所稱官爵而授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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