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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你!美少女遊戲的世界 02 作者:田尾典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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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發表於 2011-2-26 01:46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我是都築武紀,
    多虧了「改變世界」的程式錯誤,
    才得以讓心愛的女主角們回到我身邊。
    我要讓大家幸福!
    ——心裡如此發誓的我過著超甜蜜的後宮生活,
    可是最近學校出現了奇妙的傳聞。
    「傳說之樹讓你戀愛成功」?
    等等,我記得好像有這樣一款遊戲?
    該不會是有人「改變世界」了?
    正巧在這個時候,
    居然發生了與現實中青梅竹馬重逢的事件!
    我該如何是好?
    奔走于選項無窮現實世界的青春戀愛冒險小說,眾所期待的第二集登場!
    作者
    田尾典丈 Noritake Tao
    以第十屆娛樂大獎優秀獎出道。原本每年都一定會跑去旅行,去年以來卻一直蹲在關東,今年一定要找個地方旅行去。嚮往泡著溫泉,打麻將、研究賽馬,然後用網路訂賽馬卷的廢人生活,現實中卻每天忙著研發遊戲和寫稿,籍由有河先生筆下的女主角回復HPMP
    插畫
    有河聖 Satoru Arikawa
    居住於兵庫縣神戶市的繪圖修行僧,以畫出代表作為目標日益精進中。喜歡咖啡但是喝了會拉肚子,喜歡吃辣但是吃了會拉肚子,喜歡喝牛奶但是喝了會拉肚子,一直過著與逆境搏鬥的日子。接下這份工作後似乎開始看起輕小說。
    http://activemover.harisen.jp/


    [ 本帖最後由 blat490 於 2011-2-26 02:05 編輯 ]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1-2-26 01:47 | 顯示全部樓層
    童話
      
      醒來時,我身處一片白茫茫的空間內。
      我是站著?躺著?坐著?或者都不是?這種身居其中的感覺很不可思議。
      我只是單純存在於此。
      環顧四周盡是白茫茫一片,地平線什麼的全看不見。要看到如此一片雪白的世界可不容易,那是一種不允許任何雜質存在的冷冽之白。儘管眼前的景象如此欠缺真實感,但不知為何,卻有一種壓倒性的真實感確實存在,告訴我這並非夢境。
      雖然感覺無法呼吸,我卻一點也不覺得難受。
      我之前在做什麼……
      儘管我試著思考,腦袋卻不怎麼靈光,仿佛在拒絕我這麼做一樣。就算可以思考,卻怎麼也無法整理出結論。
      雖然模模糊糊的,但我想起了一件事。
      這裡是之前實現我願望的地方。
      也就是那個引發奇跡的神奇空間。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訝異感與焦躁感同時湧上心頭。
      然而,這種念頭並不能解決問題,只是帶來一種不耐煩的感覺而已。
      「確認指令。開始回溯資料。啟動用戶端應用程式。」
      和那時一樣,來源不明、聽似電腦語音的聲音傳來。
      「開始……正常……理。嘰……一致。歷史……料。一致。……名……認……」
      可是突然間,聲音裡摻雜了刺耳的雜音。
      這並非之前那種清晰的電腦語音。
      簡直像是在遠處進行著什麼一樣。
      「已完成……設定……最後……請以當事者的聲音……進行……確認。」
      聲音斷斷續續。
      感覺頭開始痛了起來……
      「媒介名稱為《……憶……》,即將投影……其世界……同意請說『……定』。要中止……請說『取消』。……取消……式將停止……影響你的……」
      我什麼都沒辦法做。
      我無法發出聲音,只能一直聽著。
      「由用戶端接收資料。童話系統、阿凱西伺服器啟動。」
      系統宛如切換過似的,聲音突然再次變得清晰。
      我打從一開始就一無所知,聲音的速度加快後,更是讓我摸不著頭腦。
      仿佛決堤般,電腦語音的速度愈來愈快。
      「修正率,百分之二三‧五六。投影率,百分之三九‧四八九。」
      「內部結構建立完成。各項物體依照設定產生。」
      「新增世界圖層類型。插入物件。」
      「新增劇本類型。」
      「角色編號1,劇本檔案格式轉換。執行。」
      「角色編號2、3、4,劇本檔案格式轉換。略過。」
      「依照設定制作人物類型。」
      「角色編號0,人物類型,繼承。」
      「角色編號1,搜尋符合者……」
      「符合者一名。符合率,百分之二三‧二五三。」
      「條件分支。符合率百分之九十以土。非吻合。否則(else)執行。新增人物類型。」
      「角色編號2、3、4、5,搜尋人物檔案符合者。略過。」
      「步驟完成。編譯。錯誤。『S』二件。重新執行步驟。」
      「確認錯誤原因。進行劇本人物不足。」
      「指定設定錯誤。收集必要檔案。」
      「角色編號2、5。選取兩名角色檔案。」
      「角色編號2,搜尋符合者……」
      「符合者一名。符合率,百分之六八‧九八九。」
      「副條件分支。符合率百分之六十以上。吻合。如果(if)執行。繼承人物類型。」
      「角色編號5,搜尋符合者……」
      「符合者零名。」
      「副條件分支。符合率百分之六十以上。略過。新增人物類型。」
      「改正修正率,百分之一二八‧四O。改正投影率,百分之六八‧二七七。」
      「步驟完成。編譯。錯誤。『S』一件,『A』三件,『B』五件,『C』二十五件,『D』一百二十五件。共計五十八點。重新執行步驟。」
      「確認錯誤原因。另一世界圖層類型衝突。圖層類型名稱『永恆純真』。設定者記憶實例中有問題因素存在。」
      「執行劇本錯誤。必須修正『永恆純真』特定圖層。」
      「允許例外。暫時解除『永恆純真』設定者之記憶實例保護。備份。基於設定者規範將部分刪除。重啟保護。執行。」
      「步驟完成。編譯。錯誤。『B』一件,『C』五件,『D』十二件。共計八點。請重新執行步驟。」
      「誤差範圍內。不影響劇本進行。授權。強制編譯。程式結束。」
      隨著宣告結束的聲音,這世界的某處響起了喀嚓一聲、宛如齒輪卡上的聲響。
      「準備完成。開始投影新世界圖層。」
      接著,我的視野從白色變為灰色,再從灰色逐步轉變為黑色,而我的意識也完全與這個世界斷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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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1-2-26 01:48 | 顯示全部樓層
    幼時的旗子
      
      女孩不顧一切邊喊邊跑。
      秋空下,她踏著蹣跚的步伐穿越狹窄的住宅區,那全力賓士的模樣像是在逃離什麼。
      淚水不停地從女孩臉上滑落,神情看起來宛如初嘗這世上不盡如人意的絕望。
      「爸爸大笨蛋……!媽媽大笨蛋……!」
      她咒駡起自己的父母。
      看起來還沒念小學的女孩邊喊邊跑,雖然有時會有擦身而過的路人疑惑地向她望去,但還沒來得及叫住她,她便已經跑開了。
      女孩在心中哀歎:為什麼我要這麼難過呢?
      短短一個小時前,我還好開心、好期待,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啊。
      爸爸和媽媽都向我道歉,說什麼今天因為公司有事,所以沒辦法幫我慶祝。
      她心中十分氣憤,心想:大家明明說好今天要幫我過生日的。
      今天原本要和爸媽跟喜歡的男生一起吃蛋糕,收下大家的生日禮物,然後一起開心度過這個生日。
      難道是因為我不乖嗎?
      所以爸媽才不願意替我過生日嗎?
      我到底哪裡不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女孩一面喃喃咒駡,一面停下腳步,就像是能量終於耗盡了一樣。
      然後她環顧四周,這才終於發覺一件事:這裡是她第一次踏進的陌生公園。
      公園裡有一棵看似可以取代屋頂的巨大樹木,讓女孩內心產生一種對未知事物的恐懼。在這之前,她從未看過如此龐大的樹木。
      「這是哪裡?」
      大概是因為時間過了黃昏,已經快要入夜的緣故吧,公園裡連一個人也沒有。
      陌生的景色,未曾見過的公園;無論望向何處,都沒有她熟悉的景象。
      女孩很活潑,而且是那種老是到處玩的調皮小孩,不過面對這種可能回不去的情況,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怎麼來到這裡。
      方才對父母的憤怒轉變為「回不了家」的恐懼。
      女孩已經累得跑不動了,於是靠在樹幹上坐了下來。
      淡橙色的夕陽變成紫色,夜幕逐漸低垂,這一切都看在女孩眼梩。
      「小武在哪裡……」
      她環顧四周,尋找自己最喜歡的那個總是陪著她的男孩。
      不用說,她當然沒有找到。
      她在心中責備自己:我果然是個壞小孩,這一定是我的報應。
      女孩心中忽然浮現一個念頭:我回不了家了。
      也許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大家了。小孩子特有的擔憂逐漸侵蝕她的內心。
      「我不要……」
      女孩喃喃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聽見自己的聲音後,她感覺一切是如此真實,於是更感到害怕了。
      「小武……!快來救我……!」
      女孩不由得放聲大喊,虛弱的吶喊消失於虛空之中。
      周遭空無一人,只有女孩獨自坐在公園樹下。
      不過,希望突然其來地現身了。
      「啊,找到了!」
      那是與女孩同樣稚嫩的聲音。
      聽見這聲音的瞬間,女孩馬上轉頭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總是和女孩在一起、而且是她最喜歡的那個男孩,跑向倚坐樹旁的少女身邊。
      「你跑去哪裡了,我找你很久耶!」
      為什麼男孩能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找到自己?關於這點,女孩連想都沒去想;畢竟在她眼中,對方就像是英雄一樣。在女孩心中,他為什麼能找到自己根本不重要。
      看見男孩精神抖擻地喊著自己,女孩連自己無精打采這件事都給忘了,整個人站了起來。
      然後她使盡全力牢牢摟住對方。
      「小武!小武!小武!」
      女孩將臉埋進男孩的肩頭,放聲抽噎了起來。
      「你真的很愛哭耶。」
      「因為……因為……」
      連小學都還沒念的女孩來到陌生的地方,會覺得不安也是理所當然。
      不過這時的他還不夠體貼。
      女孩的心情平復了一些,於是從男孩身上移開,這時男孩緊緊握住她的手。
      「來,快點回去吧。我對這附近很熟,快回去慶祝你的生日吧。」
      儘管男孩如此安慰女孩,不過女孩並沒有停止哭泣的意思。
      男孩覺得很傷腦筋,怔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於是她哭著開口了。
      「不要離開我……」
      看見女孩如此難過,男孩點了點頭回答:「嗯。」
      女孩牢牢握住男孩的手,然後以雙手將他拉到自己身旁。
      「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喔。」
      女孩輕聲說著,就像是在祈禱一樣;其實對男孩而言,女孩也是他所珍惜的青梅竹馬。
      然後她溫柔地親了一下男孩的臉頰。
      「生日快樂!」
      於是那男孩也吻了她一下當做生日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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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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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1-2-26 01:49 | 顯示全部樓層
    戀愛成功之樹
      
      我好像做了個夢,不過只是感覺而已,過程卻完全想不起來。那種似乎記得做了什麼夢的感覺,就像沙子流逝一樣消失無蹤;但奇妙的是,唯有懷念的感覺清楚留在心頭。
      也不曉得為什麼,我醒了過來。
      現在是殘暑未散的九月早晨,房間的熱度還沒來得及趁著夜晚散盡,簡直化作了悶濕的三溫暖,一旦醒來就很難再睡回籠覺。因此,「哥哥,該~起~床~囉~,該~起~床~囉~」
      聽見繼妹妹夏海這麼叫我,如果真想起床的話是爬得起來沒錯。
      可是不曉得為什麼,如果這時候起來的話,夏海可是會整天悶悶不樂。或許對夏海而言,叫我起床就像是早上洗臉一樣的例行公事。
      基於這個理由,我也只能假裝賴床了。
      「叫都叫不醒耶,真是的。」
      確認我還沒醒後,夏海掀開我身上的被子,然後一如往常鑽進被窩。夏海每次鑽進來,手總是會肆無忌憚地碰觸我的身體,所以感覺好癢。
      接著夏海的身子完全貼在我身上,轉眼間便發出了鼾聲。還沒過一分鐘耶,未免也太快了,看來她其實還很困吧?
      夏海的體溫緩緩傳了過來。
      「葛格……」
      她開始說起夢話。我在被窩裡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呼呼~……喵。」
      她發出似乎完全放鬆的鼾息,這妹妹簡直像貓咪一樣。我感到自己的表情也自然而然放鬆了下來。
      正當我沉浸於她的體溫時,窗戶打開的聲響傳入耳際,於是我趕緊收起笑容。
      「……打擾了。」
      這時壓低聲音爬進房裡的,是我的青梅竹馬理惠。既然是來叫我起床,就算大聲點進來也無所謂吧,真是個規矩的女孩。
      隨著輕輕的腳步聲,我感覺到她正往我這裡接近。
      「小武,該起床囉,春姐的早餐在等你喔。」
      理惠說著固定的臺詞叫我起床,開始搖晃我的身子,微微的體溫從她手中傳來。這溫柔的體溫趕走我剩餘的睡意,催促我趕緊起床。
      不過我原本就醒著,這樣一來起床的時機就很難拿捏。
      雖然是我自作自受,我還是難為情了起來。
      我抓準時機緩緩起身,然後向叫我起床的她打招呼。
      「早啊,理惠。」
      「嗯,早啊,小武。」
      理惠映入我的眼簾,她身上穿著我們高中的夏季制服,上半身是白色的短袖襯衫,下半身則是藍色的格子裙,頭上戴著她注冊商標的純白帽子,柔順的髮絲從帽邊披掛在肩頭。頭髮在陽光的映照下,看起來真是美到令人覺得有種神秘感。
      大概是看見我醒來覺得很開心吧,微笑在她臉上綻開。
      雖然她是在《永恆純真》這款戀愛冒險遊戲中登場的青梅竹馬角色,不過現在已經是活生生的人類了。
      理惠一確認我已經醒了,便從我腳邊那頭掀開被子,就跟平常一樣。
      「來,夏海,該起床囉。」
      「呼啊啊~~~~咿~~……」
      夏海也從我腰邊爬起來,重新望向我這裡。
      她嬌小的身子就算說是小學生也不為過,而且擁有一副同樣稚嫩的臉蛋,給人一種活潑的感覺,而且讓人不禁萌生想好好保護她的念頭,雙馬尾更令人感受到她稚嫩的魅力。她穿著我們學校的夏季制服,不過聽說那是特別訂制的,應該是因為她實在太嬌小了吧……
      其實夏海和理惠是同一款遊戲裡的人物,設定上是男主角的繼妹妹,從小一起長大;不過現在的她已經是我真正的妹妹,而我也成了她的哥哥。
      「早啊,哥哥♪」
      她露出可愛的笑容向我道早安,簡直可以聽見呵呵這個效果音。
      「嗯,早。」
      雖然我早就醒了,但還是裝傻道了聲早。我輕輕摸了摸夏海的頭,於是她一面沉浸其中,一面露出幸福的表情,活像是發現枕邊有聖誕禮物似的。看見她這模樣,我也跟著覺得好幸福。
      我請她們先下去一樓,然後換上夏季制服,也跟著來到起居室。
      「早,阿武。」
      我一進起居室便馬上有人笑容滿面地出來迎接我,而她正是設定上身為男主角繼姐的春海姐,通稱春姐,她同時也是夏海的親姐姐。她原本也是遊戲裡的人物,不過現在已經成了我姐姐,而我也當她是自己真正的家人。
      她留著一頭直達腰際的秀麗長髮,以那張既沉穩、又純真得符合年齡的臉蛋望著我。
      她也穿著和理惠一樣的夏季制服,不過為了準備早餐而套著荷葉邊的圍裙,看起來非常居家又可愛。一看見我回望她,她便對我報以微笑,這點也和春姐平時一樣。
      「早,春姐。」
      「那就開始吃早餐吧。阿武,你要多吃一點喔。」
      「那當然。」
      餐桌上已經擺滿了豐盛的早餐。
      大家圍桌而坐,互道「開動」後,便開始享用春姐準備的早餐。
      「真好吃,春姐。」
      「呵呵呵……聽你這麼誇獎,姐姐覺得好幸福呢……」
      每當說出真心話,春姐便會靦腆地紅著臉頰,這種表情很符合她的年紀,看起來相當可愛。
      像這種異常的日常生活。
      我保證一般人一定會覺得,這種生活就像是美少女遊戲的男主角一樣。
      不過,這就是我現在最重要、最珍惜的「日常生活」。
      
      只要是美少女遊戲玩家,我想,任誰都曾想過要成為遊戲裡的男主角。
      那是個理想的世界,每個人打從一開始就迷上自己,無論是那遙不可及的女孩或身旁的她,都像是旗子早就立好了一樣。只要完成事件,就連那有點難伺候的女孩,也會搖身一變開始對自己撒嬌,要是現實裡真有這種事該有多好。
      而我的生活轉變為這種夢一般的世界,大約是在距今四個月前的事了。
      不知何時,有封電子郵件寄到我的信箱。
      「要不要試著改變你的世界?」
      一切起因于我一時興起,回復了這封看起來就像詐騙的垃圾郵件。
      儘管我壓根兒不相信會有這種好事,不過信上說可以將理想的世界和遊戲人物投影到現實世界,於是我選擇了《永恆純真》這款遊戲。
      然後很不可思議的,現實世界居然真的按照我的設定改變了。
      原本不存在的青梅竹馬、繼姐、繼妹、校園偶像出現時,我真的嚇了一大跳。話雖如此,妄想成真還是讓我心中雀躍不已,不禁開始想像要如何度過這美少女遊戲般的生活。
      然而,現實卻是讓人手忙腳亂。
      遊戲中不存在又出乎預料的進展接踵而來,所有女主角的劇情理所當然地進行,千奇百怪的問題壓得我喘不過氣,差點就害得大家陷入不幸深淵。不,其實大家幾乎都掉了進去。
      在那任誰也不知會如何發展的現實世界裡,我幸運地拯救了她們。
      當然了,我並沒有做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即便到了今天,我也覺得我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能夠順利得救都是大家的功勞。
      但由於我當初的設定原本就有問題,於是她們從現實世界消失了。
      她們現在之所以「存在」,全都是因為還有一絲絲奇跡留下來的緣故。
      我之所以召喚她們回來,是為了實踐自己的誓言。
      「還是把她們忘了比較好。」暑假第一天,唯一知情的伊藤友紀曾對我這麼說。
      「我覺得遊戲就是應該有結局。」
      但對我而言,她們並不是虛構的。她們有體溫,有喜怒哀樂,也有自己的朋友;而且雖然只有很短的時間,不過她們也有了自己的生活經歷……
      她們和我們並沒有什麼不同。
      為了每日的生活而歡笑、苦惱,分享彼此的喜悅。
      如果能一直這樣生活下去,她們應該也能擁有普通人的人生。
      我還沒能為她們做些什麼。
      我只是顧著完成她們的劇情,卻連一個目標也沒有。
      我根本沒許給她們一個現實世界的未來、現實世界的真正幸福。
      
      我和大家一如往常地出門,一如往常地走在上學的路上。
      單單是走在勉強可供兩台車通過的住宅區柏油路上,由刺眼陽光形成的夏季熱氣便毫不留情地滲入體內。明明都已經九月底了,天氣預報卻說早上的氣溫高達二十九度;或許是因為沒有風的緣故,炎熱的程度感覺似乎不僅如此。真要說起來,就算真的吹起風,在這溫度下可能也只是熱風吧。不曉得是不是我的錯覺,路上三三兩兩走向同一所學校的學生,腳步看起來也相當沉重。
      難道這一帶就不能蓋個遮陽板嗎?我一面抱著這種不可能實現的空想,一面朝身旁望去。右邊的春姐和理惠似乎在聊昨天那個料理比賽節目。
      我的左手忽然有重量靠了上來,於是我往左邊一看,原來是夏海拉住了我的袖子。我的眼神一和她對上,她便向我露出微笑,害得我有些害臊。雖然讓夏海這樣拉著衣袖有點難為情,不過之前我提議「上學途中可不可以不要拉著我的袖子?」她卻露出一副淚水幾乎要決堤的難過表情。自從那次之後,這件事就一直維持現狀了。
      我太寵她了嗎?確實是這樣沒錯。不過,我怎麼能拒絕可愛妹妹的要求呢。
      因為設定上的緣故,夏海的生理和心理都不太成熟。不過根據春姐的說法,夏海似乎只是第二性征還沒開始而已,之後應該會慢慢有所成長才對。幫助她長大應該是身為哥哥的我的責任吧。
      我們一行人天南地北地東聊西扯,一面朝學校走去,這時…
      「都~~築,早~~啊————!」
      精神百倍的打招呼聲和輕快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精神飽滿的聲音今天依舊響徹雲霄。難道她都不會覺得難為情嗎?
      我轉頭望去,設定上身為《永恆純真》裡校園偶像的神樂咲跑了過來。充滿特色的馬尾今天也元氣十足地擺蕩著。那猶如新雪的晶瑩肌膚一直都很美,再加上她已經擺脫病魔糾纏,現在看起來也健康多了。就連剛才道早的聲音,也像是什麼封印解除了似地充滿霸氣。
      咲跑到我面前行了個舉手禮,一邊說了聲「嗨!」,一邊擺出打招呼的模樣。
      「早啊,神樂同學。今天也很熱呢。」
      「早,神樂姐姐。」
      「早,小咲。你一大早就很有精神呢。」
      理惠、夏海、春姐分別道了聲早,於是咲也精神抖擻地回答:「大家早!」
      「早,你今天也很有精神呢。」
      我也打了聲招呼。天氣這麼熱,也許我有點懶散吧。
      「那還用說!天氣這麼好,又這麼舒服,身體感覺又很輕盈,真想乾脆蹺課出去玩呢。」
      喂喂,模範生,怎麼可以說這種話呢。如果可以,我也很想蹺課去玩啊……不,其實我比較想關在家裡的冷氣房裡。
      咲並沒有蹺課跑去玩,而是自然而然地混在我們之間,一起朝學校前進。只不過短短的時間,咲已經融入我們之中了。
      雖然看不太出來,不過最近咲有兩個地方變了。
      「啊,有貓耶。」
      說完,她便跑到蹲坐在路邊摩托車座位上的小貓面前,從裙子口袋拿出銀色的小型數位相機拍了起來。她一按下快門,閃光燈就跟著一閃,小貓當然被嚇得趕緊逃跑。
      「怪、怪了……閃光燈的設定變成預設值了……」咲疑惑地歪歪頭。
      其中一點就是她開始對攝影有興趣,數位相機似乎是最近拜託她父親買的。至於她的技術就跟剛才一樣,好像常常會因為粗心大意而搞砸。
      「神樂同學,你每天都到處拍呢。」
      「嗯,很好玩喲。」
      聽見理惠感佩地這麼說,咲也喜孜孜地如此回答。
      我之前也問過她同樣的問題,
      「應該是因為病好了之後,整個世界看起來就像是變了一個樣吧?我以為自己會死的那段期間,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動,後來才發現世界原來這麼美。所以我好想把這個美麗的世界拍下來,雖然這個念頭只是模模糊糊的。」
      當時她是這麼回答的。按照遊戲裡的結局,咲的病痊癒時的確說過「原來世界這麼美」,或許是這部分影響了她現在的舉止吧。
      不管怎麼說,我也很樂見原來沒什麼嗜好的咲找到自己的興趣。她似乎每天都會把數位相機帶在身上。我不太喜歡讓人拍,所以目前為止還沒給她拍過。
      除此之外,她還有另外一點也變了。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沉迷於攝影而變得比較忙碌,現在的咲對我已經沒有那麼積極,不會像以前那樣在其他人面前挽著我的手了。這是因為發覺這麼做不太正常?還是因為我們不是男女朋友,所以不好意思這麼做?
      或許只是單純因為現在很熱的緣故。
      自從奇跡似地與她們重逢後,已經過了將近一個月。不過,要瞭解她們當然沒那麼簡單,而我也不可能突然間就弄清楚自己真正的心意。至於要給她們的交代,我目前還沒能找到答案。
      她們對我說「不用急,現在這種關係也不錯啊」或是「現在光是能夠再見到你,我們已經很滿足了」,簡直是太體諒我了。雖然我自己其實無法接受,但我目前確實還找不出答案,所以也只能接受她們的好意了。
      直到現在,我仍不認為自己配得上她們,甚至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努力讓她們喜歡上我。看來我必須繼續加油才行。
      「小武,不要擺這種表情嘛,快點走吧。」
      「武紀,一大早就傷腦筋有什麼好玩的。」
      理惠與咲分別回頭望向我,對我如此說道。
      「啊啊,我知道啦。」
      結果我放棄去想這些現在根本不可能理出頭緒的事情,決定先一邊跟她們聊天,一邊沉浸在一塊兒上學的快樂時光裡。
      
      走了一會兒,我們來到下坡,終於可以看見學校的大門。今天也有兩位老師在那兒露出炯炯目光。距離上課還有二十分鐘,況且我們的儀容也很整齊,其實不必擔心會被老師叫住。
      我們從大門走進學校,穿越運動場旁的小路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年級專用、四層樓高的第一校舍,以及三年級專用、同樣是四層樓的第二校舍。春姐和夏海要在這兒跟大家道別了。
      「阿武,要好好念書喔?千萬不可以打瞌睡。」
      這時也只能回答我會好好加油了。遵命。
      「沒問題的,我會隨時看著他!」
      咲自信滿滿地如此宣言。難怪上課時偶爾會覺得有人在看我,原來就是你啊。
      「拜拜,哥哥!」
      「阿武,拜拜。今天要一起回家喔。」
      夏海和春姐揮了揮手,然後離開了。由於四周有不少其他學生,讓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唉唉,她們這麼坦率地對我,的確讓我覺得很開心,不過這也未免太露骨了吧。
      我目送春姐與夏海的背影離去,然後和理惠跟咲一塊兒穿越兩棟校舍之間,朝裡頭走去。二年級的校舍就在後頭。
      我們抵達二年級專用的第三校舍,走進大樓入口。進入校舍後,我們一邊感受著室內獨有的氣氛,一邊在鞋櫃那兒換上室內鞋,然後一起走上三樓,這時教室在對面的理惠也要離開了。
      「我先走了。神樂同學,小武就麻煩你囉。」
      理惠雞婆地丟下這句固定臺詞,然後離開了。我有什麼好麻煩的?不過說實話,其實我有點開心,又有些難為情。
      「那就麻煩你配合囉,走吧,武紀。」
      「好。」
      我們朝與理惠相反方向的教室走去。
      我們走進教室,和已經到的同學互道早安。
      「早!」
      「早!」
      「早啊。」、「早!」
      好好加油吧,希望今天也是幸福的一天。
      就這樣,普通的學校生活一如往常地揭開序幕。
      
      「戀愛成功之樹?」
      這句話從耳朵鑽進我還沒睡醒的腦袋裡。這應該是咲的聲音,真是可愛。聽見她的聲音,我朦朧的腦袋逐漸清醒。原本因為睡著而遺忘的悶熱,這時又重新回到我的記憶。滿身大汗真不舒服。
      我坐直身子,睜開眼睛。四周的同學圍成一個個小圈圈,聊著「路上要去哪裡玩?」
      等放學話題。
      我往旁邊望去,男女共四人的一群同學以我隔壁的伊藤友紀為中心,正開心似地聊著天。進入下學期後,全班換了一次座位,而我也從教室後方窗邊的精華地段,搬到了教室中央這個容易被老師看見的危險地段,不過友紀依舊坐在我隔壁。
      「啊,早啊,武紀。」
      咲似乎發覺我醒了,我朝她望去,她那水汪汪的眼睛也看著我。
      「嗨,早啊。呃……我是不是整堂古文課都在睡?」
      「你睡得看起來很舒服喲。」
      我記得第六堂課才開始,我就馬上遭受睡魔的侵襲。遊戲裡常有些課被形容成名為誦經課的搖籃曲,感覺正是這樣沒錯。
      我勉強打起精神,一直聽到上課途中老師在解說期中考重點的部分,不過在那之後就沒印象了。
      「你睡得挺熟的嘛。嗯,雖然我打從一開始就睡了。」
      小圈圈的其中一個——高橋愛子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插嘴打斷了我們。她老是一副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模樣,不過她本人的說法是「我本來就長這樣,少囉唆」。她這副不良少女的樣子原本讓人很難親近,不過自從咲那次住院之後,她似乎改變了很多,也因此容易親近多了。我們以前本來沒什麼交集,但是經過某次事件後,現在我們已經成為常常在班上聊天的朋友了。那頭流瀉在背後的漆黑秀髮看起來格外妖豔性感。
      「來個人叫醒我嘛。」
      「古文課不是睡眠學習的時間嗎,醒著和睡著都一樣啦。」
      高橋毫無愧疚之意,慵懶地揮了揮手,活像是在撥開蜘蛛網,一副就算醒著也沒用的模樣。其實我很想乖乖上課的……
      「我有做筆記,想看的話就看吧。」
      坐我隔壁的伊藤友紀說著,然後遞出筆記本。我朝一旁望去,這才發覺銳利的目光直盯著我。雖然她留著一頭短髮,給人一種成熟的印象,但她其實是個擁有驚人身體素質的女孩,既健康又苗條的身材非常耀眼。
      「謝、謝謝。」
      「不用謝。」
      我滿懷感激地收下筆記本。不過說實話,反正你坐在我隔壁,為什麼不乾脆叫醒我呢?
      雖然解釋起來很麻煩,不過她的的確確是屬於現實世界的人。她透過和我投影《永恆純真》的同樣力量,讓她自己化身為《永恆純真》女主角之一的「明石葵」。
      由於我的設定牽動了她的設定,破壞了她的生活,因此一開始她十分怨恨我。不過經過一番波折後,最後她選擇原諒我。再加上她坐在我隔壁,於是我們常常聊天,而理惠和咲、春姐和夏海不在時,都是由她來照料我。
      我重新設定《永恆純真》時,已經避免牽連到「明石葵」這個角色,因此她完全依照自己所設定的長相和能力,變成了一個現實世界的人。
      「我一直有種感覺,伊藤同學是不是對武紀特別好?」
      看見友紀借我筆記,佐藤翔也便吐槽了起來。他是我屈指可數的朋友之一,同時是一個重度阿宅。話雖如此,但他並未脫離學生社會的常軌,乍看之下就只是個普通人而已,真是個不可思議的男人。他每次一開口就停不下來,不過有時說起話來滿有意思的,因此在班上或別班的朋友還算不少。但是,班上能陪他聊阿宅興趣的只有我一個,因此常常和我在一起攪和,這就是我們之間的關係。
      「並沒有。我只是把筆記借給認真念書的同學吧。」
      友紀看起來有些急躁,出言反駁翔也方才那番話。
      「才怪,他哪有用功,根本在睡覺不是。」
      「我只是讚賞他有心彌補的態度。」
      「就算上課的時候把他叫醒,我也懷疑他會不會乖乖上課。」
      友紀和翔也並不理會我和咲,自顧自地鬥起嘴來。
      最近翔也把友紀當成了捉弄的對象。或許是因為友紀生性認真,而且有些方面少了點一般常識,所以捉弄起來很有成就感吧。
      「先不管這個,你們剛才在聊什麼?」
      友紀和翔也的搞笑看起來沒有停止的跡象,於是我催促他們繼續方才的話題。
      「啊,佐藤說他聽見一個有趣的傳聞。」
      咲說得一副喜孜孜的模樣。看見咲興致高昂的樣子,我也跟著有了興趣。
      「什麼傳聞啊。」
      聽我這麼一問,翔也仿佛久候多時似地乾咳兩聲,然後說了起來。
      「附近不是有個公園嗎?那裡不是有棵很大的樹嗎?」
      「公園?學校附近的公園嗎?」
      「沒錯。」
      那裡有什麼大樹嗎?雖說的確有座公園沒錯,不過裡頭只擺了幾張長椅,甚至連像樣的遊樂設施都沒有,所以我只記得是個冷清的公園而已。
      而且那座公園啊,還是咲和理惠曾經消失的地方。一想起那裡,我的心情就有點複雜。我抱著這種心情朝咲看去,咲大概也有同樣的感覺吧,於是對我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複雜表情。
      「根據傳聞,只要在滿月之夜把喜歡的人叫來,在那棵樹下告白的話,戀愛就一定會成功。而且連零星的經驗談都出現了呢。」
      我好像在哪裡聽過這種說法。似乎在某款遊戲裡有這樣的設定,不過記憶中類似的遊戲太多,我根本沒辦法縮小範圍。
      「事情都傳開來了,這樣一來約人出來的時候,對方不就馬上知道是要告白了嗎?被約的人也是抱著會被告白的打算去的吧?這樣根本不用看就知道結果了啊。」
      高橋似乎打從心底覺得不爽,扭動著不悅的表情,說出非常現實的尖銳吐槽。要是戳破這點,有很多遊戲可就無法成立了,所以拜託你高抬貴手吧。
      「別這麼說嘛。《細語手劄》這款遊戲裡也有一樣的設定,所以我有點興趣呢。」
      這麼說來,《細語手劄》的確和這傳聞一模一樣,都是在滿月之夜的樹下告白沒錯。
      「……噁心。又不是我家的老哥……」
      高橋不悅的表情垮得更難看了,一副完全失去耐心的模樣。這傢伙有哥哥嗎?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接下來才有意思呢。似乎有某個女生被一個不太熟的男生邀去那棵樹下。」
      「拜託,怎麼會有人去啊?」
      高橋有些不耐煩地吐槽。依常識來說確實是這樣沒錯,不過翔也完全不加理會。
      「結果真是太神奇了,聽說被告白的人馬上喜歡上對方。這種奇跡真棒。」
      「棒個頭!什麼奇跡,這根本只是詛咒嘛!」
      看見翔也有些陶醉地道出心聲,高橋也不屑地說出自己的真心話,活像是在抱怨什麼奇形怪狀的食物。
      「我本來想說在滿月之夜獨處告白滿浪漫的,不過聽他這麼一說,我覺得有點可怕耶。」
      咲的神情有些不安。自己的感情被別人任意操弄的確很可怕,不過我的所作所為其實也差不多,心裡還滿有罪惡感的,所以也不方便多說什麼……
      「嗯,對了。咦,有人要跟你告白的話,記得還是別去那個公園比較好,要不然會讓對方覺得自己有機會。」
      「用不著擔心的,小愛。」
      這兩個人的感情,什麼時候好到直呼彼此的名字了?以前的事簡直像沒發生過一樣,不過能融洽相處總是件好事。大概是高橋最近圓融不少的緣故,班上最近也相當平靜。
      「因為啊,我已經有武紀了。」
      ……咲紅著臉,忽然惹人憐愛地如此說道;就算把話題拋給我,我也不曉得該怎麼回答啊。雖然很難為情,不過斜眼瞥見她那可愛的模樣,我的心馬上便被深深吸引。
      「嗚哇——!好閃啊————!」
      翔也摀著臉,誇張地大喊起來,於是我馬上回過神。這麼丟臉的事,拜託你不要大呼小叫好嗎?
      我害怕地環顧四周,發覺幾個同學冷眼直盯著我。
      在遊戲設定中,咲原本有一個非官方的粉絲俱樂部,不過在重新設定時,我應該已經把這個選項取消了才對。但是,即使沒了這項設定,這些咲的粉絲仍然開始形成一個社群。雖然他們人數很少,也沒有告白還需要經過認可那些類似軍事組織的誇張行徑,不過我還是會被瞪或阻礙。這難道是因為咲實在太可愛、太楚楚可憐了嗎?看見這種現象,我不禁產生一種錯覺:他們之前會被放進粉絲俱樂部會員的設定裡,說不定是一種必然的結果?雖然這聽起來只像是我為了之前連累他們而自我開脫的藉口。
      不出所料,原本身為咲的粉絲俱樂部會員的那些同學,這時一邊嘖了幾聲,一邊惡狠狠地瞪著我。雖然我享受著奢侈的幸福,不過這樣刻意咂嘴給我看,真的很傷人耶。
      正當我如此心想,教室的門便馬上打開,導師走了進來。
      「抱歉抱歉,我遲到了。那就開始開班會吧。」
      如果老師早點到,我就用不著遭人白眼了。不,說不定這都怪我自己,誰叫我要提這個話題。我居然把這種沒道理的怨恨遷怒在導師身上,還是算了吧。
      班會平安落幕,方才以我和咲為中心的詭譎氣氛也散去,時間來到了放學時刻。咲從桌子裡取出課本,然後拎起書包站了起來,走過來向我打招呼。
      「那我去參加衛生股長的活動囉。」
      她似乎又要去參加打掃活動了。自從病好了之後,她參與活動的意願更積極了。學校好像比以前乾淨多了,這應該不是我的錯覺吧。
      「好,夏海就麻煩你了。」
      「收到。我們今天應該是同一組,我會幫你摸摸她的頭。替我跟秋原同學打聲招呼喔。」
      咲精神飽滿地拎著書包走出教室。
      高橋和翔也也已經和我道別,老早就離開了教室。
      以前每到放學時間,我總是追著咲跑,不過現在所有人的劇情都結束了,所以我已經沒有必要纏著咲,現在大多和理惠跟春姐一起回家。這是因為理惠原本就沒有參加社團,而春姐也因傷無法參加,現在也一放學就回家的緣故。每個人都各自歌頌著自己的青春。
      我將所有課本收進書包,正準備起身的時候。
      「佐藤剛才說的,你有什麼看法?」
      隔壁的友紀罕見地面帶疑惑,對我如此說道。她環抱雙臂,肩膀上掛著竹刀袋,不曉得在思考什麼。
      她是指戀愛成功之樹的事情嗎?
      「剛才翔也說只要滿月之夜在公園的大樹下告白就會成功,這讓我聯想到《細語手劄》呢。話說回來,除了這款遊戲以外,我現在也想不到其他遊戲了。」
      《細語手劄》是很久以前曾風行一時的戀愛模擬遊戲,玩法是在一二年內提升男主角的數值,並與其他女主角培養感情。相較於現在將焦點放在劇本的戀愛冒險遊戲,《細語手劄》重視的則是系統上的趣味性。
      當初發售時,我因為不太好意思,結果並沒有跑去買這款遊戲。但在我把《永恆純真》破關後,翔也居然罵我:
      「啥?你沒玩《細語手劄》?開什麼玩笑。你這樣有資格討論《永恆純真》嗎?」
      翔也很難得這麼大發雷霆臭駡我,而且強力推薦一定要玩這款遊戲,再加上價格也降了下來,於是我也去買了一套。我在毫無先入為主的觀念下試著玩了玩,結果發現這款遊戲十分有意思,不知不覺中就全破了所有女主角的路線。
      雖然遊戲裡的高中生活只有短短三年,不過畢業前的校園生活充滿了繽紛的青春時光,是款有淚有笑的好遊戲。
      我記得翔也說過「對我來說,這是美少女遊戲的始祖」。
      「我沒去過這附近的公園,真的有那樣一棵樹嗎?」
      升高中之後,我就很少去那座公園了。
      在我還沒轉學,還在念幼稚園的時候,也只有去過那公園一次而已。我記得那時候……
      怪了?以前好像真的有棵樹……腦海裡模模糊糊有個印象,那座公園裡似乎真有一棵大樹,就像是《細語手劄》裡那棵大樹一樣。
      可是……
      「至少我上次去的時候,並沒有那樣一棵樹啊。」
      只要我的視覺神經沒出什麼大問題,那我應該沒有看錯才對。咲和理惠當時就是在那兒消失的,我當然不可能忘記。
      就算以前真有那麼一棵樹,現在應該也被移走了吧?
      想到這裡,我忽然有個異想天開的念頭。
      「該不會是有人希望《細語手劄》出現在現實世界吧?」
      要是同一所學校居然有三個人實現了這種願望,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這種可能性應該很小,畢竟佐藤都把《細語手劄》這款遊戲說出來了。就算真有人這麼做,至少那個人的設定並不會因為遊戲本身沒消失而產生矛盾。」
      友紀搖搖頭,否定了我的推測。
      這麼說也對,在友紀的設定裡,《永恆純真》這款遊戲並沒有消失。她的設定是將自己憧憬的物件「明石葵」投射在身上,而且也沒設定讓劇情成真。說到因此產生的矛盾,也就是不自然之處的話,也只是出現一個很像「明石葵」的人而已。友紀雖然擁有超乎常人的身體素質和封印靈魂的超能力,但只要小心行事,應該也不會被發現吧。而且她身上的制服,也不同于《永恆純真》裡前衛的設計。
      如果像我的設定那樣,讓所有角色都登場,而且讓劇情成真、自己也成為男主角的話,遊戲本身和相關資訊就不應該繼續存在,要不然就太不自然了。所以當時,跟遊戲有關的訊息全都從這世界消失無蹤。
      這些都是友紀和我推測出來的共同見解對於將《永恆純真》投影在現實世界的那套郵件系統所帶來的奇跡。
      「也就是說,那棵樹可能是為了美化景觀才種的。」
      雖然這麼說沒什麼夢想,不過這是我能想出最符合現實的理由了。
      「可是,我總覺得那個傳聞不太自然,你的看法呢?」
      友紀似乎仍無法接受,於是露出詢問的眼神,徵詢我的意見。
      「不自然嗎?這類傳聞本來多少都會有些突兀吧,像是向鎖頭祈禱,或是魔法之類的,還有情人節的風俗習慣也是,這些都很類似吧。」
      「是我多慮了嗎?這年頭還向樹木祈求戀愛成功,也未免太露骨了吧?這類傳聞裡的手法和步驟,不是應該更謹慎、更輕描淡寫才對嗎……」
      聽她這麼一說,讓戀愛成功的魔法似乎的確沒這麼招搖,比較像是些小道具的用法之類的。我不得不承認戀愛成功之樹確實太招搖,而且真要說起來,只要祈禱就能實現願望這種簡單的程式,的確也相當可疑。
      「……要不要直接去調查一下?」
      看來友紀似乎很在意這不自然的傳聞,於是向我提出這個建議。
      反正我也沒事,調查看看或許挺有意思的。
      「……我本來是這麼想沒錯,不過這樣對她們倆不太好意思,還是別邀你了。我一個人去就好。」
      她們倆?我不曉得友紀這話是什麼意思,於是隨著她的視線望去,沒參加社團的理惠和因為手肘在養傷而暫時向社團告假的春姐,這時在走廊上偷看著我們,露出一副「一起回家吧」的眼神。
      友紀之所以說要獨自去調查,看來就是因為這個緣故。話雖如此,這麼客氣也未免太見外了吧。
      「那乾脆我們四個一起去吧?」
      「……這樣好嗎?」
      友紀不知所措地徵詢我的意見。
      「只要你同意,我是無所謂啦。」
      「是嗎……很久沒跟你們一起行動了,那就讓我加入吧。」
      於是我們來到走廊,和理惠他們打聲招呼會合。聽見我建議一起去看公園那棵樹,兩人也欣然同意。
      理惠、春姐、友紀再加上我,一行四人朝公園前進。我抬頭一看,秋高氣爽的天空映入眼簾。大概是因為下午開始吹起風,雖然溫度很高,不過蓄積地面的熱氣也緩緩散去,總覺得現在的感覺舒服多了。
      我們在住宅區走了一會兒,還沒看見公園,那棵大樹的上半部便映入眼簾。
      接著我們抵達公園。這座公園寬約二十公尺,大小算是普通,不過正中央種了棵大到就算不願意也不得不看見的超大闊葉樹,巨大到幾乎覆蓋了整座公園的腹地。現在是九月底,也差不多是楓葉的季節了,這棵樹卻像是要與時間唱反調,長滿了茂盛的綠油油樹葉。
      直截了當地說,這棵樹根本不該種在這個遊樂設施被撤除、只擺著幾張長椅的公園。
      說實話,我甚至懷疑這裡的環境養不養得活這棵樹。更進一步來說,這棵樹根本會遮掉陽光吧?附近的獨棟住戶一定覺得很傷腦筋。
      「哇,好大喔!像是有個屋頂一樣。」
      「就是說啊。沒想到公園裡有這麼大的樹,好誇張喔。這是什麼時候種的呢?」
      大概是被這巨大的樹木深深吸引吧,理惠的情緒十分高昂,馬上和春姐走向樹的中央。這也難怪,看見這麼大的樹,的確會讓人覺得很興奮。
      我定睛望向她們前方,樹幹下佇立著一個女孩,身上的制服並不是我們學校的,而是隔壁平乃沼高中的制服。
      「這是《細語手劄》裡的樹……嗎?」
      和我一起留在原地的友紀似乎很訝異,忍不住在我身旁說道。
      「的確很像……」
      看見這與四周格格不入的大樹,的確讓人懷疑是不是從遊戲中投影出來的。不,既然都相似到這種地步了,說不定連我們的推測都……
      「雖然無法置信,不過看起來不會錯了。公園的細節部分雖然有些不一樣,但是說到這附近的公園,應該就只有這裡了吧?既然如此,如果要依照設定讓樹出現,也只有選擇這裡了。」
      我望向身旁的友紀,她右手抱著竹刀袋,左手托著下巴陷入沉思。
      她說得沒錯,這棵樹是投影出來的可能性比較大。
      我六月來公園時,這裡可沒有這樣一棵樹。距離那時只不過短短三個月,如果說這麼大的樹是移植來的,那也未免太不自然了吧。
      我感覺世界起了變化。雖然我也曾改變過世界,但還是覺得心裡有些發寒。
      「可是,如果真是這樣,翔也還記得那款遊戲不就不太自然嗎?」
      「如果設定上跟我之前一樣,遊戲本身就不會消失。一切都要看當初是怎麼設定的,翔也之所以還記得,應該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也就是說,這次的設定就和友紀一樣,只是讓女主角投影到設定者身上而已嗎?
      「真要說起來,其實我不懂為什麼要連這棵樹都投影出來。或許對方只是想體驗一下氣氛吧。」
      「不,等一下。連這麼重要的樹都投影出來了,應該也代表整個遊戲世界都投影出來了吧?翔也之所以還記得那款遊戲,應該是因為設定之類的原因……」
      「……這我就不清楚了,畢竟這不是我設定的。如果說佐藤就是設定者的話,那我倒也不覺得意外。」
      翔也是設定者?原來如此,這樣一來的確很合理。
      話雖如此,根據我最近對他的觀察,看起來並不像有這麼一回事。而且在學校裡,我也沒看見《細語手劄》裡的人物出現。
      「反正無論如何,既然這棵樹是從《細語手劄》投影出來的,那就應該沒什麼好擔心了。關於這棵樹的傳聞只不過是謠言罷了,我可沒聽過這棵樹有什麼操縱人心的力量。」
      儘管友紀這麼說,但是對於這棵來路不明的樹,我就是怎麼也無法抹去心頭的不安。
      是我想太多了嗎……?
      「不過,除了我們以外,其他人都以為這棵樹原本就存在。所以,這遊戲應該是在我們之後才投影到現實世界的吧……?」
      友紀低著頭像是在沉思一樣,一面如此喃喃低語。
      「是這樣嗎?」
      「我也沒有證據。不過,那時我雖然被你的設定牽連,但還是保有自己的記憶。考慮到這一點,會有這種結論應該也不奇怪吧?而且秋原同學和春海學姐也跟我們一樣,之前根本不曉得有這棵樹。先不管現實如何,根據遊戲設定,她們應該已經在這裡住了十年以上了。」
      對於我的疑問,友紀並未望向我,而是直接說出自己的見解。
      「或者是因為,原本需要藉由改寫記憶來抑制的矛盾,很有可能因為改寫而更加嚴重,所以我們的記憶才沒被改寫。」
      「說到這個,你之前也這麼說過。」
      友紀感佩地點了點頭。
      更加嚴重的矛盾嗎?理惠和春姐她們,會因為這裡出現《細語手劄》裡的樹而傷腦筋嗎?還是會發生其他事情?
      「可是,真要這樣說的話,你的力量也可以說是違反物理定律啊……」
      「嗯,這麼說也沒錯……」
      說到這個,其實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不過老是沒機會問。現在是個好機會,我就趁機問問吧。
      「對了,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不是說把明石的能力投影到了自己身上嗎?『我現在也有特殊的力量和封印妖魔的能力,雖然這些在現實世界裡應該派不上用場。』你曾經這麼說過吧。」
      而且事實上,這些能力的確存在于友紀身上。
      那是一種降妖伏魔的力量,一種封印、切割、排除靈體的力量。
      那是一種絕不可能存在于現實世界,只能存在於遊戲裡的奇跡超能力。
      「先不說你那超人的身體素質,那些超能力在現實世界根本派不上用場吧。」
      「因為要完完全全化身為明石,那些能力是不可或缺的,所以我才會這麼設定,跟派不派得上用場沒什麼關係。我嚮往的是『明石葵』的一切。」
      難得看見友紀臉紅到耳根都紅透的模樣,或許她在害羞吧。
      「喂,小武!你在發什麼呆啊!快點過來啦!伊藤同學也是!」
      我望著友紀有些害臊的模樣,這時理惠出聲叫我們。看來我們剛才聊得太起勁了。
      「我問了一個怪問題,抱歉。」
      反正又不是有什麼危險迫在眉睫了。
      「我們過去吧。」
      「不了,我要繼續待在這裡。我想從這兒再看看這棵樹。」
      「為什麼。」
      「總覺得其他遊戲裡也有這樣一棵樹……我要先把整棵樹的樣貌記在腦海裡。等我看夠了再過去找你們。」
      其他遊戲裡有這種樹嗎?在很多遊戲裡,樹木本身就是一種奇跡的象徵,不過這棵樹特別教人印象深刻。
      我拋下獨自佇立的友紀,朝理惠和春姐身邊走去。仔細一看,理惠和春姐似乎在跟別所學校的女生說話。
      「那我先走了……」
      我來到樹下時,那女孩已經和理惠她們道別,從和友紀相反的出口離開了。美麗的秀髮飄揚,反射了枝葉間射下的陽光。不知為何,這副景象在我腦海中留下了印象。
      「她是誰?」
      我很好奇,於是問了問理惠。
      「不知道耶?」
      沒想到她居然如此回答。明明不認識,真虧她們能和其他學校的學生聊天。
      「她告訴我們很多關於這棵樹的事情。聽說有個有趣的傳說呢。」
      「是喔?什麼傳說?」
      我想只是些無謂謠言的延伸吧,不過能看見理惠開朗笑容的話,那可就太有眼福了。
      「據說有一對情侶……」
      理惠喜孜孜地說了起來。
      「從前啊,有對情侶在這棵樹下互許終身……」
      理惠轉述的這個傳說,的確像是曾在某款遊戲裡出現過的情節。
      我明明還記得劇情,卻想不出那款遊戲叫做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把名稱忘得一乾二淨了。不過如果聽見那款遊戲的名稱,我一定會說:「對對,就是那個!」
      我好像記得登場人物的名字。裡面有六個女主角,我記得名字是……
      ————。————。————。小陽 理靜。神座 綠。————。
      ……這是怎麼回事?
      我的記憶好像被蟲啃過一樣,總覺得這種形容真合適……
      我明明記得,可是其中一部分完全想不起來,感覺好詭異。我明明記得一部分劇情,卻怎麼也想不起人物的名字、長相和聲音。
      這種感覺和只是一時之間想不起遊戲名稱完全不同,而是腦袋在拒絕想起這件事情。
      我試著努力回想,結果詭異的作嘔感逐漸侵蝕體內。
      「————————!」
      我突然有種想吐的感覺,就像是劇烈暈船一樣。
      我不由自主地摀住嘴巴,以免真的嘔吐起來。這時我雙腿一軟,不知不覺間已經跪了下去。
      我愈是想要理出什麼頭緒,想吐的感覺便愈是強烈。
      「小武?」
      「阿武?」
      儘管她們擔心似地喊著我,聽起來卻像是遠處傳來的回音。
      我停止思考,努力放棄回想,於是方才的作嘔感完全平息下來。我深呼吸,確認自己身體有沒有異常。
      「……抱歉,我沒事,只是有點不舒服而已。」
      我總算恢復到可以發出聲音了。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打起精神,試著再回想一下,結果果然又不舒服起來。這種不舒服的感覺,簡直像是拿攪棒攪拌自己的腦漿一樣。
      「都築,你怎麼了?」
      友紀似乎也因為我跪在地上而擔心,不知何時已經來到我身邊。
      「阿武,你的臉色好蒼白喔。是感冒了嗎?糟糕,我們趕快回家吃藥……」
      春姐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似乎很傷腦筋,又開始瞎操心起來。
      「我沒事啦。你看,我已經恢復精神了。」
      我挺直腰杆,讓她知道我很有精神。我並不是在逞強,而是真的已經沒事了。
      「彎一下腰好嗎?」
      我也沒多想,聽春姐的話彎下腰去,結果她馬上將額頭貼了上來。她的嘴唇好近,美麗的唇瓣幾乎將我吸了過去。呃,我怎麼一點進步都沒有!我難為情起來,趕緊從春姐身旁移開。
      「好像沒有發燒……」
      春姐伸手摸了摸自己額頭,稍微安心了一點。
      「我真的已經沒事了。如果身體再不舒服的話,我會馬上回家的。」
      在朋友面前讓春姐這樣量體溫,讓我感到自己羞得臉頰急速漲紅起來。
      春姐似乎還在擔心,不過我又沒有發燒,再加上我也堅稱自己沒事,因此春姐似乎也說服自己放心了。
      我望向理惠,她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樣。
      我記得這表情代表……
      「秋原同學,你該不會是在羡慕吧?」
      友紀代替我說出內心的想法,玩過遊戲的人果然不一樣。
      「咦?哪、哪、哪、哪哪哪有,怎怎、怎、怎麼可能!」
      理惠的語言機能又故障了。她還是老樣子,不曉得怎麼應對別人突如其來的發言,又出現了這種有趣的反應。
      看見理惠一如往常的反應,我安心了不少。結果,我將打從剛才就感到的不安都壓了下來。
      雖然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不過沒必要特地讓理惠和春姐操心。
      至於友紀,就在要回家的時候跟她提一下吧。
      
      在公園聊了一會兒後,我們離開公園,和友紀告別。
      我向她轉述剛才那棵樹的傳說。
      「內容這麼模糊,我也不是很清楚……腦袋裡有太多款類似的遊戲了。」
      這是友紀的回答。說不定她並沒有玩過這款遊戲,又或者是因為玩過太多遊戲,所以無法縮小範圍?
      其實我也一樣,總覺得詳細部分模模糊糊的,沒辦法好好解釋清楚,就連遊戲的名字也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話雖如此,由於友紀說她會注意《細語手劄》之外的可能性,所以就先到此打住吧。
      我也告訴友紀,只要在學校發現什麼不對勁,就會轉告她。
      我一面想著這些,一面和理惠、春姐三個人一起走著,然後來到了目的地。
      出現在眼前的是常見的中型食品超市,來這兒當然是為了買晚餐的材料。
      今天似乎是理惠代替父母做飯的日子,她已經在附近的冷藏庫物色要買什麼肉了。她選了兩盒肉,兩隻手各拿一盒秤起了重量。
      「阿武,今天想吃什麼?」
      身旁的春姐看也沒看商品架,一如往常地這麼問我。
      在這同樣來買晚餐材料的人群中,如果穿著制服說出像是新婚夫妻的對話,應該會招來旁人的目光吧,不過我並不在意。這一定只是錯覺,只不過這點程度的對話,在現實世界裡怎麼可能引人矚目,也不可能會招人怨恨,當然也不會有人在背後說閒話……應該吧。
      似乎是因為醫生說春姐的手肘已經康復到可以做菜,所以她簡直是手癢得不得了。雖然離重拾網球拍還有段時間,不過她毫無疑問地正在好轉。這對我而言十分開心,真想向主治醫師和盡心盡力的社團指導老師道謝。
      那麼,晚飯要吃什麼呢……
      「咖哩如何?」
      做咖哩應該沒什麼問題吧。如果是自己一個人住,總是會不小心煮太多,所以老是讓人猶豫該不該煮。如果煮了,要不就是放到餿掉,要不就是最後忘在冰箱裡。

      不過我們家有三個人,根本沒必要擔心這些。
      「咖哩啊。這裡有賣薑黃、孜然和香菜嗎?」
      我一時之間不曉得春姐在說什麼,但馬上想到這些是用來做咖哩的香料。真不懂這時候為什麼會迸出咖哩香料的名字,姐姐,難不成你打算連香料都自己動手做嗎?
      「調味料專區應該有吧?」
      理惠似乎挑好肉了,回來後理所當然似地如此回答。
      「等等,理惠,拜託你不要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好嗎?春姐,只要用咖哩塊煮就好了啦。」
      「可是,人家好想讓你好好吃一頓超美味的咖哩……我可是很有自信喲。」
      春姐露出寂寞的神情,稍微低下頭,飄起眼神望著我。春姐完美地運用她可愛的模樣,看見她這副神情,我的腦袋不曉得分泌了什麼東西,整個思緒無法集中,想不出該怎麼拒絕。這根本已經等於狡猾的領域了,這對姐妹真是恐怖。
      嗯、嗯,我當然對於春姐連香料都親手做的咖哩很有興趣。
      「如果春姐真的很想做的話,那是無所謂啦……
      「嗯,我要為了阿武做一頓超贊的咖哩!你好好期待吧。」
      春姐說完,便露出一副喜形於色的模樣,一邊從身後的陳列架交叉路口右轉,消失在通往調味料專區的路上。我也只能和理惠一起目送她離去了。
      「小武,你真寵春姐。」
      我望向一旁的理惠,她笑著吐糟我,一副拿我沒轍的訝異模樣。別這麼說,這只是因為我有了身為弟弟的自覺,至少我自己希望是這樣。
      「看見她那副表情,要是拒絕的話,我可能會被罪惡感折磨一個禮拜吧……
      「春姐對小武啊,有她孩子氣的一面呢。應該是因為可以毫無顧忌地向你撒嬌吧?」
      其實撒嬌的應該是我才對。畢竟幾乎所有家事都是春姐負責,而且只要我要求,春姐都會毫不考慮地接受。儘管我覺得用不著做到這種地步,但春姐說「照顧阿武是我的生存意義」,讓她這麼一說,我根本無從反駁。其實我反倒希望自己能照顧春姐……
      「說到這個,我們來這裡之前,小武是怎麼解決三餐的?」
      理惠所說的來這裡之前,應該是指她們從遊戲出來之前吧。
      「我都自己煮啊。煮飯、打掃、洗衣,我都一手包辦。我回這裡之前都住在親戚家,那時候他們教了我很多。不過伯母、伯父都很少回家,所以實際上的師父其實是我表妹。」
      「唔,我心目中的小武完全不會做家事呢。洗衣服的話泡沫會從洗衣機滿出來,掃地的話會弄壞東西,做菜的話都用目測決定鹽和砂糖的分量,所以味道都很恐怖……
      這是指遊戲裡的男主角「真田正樹」吧。我記得男主角做家事的能力的確很糟。可怕的是他的能力不只是零分,而是負分。
      只要按照說明書操作,洗衣機就會順利運轉;只要小心一點,吸塵器也不會弄壞東西;做飯也一樣,只要按照食譜,就算稍微弄錯「鹽少許」的分量,味道也不至於走樣得太離譜。包含男王角「真田正樹」在內,那種有能力煮出破壞性料理的女主角,還有打掃完反而會變得更髒的女主角,的確存在於遊戲裡。對於這點,我也只能懷疑她們的思考回路上,是不是裝上了什麼未知的電容器。
      「我們明明是青梅竹馬,卻沒辦法共用回憶,讓我覺得有點寂寞呢……
      理惠這句話真令我難過。不只是我和理惠,其實春姐和夏海也一樣,我們之間的記憶的確有許多不一致。
      我當然不可能知道她們記憶的全貌為何,不過理惠記憶中的「真田正樹」應該已經被迫由我取代。也因為如此,過去的真田正樹和現在的我應該有許多差異,所以理惠有時會根據以往的記憶,而不知不覺地拿我和真田正樹比較,就像現在提到的家事一樣。
      說實話,我很不甘心。這種心情或許和嫉妒對方的前男友差不多吧。
      因此,雖然只是模模糊糊的,我還是有個念頭,希望至少可以成為像「真田正樹」一樣的男子漢。對於他男子漢的力量和堅強的意志,我真的非常嚮往。遊戲男主角原本就是玩家潛在理想的投射,所以我會有這種念頭也是理所當然。
      「小武,你之前好像說過,你是大概一年前回來這裡的吧?」
      「是啊。因為我小學三年級就轉學了,然後一直在那裡念到國中,等到要升高中才回來這裡。」
      至於回來的理由,其實我自己也是模模糊糊的,沒辦法交代得很清楚。我現在覺得這其實是一種歸巢本能。
      「這也和我印象中不一樣……我記得我們一直都在一起……
      「理惠,你今天怎麼一直問從前的事?」
      自我們重逢以來,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畢竟我們是青梅竹馬,我也一直覺得還是有點樣子比較好。」
      「……其實不用勉強也無所謂啊。」
      「啊哈哈,我沒有勉強自己啦。我只是想多瞭解小武而已。」
      聽見她這麼讓人難為情的說法,一向無法臨機應變的我連一句體貼的回答也說不出口。理惠說完似乎也害臊了起來,臉頰顯得有點紅潤。
      不過不出所料,理惠果然很在意和我之間記憶上的不一致。
      方才那句話,聽起來也只像是逞強而已。
      由於遊戲設定忠實地投影于現實世界,因此我們被所有人當成了青梅竹馬,儘管我們並不是真的從小一起長大。這是因為知道自己是遊戲人物而產生的偏差。
      不過,我還是希望她們別當自己是遊戲人物,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類。難道我這種想法,證明了我在無意之間瞧不起她們嗎……
      「如果不想回答也沒關係……你是不是很在意沒有跟我一樣的回憶……?」
      「沒有啊,我不在意呀!」
      我可無法接受這種說法,理惠看起來明明很在意記憶上的不一致。
      希望有一天,我能想出辦法來解除她的不安。
      看來我得好好思考才行……
      大概是因為找到了想要的蔬菜吧,理惠站在一旁的商品架前,開始挑選要買些什麼。
      我也站在她身旁,朝她視線的方向望去,袋裝的高麗菜上貼著「限時特賣!一人限購一顆,每顆六十八圓」的標籤。
      「啊,小武,幫我買一顆高麗菜,我之後再給你錢。」
      我答應理惠,正準備拿起一顆高麗菜。
      「小……武?」
      不知為何,理惠從後頭輕聲叫我。怪了,理惠不是在我旁邊嗎?
      我回頭一看,突然有種時間停止了一剎那的感覺。
      眼前是排滿陳列架的交叉路口,中間有個陌生的女孩,身上穿著應該是其他學校的夏季制服,雙手提著超商的購物籃。
      那是一個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平凡女孩。但不知為何,我的視線一時之間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我望瞭望身旁的理惠,看起來並不像剛才有出聲叫我。她似乎沒有聽見方才的聲音,而是哼著歌在挑選一袋袋蔬菜,裡頭裝了小黃瓜或紅蘿蔔。
      是我聽錯了嗎?我還以為剛才是理惠的聲音……
      總之我決定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轉頭繼續望向蔬菜專區,就在這個時候。
      「小武……
      又傳來叫我的聲音。
      我望向聲音傳來的身後,同一個女學生站在那兒。
      該不會是這女生在叫我吧?事實上,眼前的她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她留著一頭直達腰際的黑髮,身高並不是特別高,也不是十分豐滿。她是另一所學校的高中生,身上穿的是以棕色為主色調的背心和紅色格子裙,那是我念的橫岸高中附近的平乃沼高中的制服。
      她頭上還戴著孩子氣的束髮帶,看起來不太適合高中生。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或許是綁著束髮帶的頭髮往旁邊翹吧。
      大概是因為拿著超市購物籃的緣故,她散發出一種純真又擅長打理家務的可愛感覺。
      這樣一個女孩為什麼會出聲叫我?其他學校的女孩子應該都不認識我吧,我又沒參加社團。
      「都築、武紀?」
      她居然不知所措似地喊出我的全名,看來對方的確認識我。糟糕,我又不認識她,這也未免太尷尬了。
      不過仔細一聽,她的聲音倒也不是和理惠一模一樣。剛才是因為她叫我「小武」我才會搞錯,其實她的聲音比理惠成熟一點。不過如果不注意聽的話,兩人的聲音的確相似到容易搞混。
      理惠察覺氣氛不太對勁,於是朝我視線的方向望了一眼,發覺有個陌生的女孩後,又向我露出「她是誰啊?」的神情。其實我也想擺出這種表情……
      「……我是。」
      我回答得非常含糊。這樣回答簡直等於是告訴她「我不認識你」;不過,其實我真的不認識她。
      她露出看似害怕又寂寞的神情,慢慢朝我接近。
      偶然間,綁著束髮帶的頭髮晃了晃。
      看見這一幕的瞬間,我幾乎要想起什麼,卻又無法順利想起來,這讓我十分焦急。
      「你不記得我嗎?我是佐崎惠奈啊。」
      緊接著,眼前的她老實地報上自己的名字。
      突然間,就像是過去的記憶竄了進來一樣,腦海裡急速湧現關於她的記憶,連我自己都覺得很不可思議。這種感覺與其說是回想起來,其實還比較接近靈光一閃。
      「佐崎惠奈……阿惠?」
      我一說出她的名字,她馬上跳進我的懷裡,牢牢摟住我。
      「小武!小武!小武!」
      她摟住我的背,臉埋在我的胸口,害得我動彈不得。
      而且她還哭了。我愈來愈不知所措,現在可是緊急狀況。
      大概是因為我們的舉動不太正常,周遭的視線變得像是在看什麼奇怪的東西。
      儘管我想求救,理惠卻怔在原地,甚至聯手上那袋蔬菜落在腳邊也沒發覺,只是一直望著我們。
      「我好開心……!八年不見……了呢……!原來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小武還是一樣……一樣這麼溫暖……
      她緊摟著我,邊哭邊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大概是因為驚慌失措的緣故,我的腦袋無法完全理解她這句話。
      「小武,她是什麼人……?」
      我聽見理惠疑惑的聲音。這一瞬間,摟著我的女孩似乎發覺自己現在的舉動很丟臉,於是鬆開手,急忙向後退了一步。
      「我太懷念了,所以忍不住就……對、對不起……
      她稍稍低著頭,難為情似地向我道歉。這副模樣就和她小時候一樣,非常像是她的作風。她就跟記憶中一模一樣,這種感覺教我好生懷念;雖然她的聲音變成熟了。
      「她是誰啊?……你們的感情好像不錯?」
      理惠再次問道,半瞇著眼有些不悅,看來是因為被排斥在外而生氣。
      「呃,她是佐崎惠奈。我以前住在這裡的時候,她就住在附近,我們常常在一起玩。我們從幼稚園到小學二年級都同班。」
      聽了我的介紹後,佐崎向理惠點了個頭。
      「你好,我是佐崎惠奈,以前是都築的鄰居,請多多指教。」
      「我叫秋原理惠,住在小武家隔壁。請多多指教,佐崎同學。」
      兩人彼此自我介紹,這和樂的景象讓我松了口氣。
      「那都築,你現在住哪裡?」
      「啊啊,我搬回之前的房子了。」
      面對她若無其事的提問,我也沒多想就如此回答。
      一聽見我這麼說,佐崎「咦?」地嚇了一跳,臉上開始寫滿了疑惑。
      我現在才想到,佐崎的記憶中應該也沒有理惠吧?佐崎在進幼稚園之前常常和我一起玩,所以她就算認識從小跟遊戲男主角一起長大的理惠,應該也不奇怪才對……
      以可能性來說應該沒錯。
      會受到設定影響而改變的,應該只有遊戲人物登場時的周遭和時間點,在那之前的人際關係應該不會受到干擾吧?考慮到這點,也難怪理惠和佐崎會互不相識了。
      不過,這樣一來問題不就大了嗎?如果她不認識理惠,也就代表……
      佐崎並未發覺我的憂心,繼續問道:
      「……她剛才說住在你隔壁吧?那原本住在隔壁的山梨家呢?」
      山梨是之前住在我家隔壁的一家人。我搬回這裡時有和他們打聲招呼,不過連我也不是很清楚跟他們到底熟不熟。我年紀還小時,平常也只是把傳閱板送去,早上出門碰面時會打個招呼而已。至於父母還在時我們兩家的交情如何,其實我已經沒什麼印象了。
      「他們現在住在從隔壁算起來第五、六家。」
      這件事我阜就確認過了,所以回答起來沒什麼問題。要是他們憑空消失的話,那也未免太恐怖了,因此我很早就已經跑去確認,沒想到馬上就找到了。即使到了現在,我們碰面時依舊會稍微聊聊。順帶一提,他們家整個移到了原本是停車場的地方。
      「搬這麼近有什麼意義嗎?而且山梨家和我媽媽感情很好,常常一起聊天,可是我沒聽說他們搬家了啊?」
      「……問我也沒用啊。」
      看來佐崎對理惠果然毫無印象,這樣一來,她應該有能力指出我周遭的種種矛盾,這樣一來不是不太妙嗎……
      「嗯,他們應該有自己的考慮吧。」
      這種回答未免太敷衍了,總覺得根本沒有解釋到什麼。要是她直接跑去山梨家,對方肯定會說:「我們沒有搬家啊!」
      「唔,秋原同學是什麼時候搬來的?」
      佐崎歪著頭,提出這個十分關鍵的問題。
      我總不能說「什麼時候搬來的?她原本就住在那裡啊」,畢竟在佐崎的記憶裡,理惠當初根本不存在。換句話說,對她而言,理惠應該是在我家隔壁空出來時才搬來的。唉唉,看來事情棘手了。
      就算瞎掰說理惠搬來好幾年了,也得有些說服力才行。我該怎麼敷衍過去才好?
      「呃,這個嘛,那那那、那個……
      理惠陷入混亂,看起來簡直快當機了。雖然對佐崎不好意思,不過我是不是該假裝有急事落跑?
      「哎呀?怎麼了嗎,阿武?」
      就在這個時候,更難以解釋的春姐回來了。她手上抱著一堆香料,其實放在購物籃裡不就好了嗎?春姐真是粗心。我原本浮現這種牛頭不對馬嘴的念頭,不過這想法馬上就消失無蹤。
      春姐來到我身旁,看見眼前的佐崎後,向我問道:
      「這是哪位?阿武的朋友嗎?」
      「你好,我叫做佐崎惠奈,從幼稚園到小學轉學為止,一直都是都築的好朋友。」
      我還沒來得及介紹,佐崎已經向春姐點了點頭,開始自我介紹了起來。
      春姐是我的家人,解釋起來可是比理惠還麻煩,我該怎麼解釋才能度過這個難關?
      「你好,我是都築春海。」
      不過當我不知該如何是好時,春姐已經報上自己的全名,彬彬有禮地點了個頭,開始自我介紹。
      「咦?都築?是你的親戚嗎?」
      「我是他姐姐。阿武承蒙你照顧了,我這麼說沒錯吧?」
      這一瞬間,佐崎臉上的疑惑到達了頂點。這也難怪,我從小的朋友居然不認識理惠和春姐,這樣一來整件事當然會破綻百出。可是,叔母他們明明知道春姐,為什麼佐崎卻不曉得呢?難道記憶改寫果然只能回溯到特定年代嗎?
      「欸,都築什麼時候有姐姐的?我小時候沒看過啊。」
      如果小時候的記憶沒變,會有這種疑問也是理所當然。
      面對眼前這個危機,我該怎麼蒙混過去才好?
      打從剛才,春姐就難得露出一副十分傷腦筋的表情,大概是因為聽見這番對話後,已經明白現在發生了什麼事吧。
      「啊,我有姐姐啊,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這藉口真瞎。說實話,這根本說不通。話雖如此,我也想不出其他藉口了……
      「我去過你家好幾次,可是都沒看過你姐姐啊?」
      「要解釋的話需要很多時間……
      「我不趕時間,你說吧。」
      不知為何,佐崎露出認真的眼神,壓根兒沒有退讓的念頭。
      「應該沒有必要解釋這麼清楚吧?」
      從現在看來,我們之間的交情應該沒好到需要交代這麼詳細吧?我們也才剛剛重逢而已,按照普通的流程,不是應該開心地隨便聊聊往事,然後交換聯絡方式就結束了嗎?
      其實能再見到佐崎,我的確覺得很開心……不過我是個度量狹小的人,沒辦法敞開心胸為這次重逢高興。
      「都築的父母拜託我要好好照顧他。」
      也不曉得佐崎瞭不瞭解我在想什麼,她居然自豪似地說出這句話來。
      「……那已經是小時候的事了吧。」
      那已經是剛升小學時的事了。又不是在玩遊戲,為什麼她會這麼堅持遵守小時候的約定?
      「約定當然要遵守。都築突然轉學的時候,我可是懊悔得不得了耶。」
      說著說著,佐崎似乎發起脾氣,儘管如此,她的表情卻又摻雜了寂寞,看起來愈來愈哀傷。
      聊著聊著,我這才回想起來,其實她以前就是個很雞婆的人,而且頑固到不肯輕易改變自己的想法。我以前很羡慕她,覺得這樣真是帥氣。
      後來發生了一些事,轉學前我們變得比較疏遠,也沒在一起玩了,不過心裡還是有些在意她。
      記得轉學那天,我還期待說不定她會來送我,不過她並沒有出現,害得我心裡有些落寞。升上小學三年級後,我們第一次被分到不同班上,或許是因為這個緣故,她才會不曉得我要轉學了吧。
      「欸,既然事情變得這麼複雜,那乾脆去家裡聊吧?一直站在這裡也不是辦法,既然是你的老朋友,那你們應該有很多話想聊吧?」
      春姐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如此提議,似乎覺得這是個好主意。這麼做雖然可以爭取時間,不過也得趁機想好藉口才行。我該怎麼蒙混過去呢……
      「……說得也是。如果方便的話,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囉。」
      佐崎輕輕點了點頭,接受了春姐的提議。
      於是,我們帶著這位稀客踏上了歸途。

    [ 本帖最後由 blat490 於 2011-2-26 01:5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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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1-2-26 01:51 | 顯示全部樓層
    兩個青梅竹馬

      我們走在熟悉的住宅區巷弄間,好不容易才抵達自家大門前。
      我一路上閃躲著佐崎的追問一一敷衍了過去。一想到踏進家裡,正式的追問就即將開始,心情便頓時沉重起來。能跟佐崎重逢明明是件開心的事……
      我推開大門,說了聲「我回來了」,於是從樓梯傳來輕快下樓的可愛腳步聲。
      「哥哥、姐姐,你們回來啦!還有理惠也是!」
      已經換上便服的夏海來玄關迎接我們,看見可愛的妹妹,我頓時忘記了所有煩惱。
      「她是誰啊?」
      在佐崎直接過頭的詢問下,療愈的時光一下就結束了。
      「我妹妹。」
      我也一樣直截了當地回答,於是佐崎歪了歪頭,就像剛才春姐跟她自我介紹時一樣。
      「嗯!?姐姐是誰呀?啊,我叫做都築夏海喲。」
      「嗯,我叫佐崎惠奈,是你哥哥以前的朋友。請多指教。」
      天不怕、地不怕的夏海真是可靠。不過換個角度來說,她這個性也算是一顆未爆彈。總之希望她能好好察言觀色。
      「夏海,你今天這麼早就回來啦。衛生股長那邊的活動呢?」
      「是哥哥你們太慢了啦,都已經五點了耶。」
      夏海攤開套著短袖上衣的手,五根手指張得大開。
      對了,這應該是因為買東西前先繞去公園的關係吧,這樣當然會比較晚回來。雖然進入九月後,太陽下山的時間提早了一些,不過現在天色還很亮,我們才會忘記其實已經很晚了。
      「她念的是我們畢業的谷津阪小學嗎?好懷念喔。」
      佐崎半彎著腰,直盯著夏海的臉蛋,很懷念似地如此說道。
      「啊,那個……」
      「人家才不是小學生呢!」
      難得看見夏海有點生氣地如此反駁,我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啊,抱歉,你已經念國中了嗎?」
      「人家高中一年級了!只比哥哥小一年級而已。」
      不祥的預感成真了……她果然說出來了。呃,不過這的確是事實啦……
      「高中……生?」
      佐崎目不轉睛地望著夏海,宛如看著什麼無法置信的東西。也對,不知情的人看見夏海,會有這種反應應該很正常吧。
      「你看!這個就是證據!」
      夏海說著,然後從胸前的口袋拿出學生手冊。我要求夏海把叮以證明年齡的東西帶在身上,畢竟如果不這麼做,有時候可是會碰上一些麻煩。反過來說,其實她平常要買兒童票大概也沒有問題,不過這樣是犯法的,所以我們並沒有這麼做。
      佐崎直盯著眼前的學生手冊。這手冊是基於設定而產生的,所以並不是偽造的。看見學校發的證明,佐崎似乎也不得不相信了。
      「高中生……原來你是高中生啊。對不起,因為你實在太……」
      「沒關係,我不在意,反正我習慣了。」
      佐崎應該是想說「你實在太嬌小」了吧,不過當著夏海的面,她似乎也不太好意思說出真心話,而夏海也差不多習慣被人誤會了。嗯,畢竟每次出門都會被人懷疑,而且被懷疑的主要是我。
      「來,不要客氣,請進。」
      在春姐的催促下,佐崎點點頭,小心翼翼地脫下鞋,正準備踏上走廊。
      「那就打擾了。可以先讓我上個香嗎?」
      佐崎就和小時候一樣有禮貌,而且很守規矩。

      起居室隔壁有間和室,佛龕就在裡頭。佐崎跪坐在佛龕前,用蠟燭點燃香,插進香爐後熟練地搖了搖鈴鐺。清脆的鈴聲響徹寂靜的房間,接著她雙手合十,一時之間動也不動,像是在默念什麼似地沉默不語。
      看完她上香後,我往廚房定去,發覺春姐正細心地將買來的東西放進冰箱。而在這段期間,我從廚房的櫃子裡拿出五個給客人用的杯子,稍微清洗一下,然後從敞開的冰箱拿出麥茶倒進杯子,接著從冰箱取出適量冰塊扔進去。雖然春姐對我露出「這是我的工作耶」的眼神,不過這種小事就讓我幫忙嘛。
      我將杯子放在託盤上,慢慢往起居室走去,然後將冰得凝結水滴的杯子一一放在沒有蓋上被子的暖桌上。擺好杯子後,我望向和室,這時佐崎已經拾起頭,正好要起身回到起居室。已經把東西都放進冰箱的春姐也回到這裡。
      五人分別入座,佐崎坐在我的對面。
      「謝謝你的麥茶,我好渴喔。真機伶,你從小就是這樣呢。」
      「端茶給客人很正常吧……而且你每次來我家,都一定會大呼小叫要我端麥茶出來啊。」
      佐崎似乎想起小時候的事情,喝了口麥茶滋潤喉嚨。
      「有嗎?我忘了耶。不過麥茶的味道我還記得,好懷念喔……」
      她喝了口麥茶,然後歪著頭如此說道。因為我家的麥茶都是用同一個牌子的茶包嘛,這麥茶的味道應該沒什麼特別才對。
      「希望伯父伯母都過得很好。」
      「他們都已經過世了,應該沒有什麼過得好不好的問題吧。」
      佐崎懷念地閉著眼睛,懷想著我天上的父母。看見她這副模樣,我不由得有些難為情,也只能這樣回答她了。
      「討厭……我是在比喻嘛。」
      不出所料,佐崎受不了似地歎了口氣。
      不過,這種懷念的對話很快就結束了,她馬上半瞇著眼催促我進入正題。
      「那麼,春海姐和夏海跟你是什麼關係?」
      「真的非說不可嗎?」
      這種進展真的很難應付,而且想躲也躲不過。
      我總不能說實話,所以雖然良心不安,我也只能說謊騙她了。我已經在回家路上想好了藉口,因此現在準備得十分充分。
      「嗯,這個嘛,春姐和夏海啊,其實……是我老爸的私生子。」
      「啊?」
      佐崎立即露出訝異的神情。這也難怪,因為真要說起來,這也未免太扯了。
      不過聽見我這麼說,卻連春姐也嚇了一跳。這樣會被拆穿啦,拜託你嘛幫幫忙。幸好佐崎似乎沒有發現,我頓時松了口氣。至於夏海好像不太清楚狀況,不過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理惠大概是早看出苗頭不對,聽見我這麼說也毫無反應……希望她不足因為驚嚇過度而無法動彈。如果能事先商量一下就好了,可惜我們根本沒有機會……
      「私生子……伯父伯母不是感情很好嗎?」
      天上的老爸啊,請接受我誠摯的道歉,我知道你心裡只有老媽一個,而且是個人人稱羨的愛老婆好男人。雖然那時我年紀還小,但我記得你們感情很好;不過,這一切都是為了保護我現在的家人,請你原諒我。至於我現在的家人,就是今年去掃墓時向你介紹的那些女孩。下次掃墓的時候,我會帶些美味的供品過去,所以拜託你原諒我吧。
      「在我要轉學之前,嗯,就是我母親過世前他們才告訴我。我當時也嚇了一跳。」
      這樣一來,事情(應該)就勉強說得通了。我望了理惠一眼,發覺她被嚇得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似乎是在警告我有什麼危險……難道剛才那番話裡有什麼破綻,連我自己也沒注意到嗎?
      「我說都築啊。」
      佐崎的臉色和語氣有些訝異,向我問道:
      「如果她們是私生子,那為什麼剛好一個比你大、一個比你小?這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她們才會是私生子不是嗎?不過照這樣看來,我那老實的老爸居然同時劈腿兩個女人,而且還努力生小孩這種設定,似乎連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佐崎持續對我投以懷疑的目光。
      「呃……」
      難道這麼快就被將軍了嗎?都怪我隨便編故事,再這樣下去,老爸就會變成一個花心的無賴中年男子了。轉眼間我便陷入了將軍抽車的險境之中。
      乾脆拿《永恆純真》裡原本的養子設定來用吧?不,可是我記得在遊戲裡,男主角讓人收養是在幼稚園的時候,那時我早就常常和佐崎一起玩了。考慮到這點,春姐、夏海和佐崎她們互不相識根本說不通。
      動腦啊,快動動腦啊。不管什麼都好,總之快點想啊,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有了。
      不過,該怎麼說呢,她會相信這種說法嗎?算了,事情都到了這步田地,也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我老媽有個姐姐……」
      抱歉,其實沒有。
      「那位阿姨也喜歡我老爸。她說自己只剩三年壽命,於是同情她的老爸就忍不住出手了。因為老媽和阿姨感情不錯,所以她不只默認這件事,好像還很贊成呢。我現在的家人就是這麼來的。」
      我隨便挑了兩款美少女遊戲,試著把設定拼湊在一起。
      也不曉得為什麼,話才說出口,我便覺得心頭一陣鬱悶。這個理由的確勉強說得通,不過畢竟還是破綻百出,就倫理道德而言也是一樣。
      「原、原來是這樣……」
      佐崎依舊是一副無法理解和接受的模樣,不過大概是因為沒辦法一口咬定我在說謊,所以並沒有繼續追問。畢竟再追問下去的話,就會變成攸關隱私的問題了。佐崎自己應該也不願意做這種侵犯隱私的事吧。
      這麼做簡直是在利用佐崎的好心腸,我覺得有點心痛。
      「這種理由真誇張,其實我還是有點不太相信。」
      如果以美少女遊戲的觀點來看,這種情節其實沒什麼好奇怪;不過以現實世界的角度而言,的確是不正常到了極點。要求別人相信這種事的確很勉強,不過不管再怎麼說,我也只能這麼瞎掰了。
      「說實話,這種事真的很難相信,不過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不會繼續追究下去。」
      看來我勉強保住了面子,於是心中稍微松了口氣。
      「嗯,你會覺得懷疑也是人之常情,畢竟我們也發生了很多事。」
      「是啊,發生了很多事呢。」
      春姐下了一個四平八穩的結論。真希望事情能就此落幕。
      「我差不多該去準備晚餐了,你們慢慢聊。」
      事情告一段落後,春姐起身往廚房走去,臉上浮現著微笑。走到一半時,她回頭望向理惠。理惠大概是察覺了春姐的想法吧。
      「我也一起幫忙。」
      「人家也要。」
      於是理惠和夏海跟著春姐進了廚房,似乎是為了讓我和久違重逢的佐崎好好聊聊。話雖如此,其實廚房離這兒也沒多遠,只要不是刻意壓低聲音說話,還是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起居室裡只剩下我們兩個,難以言喻的沉默籠罩四周。雖然我有不少話想對她說……
      該怎麼辦才好呢?我沉默了一會兒,這時佐崎尷尬地開口了。
      「雖然現在才問很奇怪……你過得還好嗎?」
      現在才問的確很怪!說到這個,其實從前也是一樣。我們明明吵架絕交了,結果不知不覺間又玩在一塊兒,過了一陣子她才跑來為之前的事道歉。真要說起來,這的確很像她的作風。
      「我很好啊,你看起來過得不錯耶。」
      「嗯,開朗是我的優點嘛。」
      我想起自己小時候常被她耍得團團轉。當時就很內向的我應該滿討厭這樣才對,可是卻又常常跟著佐崎。
      「話說回來,真虧你還記得我耶。我還以為你一定把我忘了。」
      「你還不是,沒想到你還記得我呢。都已經過八年了,我們的人生將近一半都沒見面耶。」
      「總之不管怎樣,我就是對你還有印象嘛。還有你的長相也址。」
      例如往旁邊翹的頭髮。
      「你是說這個嗎?」
      佐崎一邊說,一邊捏住翹起的頭髮。看來她很清楚自己外貌上的特徵。
      「你還記得我的束髮帶嗎?」
      她捏著束髮帶上那像糖果一樣的珠子,上下搖了搖。
      「其實我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很好奇,這真的很孩子氣耶。」
      「嗯,我知道啊,我是故意戴的。對了,這是你送給我的喲!」
      聽她這麼一說,我記得的確有這件事,好像是在附近的廟會上買的吧。
      「那時候有這個真的很方便,因為一直在用,所以就對它有感情了。」
      一想到她這麼珍惜我送的禮物,我的心情就十分開心。
      「如果我說我之所以一直用到現在,是因為這是你送我的禮物,你會很開心嗎?」
      聽她語帶惡作劇地這麼問我,我不由得小鹿亂撞起來。
      「……我才沒這麼想呢。」
      不不,照理說怎麼可能嘛。可是,其實我的確有一點點期待。拜託,好好反省一下,正視現實好不好。
      「討厭,這種浪漫情節也很好啊……」
      她趴在桌上,只剩下臉蛋對著我,看似不滿地如此說道。
      「……答案到底是哪個啦?」
      「嘿嘿嘿,不告訴你。」
      感覺她完全只是在敷衍我。說到這個,我以前好像也常常被這樣捉弄。酸甜的記憶稍稍從腦中湧現,我開始覺得有點開心。
      「轉學以後過得如何?」
      她撐起一隻手肘,探出身子問我。
      「沒有什麼特別的,我覺得很普通啊。不就是念書、玩樂,只是一起玩的朋友換了,並沒有過得比較好啊。」
      嗯,說實話,一方面也是因為我內向的個性,其實我沒有什麼朋友。雖然不是完全沒有,但總覺得沒有那種常常一起玩的朋友。要說寂寞其實也滿寂寞的,不過在家裡和表妹一起打電動也很好玩,而且親戚也對我不錯,其實我並不覺得自己過得不好。
      「反正你都一直在家打電動吧?」
      被她看穿了。也對,畢竟打從小時候,我只要一個人獨處就老是在打電動。
      不過,那佐崎自己又是如何呢?
      「那你呢,有沒有稍微碰一下機器啊。我記得你以前連電動也不太碰嘛。」
      「就算不依賴機器,人類也可以活得好好的。」
      「……你該不會還是只會用電視遙控器吧?」
      「要你管。有什麼關係,反正不會用也過得很好。」
      真是一點也沒變。這傢伙以前就是個機器白癡,我記得她連電動也不碰。我第一次讓她碰電視遊樂器時,她居然說:「這按鈕按下去不會壞嗎?」原因似乎是她當時不小心弄壞了家裡的錄影機。據說是錄影帶裂開,而且影響了錄影機內部,結果那台錄影機就報銷了。」
      「什麼電腦、手機的,大家都中毒太深了。有什麼關係嘛,我只要有電視就夠了。」
      「都這個時代了還有這種想法,真虧你能活得好好的。你學校沒有電腦課嗎?」
      「有是有,但是我討厭死那堂課了,還有資訊課也很討厭。為什麼這些課會是必修,真是搞不懂。」
      她還真堅持,看來她厭惡機器的毛病還沒治好。也對,畢竟以前無論我再怎麼逼她打電動,也只會被她說什麼「我死也不要!」而拒絕嘛。
      「好吧,我現在很清楚你就跟以前一模一樣。」
      「幹麼一副自以為了不起的樣子,感覺真差。對啦,我以前的確很普通,就只會念書、運動、盡情玩樂。雖然也有難過的事,不過開心的事也很多呢。」
      「這樣啊。」
      我要轉學那一年,雖然重新分班了,但我還是常常看見她在外頭玩耍。我記得她跟女生一起玩時,也曾邀我加入她們,不過跟女生一起玩也太難為情了,所以我都沒好氣地拒絕。
      「對了,你以前也常跟男生玩嘛,好像有兩個男生常跟你在一起?」
      「你的記憶力真好。你是說藤田和普久乃原吧?」
      「呃,我又不知道他們的名字。」
      我對佐崎說的名字一點印象也沒有,應該沒有跟他們同班過。
      「我們現在還是朋友啊,他們都很有意思耶。」
      「是喔……呃,我又不認識他們。」
      我對以前同學的近況一無所知,無論是小學還是國中同學都一樣。我之所以不曉得國中同學的近況,一方面也是因為以前的國中離這裡很遠的緣故。
      「藤田在你轉學那年也轉學了。不過他跟你一樣最近回來了,而且我們也見過面了。」
      「那還真巧。」
      ……也就是說,對佐崎而言,那時有兩個感情很好的男同學轉學了。
      「總覺得能像這樣跟你重逢,說不定其實是一種奇跡呢。」
      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歷史。我們之間的歷史曾一度錯開,直到今日又再度交會……
      呃,這麼感性的話真不適合我,說出這種話真讓人難為情。
      「啊哈哈,你這個浪漫主義者!」
      佐崎當然沒放過這個機會,趁機笑容滿面地吐槽我。
      「這位浪漫主義者,你還記得我們幼稚園時的約定嗎?」
      「……我們約定了什麼?」
      我還真不記得了,再怎麼說也不會是甜蜜的婚約承諾吧?
      「啊,你忘記了啊,只有我還記得嗎?這樣真不公平。」
      看見她一臉難過,我也很希望可以想起來,不過我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
      「你這麼說也沒用啊……」
      佐崎有點生氣,話雖如此,想不起來就是想不起來嘛。如果是在遊戲裡,這時男主角一定會想起來,然後劇情就可以繼續發展;不過在現實世界裡,記憶可是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愈來愈模糊,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想著想著,這時佐崎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的身子。
      「這套制服是橫岸高中的吧?」
      什麼嘛,原來只是在看制服啊。我現在才想到,我應該先換衣服才對。
      「對啊,我現在念橫岸高中。你的制服是平乃沼高中的吧?」
      「是啊,和你念的高中還滿近的呢。」
      「不過你的學校偏差值可是高多了呢。」
      翔也老是說只要附近有比較好的學校,就會被父母拿來比較,所以覺得很討厭。這麼說也沒錯,校長那些學校的大頭也常常在朝會上說什麼「希望大家好好努力,不要輸給平乃沼高中」。拜託,這兩所學校的偏差值差了十五分好嗎?
      「因為我有認真念書嘛。努力的成果都會在高中生活得到應有的回報啊。」
      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自豪似地如此說道,但她可不是在挖苦我。
      「我們家這麼近,念的高中也在附近,以後應該有很多機會碰面吧?說不定我們之前也曾經擦身而過呢。」
      「很有可能喔。」
      如果佐崎沒在超市出聲叫我,我們可能會就此擦身而過,因此錯過了重逢的機會吧。緣分真是奇妙,而這個緣分居然是因為我和理惠——這個在設定上跟我是青梅竹馬的女孩——的對話,真不曉得這是怎樣的緣分。
      這時佐崎似乎想起什麼,開始翻起了自己的包包。她喃喃說了句「找到了」,然後將電影預售票遞到我眼前。
      「那為了慶祝我們重逢,要不要一起去看電影?這電影票是我爸爸同事給的,不過他不看,所以就給我了。反正是套票,要不要一起去看?」
      「咦?啊……」
      我很少看電影,雖然有幾部想看的電影,卻總是一拖再拖,最後還是沒去看,頂多只是在電視上有播的時候,有時間的話就看一看而已。
      「你沒有女朋友吧?可以單獨跟女孩子一起看電影的機會很難得喲。」
      佐崎笑嘻嘻地如此說道,一副像是在調侃我的模樣。
      「誰說的!」
      聽見我出言否認,佐崎原本笑瞇瞇的模樣忽然一變,看起來似乎很難過。
      「……所以你有女朋友?」
      如果不怕被誤會的話,我大可以說理惠和咲是我的女友候選人,不過我至今仍未找到答案,要是說她們是我女朋友也未免太狂妄廠。說不定我還在為這種事煩惱的時候,她們可能就此對我失去興趣也說不定。
      「是沒有啦……」
      「那就找個時間一起去吧,可以嗎?」
      或許是太緊張了吧,我像是被衝動的情緒所驅使一樣,回過神時已經脫口答應了她。
      「最近同學之間很流行一種霜淇淋,就讓我請你吃吃看吧。那真的超好吃,你可要好好期待喔。」
      儘管我有些不知所措,但不曉得為什麼,看見佐崎開心的模樣,我便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
      「啊,是咖哩的味道……」
      聽佐崎忽然這麼一說,方才便一直刺激我鼻子的咖哩香頓時擴散開來,連起居室裡也充滿丁香味。
      一旁忽然傳來咕嚕一聲輕響。我望向聲音的來源,發覺佐崎紅著臉低下了頭。
      「啊哈哈,我肚子好餓。」
      這香味的確會讓人食指大動,就算是一般咖哩專賣店也煮不出這麼香的味道。春姐果然有一套,我還以為連香料都親手做會很困難呢。
      「好像要開始吃晚飯了,那我差不多該告辭了。」
      原來已經這麼晚了。我還以為才沒過多久,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我想光陰神偷今天也在某處忙得不可開交吧。
      「你不留下來吃晚飯嗎?」
      「不了,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心領了。我不太喜歡跟來路不明的人太親近。」
      ……這傢伙在說什麼?
      佐崎站了起來,朝大門走去。我急忙從後頭叫住她。
      「喂,佐崎,你怎麼還在懷疑她們啊?」
      佐崎俐落地穿好鞋子,起身把鞋子調整好,然後抬頭重新望著我。
      「你都不覺得奇怪嗎?雖然我沒辦法理解什麼私生子,但我還可以接受。可是,我可從來沒聽過那個秋原同學啊?」
      聽她這麼一說,我才想起自己還沒詳細解釋理惠的來歷。
      「我不是說理惠是我的兒時玩伴嗎?」
      我也只能這麼回答了。既然沒辦法說實話,那我根本也無從解釋。
      大概是為了逼問我吧,佐崎探出身子,向我走近一步。
      「她以前哪有住在我們隔壁啊,而且我也不記得你轉學前她就住在附近。欽,到底是我記錯了?還是你記錯了?」
      從現實層面來看,其實佐崎並沒有記錯,出錯的應該是現實世界才對。佐崎因為不明的原因而沒有受到設定的影響,因此有能力客觀檢視我們之間的關係。
      「我才不想承認……小武居然有個我不認識的青梅竹馬……」
      佐崎露出看似焦慮的神情。
      我一點也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不曉得該如何是好。
      「你……不可以再離開我了喔……?」
      她抓著我一隻手,拾起眼對我咕噥著。
      在我的兒時記憶裡,可沒有佐崎如此楚楚可憐的模樣。或許是因為這出乎預料的舉動,才使得她這個要求在我心頭激起波濤。
      「我不會離開的,因為這裡是我的歸宿。」
      也許這就是佐崎想要的回答吧,她馬上收起難過的表情,露出了笑容。
      「不要忘了一起看電影的約定喔。」
      「等我想去的時候再說吧,『阿惠』。」
      我忽然想起自己以前都叫她「阿惠」,於是忍不住脫口而出。
      「嗯!拜拜!」
      大概是聽我這麼叫她,所以覺得很滿足吧,佐崎打開大門,踏著輕快的步伐離開了。儘管我覺得應該送她回家,不過這裡距離她家只不過五分鐘路程而已,應該沒必要太擔心吧。
      因為她是我貨真價實的真正青梅竹馬……

      到了已經洗完澡、接下來只剩下就寢的時間,可是也不曉得為什麼,我卻仰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一方面是因為咖哩太好吃而吃撐了,感覺不只是胃,甚至連嘴裡都還有咖哩殘留的錯覺。
      不過,有件事比咖哩還要佔據我的思緒,那就是佐崎的事情。
      我從沒想過還有機會可以遇見她。小學時因為轉學而分開後,我幾乎將她忘得一乾二淨。今天能跟她重逢真的讓我很開心。
      不過,唯有一點我很在意,就只有這點不管再怎麼想都覺得有點無法接受。
      為什麼她的記憶沒有被改寫?
      正當我想要深入思考的瞬間,時間又來到了慣例的時刻。不銹鋼窗框發出聲響,緩緩打了開來。理惠一如往常從窗簾後現身,她今天穿的是印滿淡綠色四葉幸運草的睡衣,似乎是父母最近買給她的。
      「晚安~」
      我只有轉動脖子望向理惠,吃太飽書我懶得坐起來。
      她毫無戒心地坐在我躺著的床上。大概是剛洗完澡吧,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柑橘香,跟平常的味道不太一樣,是不是換肥皂了?
      「你換肥皂了嗎?」
      「啊,嗯。爸爸的同事中了十年份的肥皂,所以就送給我們家了。」
      居然中了十年份的肥皂!這種獎品還真少見,其實我老爸生前也中過五年份的暖暖包呢。
      不過,雖然理惠說得若無其事,但這件事其實非常有意義。因為這帶便不只是理惠,就連她家人的生活也已經愈來愈自然了。
      明明其他人都有了這麼大的改變,為什麼卻只有佐崎的記憶沒有變化呢?
      「很香吧,你聞聞看。」
      理惠同學,我現在躺在床上,請你不要笑瞇瞇又肆無忌憚地把身子湊過來。我好歹是一個健康的高中生,要是出什麼差錯可就糟了。
      我翻了個身背對理惠,死命以理性壓抑自己齷齪的欲望。我想像著可以澆熄欲火的裸男,拚命阻止血液往下半身流去,這才總算勉強撐了過去。
      可是,理惠並沒有減緩攻勢。儘管我側身躺著,她卻將雙手放在我的側腹,探出身子偷看我的臉。她居然毫無自覺地做出這種舉動,接下來的進展真是不堪設想……
      「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小武,你好像有什麼煩惱……」
      她怎麼會知道?難道我都寫在瞼上了嗎?
      我正想起身,這時理惠移開身子,跪坐在床上。我也坐起上半身,轉身面對理惠,然後盤起雙腿。
      「嗯,剛才佐崎的事讓我有點在意。」
      「是喔~跟真正的~青梅竹馬重逢以後~就會讓你覺得很在意呀~~」
      她有些生氣,瞇著眼的模樣真是可怕。糟糕,她開始起疑心了,而且轉眼間就來到了臨界點。難道我不應該提這件事嗎?
      「不是你想的那樣啦!」
      會在意久別重逢的朋友應該很正常吧,就算佐崎是男的也一樣啊。
      「是~嗎~~」
      「你不相信對吧?」
      「……因為……」
      理惠難得噘起嘴,低著頭鬧起了彆扭。真是太難得了,應該說這可能是我第一次看見她這副模樣。
      「我在意的是為什麼她的記憶沒有改變。」
      理惠歪了歪頭,看來她不太懂我的意思。
      「她的確是我的青梅竹馬,可是既然這樣,她就應該記得同樣是我青梅竹馬的你才對,要不然不是很奇怪嗎?」
      就像是理惠的同班同學自然而然地接納了理惠一樣,照理說每個人的記憶裡都應該有理惠存在才對。
      聽見我這麼說,理惠稍梢低下頭,露出看似落寞的神情。
      「這是因為……」
      理惠想要說些什麼,卻中途停了下來。我等著她把話說完,但她並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儘管我很好奇她想說什麼,不過既然她不願意說,那我勉強她也沒什麼意義。
      接著理惠硬是換了一個話題,就像是害怕把氣氛弄僵一樣。
      「能夠跟佐崎同學見面,難道你不覺得開心嗎?」
      這問題還真難回答。反正就算說謊也沒什麼意義,我還是照實說吧。
      「這個嘛,能跟以前的朋友見面,其實還滿開心的呢。」
      「這樣啊……這是小武的過去,是你真正的過去對吧。」
      理惠整個人轉了個方向,重新在床邊坐好,彷佛要避開我的視線。
      「那我們之間的過去又在哪兒呢?」
      對於理惠突如其來的疑問,其實我也沒有答案。
      即使她們擁有記憶,但過去本身其實並不存在。不,或許存在也說不定,但她們從前的照片並不存在,所以根本無從得知。
      我們之間的過去嗎……
      「……我好羡慕小武和佐崎同學。」
      我回頭望去,映入眼簾的是她十分不安的表情。儘管她不安的神情沒有嚴重到宛如立刻就要消失,但還是教人非常擔心。
      「有件事我先說清楚……我希望能好好珍惜現在的關係。沒有什麼過去可以比得過我們現在的感情。」
      我話才說完,理惠的臉頰便漲紅到任誰都可以輕易看出。其實我也覺得很難為情,這番話也未免太過火了吧。
      「謝謝你,小武。」
      理惠只有臉蛋面對著我,害羞地向我道謝。可是,總覺得她的表情看起來有一絲陰影,或許這種事真的很難看開吧。
      理惠向我道別後,便一如往常地打開窗戶,爬回自己的房間。她的背影看起來有些瑟縮落寞。
      理惠很明顯地覺得很寂寞。
      不過,無論她有多麼寂寞,我今後都可以好好彌補她。
      這時的我確實如此深信。
      三天后的星期四早晨,發生了一件有點難得的事。
      「阿~武,天亮囉。」
      搖晃我身子的力道比平時大了一點。怪了,是誰在搖我?這感覺可不像是理惠。
      我坐起身,睜開眼睛,搖晃我的人便映入眼簾。我環顧四周,不用說,這裡當然是我的房間。
      「早啊~阿武♪」
      「春姐?」
      春姐會來叫我起床還真難得,也就是說……
      「你還有時間吃早餐,不過要是拖拖拉拉的,可是會遲到喔。」
      果然沒錯……我就覺得自己睡得比平常久,心裡早就有不祥的預感了。
      「來,夏海,起床~囉。」
      「喵~……」
      夏海今天也依照慣例睡在我腰邊。她慢慢爬起身,走下了床鋪。唔,理惠並沒有出現在我房間,也就是說……
      「理惠那傢伙睡過頭了嗎?」
      「應該是吧。你去叫她起床吧。」
      說到這個,其實她有時候也會睡過頭……每當她睡過頭,負責去叫她起床的自然就是身為男主角的我。
      一定要從屋簷過去嗎?說實話,其實我有懼高症……
      「那就交給你了,小心別受傷囉!」
      春姐和夏海離開了房間,轉眼間我便陷入孤立無援之中。畢竟根據設定,這種事對春姐她們而言根本是家常便飯,所以當然不會覺得擔心吧。總之我也先換上了制眼。
      我打開窗戶,伸出腳站在屋簷上,屋瓦滑滑的觸感一點一滴傳向我腳底。順帶一提,我現在光著腳丫子。要是穿著襪子,我怕可能會摔個四腳朝天。
      我低頭探出身子,將身體移向窗外,整個人來到外頭。如果讓人看見,免不了會被當做可疑分子吧。我還真想馬上向右轉,趕緊回去自己的房間,不過今天如果不親自去叫理惠起床,那可就太忘恩負義了。況且我最近連鬧鐘也沒設,老是麻煩理惠叫我起床……
      我們的房間大約有五公尺距離。
      我做好心理準備,一步一步在屋瓦上穩穩前進。還走不到十步,我便來到兩個屋簷之間,底下架著防止摔落的安全網……話說回來,我幹麼往下看啊!
      我心頭的恐懼又加深了一點,但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步邁出步伐,踏上另一頭的屋簷。屋瓦啊屋瓦,拜託你千萬不要滑開……我心裡不斷如此禱告。
      接著我總算平安地移動到理惠家的屋簷。理惠真了不起,居然每天早上都在屋簷上走來定去。我記得她都有穿襪子,難道她不怕會滑倒嗎?到底是誰想出這種青梅竹馬非得遵守的規定?你給我來實際體驗看看啊……我這樣根本是在遷怒嘛。
      我拚命來到理惠房間旁,緊緊抓住窗戶。要是窗子上鎖,那我也只能苦笑以對了,不過幸好窗戶就和遊戲的設定一樣是開著的。我緩緩推開嘎吱作響的窗戶,推到底後才整個人爬進理惠的房間。
      我望向床鋪,發覺理惠還在睡覺。她背對我側躺在床上,一副睡得很熟的樣子。
      這是我第一次叫女孩子起床,所以覺得很緊張,但我還是馬上展開任務。我走近理惠的床鋪,試著出聲叫她。
      「喂,理惠,天亮囉,快點起床。」
      如果這樣就能叫醒她也不錯,不過理惠睡過頭時還滿難叫醒的。
      「唔嗯……」
      理惠發出有點會讓人誤會的呼吸聲,身子從側躺轉成仰躺。
      ……嗯,這個嘛,最近秋老虎熱得很,昨晚應該也不太容易入睡吧,所以我可以理解她是想增加身體和外部空氣接觸的面積,才會鬆開上半身的紐扣.該怎麼說呢,如果以事件插圖來比喻,理惠現在暴露的程度或許可以說遊走在尺度邊緣吧。說到這個,我記得遊戲裡提過理惠睡覺時都不穿內衣。雖然看不見重要部位,不過從衣服敞開的部分可以看見隆起的胸部……
      ……呃,我在瞧個什麼勁啊,拜託!
      「理惠!天亮囉!」
      「啊咦?」
      為了驅散自己的色欲,我出聲叫醒理惠,於是她整個人彈了起來,就像是脊髓反射一樣。
      「小、小武?怎、怎、怎、怎麼了嗎?」
      「天亮啦,天亮了。春姐,早飯,要冷了。」
      糟糕,我開始口齒不清了。看來我和理惠不同,一焦急起來就會把話切得很零碎。
      「嗯、嗯,我知道……不過你叫我起床的時候可以溫柔點嘛……剛才我真的嚇了一大跳耶……」
      理惠半瞇著眼瞪我。其實我之所以大喊是為了掩飾自己的色欲熏心,不過我怎麼可能說得出口嘛,於是……
      「……抱歉,我下次會注意。」
      我也只有這麼說了。不過,理惠卻惡作劇似地笑了笑。
      「那我們約好囉。」
      然後體貼地對我如此說道。
      儘管我沒辦法拍胸脯保證,但我真的會盡可能好好注意……

      雖然沒有遲到,不過因為直到敲鐘前一刻我才沖進教室,害得我一大早就累得半死。而且第一堂課居然是體育,更慘的是竟然還是籃球課。由於整堂課一直在跑,累積的疲勞也愈來愈多。
      我一路抵抗著疲勞帶來的睡意,終於撐到了午休時間。但遺憾的是,原本應該用來填飽肚子的那個春姐準備的便當,今天卻沒有出現。
      「對不起,阿武。我把平底鍋掉在便當盒上,不小心弄壞了。家裡又沒有其他便當盒,所以今天沒辦法準備便當……」
      早上春姐是這麼對我說的。嗯,其實只要春姐沒受傷就好。我原本擔心這是手肘受傷的後遺症,所以問了問春姐,不過她搖搖手否定了我的說法。雖然我有點擔心,不過對於別人認真的提問,春姐這個人是不會說謊的,儘管她有時或許會有些鑽牛角尖。
      於是我今天得加入外食族的行列。春姐似乎要趁放學的時候幫我買新的便當盒,所以我當外食族也只有今天一天而已,不過偶爾這樣也不錯。春姐她們來到現實世界前,我都是和翔也一起到學校餐廳吃飯,因此這回我也久違地邀了翔也一起前往餐廳。
      「啊,都築,佐藤,你們好。你們該不會要去餐廳吧?」
      前往餐廳路上,同樣要去餐廳的理惠向我們打了聲招呼,她在學校裡並不會直呼我的名字。對了,我記得理惠有時候會帶便當,有時候會去學校餐廳,有時候又會去福利社買午餐,有屬於她自己的一套午餐安排。
      「是啊,因為今天沒有便當。」
      「是喔,真難得,那我也跟你們一起去吧。今天班上同學都自己帶便當,害我覺得有點孤單呢。」
      我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然後要鬼叫著什麼「跟女生一起吃午飯最贊了!」的翔也閉嘴,一面向跟我們一起走的理惠解釋為什麼今天沒有便當,一面從出口離開大樓,往隔壁的屋子定去。學校餐廳就蓋在二年級校舍的隔壁。
      我們定進餐廳,裡頭看起來雖然還算熱鬧,不過並沒有誇張到沒座位的地步。
      「那武紀,你先去占位子。」
      由於我猜拳猜贏,點餐的任務便由同行的翔也負責,我的任務就是趁這段期間先去占座位。
      由於《永恆純直》投影到現實世界之前,我一直都是過著這樣的生活,所以現在覺得有些懷念。
      「收到。我要拉麵和白飯。」
      翔也答應了一聲,便和理惠一起去餐券櫃檯排隊了。
      我目送他們離開,為了占位子而四處尋找空位,就在這個時候——
      「哥~哥!」
      忽然有人大聲叫我,害得我一時之間僵在原地。我馬上認出來是誰在叫我,這樣還真是丟臉。
      「你啊,不可以叫這麼大聲啦。」
      「啊嗚。」
      我甚至連這段對話都聽到了。
      我總不能假裝沒聽見,於是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那裡正好空著三個座位,那就決定坐那兒了。
      「好久不見,哥哥。」
      「你好,學長。」
      我妹妹夏海的兩個好朋友向我打了聲招呼,於是我在他們對面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他們分別是綁著麻花辮、散發出文學少女氣質的四阿小由奈,以及穿起學校制服顯得怪怪的正經型男三宅拓海。他們是夏海的同班同學,也是從《水恒純真》投影出來的人物。
      「嗨,難得在餐廳看到你們三個一起出現。」
      「是啊。其實我平常都是在餐廳吃,今天難得夏海沒帶便當,所以想說偶爾一起吃午飯也不錯。」
      說到這個,四阿好像就是這樣。我記得根據設定,她午餐都是吃豆皮烏龍面……我望向餐桌,切成長條狀的炸豆皮漂在烏龍面上頭。嗯,其實只要她喜歡就好,我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不過她還真是吃不膩……
      「三宅平常不是都去福利社買午餐嗎?」
      「嗯,是這樣沒錯……那個,偶爾來餐廳一下也不錯嘛?」
      為什麼要反問我?看來其實他是跟著夏海來的吧。我想這一方面是為了保護夏海,但其實也多少別有用心吧。
      她們雖然曾經差點絕交,但畢竟都很珍惜彼此的友誼,因此現在已經恢復了感情。夏海因為遊戲設定的關係而幼稚得不符合她的年紀,所以我請他們多多幫忙夏海。像是剛才夏海在公共場合叫我時提醒她小聲一點,這些事都給四阿和三宅添了不少麻煩,不過他們看起來並沒有顯得厭煩,這樣一來我也安心不少。
      我聽他們聊著近況時,看見理惠和翔也拿著午餐四處張望,於是揮了揮手告訴他們我的位置。兩人馬上發覺我在揮手,於是走了過來。
      「嘿咻。」
      翔也將拉麵和白飯放在我面前,在我左手邊坐下,理惠則是坐在我右手邊。
      「哎呀,這不是武紀的妹妹嗎?」
      翔也這時發覺眼前的人是夏海。
      「啊,是理惠耶,你好。還有佐藤學長,你好。」
      夏海精神飽滿地向兩人打招呼。
      「你們好,夏海,四阿,三宅。」
      理惠應該原本就認識四阿和三宅。雖然遊戲裡並沒有他們的對話事件,但在設定上應該是這樣沒錯,所以他們就算認識也沒什麼好奇怪。
      「嗯嗯,你好。今天跟朋友一起來啊?」
      對喔,翔也和四阿、三宅好像是第一次見面。
      「我叫佐藤翔也,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對了,佐藤學長,那是漢堡排套餐對吧?」
      三宅草草打了聲招呼,視線便栘到翔也前方的套餐上。
      「是啊,是漢堡排沒錯,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只是我昨天聽說一件事……嗯,學長吃吃看應該就知道了……」
      聽二宅這麼一說,於是翔也用筷子撥開漢堡排,然後吃了一口。
      「好難吃!這是怎樣?太扯了吧!」
      我身旁的翔也突然抱怨起來,真有這麼難吃嗎?
      「果然沒錯。漢堡排的肉質和調味好像都變了,大家都說吃起來像是橡膠一樣。嗯,其實本來也沒多好吃就是了……」
      「這是怎樣。可惡,早餐的煎蛋捲也是焦到不行,超難吃的,結果連午餐也一樣……」
      翔也看起來愈來愈意志消沉,嘴裡一邊說沒辦法,一邊大口吃著漢堡排。也對,要是不吃的話,肚子應該會餓得撐不到放學吧。
      「唉,最近真不順,選項老是選錯,旗子也都立不起來。也不曉得為什麼,武紀居然開始有異性緣,真是氣死人了。好想讓人生重來一次。」
      「……你在鬼扯什麼啊。拜託不要拿我當你抱怨的藉口。」
      好久沒跟翔也這樣鬥嘴了,這種感覺真懷念。
      「說到重新來過。」
      這時打斷我們這些蠢話的仍舊是三宅。
      「那公園裡不是有棵超大的樹嗎?雖然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啊啊,他是指很像《細語手劄》裡的那棵樹吧。
      「你是指聽說可以讓戀愛成功的樹?」
      「原來都築學長也知道啊。聽說那棵樹不只可以讓戀愛成功,還能讓人選擇自己的人生要從哪個時間點重來。」
      「那是什麼意思?我第一次聽說這件事。」
      翔也興致勃勃地詢問三宅。不曉得為什麼,理惠也一副藏不住興趣的模樣,稍微探出了身子。
      「其實也沒什麼,這傳聞就跟什麼戀愛成功一樣窮酸啦。例如只要晚上用心向那棵樹許願,人生就可以重新來過之類的。」
      居然還可以讓人生重來,這棵樹也未免被捧得太過火了吧。我好像在哪款遊戲裡看過這種說法,傳聞還真是一點也不負責任,雖然這樣或許也滿有趣的。
      「可是,為什麼會是讓人生重來?」
      我向三宅提出這個單純的疑問,而他的回答是「不知道」。
      「關於這點,好像有個傳聞的樣子,我也只是在網路上看到而已……」
      這時四阿插嘴了,就像是要支持三宅一樣。
      居然還有別的傳聞……看來事情愈來愈不單純了。這該說是謠言、都市傳說,還是一種創作呢……
      四阿開始轉述那個傳聞。
      「有一對已經越好要結婚的甜蜜情侶,後來男方因為流行病而過世了。」
      「啊,這我聽過。後來那男的就附身在那棵樹上對吧?」
      理惠似乎知道這個傳聞,於是透過提問來確認是不是同一件事情。
      四阿似乎有些訝異,露出欽佩的神情直盯著理惠。
      「啊,理惠學姐也聽過嗎?」
      「嗯,我也聽說過這件事,原來是從網路上傳出來的。」
      看來是我們上次去看那棵樹的時候,那個其他學校的學生告訴理惠的。
      理惠和四阿愈聊愈起勁。
      「我聽說男方過世以後,女方就失去了人生的目標,不過靈魂附在樹上的那個男人拯救了她……」
      「對,我聽說的也是這樣。那男的拯救她的方式是讓她忘了自己,之後女方就恢復正常的生活,過了幾年還結婚生子,建立了一個幸福的家庭……」
      「可是她的丈夫發現她的記憶不太對勁,接下來他是不是透過男方過世後開始有了神奇力量的那棵樹,讓他太太想起那段痛苦的回憶?」
      「沒錯。結果那女的因為忘不了以前的男朋友,也沒辦法割捨現在的丈夫,所以就自殺了。這是一個被命運玩弄,因為誤會和差錯而造成的悲戀呢。」
      該怎麼說呢,以學校裡流傳的話題而言,這故事也未免太不真實了吧。
      真要說起來,我似乎在哪裡聽過這種傳聞,而且是在遊戲裡頭。難道是遊戲裡的傳聞跑進了現實世界?
      「可是,這跟讓人生重來有什麼關係?」
      原本都沒開口的夏海停下筷子,提出這個單純的疑問。聽她這麼一問,四阿溫柔地回答:「聽說那女的斷氣之前,最後的願望就是希望讓人生重新來過。她的願望雖然實現了,結果卻是不斷附身在其他人身上,一直活到了現在。這跟讓人生重來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是喔,原來發生過這種事啊。可是,那個人後來過得快樂嗎?」
      「呃,啊,夏、夏海,剛才那些只是傳聞而已……」
      看到夏海信以為真,四阿趕緊拚命解釋,試著讓夏海別相信這件事。看來照顧夏海真是個麻煩的差事,我得再找個機會答謝四阿才行……
      「順便提一下,大概是因為實現這個心願會耗費很大的能量,所以那棵樹的力量只能十年用一次而已。上次遇見的人是這麼跟我說的。」
      理惠為這個話題做出結論。
      儘管如此……
      「翔也,你有沒有在哪款遊戲裡聽過剛才的傳聞?」
      「咦?為什麼這麼問?」
      翔也只是疑惑地歪了歪頭。
      「就是上學期的時候,你常常叫我一定要玩的那款遊戲啊。就是那個最後太難,所以破不了關的遊戲。」
      「嗯?有這回事嗎,我不記得耶……」
      「搞什麼,連你也想不起來喔?你再仔細想想,就是那個女主角因為前世記憶的影響,意識有時候會變得一團亂,男主角的青梅竹馬的記憶還被前世的記憶覆蓋,感覺滿悲情的遊戲啊。」
      儘管我說了一堆,但翔也似乎還是想不起來,看來我們兩個的記憶力真是差勁。如果連遊戲名稱都想不起來的話,就連想上網搜尋都沒有辦法了。
      ……該不會是我記錯了吧?我愈來愈沒有自信了。
      翔也並未將我的話放在心上,而是繼續聊那棵樹。
      「可是,能夠讓人生重來真的很棒耶。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回到自己小時候……」
      我馬上猜到他接下來想說的是「這樣就可以先到處立旗子了」,畢竟我們認識這麼久了。
      「不過,其實我很懷疑這樣是不是真的可以重新來過。」
      四阿似乎向夏海解釋清楚了,這時開心似地從旁插嘴。
      「就算真的可以重來,如果失去了現在的知識,之後的進展還是不會改變吧。」
      嗯,這個道理我也不是不懂。
      以往累積的經驗會影響一個人接下來所做的決定。就算只是件小事,如果不做出改變過去的選擇,我想最後的進展很有可能還是跟原本一樣。以美少女遊戲來當例子的話,只要不改變原本選擇的選頃,最後的結局通常都會是一樣的。
      無論是誰,應該都希望在人生重來時,可以「保留自己現有的知識」吧。我也很希望可以在小學時就解開三角函數,讓大家覺得我很行啊。
      「當然了,我也不曉得是不是每次重來都會有同樣的進展。因為隨著不同的世界觀設定,很有可能會演變成平行世界,也有可能會是被模擬出來的世界。」
      四阿還是老樣子,提到自己有興趣的事就會滔滔不絕。
      「哦,四阿,原來你對這種事有興趣啊?」
      理惠問四阿,一副好奇心旺盛的模樣。
      「是啊,我也很喜歡幻想類的故事。」
      「是喔。對了,你也喜歡剛才那種傳聞或是民間故事嗎?」
      「嗯,還滿喜歡的……應該說非常喜歡……」
      四阿有點害臊,一邊聊起了自己常閱讀的故事。
      我們就這麼邊用餐邊談笑,這頓開心的午餐(除了翔也以外)就這麼在熱鬧之中結束了。

      第五、六堂課終於結束,來到了放學時間。今天因為理惠、春姐和夏海都有事不在,我難得一個人放學回家。不久之前這還是理所當然的事,不過最近都會有人陪我,所以今天感覺好孤單。
      在放學的喧鬧聲中,大家都整理好東西離開教室。我也將課本和筆記本放進書包,正當我在收拾時,沒想到居然有人出聲叫我。
      「武紀。」
      我朝聲音的來源望去,看見了雙頰略帶紅暈的咲。
      「接下來有空嗎?不曉得你喜不喜歡甜食?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吃點甜~的呀?」
      我看了看哄的身後,原來友紀和高橋也在,而且正直盯著我。
      「要不要去?」
      「啊啊,好啊。反正我也沒事,不過還真難得。」
      「伊藤同學說她知道一家很好吃的甜品店。」
      咲還問了一聲作確認:「對吧,伊藤同學。」難得看見友紀一副慌張的模樣。
      「我很喜歡那家店,但我不知道合不合大家胃口。如果不在意的話,那就跟我走吧。」
      友紀附和著咲,看起來有些慌張。
      「這傢伙還知道滿多店的,而且還找到那種所有東西都很普通,只有其中一樣超好吃的店。你到底是怎麼找的啊?」
      難得看見高橋打從心底欽佩別人的模樣。話說回來,難道高橋常常請友紀介紹她甜品店嗎?
      「尋找美味店家的秘訣,就在於雜誌和雙腿。」
      友紀拍了拍大腿,發出像是拍手的聲響。
      這件事還真讓人吃驚。遊戲裡的「明石葵」可沒這種興趣,看來這應該是友紀自己的興趣吧。
      「那就Let's Go吧!」
      咲率先邁出步伐,於是我和高橋、友紀共三個人跟在後頭。
      這種和同班同學自然的互動,以及有人邀我一起出去玩這件事,其實讓我心裡覺得好感動,不過這點當然要保密。
      我們一行四人走在人潮稀疏的住宅區小巷。上次那棵大樹所在的公園就在附近,友紀要介紹的店似乎就在這一帶。
      「到了。」
      出現在友紀視線前方的是一間普通的咖啡廳。從外觀來看,以開在住宅區的店家來說還算時髦。咖啡廳旁的櫃檯好像有在賣霜淇淋。
      「應該不是要進咖啡廳吧?我穿的是制服耶……」
      「咲,你也太正經八百了吧,我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啊。」
      其實我也不太想穿著制服進咖啡廳……
      「別擔心,我推薦的是這家咖啡廳的霜淇淋,在旁邊的櫃檯就買得到。」
      呃,其實這樣邊走邊吃也算是違反校規,雖然很少會有人乖乖遵守。
      於是我們去排隊了。這裡的霜淇淋並沒有很多種類,只有普通的香草霜淇淋一種而已,所以我們很順利地買到霜淇淋,根本不必煩惱該吃什麼口味。
      等到最後的咲買好,我漫不經心地試著舔了一口。
      「啊,好吃!」
      咲替我說出了感想。這真的很棒,雖然可以用濃縮其中的香甜、完全呈現出材料的美味等說法來形容,不過除了好吃以外,根本沒有其他形容詞足以描述,完完全全超越了我有生以來吃過的所有霜淇淋。在這之前,我一直以為某家便利商店賣的霜淇淋是最好吃的,看來我非得修正這個看法了。「哦,這真好吃。」高橋也忍不住讚美起來。
      我側頭一看,平時總是繃著一張臉的友紀這時表情和緩了一點。這種表情在遊戲裡可沒有,所以我有點吃驚。也對,仔細想想她內心原本就是一個真正的人嘛,總覺得我這種想法還真對不起她。不過,如果有帶數位相機的話,我還真想拍下她這個模樣。
      我想著想著,一旁響起了相機的快門聲。我朝聲音的來源一看,原來是咲不知何時拿出了數位相機。
      「難得看見伊藤同學露出這種表情,那我就不客氣收下囉!」
      看來她今天也充分享受著拍照的樂趣,不曉得她到底有沒有在拍風景?
      「……你在拍什麼。」
      友紀似乎有些訝異,不過她雖然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看起來應該還是有點開心吧。
      ……友紀的表情非常可愛,待會兒請咲跟我分享一下照片吧。
      我們一邊談天說笑,一邊吃著霜淇淋,這時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哎呀?都築。」
      不知為何,我聽見了理惠的聲音。我記得她說今天要去買東西才對……
      我轉頭望向理惠聲音傳來的方位,出現在那兒的是身穿別校制服的佐崎。如果不注意聽的話,她的聲音真的跟理惠很像……
      我仔細一看,佐崎身後還有另一個女生和兩個男生。
      那女孩的身高和佐崎差不多,不過和佐崎不同,給人一種乖巧的感覺。他們穿著同樣款式的制服,應該是同班同學之類的吧。秋天的陽光映照在她的長髮上,看起來十分美麗。我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她……
      另外兩個男生也很引人注意。他們的體型都很不錯,比一七五公分的我還要高。至於長相,兩個人都帥到令人嫉妒,其中一個看起來很溫柔,另一個則是傭懶型的,兩人正好是相反的類型。這點也顯現在他們制服的穿法上,看似溫柔的那個連襯衫的第一顆鈕扣都扣上了,領帶也打得很端整,一副正經八百的模樣。至於看似傭懶的那個,襯衫的鈕扣幾乎都沒扣,而是邁遢地敞開著,領帶也是鬆鬆垮垮的。
      轉眼間,我們就成了共計八人的大團體,雖然這兩群人之中只有我和佐崎認識而已。嗯,反正也沒有必要采別人的底細。這又不是在打電動,只不過是朋友之間偶然遇見,應該沒有必要讓每個人互相自我介紹吧。
      「我本來想說改天還會碰面,沒想到馬上就遇到了。」
      「我沒告訴過你這裡有一間很好吃的霜淇淋店嗎?我放學時常常跑來買。」
      佐崎一邊說著,一邊和她朋友排隊去買霜淇淋了。
      聽她這麼一說,之前重逢時她好像有提過這件事。
      「這個人就是惠奈同學說的那個,小學分開以後又碰面的人嗎?」
      佐崎身後的女生不知何時站到了佐崎身旁,目不轉睛地直盯著我。佐崎回答:「嗯,對啊。」
      「……你之前是不是說他跟我們念同一間小學?」
      另外兩個男生也來到佐崎身旁。看似正經的那個也望著我,眼神看起來比那女孩還要訝異一些。
      「真的是同一間小學嗎?谷津阪小學?」
      看似正經的那個進一步追問,說這種謊對我有什麼好處嗎?
      「是啊,雖然只念到小學三年級。那時候的導師是只要一生氣,額頭兩邊就會鼓起來的『惡魔老師』。上課的時候還會全班一起玩遊戲……」
      聽見我這麼說,看似認真的男生露出有點困惑的神情,不過馬上就回復正常。
      「那位老師好像還在教呢。遊戲輸掉的人好像要罰跑校園。」
      「啊!我也跑過,跑校園十圈對吧。而且老師還會拿著竹刀在後面追。」
      真是懷念。聽我這麼一說,大家可能會覺得他是個危險的老師,不過他並沒有特別嚴厲。那位老師雖然有些地方很扯,但他是個會為學生著想的好老師。
      「他的確都拿著竹刀。要是隨便跑跑,還會被他輕輕敲下去呢,雖然不會痛。」
      聽他這麼說,看來我們記得的魔鬼老師是同一位沒錯。這個聊天的物件雖然是我同鄉,我卻不認識他,可是我們又擁有同樣的回憶,這種感覺真是有趣。
      「怪了?藤田,你明明轉學了,為什麼會知道呢?」
      「因為那位老師很有名啊……」
      原來這個正經的男生叫做藤田。說到這個,佐崎的確提過有個轉學的男生。
      正當我如此心想時,有人拉了拉我的袖子,於是我回頭一看,咲就站在我的身邊。直到這時,我才發覺自己聊過去的事聊得太起勁,一時之間把她們都拋諸腦後了。
      「他們是誰?」
      第一次見到佐崎的咲忽然如此問道。雖然我覺得她用不著在意我跟另一群朋友的對話,但不曉得是不是我的錯覺,咲的臉上已經沒了微笑,而且給人一種難以形容的壓力,讓人不曉得該如何回答是好。咲這副模樣真是太罕見了。
      雖然她這麼問我,可是除了佐崎之外,其他人我都不認識啊。不過,咲的眼神確實是望著佐崎沒錯。既然如此,那我就先介紹佐崎吧。
      「啊啊,她是我的青梅竹馬。我們八年沒見了,直到昨天才又碰面。」
      「青梅竹馬……?」
      咲深思了一會兒。我有青梅竹馬這件事有什麼不對勁嗎?
      不,真要說起來,她之所以會覺得疑惑,應該是因為我除了理惠以外,居然還有其他青梅竹馬吧。
      「……這三個可愛的女生是誰?」
      這時佐崎也露出可怕的表情問我。
      「她們都是我的同學。」
      昨天為了解釋我和理惠、春姐的關係,已經耗費了我不少心血,不過現在的成員和理惠她們不同,根本不需要隱瞞什麼,所以解釋起來輕鬆多了。
      「我叫神樂咲,是武紀的同學。」
      咲重新望向佐崎,開始自我介紹。呃,其實沒有必要像遊戲裡一樣,向這種沒什麼交集的人自我介紹吧;儘管我這麼覺得,不過咲畢竟是個認真的人。
      「我叫佐崎惠奈,小時候常常跟小武一起玩。」
      佐崎笑得很僵硬,向呋自我介紹起來。剛剛碰面時她明明叫我「都築」,為什麼現在要改叫我的名字?難道是因為身為青梅竹馬,所以產生了什麼奇妙的對抗意識?

      「來,小愛也自我介紹一下。」聽咲這麼一說,
      「我為什麼要自我介紹……我叫高橋愛子,反正不重要,不記也沒關係。」
      於是高橋也望向佐崎他們,心不甘情不願地自我介紹起來。雖然她平常就是一副不爽的表情,不過現在看起來更加誇張。其實也對,一般來說這種場合根本不會自我介紹……
      「我叫前羽良知世,是惠奈同學的朋友。」
      連佐崎身旁的女孩也開始自我介紹。她是個彬彬有禮的人,從小小的動作就可以看出她的氣質。我周遭並沒有這一型的女生,這麼說雖然很沒禮貌,但我甚至懷疑現實世界裡真的有這種女孩嗎?她給人一種不太真實的可愛感覺,就像是活在另一個世界一樣。她該不會是什麼模特兒或是偶像明星吧。
      總覺得依稀記得曾在哪裡看過她。
      「我們在哪兒見過嗎?」
      大概是我目不轉睛盯著她的緣故,於是她提出了疑問。
      看見她秀髮閃閃動人的模樣,我慢慢回想了起來。
      「這附近有個公園,裡面有棵大樹,你之前是不是去過那裡?」
      「有啊,我常去那棵樹那裡,被你看到了嗎?」
      她露出溫柔的微笑回答我。
      雖然不是很確定,不過她應該是告訴理惠那棵樹傳說的人。
      「嗯,我叫藤田大輔。」
      大概是因為前羽良同學報上名字的緣故。連曾經和我念過同一所小學的他也開始自我介紹。從他的言行舉止看來,他就和外表一樣正經。儘管他的聲音低沉,不過很有穿透力,連我這裡都能聽得很清楚。
      「我是普久乃原秀。」
      另一個看似慵懶的男生也開始自我介紹,雖然他看起來並不像是會受周遭影響的人。他的嗓子有些沙啞,是那種聽一次就忘不了、讓人印象深刻的聲音。
      自稱普久乃原的男生似乎一直在偷看咲。這也難怪,畢竟根據遊戲裡的奇怪設定,咲在關東地區的學生圈可是無人不知,會被吸引也怪不得他吧。
      我看了看還沒自我介紹的友紀,不曉得為什麼,她居然僵在原地,完全怔在那裡,聯手上的霜淇淋都幾乎要掉了下來。
      「喂,友紀?你怎麼了,霜淇淋要掉下去囉。」
      聽我這麼一喊,友紀這才回過神……你還好吧?
      「啊啊,抱歉。我叫伊藤友紀,請多指教……
      於是連她也自我介紹了。
      結果所有人都自我介紹完畢,我們到底在做什麼啊?
      「是你小學同學嗎?」
      咲出聲問我,也不曉得是為什麼。我還是不太瞭解她在想什麼。
      「算是吧。我一年級和二年級的時候和佐崎同班,其他人都跟我不同班。」
      「是喔……
      不知為何,咲看起來有些落寞。
      她的表情教我坐立難安,我為了掩飾這點而舔了舔霜淇淋,但或許是因為尷尬的緣故,原本美味的霜淇淋居然嘗不出味道了。
      我趕緊吃完霜淇淋,正想說差不多該回家了,這時突然有人抓住我的手。
      「難得碰面,要不要去看電影?」
      佐崎牢牢抓住我的手,我被抓得有些發疼,但總不能甩開她吧。咲和高橋訝異似地看著我們倆,或許只是因為嚇得說不出話來吧。至於在我視線角落的友紀,現在還是一副恍神的模樣。
      「電影?」
      「我們不是約好了嗎,要是你敢說忘了,那我可會生氣喔。」
      「呃,我今天是陪她們出來玩……
      「可、可是,有什麼關係嘛……?好啦……就算是慶祝我們重逢嘛……?」
      佐崎愈來愈意志消沉,抓著我的力道也愈來愈小。
      這一瞬間,我湧起一股非得陪她去看電影的衝動。
      我開始覺得不應該拒絕她,這個念頭滔滔不絕地湧上心頭,感覺甚至不太正常。
      ……不,我拒絕她應該沒有錯,畢竟我已經跟咲她們先約好了。
      我的確有立場甩開她的手,但我沒辦法這麼冷酷無情。
      我似乎聽見一個聲音:她可是你相隔八年才重逢的青梅竹馬,怎麼可以對她道慶冷漠。
      「大家一起去好嗎?」
      一直看著整個經過的前羽良同學如此提議,「這樣應該不錯吧?」藤田也贊成她的意見,自稱普久乃原的男同學也點點頭。
      「嗯、嗯,是啊,這樣也好……
      雖然看起來是因為受到旁人影響,不過佐崎似乎也同意了。既然如此,那我這邊也只需要咲她們點頭就行了。
      但是……
      「武紀,我們就不去了。我跟小愛她們先回去囉。」
      咲笑瞇瞇地說自己要先回家。儘管一旁的高橋嚇了一跳,往咲的方向望去,不過先並不在意,而是繼續道:
      「你們不是相隔八年才重逢嗎?既然這樣,我們跟著的話,感覺不就像是電燈泡嗎?而且啊,反正我們本來就是來吃霜淇淋的嘛。」
      也對,我本來就是跟哄她們來吃甜點的,所以這樣很合理,應該吧……
      「而且我們每天都會見面,可是小學同學很難得才能見一次面,所以你們還是多聊聊比較好。」
      看見咲這麼貼心,我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
      「……好吧,謝謝你。」
      得到咲的體諒後,我心頭的枷鎖終於卸下,於是將重心轉移到另一組人身上。
      在先與高橋的目送之下,我和佐崎他們一起離開了。
      精神飽滿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來,小愛,伊藤同學,我們回去吧!」
      她的聲音感覺有點刺耳。
      前往車站途中,我們就只是一直定著,並沒有特別多聊些什麼。我跟佐崎並肩走著,前方的前羽良同學和藤田不曉得在竊竊私語什麼。
      接著他們突然回頭,出乎預料地對我們說:
      「那我先走了。」
      「我也差不多該回去了。」
      前羽良同學和藤田分別向我們告別。
      「咦?怎麼突然要走?」
      儘管佐崎這麼問,
      「你們兩個好好玩吧。」
      前羽良同學卻只是若無其事地回答。
      「等、等等?你說我們兩個……那普久乃原呢?」
      不曉得是不是我的錯覺,佐崎似乎很焦急地望向普久乃原。
      「我要去平常那間圖書館。」
      「剛才說要去看電影的時候,你不是點頭了嗎?」
      佐崎緊咬不放,一副無法接受他臨陣脫逃的模樣,可是普久乃原只把佐崎的話當做耳邊風,快步走了開去。
      「你們兩個該不會又要去那個公園吧?還真是不會膩耶……
      佐崎對前羽良同學和藤田如此說道,一副不太耐煩的模樣,不過前羽良同學似乎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是啊,因為這是我每天的例行公事嘛。如果不去一下樹下,心情就會覺得很毛躁。」
      「那你剛才為什麼說要一起去看電影……
      前羽良同學湊在佐崎耳邊竊竊私語,不曉得在說什麼秘密。
      佐崎聽著聽著,整張臉慢慢漲紅了起來,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她到底說了什麼?
      「那我們先走囉,都築同學。好好加油喔,惠奈同學。」
      前羽良同學和藤田扔下滿臉通紅的佐崎,道了聲再見後便往公園的方向離開了。
      看見這個情形,我也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了。看來佐崎那三個朋友似乎想撮合我們。
      佐崎的朋友還真是一群我行我素的人。
      「真傷腦筋,啊哈哈……
      佐崎尷尬的笑聲傳進我耳朵,看來她也覺得很錯愕。這也難怪,畢竟這個誤會可大了。
      結果剩我們兩個朝車站前進。
      我們坐上電車,完全沒講話,就這麼跟著電車一路搖晃。四周高中生和老太太的對話,以及電車的聲響聽得格外清楚。
      先開口的是佐崎。
      「……我這樣邀你,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她應該是指邀我看電影這件事吧,這個時機的確不是很好。
      「是啊,畢竟我是跟其他朋友出來玩嘛……
      「對不起,我那時候有點腦充血……
      腦充血……
      「我做了什麼惹你生氣了嗎?」
      「沒有啦,其實這是我的問題……
      就算她這麼說,我還是搞不懂到底是什麼情形。
      「而且連知世和藤田他們也中途逃跑……
      「我不在意啦……
      這也沒辦法,畢竟他們這樣撮合我們,並不是佐崎的錯。
      「對不起……
      她非常小聲地向我道歉,音量小到幾乎聽不見。
      這是因為她剛才的舉動太過強勢,並沒有考慮到我的方便,所以才會向我道歉吧。不過……
      像這樣因為欠缺考慮而行動,結果給人添麻煩而滿懷歉意地道歉,真的就和以前的佐崎一模一樣。
      她之前的舉動的確給我添了麻煩,不過看見佐崎還是老樣子,不由得讓我開心了起來。
      或許我從小就一直拿她沒轍吧。

    [ 本帖最後由 blat490 於 2011-2-26 01:5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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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1-2-26 01:53 | 顯示全部樓層
      我們聊著聊著,不知不覺間來到了電影院。這裡是一間綜合娛樂主題館,電影院就座落在這棟大樓裡,如果要在這一帶看電影,除了這裡以外也沒有其他選擇了。由於今天是週末,以年輕人為主的電影院裡十分熱鬧。
      「啊,好像剛好在上映耶,太好了。」
      佐崎方才的沮喪頓時煙消雲散,已經恢復了平時的精神。
      她手上的電影票是已經上映大約一個月的外國電影,是一個關於愛情的故事,據說感動了全美國的觀眾。
      「快要開始了,我們趕快進場吧!」
      佐崎拉著我的手,朝電影院裡走去。其實用不著拉我,我也會跟著走啊。
      我們走進放映廳,裡頭已經有不少人就座了。雖然看起來搶不到最好的位置,不過也不至於沒位子可坐,於是我松了口氣。我還真不想站著看電影。
      我們一起找了個位置坐下。因為太趕了,所以並沒有買飲料和食物。
      啊,說到食物。
      「抱歉,我去打個電話。」
      「怎麼了嗎?電影就快開始了耶。」
      「我要打電話回去,跟家裡說會晚點回去。」
      我站了起來,把東西放在椅子上正準備出去,這時她拉住我的袖子。
      「怎麼了嗎?」
      佐崎也嚇了一跳。呃,嚇到的是我才對吧……
      「抱歉,沒什麼……要快點回來喔?」
      看著她這副模樣,我心中湧起了一種類似保護欲的感覺,覺得不早點回來的話會對不起她。我為什麼會有如此強烈的念頭?其實我自己也不明白,不過為了讓她安心,我自然而然地脫口道:「我馬上就回來。」
      我依依不捨地定了出去。
      來到外頭後,我拿出手機打電話回家。四周有點嘈雜,於是我遮住自己另一隻耳朵,儘量擋住周遭的聲音。電話響了一聲便有人接了起來。
      『你好,這裡是都築家。嗯,哎呀?阿武,有什麼事嗎?』
      是春姐接的電話。可是我還沒有說話,她怎麼知道是我?
      「春姐,你怎麼知道是我?」
      『我聽你的呼吸聲知道的呀,呵呵呵。』
      真的假的,春姐真厲害。
      『有什麼事嗎?』
      「啊,抱歉。我可能會晚點回去,你們先吃飯吧。」
      『是喔?姐姐好難過喔。』
      她的語氣聽起來並不難過,應該沒有什麼言外之意吧,但我還是覺得有點心疼。像這樣蹺掉例行公事,其實我自己也覺得很難過,感覺還真難受。
      『那我跟夏海先開動了,你會很晚才回來嗎?』
      「應該不會很晚吧,我會等回家之後再吃飯。」
      『嗯,我知道了。玩得開心點喔,回家的時候小心車子。』
      我答應了一聲,和喜歡瞎操心的春姐結束對話,然後關掉了手機。要回放映廳之前我忽然發覺沒有飲料,於是買了兩人份的飲料,畢竟沒有飲料的話感覺不太對勁。
      我踏進放映廳,正想走回座位,這時已經在放電影開始前的宣傳影片了。我原本以為可能已經開始了,不過看來是趕上了。
      我坐了下來,等候我的佐崎看起來有點不太高興。
      「討厭……都已經開始了啦。」
      「電影又還沒開始,來。」
      我把飲料遞給她。
      「謝謝,你真的是從小就很貼心耶,應該說很讓人意外嗎?」
      「謝謝你喔。」
      我還算會察言觀色,而且也看得出別人的需求。不過,從小就會討好人的小孩其實有點惹人厭,總覺得不是可以用來說嘴的優點。
      宣傳短片結束,據說感動全美的愛情故事開始了。
      直到看了之後,我才發覺這部電影不適合我。真要說起來,這大概是一部以女性為對象的電影,我環顧四周,認真在看的都是女性觀眾,男生大多在打哈欠或是已經睡著,反應十分冷淡。看見男女之間的評價居然差異如此之大,感覺還真是有意思,不過其實我也不例外地昏昏欲睡了起來。
      劇情來到了高潮,螢幕上的演員展現著他們精湛的演技,但我的睡意也來到了極限。
      我望了身旁的佐崎一眼,她還真的感動到哭了起來,淚水從臉上不停滴落。我一面煞風景地想著「居然哭成這樣啊」,一面墜入了夢鄉。
      「笨蛋。」
      我醒來後,她一開口就是這句話,看來她真的生氣了,誰叫我睡得這麼熟。不過,佐崎的淚水還沒停止,而且顫抖肩膀抽噎著。螢幕上已經在放工作人員名單了。
      雖然我不該這麼想,不過她邊哭邊發脾氣的模樣真是可愛。
      「嗚,嗚……」
      該怎麼說呢,這看起來像不像是我弄哭了她?儘管沒有必要,我心頭卻不斷湧起罪惡感……
      「不要看我……」
      我照她說的轉向另一頭,接著她馬上抓著我的肩膀,然後除了手以外的部位也靠了上來。我用不著看也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於是決定先維持這樣,直到佐崎不再哭泣為止。距離下一場電影開演還有些時間,坐在這裡等她哭完應該沒關係吧。
      不過放映廳裡已經亮起燈光,被別人看到這副模樣真是丟臉,簡直教我坐立難安。雖然四周很多人都跟我們一樣,不過我還是很不自在。很明顯的,我和現實中女孩子的互動經驗嚴重不足。
      過了一會兒,我帶著情緒平復的佐崎離開了電影院。我打開剛才關機的手機,上頭顯示著十九點半。四周除了年輕人外,還加上下了班的上班族,感覺相當熱鬧。
      「對不起……對你做這麼奇怪的事。」
      在四周的喧囂之中,佐崎輕聲咕噥著。
      「沒關係啦。」
      聽她為剛才的事情道歉,其實我也覺得很傷腦筋。
      「可是你居然打瞌睡,真是太過分了……」
      「抱歉。說實話,那部電影不太適合我。」
      這就是那種所謂無法投入感情的電影吧。
      「這電影這麼好看,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呢?討厭。」
      佐崎噘起嘴,一副鬧彆扭的模樣。
      「幾乎所有男觀眾都睡著了吧。我想大部分男生的感覺都跟我一樣。」
      「你真沒眼光……」
      這麼說也太狠了吧。到家以後去網路上找找別人發表感想的網站,比較一下大家的意見好了。
      「那我們差不多該回去了。」
      「你要回去了嗎?先一起找個地方吃東西嘛,附近有速食店喔。」
      「不用了,我要回去了。」
      「有什麼關係,偶爾在外面吃個飯嘛。」佐崎不死心地邀請我。我們久別重逢,其實我也很想好好慶祝,不過我很猶豫今天該不該繼續陪她,畢竟時間已經很晚了。
      「抱歉,還是下次吧。已經很晚了,而且還有人在等我回家。」
      「你是說她們嗎?」
      大概是想起了春姐她們吧,於是佐崎這麼問我。
      「是啊,家裡已經幫我準備好晚餐了,所以我得回去吃飯。」
      「不回去吃也沒關係吧?反正才一次而已……」
      「一次也不行。」
      春姐的傷勢好不容易痊癒到可以下廚,我至少也要吃過之後給她一些感想。
      「你一定要回去嗎?真的非回去不可?」
      不知道為什麼,佐崎還是死纏不放。我可不記得她有這麼纏人,所以覺得有點訝異。
      又有一種感覺在我心頭激蕩,要求我盡可能答應佐崎的要求。不過,可是,我已經答應春姐要回去吃飯了,唯有這點我絕不能讓步。
      「佐崎,為什麼一定要今天呢?我昨天也說過了,以後我們有的是機會見面啊。」
      「這麼說也沒錯,可是……」
      佐崎依舊一副為難的模樣,過了一會兒,她緩緩點了點頭。
      「……好吧。」
      儘管一副不甘不願的樣子,不過佐崎似乎終於願意接受了。

      我們搭上略嫌擁擠、卻也不像尖峰時段那樣人擠人的電車,回到最靠近家裡的車站。
      我們抄近路回家,一旁是還沒蓋好的集合式住宅,路上既沒有什麼人,路燈也很稀疏。我們小學時常常一起走這條路。回家的這段路上,佐崎很少開口,就算我跟她說話,她也頂多回個「嗯」或「是啊」而已。看來是剛才那番話惹她生氣了。
      我們來到岔路,這時佐崎忽然停下腳步,突然開口了。
      「我可以問一個奇怪的問題嗎?」
      我也停下腳步,重新望向佐崎。在低垂的夜幕下,佐崎的表情看起來相當正經,於是我也不得不認真起來。
      「什麼問題?」
      我如此反問。佐崎頓了一下,這才說道:
      「都築,你真的活在和我們一樣的現實世界嗎?」
      一樣的。
      現實世界。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她察覺了什麼嗎?
      「……你怎麼突然這麼問。」
      「這個嘛……我只是覺得有很多事情沒辦法接受而已。」
      人家說女人的直覺很敏銳,看來我是親身體認到這一點了。事實上,我四周的現實世界的確是由奇跡所建構,而且是非常偏向虛構的世界。
      「對不起,問你這種怪問題……只是……」
      佐崎低下頭,繼續道:
      「我還是沒辦法信任現在在你身邊的那些女孩。不管是昨天見過的,還是今天見面的……」
      「她們並不是壞人,大家都很乖巧的。」
      「我看得出來,可是,總覺得她們乖過頭了,除了叫高橋的那個看起來比較普通。」
      這倒沒錯。一般面言,美少女遊戲女主角的個性都是為了迎合男性。我想理惠和咲剛開始也是這樣吧,雖然只有剛開始而已。
      看來只要記憶沒有遭到改寫,就能清楚看出這個世界的矛盾之處。對於我周遭這個異常的現實世界,佐崎似乎已經開始注意到很深層的部分了。
      其實就算佐崎發覺不對勁,事情也不會有所改變。畢竟她們都已經登錄戶籍,周遭的人也都記得她們。
      可是,雖然只是模模糊糊的,如果只有她一個人察覺的話。
      那她應該會覺得很不安吧。
      詭異的現實世界。
      無法接受的真相。
      畢竟在異常的世界裡。
      愈是正常的人,就愈是會被視作異端。
      「對、對不起……跟你說這麼奇怪的話。我現在怪怪的,請你忘了我剛才說的話。」
      佐崎趕緊試著掩飾這陰鬱的氣氛,然後從我面前離去,身影消失在岔路的黑暗之中。

      我一路思考著,一面往自己家走去。方才和佐崎的對話讓我有些悶悶不樂。
      「我回來了。」
      我從玄關走進家裡,一踏進起居室,便發覺春姐和夏海在看旅遊節目。
      「你回來啦,阿武。」
      「哥哥,你回來啦。」
      雖然只是稀鬆平常的對話,卻教我整個人平靜了下來。雖然佐崎說了那些,不過我覺得這樣也是一種家庭的形式。
      「你肚子餓了吧?我馬上幫你熱飯菜。」
      「嗯,謝謝你,春姐。」
      我先回房間換衣服,發覺有人躺在我的床上。其實我早就料到了,不過她什麼也沒蓋,這樣對身體可不太好。
      「嗯……?」
      不出所料,果然是理惠。她似乎沒有睡得很熟,蠕動著爬了起來。
      「早啊,理惠。」
      「哎呀……我睡著了啊。」
      理惠有點睡眼惺忪地環顧四周,身上的衣服有些淩亂,害我不曉得該往哪裡看。這傢伙真的是太沒警覺心了。
      「你回來啦,小武。」
      理惠一屁股坐在床上,笑眯眯地迎接我回家。
      「我回來了。你今天怎麼會在這裡?」
      「我事情處理完了之後,就一直在等你回來,結果覺得有點困,就不小心睡著了。應該是因為最近睡眠不足吧……?對不起。」
      理惠看起來有些歉意,不過似乎並沒有覺得很愧疚。
      「我是無所謂啦。你說睡眠不足,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煩心?該不會是身體不舒服吧?」
      雖然她的臉色很正常,但不曉得是不是我多慮,她看起來似乎感冒了。是我想太多嗎?
      「啊哈哈,你真愛瞎操心。可是,我好開心喔……要是我感冒了,你可要來照顧我喔?」
      如果不是生病就好……她是那種會隱瞞自己生病的人,所以我才會有點擔心。
      我想著想著,這時理惠忽然開口問我一個問題。她的視線直盯著我,仿佛看穿了一切。
      「你跟佐崎同學去看電影了吧?」
      她怎麼會知道?雖然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過我之前和咲一起回家時,她曾經跟蹤過我們,該不會……
      「對了,我這次可沒有跟蹤你們。其實我只是在套你話,看來是被我猜中了。」
      感覺被她擺了一道。算了,反正我也沒有否認的意思。
      「你怎麼知道?」
      「因為你難得這麼晚回家啊。而且她上次來的時候,你們不是約好要一起看電影嗎?我都聽到了喔。畢竟小武太體貼了……」
      仔細想想,其實我們那時的對話都被聽得一清二楚,所以理惠才會知道吧。
      「反正以後也沒什麼機會,這就像是在慶祝我們重逢啦。」
      怪了,我是不是緊張起來了?居然說出這種沒必要的藉口……
      對於我內心的焦慮,理惠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時間就這麼靜靜地流逝。
      接著理惠打破了沉默,開口問:
      「欸,你還記得我之前說的話嗎?就是在我要消失的前一刻……」
      那時的話我一字一句都記得清清楚楚,想忘也忘不了。
      「我有自信說自己喜歡小武,即使是現在也一樣。就算小武喜歡神樂同學,雖然不甘心,我還是有自信可以祝福你們。」
      「理惠……」
      「可是,我不曉得該怎麼面對那個人……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根據設定,理惠基本上是個沒有什麼特別好惡的女孩,這點在來到現實世界後也沒有改變。她心胸寬大又溫柔體貼,而且在班上也很開朗,人緣相當不錯。由於她對所有人都敞開心胸,所以常常遭到男孩子誤會。
      這樣的理惠居然不曉得該如何面對佐崎。
      一時之間,我懷疑理惠她們是不是無法喜歡上現實世界的人,可是咲和高橋的感情這麼好,看來應該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這時理惠換了個話題,似乎覺得把氣氛弄僵很不好意思。
      「對了,你們看了什麼電影?」
      「感動全美那部。」
      理惠歎了口氣,一副受不了我的模樣。呃,我又沒有說錯?
      「……我看過那個廣告,所以知道你在說哪一部電影,不過你這種說法不太好吧。」
      「誰叫那片名是又臭又長的英文,真的很難記耶,而且劇情也和我的興趣不合。」
      簡直不合到害我看到一半就睡著了,可能是因為我平常不太看電影吧。
      「是喔?我一直很想去看耶。」
      「女生對這部電影的評價好像不錯……」
      「哦,是喔。那找個時間一起去看吧?」
      她臉上明白寫著「我很想看這部電影」。
      可是……
      「我不太想再看一次耶……看別的電影好嗎?」
      畢竟我知道自己一定會再睡著,既然這樣,倒不如去看別的電影。雖然我不常看電影,所以不記得還有什麼電影在上映。
      「是喔……」
      理惠轉眼間一臉哀傷,頭也緩緩垂了下去。
      ……我該不會踏到地雷了吧?
      「……真不甘心。」
      陌生的臺詞傳來,房裡的氣氛完全變了個樣。
      「我對小武一無所知……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電影,或者是你喜歡吃什麼……你不是說我從小跟你一起長大嗎……」
      「理惠……」
      「那個人好狡猾……因為她這麼理所當然,而且自然而然地存在小武心中,還曉得那麼多我不知道的小武……」
      「不要在意這種事嘛。」
      「我當然會在意……欸,你記得我們小時候的約定嗎?啊,應該說你知不知道才對吧?」
      我緩緩點了點頭。雖然沒什麼真實感,不過我知道那個約定。那段過去在遊戲裡的理惠路線有交代過,是屬於男主角和理惠之間的回憶。
      理惠和男主角勾了手指頭,輕聲說了句「以後也要永遠在一起……」,然後吻了一下男主角的臉頰。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這個遊戲事件還真教人難為情。
      「我想跟現在的你再約定一次。」
      理惠一臉堅強地注視著我,看來她是認真的。
      這樣也好。事實上我並沒有跟理惠做過這種約定,為了今後能和這個青梅竹馬繼續走下去,或許這算是一個必要的儀式吧。
      「好啊。」
      我說著伸出了手。理惠拉著我的手,就這麼慎重地勾住我的手指。
      接著,就在理惠正想說出那句話的剎那——
      「阿武,飯菜熱好囉。」
      這時正好傳來了春姐的呼喚聲,真是太不湊巧了。
      「……原來你們沒有一起吃飯啊,這樣的話我稍微安心了一點。」
      理惠說完便鬆開手指,放開了我的手。
      「對不起,我們下次再做這個約定吧。」
      「喂、喂?」
      理惠穿過我身旁,快步從窗戶走回自己的房間。
      我依舊舉著手,感覺十分空虛……
      
      跟佐崎一起去看電影的隔天,我來到自己班上的教室。咲早就已經到校了,於是我馬上為昨天中途離開的事向她道歉。
      「昨天真的很抱歉。」
      我低頭表示歉意,但不知為何,咲卻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沒關係,畢竟是我自己要你去的嘛。不過,伊藤同學和小愛……」
      咲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接下來的話都說不出口。
      「呃,她們是不是生氣了?」
      「伊藤同學一直在沉思,然後馬上就回家了……」
      「是喔……」
      說到這個,似乎從碰見佐崎他們開始,友紀的舉動就變得很奇怪。難道在那之後,她還是沒有恢復正常嗎?
      「那高橋呢?」
      「小愛她……這個嘛……」
      咲又結巴了起來。算了,反正沒有必要逼她說,直接問高橋就行了。
      「嗯,總之真的很抱歉。為了表示歉意,下次——好痛!」
      我的屁股被人踹了一腳!因為這個緣故,我道歉才道到一半,就整個人往前倒去。
      「搞什麼……」
      我轉過頭,正想對這突如其來的暴力行徑抱怨幾句,這才發覺不知何時已經進教室的高橋站在眼前。她冷冷地吊著眼睛,看見她來勢洶洶的模樣,我接下來的抱怨也說不出口了。這種氣氛和平時不同,看來沒辦法打哈哈蒙混過去,簡直像是高橋又變回了之前兇殘的個性。
      「你道歉就道歉,幹麼嘻皮笑臉的。」
      單單是這麼一句話,我便明白她是真的動怒了,因為她的聲音裡滿是怒火。我只不過若無其事說了一句,卻連周遭的氣氛都為之一變,班上已經化作了嚴肅緊繃的空間。
      「歹勢,高橋。不,對不起……」
      然而,即使聽了我的道歉,高橋的怒意依舊沒有平緩的跡象。
      高橋的右手轉眼間便揪住我的衣襟。
      「你跟我來!」
      在她使勁拉扯下,我猶豫著到底該不該反抗,結果還是任由她拖出了教室,似乎在朝空無一人的樓梯間前進。大概是因為害怕高橋吧,四周的人雖然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卻沒有任何人跟上來,只有咲一臉憂心地跟在後頭。
      「等、等一下,小愛,你想做什麼?」
      高橋並未回答咲的問題,只是惡狠狠地瞪著咲,一副「你不要插嘴」的模樣。大概是因為看見高橋這副凶相,咲被嚇得不敢再多說什麼。
      我就這麼被揪著衣襟,讓高橋按在樓梯間的牆壁上。她攤開手掌,一巴掌往我頭上招呼。
      「你這傢伙,打算隨便道個歉就了事嗎?居然在喜歡你的女生面前跟著其他女生的屁股走,你這輕浮的傢伙也太沒家教了吧,啊?」
      看來她不只是生氣,而且是氣炸了。
      我瞭解她為何生氣,可是聽她一字一句都如此帶刺,我還是覺得很沒道理。於是,我直接說出了自己腦海中的想法。
      「我只是為了慶祝和兒時玩伴重逢才跟去而已。跟你們約好卻中途離開,我真的很抱歉,可是我並沒有跟其他女生跑掉的意思。」
      「慶祝重逢?」
      「我們相隔八年才又碰面,所以……」
      高橋不停打我的頭,仿佛要駁斥我的說法。
      「我才不管這麼多。我管你是對方提出的邀請,還是你們好幾個人一起去,全部都只是藉口!我管你是不是八年沒見,如果沒有那個意思,她幹麼要約個男的一起去看電影!你又不是國中生了,這種小事自己用腦子想想!」
      高橋繼續怒吼。看到高橋這副凶相,咲完全啞口無言;儘管看見她害怕的樣子,但我現在可沒力氣擔心她。
      「等一下!我剛才也說了,我沒有跟其他女生跑的……」
      不過,高橋並沒有讓我把話說完,而是在那之前戳了戳我嘴邊。
      「你根本沒搞懂!」
      她又大喝一聲。我的確不懂,為什麼高橋會這麼生氣?
      「我在說的是明明有咲在,你卻把另外一個約定和那個人擺在第一順位!就算你沒那個意思,但是對方就是那個意思!而你卻拋下咲,順了她『那個意思』。」
      「她也沒有那個意思好不好!」
      佐崎並沒有把邀我看電影當做是約會。
      她單純只是因為重逢很開心,所以才邀我而已。
      可是高橋並沒有罷手。不曉得是不是我的錯覺,她似乎打得愈來愈用力了。
      「你憑什麼說得這麼有自信?你有什麼根據!我不知道你們以前怎樣,但是那時候那女人的眼神和態度,一看就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難道佐崎喜歡我嗎?喜歡我這個無女友經歷=年齡的內向阿宅?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不過。
      就算這件事先撇在一邊。
      難道我之前的舉動,等於是把和佐崎的約定擺在第一順位嗎?
      可是,那時候咲她……
      「如果你還想找藉口,說什麼連咲都沒意見了,那你最好馬上扔掉這個念頭。」
      高橋冷靜地如此告誡我,一副看透我內心想法的模樣。聽見她一針見血的說法,我感到背脊一陣發寒,整張臉佈滿了冷汗。
      「……你這個人真是差勁透頂!」
      高橋這句話刺進我的心頭,原本就揪著我的手使勁按了上來,仿佛要撕裂我的衣襟,鎖骨一帶不停傳來劇痛。
      我確實拿了咲的好意當做藉口,而跟佐崎一塊兒去看電影。
      但我並沒有考慮到那是不是咲真正想表達的意思……
      我看見高橋緊握拳頭,高高舉起,宛如要給予我制裁。
      「小愛,你這樣太過火了!我又沒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咲似乎再也忍不住了,於是雙手抓住高橋高舉的手,制止了她的舉動。
      看見咲激動的模樣高橋有點不知所措,揪住我衣襟的手也松了開來。
      「可是,咲……
      「本來就是我建議他們的啊!怎麼可以因為這樣生氣呢……所以小愛,跟他道歉吧?大家一起和和氣氣的……
      咲的體貼教我無地自容。對於和佐崎一起去看電影這件事,其實我一點也不覺得哪裡不對;可是,高橋卻完全不接受我的想法。另外還有另一種可能,或許是因為高橋看見咲和我分開後沮喪的模樣,所以才會出來為咲主持公道。
      即使咲都這麼說了,高橋卻只是搖了搖頭。
      「我做不到,我不可能向他道歉。而且咲,你應該多小心一點才對。」
      高橋的視線從咲身上移開,重新望向我。
      「……你要跟誰交往不幹我的事,不過,你的的確確傷了咲的心。不要做這種會讓人誤會的事,好歹要把事情交代清楚。」
      高橋說完便離開了樓梯間。她並沒有朝教室走去,看來可能是想蹺課吧。
      留在原地的咲佇立在我面前,一副無事可做的樣子,眼神看起來像是想說些什麼。看見她的模樣,我的腦袋稍微冷靜了下來。
      我的的確確傷了咲的心嗎……
      「這麼說可能是我太自以為是……不過,我真的讓你誤會了嗎?」
      我一邊猶豫不決,一邊戰戰兢兢地問。
      「我的確懷疑你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我有點,不,我非常擔心,所以跟小愛談了很多。」
      聽見咲這麼說,我覺得安心不少;我還真厭惡器量如此狹小的自己。
      「這樣啊……真的很抱歉。我們只是青梅竹馬而已,真的只有這樣。」
      「可是,她對你來說很重要對吧?」
      「嗯,是這樣沒錯……不過,我們的交情應該不是男女關係。」
      我對佐崎的感情應該只是普通朋友,應該只有這樣而已。
      「對了,你說她是你轉學前的青梅竹馬對吧?」
      「是啊,我轉學前常常跟她一起玩。念幼稚園的時候,我們兩家的父母感情很好。」
      媽媽曾經告訴我,說我們兩家住得很近,而且也很聊得來。
      「我可以問你轉學的理由嗎?」
      我並不想被咲誤會,其實我也很希望她可以多瞭解我一些。
      我簡明扼要地告訴她過去的事。
      例如父母過世後,我不得不麻煩親戚家照顧之類的過去。
      「原來是這樣……
      咲露出一副早知道不該問的表情。不過,以我的立場來說,我真的很希望可以讓她知道這些。
      聽我說完後,咲一副不知該如何啟齒的模樣,過了一會兒才喃喃開口。
      「武紀,你有把這些事告訴秋原同學嗎?」
      沒想到她會這麼問。為什麼咲這時候會提到理惠呢?
      「如果我是秋原同學,應該會覺得更害怕吧。我想她可能會擔心屬於自己的地方被人搶走……
      咲露出看似哀傷的神情,輕聲如此說著。
      「我們是虛構的人物不是嗎?所以根本比不上現實世界的人……
      她有點落寞地如此說道,然後向後退了一步。
      她這個動作,就像是畫出一道現實與虛擬間的界線。
      我害怕了起來,不由得向前跨出一步。
      「不要說這種奇怪的話。你們是存在的,你們就存在於這個世界。我不會搶走你們的棲身之所,也不會讓別人搶走。」
      「謝謝你。你這些話也要跟秋原同學說喔?還有……
      咲勉強擠出微笑,一面湊到我耳邊,
      「你不用勉強自己喜歡我。」
      咲說完便離開樓梯間,回到教室去了。
      班會時間的鐘聲響起,但我並不想回教室,於是漫無目的地倚在樓梯間的牆上。
      「唉……
      就在我不由自主地歎氣的同時,一個影子遮住了從窗戶射進的光線。我抬頭一看,遮住光線的是站在我眼前的翔也。
      「難得看到你在煩惱。」
      慵懶的聲音傳入我耳際。班會要開始了耶。
      「你不去參加班會嗎?」
      「別這麼掃興嘛。」
      翔也站在我身旁,跟我一樣靠在牆上。
      「不過啊,我還以為高橋最近變圓融了,看來她還是很兇狠呢。」
      他一派輕鬆地說著剛才發生的事,劍拔弩張的氣氛跟著和緩了不少。
      「你一直在旁邊看嗎?」
      「我簡直想錄音呢。」
      要是被高橋知道,你可會被她宰了。
      不過,他並未理會我的憂心,而是以更輕鬆的語氣問我:
      「所以你到底做了什麼?」
      我傷了咲的心,所以我明白高橋為什麼會生氣,不過我心中還是有個念頭:我都已經解釋過了,而且我和佐崎也不是什麼男女朋友的關係高橋根本沒必要這麼火大嘛。
      我稍微說了一下事情的起火點,但是避開了遊戲人物之類的內容。
      「啊,這就是你的錯啦。」
      「是嗎……
      「你原來跟那個青梅竹馬的約定,後來根本就變調了嘛。明明說好下次再一起去看電影,卻挑在跟別的女生出去玩的日子,這真是太扯了。」
      也對,雖然佐崎說是她先約好的,不過其實改天再去也行。
      「不管對方是相隔八年沒見還是怎樣,都應該另外再約時間吧?」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只要看著她,我就很難拒絕她的要求……
      只要看著她,我就會產生一種絕不可以拒絕她的念頭。
      有時候一回過神,才驚覺自己已經答應了她的要求。
      我對佐崎居然會如此束手無策,連我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可是,總覺得這樣簡直……
      「你簡直是典型的不成材男主角嘛。」
      這句直截了當的評語刺進我的胸口。雖然我早就料到了,不過這是我最不想要的稱號。
      「你從美少女遊戲男主角身上學到了什麼?」
      呃,你這麼認真跟我說這個也沒用啊……
      「……我不知道可愛的女生為什麼會聚集在你身邊,但是總而言之,三角關係之所以會複雜到糾纏不清,理由通常都是因為男主角優柔寡斷吧,就是那種覺得『其中一個好可憐,我沒辦法拒絕她!』的傢伙。這種人根本是不把女主角放在眼裡嘛。」
      呃,其實這些道理我大致上都明白。
      不過,一旦自己成了當事人,我就沒有力氣去批評遊戲裡的男主角了。
      而且也沒有心情挖苦他們「好好努力,不要弄到自己焦頭爛額」。
      翔也並未理會不知所措的我,繼續道:「這種人心裡都是在想『這女生沒有我不行』對吧,這樣根本太自大了,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嘛。可以拯救女主角的東西多得是,像是朋友啦、時間啦。」
      「……話說回來,你不要以美少女遊戲當標準來教訓我好嗎?」
      「給你一個已經是陳腔濫調的忠告。如果不想跟對方交往,那就讓她徹底死心,給她空間去尋找下一個物件。」
      「……我們看起來真的像是三角關係嗎?」
      「除了三角關係還有什麼?看到男生和女生走在一起,周遭的人才不會以為你們只是普通朋友,這點可沒有你想得那麼天真。不管你和對方是什麼關係都一樣。」
      翔也說得沒錯,我太依賴這個環境,而且依賴過了頭。
      由於咲和理惠並沒有起什麼爭執,便接受了現在這個環境,我才會一廂情願地誤以為佐崎也會有同樣的想法。
      「雖然還得視親密程度而定,不過如果有人把感情好的一對男女看成普通朋友,那他一定是個非常不拘小節的人。如果有個異性跟自己喜歡的人感情超好,一般人在精神上都會大受打擊吧。為了慎重起見,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有個男生跟秋原或神樂的感情很好,好到會邀她們出去玩,卻跟你說他們只是朋友,你能夠打從心底相信嗎?」
      我認真思考了一下,果然還是無法接受,我一定會覺得很擔心。
      我試著想像哪天身邊突然出現這樣一個男生,便覺得心頭無法平靜。要是有哪個男人牽著她們的手,我肯定會氣得整個人變一個樣。當然了,因為我信任她們,所以我相信不可能發生這種事,但心頭那個害怕如果有什麼萬一的念頭還是無法抹除。
      是的,這大概就是人類心底那無法視而不見的脆弱面吧。
      就算我再怎麼堅持我們只是青梅竹馬,在對方眼中也不會是如此。
      我只是一直找盡理由,為了替這個一眼就能看穿的事實辯解而已。
      我一直把我們處境中的主觀與客觀,都當成了完全同樣的一件事情。
      我以為我和佐崎是青梅竹馬,所以在大家眼中也是如此。
      可是從別人眼中看來並非如此。就算大家不覺得我們是情侶,也會把我們視為和情侶很接近的關係。
      所以高橋才會那麼憤怒。因為從高橋眼中看來,我就等於是在喜歡的女生面前和別的女生一起走了。
      也許在現實中,親密到超過朋友卻又還不到情侶的關係,其實是很少見的吧。
      「看來你總算搞懂了。嗯,同樣的錯誤還是不要重蹈覆轍比較好。不過,如果你被甩了之後恢復單身,對我來說就是增加了一個同志,其實這樣也不錯啦。」
      「你想得美。」
      「你要接受她們兩個的體貼是無所謂,不過可別溺斃囉?……開玩笑的啦。」
      咲和理惠一定也會有不安的時候,因為她們是活生生的人類。
      但我卻對此置之不理,只是一味依賴她們,儘管我一直說服她們自己是人類。好,我要採取更堅定的態度,我要讓自己具備堅強的意志。
      我之所以會答應佐崎的心願和要求,一定是因為內心出現了什麼空隙吧。因為她完全只是我的青梅竹馬,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是。
      我們聊完之後,第一堂課的鐘聲響起。「差不多該回去了。」翔也說了這麼一句,於是我們一起回到了教室。
      翔也這樣不露痕跡地關心我,讓我覺得有點感謝。
      
      儘管感覺有點坐立難安,學校生活依舊不斷前進。為了轉移注意力,我將心力全投注在課堂上,連教室裡的悶熱都沒放在心上。
      第二堂課結束後,友紀這才走進教室,連書包都沒有帶。雖然她的臉色並不差,但難得的是舉手投足間似乎隱藏著疲勞。我仔細觀察,她的衣著有點淩亂,好像剛才動得十分激烈一樣。發生了什麼事嗎?
      「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友紀草草向周遭的同學打個招呼,便馬上出聲叫我。難道昨天那件事也惹火她了嗎?
      可是她看起來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是焦慮……
      「好。」
      我扔下下一節課的東西,跟她一起離開教室,再次來到樓梯間。看來這個樓梯間已經逐漸成為討論秘密的地方了。
      靜謐的空間裡只聽得見我們的呼吸聲。
      「昨天真的很抱歉,是我太粗心了。」
      「昨天……?啊啊,你是說那件事啊。沒關係,我沒放在心上。」
      她露出訝異的神情望著我,一副不曉得我為什麼會提這件事的模樣。看來友紀並沒有把昨天的事留在腦海裡。
      「已經沒時間了,所以我長話短說。我要說的是公園那棵樹的事。」
      「啊啊,你是說《細語手劄》的樹?」
      大概是因為聽見我這麼說,友紀猶豫了一剎那,然後露出認真的表情,
      「那不是《細語手劄》,而是《回憶圓舞曲》這款遊戲。」
      聽見這個名字,我才終於找到打開記憶抽屜的鑰匙。
      我這才想起這款遊戲的名字,那個由理惠告訴我的突兀傳聞所存在的遊戲。
      「啊啊,我知道,我終於想起這遊戲的名字了。」
      遊戲內容一點一滴在我腦海中浮現。
      這款以兒時篇為開端的遊戲,擁有遊戲史上最多的文字數量,在網路上蔚為話題。這款遊戲是在今年四月左右發售,我記得連翔也也認為這是一款傑作。
      可是,雖然我想起了劇情,但不知為何,只要我一試著回想人物的名字,便陷入一種胃液逆流的感覺。看友紀一副著急的樣子,我還是先別去回想這些吧。
      「看過那棵樹之後我很好奇,所以就調查了一下。這世界上已經沒有《回憶圓舞曲》這款遊戲了。雖然很難相信,不過那棵樹很可能擁有《回憶圓舞曲》裡那棵樹的力量。」
      「……我記得那棵樹只是讓戀愛成功的副產物而已吧?」
      我為了確認而提出這個疑問,友紀一聽便老實地點了點頭。
      關於樹木能讓戀愛成功的傳聞,雖然在《細語手劄》裡也有,不過《回憶圓舞曲》裡的學校也有類似的傳說。其實在《細語手劄》裡,這件事僅止於謠言和傳說而已;但在《回憶圓舞曲》裡,卻是以奇跡的形式讓這個傳說成真。
      那是一棵依照人們的心願來改變人的內心及記憶的樹,而且並不會顧慮對方的意願,簡直就是一棵詛咒之樹。
      「也就是說有人希望可以投影《回憶圓舞曲》的世界,而且已經實現了對吧。話說回來,真虧你能查出這件事。」
      「……我昨天花了點工夫才查到。你之前沒有發現嗎?」
      「我知道的只有那棵樹和傳聞而已,怎麼可能推測出來嘛。我連《回憶圓舞曲》這個名字都一時之間想不起來……而且關於那棵樹的傳說,開頭的部分又和《細語手劄》一樣……
      或許是因為一開始聽到的傳聞和《細語手劄》很像,所以我就沒有深入去思考的關係吧。聽見三宅所說的「讓人生重來」和四阿的「關於那棵樹的傳聞」,我卻仍舊沒有察覺事情不對,真是太丟臉了。我應該多懷疑一下才對。
      聽見我這番話,友紀露出訝異的表情,但並沒有繼續追究下去。
      「既然如此,這件事還是別跟秋原、神樂她們,還有你的姐妹說比較好。」
      「我不希望讓她們擔心,當然不會告訴她們……
      如果我告訴她們「讓你們出現在這世上的力量已經在我們附近發動」,也只會讓她們覺得憂心而已吧。
      「我打算繼續調查這件事,所以沒辦法來上課了。」
      調查嗎……
      讓理惠和咲、春姐和夏海出現在這世上,並且將「明石葵」的力量投影在友紀身上的奇跡力量。
      其實我也想瞭解一下這個力量,這並不是為了滿足好奇心和興趣,而是為了今後著想。
      再加上那個奇跡居然就在我們附近發動了,這點也讓我很憂心。我希望可以確認這件事並不會危害到她們。
      「那我也一起幫忙,人手應該愈多愈好吧?」
      聽我這麼說,友紀的表情有些訝異,不過馬上又恢復正常。
      「你絕對不要插手,交給我一個人就夠了。你要是插手,就會被這件麻煩事牽連,」
      友紀還想繼續說下去,但她的身子瞬間僵硬,就像是有電流竄過一樣。她的神情扭曲,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臉上冒出了鬥大的汗珠。
      「抱歉,我被找到了,沒辦法繼續待在這裡。」
      她話才說完,我還來不及阻止,她便忽然像是泡沫一樣消失無蹤。
      這是怎麼回事?我獨自佇立在樓梯間,陷入一種被人扔下的感覺。
      大概是因為看見她焦急的模樣,我心頭湧起一股模糊不清的焦躁感。
      我不明白她為何要拒絕我的協助,而且還交代我「絕對不要插手」。
      雖然靜不下心,但現在的我一點忙也幫不上……
      總之先在鐘響前回去教室吧。
      我回到一旁都是教室的走廊,正好遇見一個出乎意料的人。
      「理惠?」
      理惠也看見了我,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似乎是因為被我發現而一臉尷尬。難道剛才的話都被她聽見了?
      「你都聽見了嗎?」
      「聽見什麼?」
      理惠歪了歪頭,否認了我的問題,看來是我誤會了。
      「你該不會是來找我的吧?」
      其實除了來找我之外,我想不出她來這裡還會有什麼理由。
      「我只是想去一下保健室而已……
      啊,因為要去保健室的話,走這邊的樓梯比較快嘛。
      「呃,保健室?你身體不舒服嗎?」
      聽我這麼一問,理惠一副不曉得該怎麼解釋的模樣。
      開始和我說話後,她的臉蛋又漲得更紅,感覺完全不知所措。
      「我、我沒有感冒喔。」
      我又沒提到感冒,她為什麼要急著否認?
      「聽起來不太對勁……你真的感冒了嗎?」
      「呃……
      她口齒不清,不曉得該怎麼回答。
      不過,理惠馬上露出想到什麼似的神情。
      「小、小武,如果再問下去,就變成性騷擾囉……
      性騷擾?
      ……我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唉,我真是太粗心了……
      對方是女生,覺得身體不太舒服,而且不好意思說。
      這樣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話,那也未免太遲鈍了。不,應該說我很有可能已經被認定是個遲鈍的人了吧。
      「抱歉……嗯,不是感冒就好……路上小心喔。」
      「嗯嗯,謝謝你的關心……那,還剩下四小時的課,你要好好加油喔,都築。」
      理惠乾咳幾聲,然後逃也似地快步離開我面前。
      附近又沒有其他人,何必這麼見外呢?我覺得有些難過……
      
      我一回到教室,這堂課的老師便隨著鐘聲走進教室,開始講授世界歷史,可是我並沒有把老師的講課聽進去,因為我滿腦子都是友紀那席話。
      《回憶圓舞曲》。
      我記得這遊戲的關鍵字是記憶,主題則是守護重要的回憶。
      這遊戲的劇情相當壯烈,是以每十年就會有神奇力量依附的巨大樹木為中心的故事。
      故事從男主角的兒時展開,在回憶中甚至會回溯到前世。
      其實我也玩過這款遊戲,不過並沒有像《永恆純真》那樣入迷。真要說起來,要觸發真正結局所必須安插的旗子實在太過複雜,所以我沒有辦法破關,只玩了二十次就精疲力盡了。由於看攻略網站並不符合我的作風,所以之後就一直沒碰過這款遊戲。雖然我也想過,如果有機會的話還要繼續玩下去……
      我試著回想遊戲劇情。因為只要回想特定登場人物的名字,我的身體就會不舒服到像是暈船一樣,於是我以稱謂代替姓名,在腦袋裡整理這款遊戲的內容。
      可以攻略的角色有四個。在劇情中,每一個人都與那棵樹有所淵源,而且因故不得不動用樹木的力量。
      不過整個故事的重心,可以說還是在主要女主角身上。
      男主角與女主角前世的戀情延續到了這個時代,於是兩人開始交往,卻又因為這份感情是受制於前世的命運而苦惱。
      兩人前世與今生的記憶因為某件事而陷入混亂,使得女主角連身子都逐漸虛弱;於是男主角決定藉由那棵樹的神秘力量,消去她前世的記憶。然而,由於主要女主角害怕前世的記憶消失後,便會失去對男主角的愛意,因此一開始拒絕了男主角的提議。
      最後,主要女主角相信自己對男主角的愛不會因此消失,於是透過樹木的力量抹除了前世的記憶。這樣一來,男主角與主要女主角終於確定彼此的愛是貨真價實的。
      這段劇情結束後,便會進入主要女主角真正結局的劇情。
      在這段劇情裡,會有另外兩個人物介入其中。其中一個是男主角的青梅竹馬,同時也是主要女主角的朋友,另一個則是男主角的好朋友。
      男主角的好友和主要女主角身上的前世靈魂有所牽連,並對她相當執著。
      那棵樹的力量消去了主要女主角的前世記憶,拯救了她的人生,原本這力量十年才能發動一次;然而,主要女主角失去前世記憶這件事令男主角的好友憤慨不已,於是為了恢復主要女主角的記憶,他採取了一項行動。
      他以男主角的青梅竹馬為犧牲品,透過特殊方式讓那棵樹的力量復蘇。至於作為犧牲品的條件,則是「主要女主角體內那女子的前世子孫」。
      結果男主角的青梅竹馬被樹木吸去了靈魂,當場失去了性命。
      樹木的力量復蘇後,主要女主角被迫恢復了前世的記憶,造成她意識的混亂,結果成了一個廢人。
      男主角的好友原本以為可以拯救她前世的靈魂,沒想到她卻成了廢人,於是難過地了結了自己的生命。
      男主角呆立在倒地不起的三人身前,放聲哀號,然後製作人員名單在畫面上流過;這便是這款遊戲壯烈的劇情。
      其實這只是我所看過的失敗結局而已……
      直到現在,我仍不知道真正的結局究竟為何。
      不過,如果真如友紀所言,《回憶圓舞曲》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那我也不可能知道真正的結局是什麼了。
      現在想想,雖然整件事令人難以置信,但理惠從別所學校的人聽說這個傳聞,還有聽四阿轉述這件事的時候,我應該多懷疑一下才對。
      這款遊戲關於前世的故事,明明就和大家提到的傳說一模一樣啊……
      一名男子因流行病過世,之後靈魂附身于男主角身上,而他女友的靈魂附身在主要女主角身上,那女子丈夫的靈魂則附身于男主角的好友身上。
      男主角的好友擁有超能力,具有怪物般的身體素質、隨心所欲探索人類的能力以及束縛能力,並藉此在心理及生理上將男主角他們逼至了絕境。如果這男人出現在現實世界,那可就有點危險了。不僅如此,他還以為自己的行為可以拯救前世的靈魂,真是太惡劣了。
      正當我沉浸于這些思緒時……
      「都築,不要發呆!」
      世界史老師的聲音硬是打斷了我的思考。
      儘管我很擔心,但眼前我也束手無策。現在也只能等待友紀的調查結果了。
      為了抹除心頭的不安,我讓注意力回到課堂,將視線落在課本上。
      我決定先專心上課。

    [ 本帖最後由 blat490 於 2011-2-26 01:5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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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1-2-26 01:55 | 顯示全部樓層
    現實與虛擬

      友紀告訴我《回憶圓舞曲》已經投影到這個現實世界後,已經過了六天。時間來到十月,已經到了換季的時期。悶熱的殘暑突然畫下句點,可以感到有些涼意。在這之前明明比往年還熱,今天的溫度卻似乎比往年更低,包含我在內,有八成學生都換上了冬季制服。至於還穿著夏季制服的,要不就是那種神經大條的人,要不就是精力旺盛的傢伙了。
      友紀一如她之前說的,並沒有出現在學校,完全沒看見她的蹤影。她說要去調查那棵樹,不曉得之後有沒有什麼進展。雖然有點擔心,不過友紀並沒有手機,我根本沒辦法聯絡她,所以一點辦法也沒有。
      「那班會就開到這裡。值日生,下課。」
      值日生喊完起立、立正、敬禮後,所有人從課堂中解脫,四周逐漸轉換為放學後獨有的氣氛。我向咲、翔也和高橋說聲再見,咲和翔也也向我道別,可是高橋完全不理我。
      自從發生上次那件事,我跟高橋就一句話也沒說過,完全處於絕交狀態。我知道是自己不對,所以向她道歉了好幾次,但是她完全不予理會,真是教我一點辦法也沒有。
      雖然昨天咲安慰我:「小愛過幾天就會氣消了,不要太放在心上喔。」可是被別人這樣視而不見,還是讓我覺得很沮喪。
      我收拾好東西,一來到走廊,便發現理惠一如往常地在外頭等我。
      「小武,一起回家吧?」
      理惠雖然笑著,臉頰看起來卻有點紅。
      「你的臉是不是紅紅的?」
      「咦,有嗎?應該是因為光線的關係吧?」
      理惠最近似乎一直在發呆,真教人擔心,而且她也說過自己睡眠不足……
      就算追問,她也只會說什麼「我沒事」,最後變成我們各說各話而已。反正多問也沒用,看來還是早點回家比較好。
      四周是三三兩兩正要回家的學生,我們才剛踏出校門,卻發現三個預料之外的人站在大門旁。在一片以藍色為基本色的制服中,身穿外校咖啡色制服的他們拎著書包站在那兒,看起來真是十分醒目。
      「嗨♪」
      舉起手、笑眯眯地向我打招呼的那個出乎預料的人,原來就是佐崎。之前見過面的藤田和前羽良同學也在。
      「你不用上課嗎?」
      雖然不曉得他們來幹麼,不過如果是一放學就跑來,那速度也未免太快了點。
      「我們沒有蹺課喔,今天學校只上半天課。」
      只上半天,不就代表三個小時前就放學了嗎?
      「你們等了這麼久嗎?」
      「嗯。可是等你又不辛苦……而且還有他們陪我啊。」
      她略帶嬌羞地說,一點也不介意等了這麼久。
      看見她這模樣,我不禁覺得她真是可愛。
      「順便告訴你,我們只是陪惠奈同學來而已,這麼做是為了讓她鼓起勇氣。」
      「我也是。她都這麼拜託了,我們怎麼可能拒絕呢。」
      居然在這裡陪她三個小時,這兩個還真是好人。
      可是,為什麼要在這裡等我呢?正當我如此心想時,佐崎走到我眼前。
      「小武,你接下來有空嗎?我有些話想單獨跟你說……」
      佐崎一反常態,眼神十分認真。
      這模樣就和小時候一模一樣,當她有認真的請求時就會露出這種眼神。
      「是什麼事情?不能在這裡說嗎?」
      「在這裡不方便說……一定要單獨談才行……這件事很重要,拜託你……」
      看見她這眼神的瞬間,一種超越以往、近乎壓倒性暴力的衝動炸裂開來。
      別說是難以拒絕了,我根本連「不」都說不出口,整個人都受制於這個念頭。
      可是,我怎麼可以這麼軟弱。
      就跟高橋之前說的一樣,我應該堅定一點才對。
      我必須劃清界限才行。
      何況我也不想讓理惠誤會,更別說理惠今天身體不太舒服了。
      就算知道這樣會傷害佐崎,我也應該要拒絕她,這才是我應該做的。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一種原因不明、「非去不可」這個揮之不去的念頭,不停干擾我的思緒,這次的情況嚴重到所有做人的道理都臣服其下。
      「都築同學,我也拜託你了。請你答應惠奈同學的要求吧。」
      「只要今天就好。不,應該說她的事非得今天解決才行。」
      陪佐崎一起來的前羽良同學和藤田分別拜託我,一副很擔心佐崎的模樣。
      不只是佐崎,就連其他人都這麼堅持。聽他們這麼一說,要是拒絕的話,罪惡感也會更加深重。
      我偷瞄理惠一眼,她一副十分認真的表情,一點也看不出身體不舒服。
      「小武沒辦法聽聽女生真心的請求嗎……?」
      聽理惠柔聲這麼一說,我的理性登時鬆綁。
      「……好吧,我跟她去一趟。」
      聽見我這麼回答,理惠露出微笑,一副安心的模樣。
      「嗯,這才是我心目中的小武。那我先回去囉。」
      她話才說完,也不給我時間阻止,便向佐崎點了個頭,快步跑了開去。我有點,不,應該說確確實實感到一陣心痛。可是,理惠應該比我更難過吧?畢竟她是那種把委屈往肚裡吞的女孩……
      但是,儘管我心裡這麼想,可是理性已經鬆綁的我,現在怎麼也沒辦法去把理惠追回來。
      「那今天樹就先借你囉,好好加油喔。」
      「我們就陪你到這裡為止,剩下的就交給你囉。」
      說完,前羽良同學和藤田就離開了。雖然我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不過可以感覺到他們對佐崎的體貼,連我也可以看出他們真是佐崎的好朋友。
      目送他們離去後,佐崎便直盯著我,雙頰略帶紅暈地向我微笑。
      「那我們走吧?我不會花你很多時間……」
      我點點頭,於是佐崎朝跟理惠離開時不同的方向邁出步伐,我也從後頭跟了上去。
      我們默默地在寧靜的住宅區中前進。雖然沒有特別急著趕路,腳步卻有一點點快。
      我一面覺得這條路有些似曾相識,一面跟著佐崎,結果默默地來到了《回憶圓舞曲》那棵樹所在的公園。
      我跟她一塊兒走進空無一人的公園,朝樹下前進。
      在樹下,她倚著樹幹,然後凝視著我。
      「你知道這棵樹的傳聞嗎?」
      她輕聲說著,我以點頭回答她的問題。
      那些傳聞就是「只要在滿月之夜把喜歡的人找來告白,戀愛就一定會成功」。
      還有「可以讓人生重新來過」。
      這種毫無根據的謠言就跟遊戲裡一樣,在學校裡傳了開來。
      「只要在滿月之夜把喜歡的人找來告白,戀愛就一定會成功。可是,這種事怎麼可能嘛,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看來我們學校的這個謠言,似乎也在佐崎的學校傳了開來。真要說起來,根據友紀的說法,這棵樹似乎是從《回憶圓舞曲》投影出來的……
      我們沉默了一會兒,溫和的風從我們倆身旁吹拂而過。碧綠樹葉的摩擦聲在公園中擴散,將宛若初春的氣息淡淡地帶到樹下。
      在微風吹拂下,她懷念似地開口了。
      「對我來說,這棵樹充滿了回憶。」
      她的手朝我的手伸來,雙手緩緩包覆住我的右手,往她身上拉去。儘管她的舉動讓我有點不知所措,但我依舊沒有反抗。
      她掀動可愛的唇瓣,繼續說道:
      「所以……請你回想一下……跟我之間的約定吧……」
      聽見她這句話的瞬間,當時的記憶便進入腦袋,仿佛從記憶深處湧出似的。真是不可思議,我居然全都回想起來。
      我想起了小時候與佐崎之間的約定。
      我望著她的眼睛做確認,於是她露出微笑。
      「想起來了嗎?小武……」
      過去發生的一切緩緩清晰起來,在我腦海中蘇醒。
      佐崎生日那天,她父母因為要處理公司重要的工作,所以沒能替她慶祝生日。絕望之下,生氣的佐崎跑出家裡,結果不小心迷路了。那時,我拼命尋找她的下落,因為我害怕她消失不見。
      不知為何,那時我堅信她一定待在這座公園裡。儘管這公園和我家之間的距離,對幼稚園的小朋友來說其實有點遠,所以小時候根本沒有來過。
      大概是因為看見我所以安心了吧,那時在樹下不停哭泣的她哭得更大聲了。我記得她連一步也不肯離開我,整個人一直黏在我身上。
      「不要離開我……」
      「那當然。」
      我不經意說了這麼一句。她用雙手將我的手拉了過去,如此說道:「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喔。」
      笑容在她哭泣的臉上綻開……
      她是不是一直記得這個約定呢?
      記得她生日那天發生的事。
      記得生日那天許下的承諾。
      所以佐崎才會在小學分班後,跟自己同班同學一起玩時,依舊沒有忘記邀我加入。她邀請我的時候,說不定也覺得很不好意思吧。
      但是,那個約定一直鼓舞著她。
      多年前的今天,同時也是我因為轉學而消失在她面前的目子。
      結果我沒能遵守這個約定。
      我離開了她,再也沒出現在她身旁,就這麼搬家了。
      我從轉學後的小學畢業時,已經幾乎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
      不過,佐崎的話還沒有說完。
      「我喜歡小武。」
      佐崎這句話十分單純。
      我原本以為不可能會有這種事,而她這句話已經足以讓我心生動搖。
      這劇情簡直像是在打電動一樣。兒時的約定居然會在現在開花結果,我原本以為這種荒誕無稽的劇情與我無緣。可是現在,我已經無法一口咬定這種事不可能發生了,因為眼前的佐崎已經證明了這件事。
      我感到自己的心跳愈來愈快。這種本能上感受到的喜悅,令我的腦袋停止運轉。在這之前,我從來沒和普通的女生交往過,面對這種情況,一般而言究竟該如何是好?就算找遍全身上下,我也沒有這種經驗。
      「如果小武沒想起來的話,我本來不打算告白的,可是你想起來了。我真的好開心喔。」
      她的臉頰緩緩泛起紅暈,可以看出她這麼說時有些害臊。
      「之前遇見小武之後,我就一點一點回想了起來,回想起我對你的感情。就算到了現在,小時候那份情也一點都沒有褪色。那時候雖然說不出口,不過我從小就很喜歡你。我老是莽莽撞撞的,是你一直幫忙我,是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佐崎望著我的眼睛,完全沒有移開視線,就這麼向我喃喃訴說。
      我是個在她生日時許下承諾,卻又悄悄失去蹤影的男人。儘管如此,她對我的感情卻十分純真,純淨到令人無法直視。
      「我居然搬出小時候的約定,你可能會覺得很奇怪吧。可是就算這樣,我還是想留在小武身邊。我原本一直不敢說,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因為在我心中,那時候的約定是最重要的一個……」
      這是她真心的告白,我可以感受到她的確十分認真。
      我當然覺得很開心。就算不照鏡子,我也曉得自己的臉頰愈來愈紅。
      我原本以為像這樣接受現實中的女孩子的告白,根本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可是,儘管我開心到想要跳起來……卻又不得不壓抑自己的情緒。
      聽著她這番話,不知為何,「不要拒絕她」的念頭強而有力地深深紮向我的心頭。可是,唯有這件事我非得拒絕不可。我硬是壓抑自己差點不小心答應的念頭。
      因為我已經下定決心,這輩子要為那些女孩而活了。
      「對不起。」
      我低頭拒絕了她。
      我並不討厭她,也不想傷害她。
      可是,要是我現在不給她任何回應,她一定會傷得更重。
      我如此說服自己。
      我抬起頭,佐崎看起來並不難過,而是一臉呆滯。
      「……啊哈哈,哈……沒想到你會拒絕得這麼乾脆……」
      佐崎緩緩垂下頭。因為這個緣故,我完全看不見她的表情。
      「我可以,問一下,理由嗎……?」
      微弱的聲音從低著頭的她口中傳來。
      我不曉得該不該說,不過如果這樣能讓她的心情稍微好一點,那我還是應該說出來才對。
      「我有一群喜歡的人。除了她們以外,我沒辦法再喜歡任何人,今後也是一樣……」
      聽見我這麼說,佐崎立刻抬起頭。
      出現在她臉上的是淚水,以及憤怒。
      「你說一群,這是什麼意思?」
      她的追問出乎我的意料。不,就一般而言,這問題或許算是理所當然吧。
      「……我不知道自己最喜歡哪一個,但是除了她們,我沒有資格再去喜歡別人。」
      「這是,什麼意思……?這未免,太奇怪了吧……!」
      佐崎的聲音宛如從肺部硬擠出來一樣,說著說著,她的臉逐漸漲紅。
      「為什麼?你為什麼把好感說得像是責任感一樣?」
      『把好感說得像是責任感。』
      她這句指責宛如揮之不去的糾纏,逐漸佔據了我的思緒。
      霎時之間,感覺心頭像是被牢牢捆住似的。
      直到這時,我才發覺一件事。
      也許我……其實不是真的「喜歡」她們也說不定?
      不,我肯定是「喜歡」她們的。可是,這份感情……
      是否只是將保護欲與責任感,硬是加以轉化的結果?
      這種情感當然不是所謂的戀愛。
      「你這麼乾脆地拒絕我,難道就只是因為這種理由?雖然我見過她們,不過她們到底是什麼?」
      鬥大的淚珠猶如瀑布般,從她眼眶中不停宣洩而出。淚水如雨般滴落,落在被秋日曬乾的土壤上,濡濕了地面。
      事情發展至此,我明白自己以錯誤的情感踐踏了她的心意。
      我曾下定決心,發誓今後要為那些女孩而活。
      但是,這其實只是藉口罷了。
      我只是看也不看佐崎一眼,高姿態地拒絕了她而已。
      對於她真心的告白,我的回應方式簡直是惡劣至極。
      「我知道自己這麼說,你一定會覺得我很囉唆。你喜歡的人又不只一個,那為什麼不能再多加我一個?我就這麼沒有魅力嗎?對小武來說,我就這麼不吸引你嗎?你一點也不覺得心動嗎?」
      她哀傷地大喊。
      我很想告訴她沒這回事。我想她一定是我的初戀物件,讓初戀的物件告白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儘管如此,我並沒有資格接受她的告白。
      從我召喚理惠和咲她們來到現實世界的那一刻起……
      「至少給我一個可以接受的答案吧……!我等了八年的答案居然是這樣……我才不要……告白是……很需要勇氣的耶?如果不是拿自己的生日當理由,我才不敢說出來呢……」
      佐崎的頭慢慢垂了下去。
      如果我沒發誓要為那些女孩而活,其實我也不曉得有什麼理由可以拒絕她。
      因為那代表我還沒有做出選擇……
      罪惡感蔓延到胃部,牢牢揪住我的胃。
      可是,只要一想到佐崎的心比我還痛,我便覺得自己根本沒資格叫苦。
      「求求你,不管什麼時候都行……請你看著我,然後告訴我你的答案……什麼時候都行,因為我已經習慣等待了……」
      佐崎並未等我回答,便轉過身去,拔腿離開了公園。
      我只是反復咀嚼著佐崎的話,一時之間無法移動半步。
      除了凝視她留在地上的鮮明淚痕外,我什麼也做不到。
      我連一句「生日快樂」都沒能說出口,真是太丟臉了。
      
      我踏上歸途,走在住宅區的巷弄間,一面回想佐崎的告白。
      小時候的感情和約定,居然會在升高中之後又有了進展,我一直以為這只不過是遊戲裡常出現的劇情。至少我一直覺得這種事與自己無緣。
      說實話,佐崎跟我告白讓我覺得非常開心。
      打從剛才,佐崎就佔據了我所有思緒。
      我希望可以永遠維持與她之間青梅竹馬的情誼,不過佐崎要的不僅是如此。
      她希望跟我有更進一步的發展。
      可是,我已經發誓過要好好珍惜那些女孩……

      所以我拒絕了佐崎。我捨棄了現實,拒絕了她。
      我刻意忽視佐崎……
      但是。
      她等了我八年。
      分班以後,儘管我疏遠了她,她卻一直等待著我。
      轉學之後,我居然遺忘了她,簡直是無情到了極點。
      對於她這份感情,我是不是該更真誠地思考一下才對?
      真要說起來,我是真心喜歡咲和理惠嗎?如果不考慮保護欲和責任感的話……
      我對佐崎的感情,以及對咲和理惠的感情之間。
      到底有什麼不同呢?我不明白好感之間會有什麼差別。
      儘管我絞盡腦汁,思緒卻只是一直在原地打轉,並未找出答案,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家裡附近。
      這時,我發覺了一件事。
      有個頭戴白色帽子的女孩扶著理惠家的牆壁,蹲坐在那裡。除了理惠以外還會是誰?雖然距離太遠看不太出來,不過她似乎不太舒服……
      我趕緊沖向理惠身邊,蹲在她身旁問:
      「理惠?喂?你沒事吧?」
      聽見我的聲音,理惠緩緩抬起頭。她滿臉通紅,一看就知道身體不太舒服。
      「啊……小武……
      她想站起來,不過大概是無法使力,似乎沒辦法起身。
      由於勉強要移動身子的緣故,理惠的身子向後倒了下去。我伸出左手,繞到她身後扶住她。她制服下的體溫相當高,而且呼吸也很急促。看來光是蹲著就讓她覺得很難受了。
      我不自覺地將手放上理惠的額頭,她很明顯地發著高燒。
      「對不起,我好像真的感冒了……說不定會傳染,所以你還是離我遠一點比較……
      我怎麼可能這麼做,就算被傳染又怎麼樣。
      你真的感冒了嗎?你花了幾十分鐘才走回家嗎?我想問的問題多不勝數,不過得先讓她回房間躺下,然後吃個藥才行。
      我扶著理惠,使勁和她一起站起來。
      「抱歉,你忍耐一下。」
      看見理惠點了點頭,我便跟她一塊兒走進她家院子。
      我正想打開眼前的大門,卻拉不開來,原來是上鎖了。
      「……媽媽今天好像有事情要處理。」
      原來如此。理惠有氣無力地試著自己插鑰匙,不過我硬是搶了過來,由我來替她開門。
      我扶著理惠進屋,讓她坐在面向走廊的地方,擅自替她脫下鞋子。
      「要不要叫救護車?」
      「太誇張了啦……雖然有點難受,不過真的只是感冒而已……而且我也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感冒……
      既然如此,總之得先送理惠回房才行。可是,她的房間在二樓。
      「謝謝你,小武。我已經沒事了……
      如果有人看見她現在的臉色,卻覺得她沒事的話,那一定要去眼科掛號一下才行。
      理惠坐在玄關上,我硬是將右手塞進她的膝後,繞在她身後的左手使勁一提,用盡全力把理惠橫抱起來。
      「啊……
      如果是在平時,要是我想做這種事,理惠應該會因為害羞而抗拒吧。不過大概是因為身體真的很不舒服,這回她並沒有多說什麼。這樣正好,於是我就這麼抱著理惠,也脫了鞋子踏上走廊。
      我倚著扶手,像螃蟹一樣橫著走上樓梯。如果用正常的方式上樓,橫抱著理惠根本沒辦法走,所以也只能這麼做了。其實這種抱法本來就只是要暫時抱她起來,況且我也不是很有力氣,不過大概是因為抱著的是理惠的緣故,我可一點也不想摔著她。
      「謝謝你……
      儘管她的聲音很小,但單純的我依舊感到力量源源不絕地湧了上來。
      我讓理惠躺在床上,喂她吃藥,麻煩不久後回家的春姐替她換衣服,手忙腳亂了好一段時間。一切結束後,理惠馬上墜入夢鄉,大概是因為覺得放心了吧。我把理惠的情況轉告她母親,她似乎在很遠的地方,不過還是說會趕緊回來,雖然回到家可能已經晚上了。
      理惠的表情剛開始似乎很痛苦,不過大概是藥生效了吧,她的神情慢慢變得安詳,臉上的紅暈也一點一點消退。
      我拉過理惠桌旁的椅子,在床邊坐了下來。
      也沒有什麼理由,我就這麼望著理惠的睡容好一陣子。
      看著那端整的面容、柔嫩的唇瓣,我著迷到真想永遠一直欣賞下去。
      「哎呀……小武?」
      我看著看著,理惠忽然醒了過來。
      理惠想坐起身,但我按住她的肩膀,讓她躺了回去。雖然我已經開始習慣這種親密接觸,不過還是會覺得難為情。
      「躺著吧,身體還好嗎?」
      她鑽進被窩,只有頭轉向我這裡。
      「感覺還懶懶的,不過已經好多了……
      「感冒的話就跟我說一聲嘛。」
      雖然沒發覺這件事的我也很遲鈍……其實她早就透露生病的訊息了。我跟友紀聊完,遇到理惠的時候,雖然她顧左右而言他,不過看來那時應該就已經感冒了。
      回家前我就覺得她臉紅紅的,看來的確不是我的錯覺……
      「因為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有什麼好麻煩的。」
      「如果發現我感冒,你那時候就不會答應佐崎同學了呀……
      這倒沒錯。就算我早知道今天是佐崎的生日,而且是我們當年許下承諾的日子,我也不能放著自己珍惜的人病懨懨的。
      「不對,其實我應該是覺得害怕吧……我好怕你發現我感冒了,卻沒有把我放在第一位,所以不想讓你知道……
      這或許是理惠的性格使然吧……不過沒能得到她的信任,還是讓我很不甘心,連我自己都覺得很悲哀。
      「她向你告白了吧?」
      理惠突然提出這個嚇人一跳的問題,我猶豫著該如何回答才好,結果什麼也說不出口。她怎麼會知道?難道是女人的直覺嗎?
      「欸……老實回答我好嗎……
      理惠的眼神似乎很不安。可是,就算我現在敷衍過去,也只會讓理惠覺得更憂心吧。
      「她的確跟我告白了……
      大概是因為不太想說的緣故,我的聲音不自覺地變小。我真是太懦弱了,真討厭這樣的自己。
      「你怎麼知道?」
      「我看得出來呀。佐崎同學帶你走的時候一臉認真,一副下定決心的樣子。而且你回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也很容易看出來啊……
      也就是說她身體那麼不舒服,卻還是注意到我跟平時不太一樣嗎?她的觀察力還真好,就某個層面而言,我還真佩服她。
      「你是……怎麼回答她的?」
      她那認真又不安似的眼眸,就像是在要求我不要撒謊。
      「我拒絕了。」
      其實我也沒必要說謊,於是老實回答了她。
      「咦……?為什麼……?」
      我想她一定覺得松了口氣。然而,她卻一臉無法置信地望了過來。
      「還問為什麼……這是理所當然的啊。」
      「為什麼理所當然?我們又不是情侶。」
      不是情侶……
      對於這件事實,我的腦袋裡完全想不出任何話來反駁。
      「小武……你用不著勉強自己喔。」
      理惠看似難過地對我說道。
      「我們的存在是虛構的對吧?畢竟我們是虛構出來的,所以就算你被現實世界的人吸引,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不要說自己是虛構的……
      聽見她的自白,我覺得很難過,於是反射性地反駁她的說法。可是,她堅強的內心仿佛逐漸崩潰般,開始顯露出脆弱的一面。
      「如果沒有我們,小武一定早就跟她交往了。所以,跟佐崎同學在一起並沒有錯。我們只是闖進現實世界的虛構人物,所以你真正的女朋友應該是她才對……她之所以覺得嫉妒,也是因為這樣……
      我很想斬釘截鐵地否定理惠這番話。
      可是,我愈是思考,理惠口中的現實世界就愈是糾纏著我的思緒不放。
      我想像著原來的世界,想像那個沒有理惠和咲、春姐和夏海的世界。
      我居然會在腦袋一隅浮現這種念頭,面對如此可恥的自己,我簡直要哭了出來。
      「……在意這種事幹麼。」
      我無法反駁理惠的說法,只能責備她不該有這種想法。
      「我真的沒辦法……我愈是思考,就愈是意識到自己不是真正的人類。我明明覺得高中之前過得很開心,可是只要試著回想,就發現那時的記憶非常模糊,讓我覺得好害怕……
      人類會逐漸遺忘自己的記憶,就像是慢慢捨棄一些不重要的資訊一樣。證據就是幾乎每一個人,對於自己的兒時記憶都是模模糊糊的。
      可是,我腦袋裡那些模糊的兒時記憶,和理惠她們依稀記得的那些回憶之間,真的可以相提並論嗎?由於我不是她們,所以並不清楚。
      但是,儘管如此,我寧可相信我和她們是一樣的。不過,這也只是我個人的心願罷了。
      「可是、可是啊,雖然其他記憶很模糊,和小武之間的約定我卻記得很清楚耶。但是,其實你根本沒有跟我約定過對吧?」
      理惠的聲音愈來愈小,宛如內心被不安逐漸削弱似的。
      「我好想從頭再來一次……我應該是小武真正的青梅竹馬才對……可是我們卻不像青梅竹馬……
      淚水從理惠眼眸中滴落。看見她這副模樣,我想起了咲說過的那句話。
      那句話就是「最害怕的其實是理惠」。或許理惠真的感覺到她的自我認同要被奪走了吧。
      原本應該屬於虛擬世界的理惠,以及現實世界中的佐崎。
      「你是我的青梅竹馬啊,絕對是……
      我希望可以讓她安心,於是脫口說出這句話。
      然而,聽見我這麼說,理惠別說是安心了,儘管看起來仍有些虛弱,她的目光反倒愈來愈銳利。她真的生氣了,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她這種表情。
      「……小武對我又瞭解多少?」
      這句話等於是否定了我,我從來沒想過會從理惠口中聽見這句話。
      這是我第一次被理惠如此逼問,於是心跳不規則地愈跳愈快。
      「青梅竹馬?才不是呢!我們只是假裝自己是青梅竹馬而已!我們其實才認識不到一年!可是大家都說我們是青梅竹馬……!我已經受不了了……!」
      理惠道出了她真正的心聲。這句話是如此純真,正因如此也格外兇狠。
      難道理惠一直懷著這種不安的念頭,生活在這個現實世界裡嗎……
      而我卻沒能看出她的煩惱,只是沉醉在喜悅之中……
      我從未為她做過什麼……
      我明明發誓過要讓她們幸福……
      鬥大的淚珠從理惠的眼眸滑過臉頰,毫無停歇的跡象。
      「我明明很喜歡現在的小武……我這份感情明明絕對、絕對是真的……可是我為什麼會說出這種話……?我不懂啊……!」
      理惠很明顯陷入困惑之中。真要說起來,其實她原本並不打算說出來吧。但是在心理與生理都相當脆弱的狀態下,再加上我實在太過遲鈍,才會促使她說了出口。
      也就是說,她原本打算將一切永遠埋藏於心。
      真是太堅強了。
      對於如此堅強的她,我卻完全沒有方法可以回報……
      我就連出聲叫她都做不到。
      對理惠而言,我應該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青梅竹馬吧,畢竟遊戲的預設值就是如此。
      可是,就我的立場而言並非如此,她就只是個突然住在隔壁的女孩子而已。
      然而,在現實生活中,我和理惠硬是被冠上「青梅竹馬」的關係。
      整個世界用這種關係束縛了我們,並不理會我們的意願為何。
      儘管無論怎麼想,我真正的青梅竹馬都應該是佐崎才對。
      我也依稀可以理解理惠為什麼會想要「重新來過」。
      因為在現實世界裡,只要我擁有跟理惠是青梅竹馬的記憶,這些矛盾就會迎刃而解。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在理惠哀傷低語的催促下,我也只能離開她的房間了。
      我居然一點也沒安慰到她,連替她拭去淚水也做不到,我到底在搞什麼呢?
      
      這天晚上吃完晚飯,我一邊想著理惠的事,一邊呆坐在房裡的電腦前,這時對講機響了。
      我快步走向大門,從窺視孔向外一看,外頭站著一位難得的訪客。
      我趕緊開門。
      「晚安,阿武。」
      來訪的是理惠的母親,她平常工作繁忙,所以我們很少碰面。
      她看起來非常年輕,乍看之下簡直像是理惠的姐姐。她的頭髮比理惠稍長,看起來充滿光澤。其實咲的母親也一樣,基本上遊戲裡的母親角色,外表都年輕到就算說她們才二十多歲也沒問題,真不曉得到底是為什麼。
      「晚安,有什麼事嗎?」
      我先打了個招呼,不過伯母的臉色看起來十分不安,一點也見不著平時的沉著。
      「請問,理惠在這裡嗎?」
      「理惠?她應該沒有來吧……
      我回家以後,第一個按下對講機的就是伯母了。理惠要從大門進來的時候一定會按對講機,所以她並沒有從大門進來,再加上她也沒有從窗戶來我房間……
      想到這裡,我已經無法維持冷靜的思緒了。
      「理惠不在家裡嗎?」
      我急忙問道,於是伯母看似難過地點點頭。
      「我想拿藥給她,可是她不在房間裡……她外出的衣服也沒穿出去,我本來以為可能在廁所,可是她的鞋子不見了……我想說她會不會又逞強跑去你房間了……
      我穿上鞋子,只說了一句「我去找她」,便沖出了大門。
      在佈滿星光的夜空下,我在夜裡靜謐的路上踩著急促的步伐,全力賓士。
      快點動動腦啊。
      理惠為什麼不在家裡?是離家出走?或者只是出門走走而已?
      快點回想起來。
      回想理惠所說的一字一句。
      
      「那我們之間的過去又在哪兒呢?」
      
      「那個人好狡猾……因為她這麼理所當然,而且自然而然地存在小武心中,還曉得那麼多我不知道的小武……
      理惠前陣子所說的話,清清楚楚地從我的腦海中浮現。
      理惠一直很在意我跟她之間記憶上的差異。
      這樣的她會想要怎麼做?
      「我好想從頭再來一次……我應該是小武真正的青梅竹馬才對……可是我們卻不像青梅竹馬……
      
      從頭來過?這種事怎麼可能。
      不過。
      要是真有可能呢?
      
      「聽說那棵樹不只可以讓戀愛成功,還可以讓人選擇自己的人生要從哪個時間點重來。」
      「其實也沒什麼,這傳聞就跟什麼戀愛成功一樣窮酸啦。例如只要晚上用心向那棵樹許願,人生就可以重新來過之類的。」
      三宅提過的那個傳聞。
      原本只是一個不值一提的謠言。
      就算現在回想起來,那也只不過是個謠言罷了,就像是都市傳說一樣而已。
      但是……

      「這世界上已經沒有《回憶圓舞曲》這款遊戲了。雖然很難相信,不過那棵樹很可能擁有《回憶圓舞曲》裡那棵樹的力量。」
      
      「我記得那棵樹只是讓戀愛成功的副產物而已吧?」
      根據友紀的說法,那棵樹的傳聞已經成真了。
      我猜理惠已經前往那棵樹下。
      這是我的直覺。
      
      「我只是想去一下保健室而已……
      現在想想,那時應該是一個分歧點。
      我那時為什麼沒能看出她在說謊?
      理惠其實不只是感冒,而且還聽見了我和友紀的對話。這樣一想,就可以解釋那時她為何慌慌張張,還有為什麼要敷衍我了。
      她之所以感冒,或許是因為睡眠不足的緣故。
      理惠為什麼會睡眠不足?是不是因為我一直猶豫不決,所以害她覺得很不安?理惠是在認識佐崎之後,才開始睡眠不足的。
      所有事情實在是太過巧合,我內心的焦躁感愈來愈甚。
      在現實世界裡,怎麼可能發生跟遊戲劇情一樣的進展。真要說起來,其實根本不可能會有這種事。
      然而,災難的旗子總是突如其來。就像是弄錯一個選項便會導致遊戲結束一樣,在現實世界裡,帶來不幸的死神也總是毫無預警地揚起鐮刀。
      我終於趕到那座公園,儘管不願意,那棵大到離譜的樹依舊映入我的眼簾。
      在樹影的遮掩下,我完全看不清楚公園中央的模樣。白天那不真實的景象入夜後搖身一變,漆黑到甚至令人覺得毛骨悚然,仿佛將四周全都籠罩於黑暗之中。
      我踏進公園。
      打從剛才就一直有種不祥的預感,背脊依舊不斷湧出寒意。
      我走向公園中央,一個淡淡的人影緩緩出現在樹影之中。
      有一個人倒在前面。
      我連看都不必看,也曉得那到底是誰。
      「理惠!」
      我不由自主地叫了出來,可是她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沖上前去,扶起理惠的上半身,確認她的情況。
      「……
      她失去了意識,不過還有脈搏,而且也有呼吸。
      看來她只是睡著了而已。
      於是我稍稍松了口氣。
      我想她一定是拖著身子走到這裡,最後終於撐不下去了。
      畢竟她原本就感冒,卻還要勉強自己。
      還是趕快回家吧。
      我脫下自己的襯衫,披在理惠的肩膀上。
      因為穿這樣睡覺的話,可是會讓感冒更加嚴重的……
      為了抹除心頭的不安,我在內心祈求,希望剛才什麼事也沒發生。
      希望她還沒動用這棵樹的力量……
      這時。
      她毫無預警地緩緩睜開眼睛。
      「……
      她的眼神。
      是如此純潔。
      是如此純真。
      簡直像是剛出生在這世上一樣。
      「理惠……
      即使我出聲叫她,她也毫無反應。
      「理惠……!」
      我不願相信眼前的事實。
      她的反應及漠不關心的模樣,牢牢揪住了我的內心。
      這天晚上。
      她失去了所有記憶。
      就像是讓人生從頭來過了一樣……

    無法執行的程式錯誤
      理惠這天被緊急送進醫院,然後就這麼住了進去。
      她喪失了記憶,嚴重到將過去的記憶和所有的一切都忘得精光,似乎連怎麼說話都忘得一乾二淨。
      她失去了回憶,失去了說話能力,失去了一切。
      「她並沒有什麼外傷,現在看得出症狀的也只是普通感冒……如果真有什麼原因,大概就是精神上的因素了……
      我在診療室裡聽了醫生的說明,可是並沒有聽進腦袋裡。
      虧我還死纏爛打,才說服理惠的父母讓我一起進診療室。
      「最奇怪的是,她失去記憶的方式實在太不尋常了。所謂的記憶喪失……
      結果我並沒有聽到什麼有用的訊息,便扔下了還在聽醫生說明的伯父他們,離開了醫院。醫生說要觀察幾天,不過恐怕無論花多少時間、動用何種治療方式,理惠的記憶都不會復原了吧。
      我忽然有個念頭。
      理惠到底在追求什麼?
      難道這就是她期望的結果?
      我想應該不是吧。
      她最在意的就是我們之間的過去沒有共通之處。
      她應該只是單純希望可以擁有跟我一樣的記憶吧。
      可是,那棵樹只能改寫記憶,並沒有傳聞中那麼神奇。
      傳聞中女主角祈求「希望讓人生重來」,然後轉世到現代的這個故事,其實靠的並非樹木的力量,而是男主角好友的家人捏造出來的。之所以會演變成現在這種傳聞,只是因為這件事流傳出來,然後被加油添醋了而已……
      但是,假設真有人祈求讓人生重來,而且願望實現了的話。
      就算解釋成那棵樹抹除了所有記憶,然後讓許願的人重新來過,這種說法其實也不奇怪。
      這麼說來,這的確是一棵受到詛咒的樹。
      我還以為理惠已經變得堅強,以為她已經有所改變。
      所以我才會一直沒做出決斷。
      我沒能注意到她已經是個真正的人類,當然會有脆弱的一面。
      我愈是思考,絕望便愈是在腦中環繞。
      我再次為自己的無能感到無法忍受。
      還說什麼要讓她們幸福。
      我不但沒報答理惠,反倒害得她陷入不幸。
      當大家消失之後,再次召喚她們的選項出現在我眼前時——
      「這次一定要讓她們幸福。」
      我曾如此發誓,結果卻只是我這乳臭未乾的小鬼在自我感覺良好而已。
      這可不是在玩遊戲,不可能發生什麼失去的記憶突然復原的奇跡。
      罪惡感隨著時間經過愈來愈深。
      我也不曉得自己離開醫院後是怎麼走的,回過神時已經來到了公園。
      日子又過去了一天,時間來到深夜。周遭籠罩在一片漆黑中,四周空無一人。
      我緩緩走向那棵樹。
      那奪去理惠記憶的可憎之樹。
      也許再動用一次這棵樹的力量,就能夠挽回一切?
      如果我許願,是不是就能讓理惠的記憶復原?我緊抓著這一絲絲的希望。
      我仰頭望去,右手搭在樹上。
      「求求你……請你恢復理惠的記憶……!」
      然而,這時一個念頭掠過我的腦海:這麼做只是白費力氣。
      因為這棵樹的力量。
      根據設定,每十年只能發動一次而已。
      可是,我並不願意相信這件事,連想都不願意去想。
      「請你恢復理惠的記憶……!隨便怎樣都行……這種幫助人的奇跡,你就好心幫忙下會怎樣……!」
      我勉強壓抑佈滿心頭的絕望。
      我許願。
      我禱告。
      我祈禱。
      然而,我這聽似咒駡的願望,卻只是空虛地消逝於虛空之中。
      即使我使勁捶打樹幹,也只是響起可笑的聲響而已。
      受制於法則的奇跡沒有發生,並末為我帶來任何希望。
      我沒能守護理惠這個女孩,這件事讓我不斷受到良心的苛責。
      我丟臉地放聲大哭,哭聲十分難堪地響徹公園。
      
      我很晚才回家,發現春姐和夏海都還沒睡,似乎很擔心我。
      發生什麼事了?聽她們這麼一問,我盡可能冷靜下來解釋,不過我很懷疑自己的解釋有沒有讓她們聽懂。春姐和夏海給我鼓勵,然後春姐說了句「今天已經很晚了,去睡覺吧」,於是像是在家庭聚會的我們暫時解散了。
      我回到自己房間,穿著身上的衣服就直接倒在床上。
      那棵樹在我腦海中浮現。
      那每十年只能發動一次力量的樹。
      反過來說,只要等待十年,力量就會再次回到樹上。
      可是,就算我真的等那麼久,理惠也不會因此得到幸福。
      其實有別的方法可以讓樹恢復力量。
      在真實路線的悲劇結局裡有一段劇情,提到可以犧牲男主角的青梅竹馬,藉此恢復那棵樹原本每十年只能發動一次的力量。
      是的,並不是沒有辦法恢復樹的力量,只是必須要有人犧牲才行。
      所以,這條路行不通。
      我並沒有不惜毀了一切的覺悟,所以無法說出「請你為了理惠犧牲吧」這種話。我並不覺得自己的膽量大到「害死人還能保持平靜」。
      我連理惠和咲她們消失的時候,都覺得「是我設定錯誤才害死了她們」而懊悔不已了……
      我這麼說可能很不負責,不過理惠一定不希望我為了她而犧牲別人。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把希望放在還沒成功攻略過的真正結局了。
      我連路線是在什麼時候分歧的都不曉得。
      但是,希望是存在的;我如此說眼自己。
      既然《回憶圓舞曲》被投影在現實世界,也就代表有人實現了這個願望。
      既然對方是怨念深到希望能將《回憶圓舞曲》投影出來的人,那我應該認識他才對。
      所以,我應該先找出那傢伙,然後想辦法掌握遊戲的全貌。
      也許只有一絲希望……不,說不定希望根本不存在。
      但是,我現在沒有時間沮喪。
      我不可以把精力耗費在受困於絕望這種事情上。
      那時我害咲、春姐和夏海痛苦不堪,這回我不會再重蹈覆轍。
      我要讓自己的身體、腦袋和精神全力運轉,用盡一切力量。
      我一定要拯救理惠的未來,這是我必須承擔的義務!
      
      天亮了,又是新的一天。我來到學校,理惠住院的事已經經由老師傳了開來。好幾個同學問我原因,不過我含糊其詞避開了這個話題。畢竟就算我把原因告訴別人,理惠也不會因此痊癒。
      但是,友紀可不一樣。
      友紀說不定看過《回憶圓舞曲》的真正結局,所以我想先跟她聯絡一下。
      她沒有手機,所以很難取得聯絡。雖然多虧有學校的緊急聯絡網,所以我知道她家的電話,可是她又不接電話,再加上那天告訴我《回憶圓舞曲》被投影到現實世界之後,她就再也沒有來上學,所以我很久沒跟她說過話了。為了保護個人隱私,緊急聯絡網的資料上並沒有住址,所以我也沒辦法直接跑去她家,而且她之前也沒邀過我。無計可施之下,我只好跟導師說想去探病,請導師破例告訴我友紀的地址。雖然導師驚訝地問我「你不去看理惠嗎」,可是就算現在去看理惠,我也幫不上什麼忙。
      放學後,我請假沒參加班會,急忙趕去友紀家。
      她家離學校有點遠,從距離學校最近的車站坐車的話,還需要坐三站才會到。
      我來到友紀家附近的車站,穿越平凡無奇的站前商店街,在住宅區間奔跑。我一邊對照抄下來的住址和一旁招牌上的地址,一邊快步前進,這時終於看見應該就是她家的公寓。那是一棟二樓建築,一樓和二樓各有四個房間。這麼說可能不太好,不過這公寓滿舊的,屋齡大概有三、四十年了吧。
      我踩著嘎嘎作響的狹窄樓梯上樓,一面確認二樓通道上的門牌,一面前進,這才看見最後一間的門牌上寫著「伊藤」。
      我按下電鈐,可是沒有人來應門。即使我用力敲門也沒有反應,看來果然沒人在家。
      沒能馬上見到友紀讓我很灰心,不過沮喪又解決不了問題,於是我撕下筆記本,寫下希望她可以跟我聯絡的訊息,然後扔進了信箱。
      不曉得友紀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在這兒等她太浪費時間了,於是我沿著原路回去,準備採取下一步行動。
      我搭車來到離公園最近的車站,然後趕緊前往那棵樹所在的公園。
      那公園肯定是遊戲裡的關鍵地點,跟遊戲有關的人一定會在那出現才對。不用說,我當然不曉得那些人什麼時候會出現,不過總覺得比起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找,還是在公園裡等待比較容易碰到他們。
      可是,無論我再怎麼等,都沒有看似相關的人出現。這段期間,頂多只是偶爾有小朋友來玩而已,並沒有相關人士跑來提供線索。
      等著等著,傍晚的景色一點一滴暗了下去,時間來到了晚上。由於在《回憶圓舞曲》裡,就算是晚上也會發生事件,所以不能怱視相關人士在晚上出現的可能性。
      因此,我繼續留了下來。中間春姐打手機給我,不過我敷衍了過去,繼續躲在公園裡。
      可是,結果到了早上,還是沒有任何人出現。
      雖然我並沒有想過運氣會好到短短一天就能遇見相關的人,但還是覺得很洩氣。
      算了,至少沒有碰到員警來巡邏,已經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我記得白天在樹下並不會發生事件,再加上我困得不得了,無可奈何之下今天只好放棄,然後先回家睡覺去了。
      結果這天我只睡了兩個小時。
      這種日子持續了幾天,身體因為疲勞和睡眠不足而開始響起警報。我早上在洗臉台前抬頭一看,鏡子裡的自己已經冒出黑眼圈,看起來身體狀況真的很糟糕。在學校裡,我甚至還會不知不覺睡著,醒來時才發現已經是放學前的班會時間了。我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腦子、身體不斷吵著要休假。
      雖然很想這麼做,不過我還是沒辦法向學校請假,專心進行我的行動;因為春姐哭著阻止了我。《回憶圓舞曲》裡並沒有事件會在上課時間發生,所以我並沒有堅持請假。
      雖然春姐、夏海和咲非常擔心我,但我可不能就此停下腳步。我根本不曉得跟《回憶圓舞曲》有關的人何時會出現在公園,自然不能渾渾噩噩地浪費時間。我硬是打起精神,拋下其他同學,收拾好便離開了座位。
      我喝下事前買好的滋養強身飲料,敷衍自己的身體,今天也在放學後前往公園,心裡只想著希望能恢復理惠的記憶。
      我來到公園,坐在平時的長椅上,等待相關人士現身。
      有時視線會有些模糊,大概是因為困了吧。話雖如此,要是睡著時有人來了,那可就本末倒置了,還是忍耐一下吧。
      只要堅持下去,說不定就能讓理惠恢復記憶;只要這麼一想,想睡這點小事根本不算什麼……
      「你沒事吧……?」
      我的意識模糊不清時,一個憂心的微弱聲音傳進我耳中。
      我嚇得抬起頭。
      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臉憂心的咲。我剛才該不會差點睡著了吧?
      「咲,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很好奇你最近在做什麼……你這陣子臉色好差……我問佐藤,他說你好像在公園裡……
      翔也那小子該不會跟蹤我吧,要不然怎麼會知道。
      「欸,發生什麼事了?你在做什麼呀?我稍微可以感覺到你這麼做是為了秋原同學,可是武紀,你看起來好像很難受。」
      「你怎麼知道我是為了理惠……?」
      「看得出來啊……因為你開始這麼做,是在秋原同學失去記憶之後嘛。」
      打從剛才,咲就一直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沒想到居然會害咲擔心,這可不是我樂見的。我明明希望她可以永遠維持笑容……
      可是,害她擔心的原因的的確確出在我身上。真是丟臉,好想找個洞鑽進去。
      「這麼做是為了救理惠。我知道這樣多少有些逞強胡來,可是不這麼做的話,我就沒辦法掌握讓理惠恢復記憶的線索。」
      我的確覺得很不安。
      為了不讓自己有時間感到不安,我才會如此亂來。要是不採取行動,我會覺得很不安。
      如果在真正的結局裡,根本沒有不必付出任何代價,就能讓樹的力量復原的方法呢?
      我怎麼也抹除不了心頭這點不安。
      畢竟關於線索提示的部分,我全都已經嘗試過了。
      就算我正在朝真正的結局前進,我也不覺得會有那麼好運,還會出現什麼新的提示告訴我該如何引發奇跡。
      無論是什麼遊戲.引發奇跡的法則大多只有一個,要不然就是十分曖昧模糊,根本沒辦法弄清楚。
      儘管如此,就算真是這樣,要是我放棄,就等於一切到此結束了。
      「所以不要擔心。」
      我喃喃低語,像是在說服自己一樣。這句不帶感情的話隨著風聲消逝而去。
      咲露出難過的表情,突然靠了上來。我彎腰坐在長椅上,這時她用手環繞我的頸子,將臉靠在我的肩頭,牢牢摟住了我。我感到有點慌張。
      「你看起來這麼痛苦,卻叫我不要擔心。這樣哪來的說服力呢……
      我並不覺得自己的臉色有那麼難看……
      我原本想說是咲誤會了.可是聽見她在我耳邊幾乎要哭出來的低語聲,不禁令我猶豫該怎麼反駁她。
      「現在的武紀就跟以前的我一樣。只要能幫助別人就不顧自己,無論要犧牲什麼都無所謂……



      這麼做不對嗎?為了幫助別人而行動並不是什麼壞事吧。
      「可是,這也代表你沒有顧慮到周遭的人……你根本沒發覺身邊的人有多麼擔心你。看見武紀現在這樣,我才知道自己之前讓身旁的人操了多少心。」
      我明白大家擔心我。可是,我不惜犧牲自己也要拯救理惠的心願,遠比不想害大家操心的念頭更加強烈。
      「那你到底要我怎麼辦……
      我不由自主地說出喪氣話。也許連我也明白自己快撐不下去了吧。
      線索實在是嚴重不足。
      聽見我的喪氣話,咲移開身子,站在我面前。
      「這句話是以前有人對我說的,可能很適合現在的你吧?」
      咲說完便向我伸出右手,就像是要跟我握手一樣。
      她這個舉動,看起來倒也像是試著想將我拉離絕望深淵,而等待我伸出手一樣。
      「如果覺得心情沮喪,希望你可以來找我。我不知道自己幫不幫得上忙,不過,如果是聽你吐苦水,那我隨時都樂意奉陪。」
      是在什麼時候呢……
      「你用不著悶悶不樂喔?」
      我曾經對咲說過同樣的話。
      這並非遊戲男主角的臺詞,而是出自於我自己口中。
      「好嗎?」
      咲說完,便對我露出太陽般的燦爛笑容。
      看見她的笑容,我內心的鬱悶居然逐漸一掃而空。
      原本眼界變得很狹隘的心情,這時終於豁然開朗了起來。
      如果連我自己都覺得身體不太舒服,那周遭的人當然會很擔心不是嗎?而我卻毫不在意,也不向身邊的人求助,獨自沉醉於使命感之中。
      我抓住她伸出的手,站了起來。
      「對不起,我有點,不,我神經真是太大條了。」
      「就是說啊,所以我要懲罰你。」
      我才看見咲故作慍色,下一秒鐘,臉頰上便有一股輕微的衝擊傳來。
      我發覺自己輕輕挨了她一下巴掌。
      我的臉一點也不覺得痛,心裡卻覺得很疼。
      「這是處罰你害大家擔心。裡面包含了春姐、夏海、佐藤、小愛,還有我的那份。」咲一邊說著,一邊露出溫和的微笑。那笑容讓我覺得安心,很神奇地令我湧起了力量。
      我差點又走錯了路。
      上次是理惠提醒了我,這次則是咲。
      如果少了她們,我根本是個沒用的人。
      那還用說,其實我是個光靠自己的話,就什麼也做不到的人。
      既然這樣,那我就借助別人的力量吧……
      透過某種方式。
      跟大家一起拯救理惠吧。
      「你真堅強……
      「我才不堅強,我很懦弱的。」
      她如此說道,不曉得是不是在自謙。
      「終於少了一個對手。」
      咲像是要保護自己似的,牢牢摟住自己的身子,如此咕噥著。
      「秋原同學失去記憶的時候,這個念頭在我腦中一閃而過……我明明應該覺得很難過才對……這種想法很下流吧……原來我是這麼卑鄙的人,我真的覺得好丟臉。所以,其實我很懦弱的……
      這番話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因為遊戲裡的她很清純、純真,並不會展露出這樣的一面。
      就跟理惠一樣,咲也有了改變。
      她們變得堅強到不願意接受命運的安排,但與此同時,也開始擁有和真正人類一樣的負面情緒。
      是的,遊戲裡面的女主角一旦來到現實世界,便不會再是什麼聖人。
      而是一般的女孩子。
      「誰叫我有這種想法,所以這次是為了贖罪。因為我想跟秋原同學光明正大地分出高下。」
      如此抬頭挺胸的她,對粗鄙的我而言真是太耀眼了。
      
      隔天是星期六,學校放假。這天秋高氣爽,是個舒適的日子。
      補足睡眠、拋去一身疲憊的我,今天第一次前往醫院探望理惠。
      春姐曾在這裡住院一段時間,咲也是在這裡動手術養病,連我自己也曾在這兒住院。
      這裡是一座大學附屬的大型醫院,無論什麼樣的病患都能收容,但我想都沒想過居然連理惠都住了進來。
      我穿越中央的入口,在櫃檯完成手續,然後朝病房前進。
      我踏入病房,這時理惠躺坐在床上,理惠的母親溫柔地對她說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在這間單人病房裡,除了她們以外別無他人。
      「哎呀,阿武。你看,阿武來囉,理惠。」
      即使伯母對理惠這麼說,她的反應還是很冷淡,只有向我這邊轉過頭而已。看見她如此冷漠的反應,我感到內心一陣絞痛。除此之外,她的臉上連像樣的表情也沒有;開心、好奇、害怕、恐懼,一切的一切都沒有。
      她真的失去了一切。
      「幾天前她還整天小武、小武地叫呢。對不起,阿武。」
      「別這麼說,這也沒辦法。」
      我已經向伯母提過理惠變成這樣的理由。當然,我並沒有提及那棵樹的事,只提到理惠因為我有其他青梅竹馬而覺得不安,而這件事也許跟她失去記憶有關。
      不過,伯母她……
      「真是傻孩子。只不過是一點點不安而已,就馬上跑去跟阿武撒嬌。」
      只是一笑置之而已。
      伯母說:這孩子老是用給人添麻煩的方式撒嬌。
      她說這都是因為理惠很膽小。
      可是,我覺得理惠很堅強。
      我反駁伯母:如果我的態度能堅決一點,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如果理惠堅強一點,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
      伯母卻對我這麼說。
      她還說:你用不著把整件事的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
      「我希望你可以跟理惠一起前進,而不是由誰來背負對方。偶爾依靠對方一下是免不了的,不過,要是變成完全依賴對方的話,就沒有辦法靠自己的力量走下去,最後會連走都走不動了。」
      伯母給了我忠告。
      我心想:為人父母果然了不起。不過,他們並非不覺得難過,其實他們也很想怪罪別人吧,畢竟理惠是他們疼愛的獨生女。
      「而且,理惠就算想不開,也絕對不會真的跨過那條線的,這孩子會在做出傻事前踩煞車。所以,這次一定是因為什麼意外。」
      或許是出自于父母心吧,伯母試著幫理惠辯解。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真相真是如此,但還是覺得事情沒這麼單純。
      這時伯母怱然站了起來,然後拿起花瓶。
      「我去換水。我還有些事要跟醫生說,理惠就先麻煩你了。」
      伯母也不等我回答,便離開了病房。
      房裡只剩我和理惠,她那純真的眼眸盯著我的一舉一動,總覺得真不好意思。
      「好久不見。」
      我把今天探望她之前,在學校和其他地方發生的事告訴她。不擅言辭的我沒辦法說得有條有理,而且只有我一個人一直在講。理惠別說是回答了,就連隨聲附和也沒有。但是,儘管如此,她仍舊沒有把視線從我身上移開。這讓我覺得有點開心,眼眶忍不住微微發起熱來。
      我把想說的話說完,往時鐘一看,原來我已經來二十分鐘了。
      我直盯著理惠,她的眼眸宛如透明似的,既純真又美麗。
      我不自覺地伸出手,捉住了理惠的手。理惠並沒有嚇一跳,而是凝視著我。
      「我一定會幫你恢復記憶,再等我一段時間。我一定會來接你出去。」
      當然了,聽見我這麼說,理惠並沒有任何反應。不過,我很想將這句話先留在她的腦海裡,很希望可以說給她聽,就算她記不得也一樣。
      就在我如此發誓後,伯母正好回到病房。
      「謝謝你囉,阿武。」
      伯母笑著向我道謝,我一邊回禮,一邊離開了病房。
      
      探望完理惠,我先回家裡一趟,結果發現有客人來訪。
      「早。不對,都已經傍晚了,應該說你好才對。」
      春姐和夏海坐在客廳桌前,這點一如往常:不過,這時咲也坐在她們對面。而在咲的左側,還放著一個大大的紙袋。
      至於咲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其實是因為她建議大家一起討論理惠的事情。畢竟我一個人的能力有限,不過當然了,這並非人多就可以解決的問題就是了。
      「可是,重要的是大家一起齊心協力啊。」
      大家之所以會聚集在一起,就是因為咲的這番建議。
      我在咲的右手邊坐下,於是眾人自然而然地開始討論。
      「我整理一下現在的情形,秋原同學喪失記憶是因為樹的力量,而那棵樹是從跟我們不一樣的另一款遊戲召喚出來的對吧?」
      「對……話說回來,你真的相信嗎?」
      聽見我懷疑地這麼問,咲露出笑容。
      「因為這是武紀說的嘛,所以我相信。」
      然後說出這句教我害臊不已的話。
      「是呀,阿武這種時候才不會說謊呢,對吧?」
      「因為哥哥很老實呀,我們相信你。」
      春姐和夏海也毫不懷疑地相信我。她們的信任讓我覺得好開心,感動到差點就哭了出來。
      「那《回憶圓舞曲》是什麼樣的遊戲呢?」
      聽春姐這麼一問,於是我開始解說遊戲的劇情。
      聽完我的說明,春姐說了句「好複雜喔」,不過似乎大致理解了。
      「最快的解決方法是讓樹的力量復原。然後用來恢復理惠的記憶。可是,根據我現在記憶中的遊戲內容,這麼做必須要有人犧牲才行。」
      那這條路就行不通囉。咲說著又陷入沉思。
      「不過,我對這遊戲並不是完全瞭解。所以,也許在我不知道的部分會有什麼方法,可以不需要任何代價就恢復樹的力量,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當然,這種可能性應該非常低才對。
      「要知道有沒有其他辦法的話,最快的方式就是找出召喚遊戲的人直接問他。幸好那個人一定會去找那棵樹,所以只要一直坐在公園等,總有一天可以遇見對方。」
      「啊,所以武紀才會待在那公園啊……
      既然《回憶圓舞曲》的劇情正在進行,也就代表男主角一定會出現在公園。我一定要逮到他,想盡辦法把方法問出來。
      「我現在的想法就只有這些……接下來也只能儘量回想劇情,看看還有沒有什麼線索而已了……
      春姐和夏海唔了一聲,開始陷入沉思。
      這時,咲將身旁的紙袋放在桌上,沉重的聲響在客廳裡響起。
      「我的提議是這個。」
      咲放倒紙袋,東西像雪崩一樣從裡頭倒了出來。形形色色的書在桌上雜亂無章地疊在一塊兒,大約有五十本左右,全都是跟記憶有關的書籍。
      「秋原同學失去記憶之後,因為我原本不曉得有那個遊戲,所以就先去查了其他資料。雖然我還沒找到哪本書上有提到類似的症狀……
      原來為了幫助理惠,咲也暗地裡有所動作啊。她說得沒錯,如果不知道這件事是遊戲造成的,一般來說想法的確會實際一點。
      「我去醫院回診的時候,也有找腦科醫生討論過……
      「我也有找小由奈商量,她說書裡面寫的喪失記憶……
      春姐和夏海也一樣。我再次認識到自己的眼界太過狹隘,只顧著自己一個人去解決事情。其實大家都很擔心理惠,盡自己所能採取了行動。既然則此,比起各種行動,當然是團結一致的效果比較好。
      「話說回來,真虧你能鎖定看起來這麼專業的書。」
      而且還帶這麼多,應該很重吧……
      「嗯,關於這個嘛,秋原同學失去記憶以後,也就是大約一個禮拜前,我就一直在附近的圖書館找跟失去記憶有關的書,結果有人好心告訴我很多事情。你還記得嗎?就是叫做普久乃原的那個。」
      啊啊,他是我們之前去吃霜淇淋時見過的兩個男生裡面,言行比較粗魯的那個。
      「是喔,這麼巧。」
      說實話,他看起來並不像是熱心的人,所以很教人意外。話雖如此,不管是不是巧合,總之只要能提高理惠恢復記憶的可能性就好。
      「那我們分成兩組吧。我來查書。阿武你們去公園等男主角,這樣如何?」
      完全沒問題,以現狀來說這是最好的安排。我輕輕點了點頭。
      「那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春姐溫柔地對我這麼說,就像是在說「剩下的都交給姐姐吧」一樣。
      「我來幫忙姐姐。啊,我去找小由奈和拓海來幫忙。」
      夏海離開客廳,大概是要去打電話吧。
      「那我先從整理這些書開始吧。小咲,阿武就拜託你囉?」
      春姐說完,便開始將書分門別類。
      將這些書交給春姐後,我們就能去進行另一個目標——在樹下等《回憶圓舞曲》的相關人士現身了。
      一切都是為了在真正結局中尋找拯救理惠的方法……
      「我知道了!那我們去公園吧!」
      
      我們一邊聊天,一邊從傍晚等到快要天黑,可是完全沒有人出現。
      「還是沒人來呢……
      「看來果然沒那麼容易……
      放眼望去只有樹而沒有人,這景象真是一點吸引力也沒有。有時光線會從宛如屋頂的葉縫間射下,不過畢竟已經傍晚了,四周顯得有些昏暗。
      雖然現在的作法和我之前獨自行動時一樣,不過跟咲聊天可以分散注意力,說不定還可以想到什麼好點子。
      我們聊著聊著,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過去。
      咲一副在沉思的模樣。
      「唔,其實我從很久以前就沒辦法接受一件事,秋原同學真的……
      咲如此喃喃自語時,手機響起了簡訊傳來的鈴聲。
      「啊,是普久乃原同學。」
      這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對了,咲剛才好像提過之前跟他一起在圖書館找書。
      咲一直盯著手機,大概是把簡訊看完了吧,她收起手機,便馬上拉著我的手,開心似地上下搖了起來。咲同學,這是什麼儀式嗎?
      「武紀,好像找到有提到病例的書了!我先趕去圖書館拿書!」
      咲一臉興奮,彷佛在為自己開心一樣。受到她的感染,我也跟著開心起來。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嗯,我只是去拿一下書,馬上就回來了,所以沒關係啦。而且啊,要是跟我們在等的人擦身而過,那可就後悔莫及囉!」
      的確是這樣沒錯,還是交給咲吧。來回圖書館一趟大概要花一個小時左右。
      「我馬上就回來,在這裡等我喔!不要太逞強喔?」
      咲留下這句話,便朝圖書館的方向跑了開去。
      ……對了,她剛才話說到一半,不曉得是要說理惠怎麼了。等她回來再問好了。
      我又回到獨自等待的狀態,公園裡連一個人也沒出現。這公園打從以前就沒什麼人,看來就算長了這麼一棵參天巨木,這點還是沒什麼改變。
      看來今天也不會有收穫了。就在我快要放棄時,居然出現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好久不見。」
      「友紀?」
      「我去過你家,你家人說你在這裡。」
      提著竹刀袋的友紀就出現在我身旁,完全不曉得是何時冒出來的。她身穿象牙白的長袖上衣,以及藍色布料的牛仔褲,打扮得相當隨興。仔細一看,衣服上有幾道被粗魯撕裂的痕跡。
      「你的衣服怎麼了?」
      「啊啊,發生了一些事,用不著擔心。趁這個機會,我待會兒再跟你解釋。」
      雖然我實在很好奇,不過她並沒有把我的擔心放在心上,而是提出別的問題。
      「對了,神樂呢?你家人說她也在這裡。」
      「啊啊,她去圖書館了,應該差不多該回來了。」
      她得知咲不在的原因後,便將手插進口袋。
      「那就進入正題吧。我家的信箱裡有一張寫說要給我的紙條,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友紀拿出我留在信箱裡的紙條,一邊甩了甩一邊問。看來她已經看過那張紙條,更令我開心的是她還跑來找我。
      她這幾天沒來學校,並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於是我一五一十地告訴她理惠失去記憶的經過。
      聽見這件事,友紀的表情變得愈來愈詫異。
      「果然被牽連進去了嗎……可是,怎麼偏偏是秋原呢……
      友紀並沒有責備我,也不曉得為什麼,她似乎早已掌握了一切。
      接著她平靜地說道:
      「那你希望我幫什麼忙?」
      「《回憶圓舞曲》有真正的結局對吧?我想知道在那裡頭有沒有解決的辦法,除了拿男主角青梅竹馬的靈魂當犧牲品之外?」
      我想知道在真正結局裡,有沒有可以讓理惠恢復記憶的方法……
      聽見我這麼說,她的表情變得有點奇怪,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
      接著,友紀平靜地搖了搖頭。
       「在悲劇結局裡,男主角青梅竹馬的靈魂被樹奪走,被當成發動樹木力量的『活祭品』;可是在真正的結局裡,並沒有發生這件事。」
      換句話說,在真正的結局裡,其實根本沒有讓樹的力量恢復。
      也對,如果沒有恢復,主要女主角的前世記憶也不會復蘇。
      看來不需要代價就讓樹的力量恢復這種好事,果然並不存在。
      奇跡的法則完全受制於設定。
      「也就是說,如果不犧牲一個人,就沒辦法拯救理惠嗎……?」
      「……沒錯。真要說有什麼辦法的話,那也只有等到十年後,一直等到樹的力量恢復而已了……
      結果還是得犧牲一個人,要不然就救不了理惠。聽見這令人絕望的真相,我頓時頭暈起來。
      為了守護她們的幸福,就必須害別人陷入不幸。難道只剩下這條路了嗎?
      一個念頭在我腦海中浮現:只要等十年不就得了。可是,這只能算是無可奈何之下的解決之道而已。
      我仰天長歎。白天明明天氣晴朗,現在的夜空卻被層層厚重的雲朵籠罩,看起來相當陰森。
      難道真的無計可施了嗎……
      「還有一件事,既然都到這個地步了,我想有件事還是先跟你說一聲比較好。」
      她頓了一下,然後重新注視著我。到底還有什麼事好說的?
      「男主角不是有一個青梅竹馬嗎?」
      聽她這麼一說,我才又注意到一件事。
      友紀為什麼和我一樣,是用遊戲人物的「稱謂」來稱呼他們?
      直接叫角色的名字不是比較方便嗎……
      難道她也跟我一樣,只要一動腦去想就會覺得身體不舒服嗎?雖然我也這麼想過,不過她看起來並非如此。
      「關於男主角的青梅竹馬,你知道那個角色的名字嗎?」
      我搖搖頭。我應該知道才對,只是想不起來而已……
      「果然不知道嗎……不,應該說不記得才對……
      我可以想起劇情和設定,卻想不出遊戲人物的長相、名字和聲音。
      「那角色的名字是……
      
      我心頭湧起一種時間流動變慢的感覺。
      隔了幾秒後,從友紀口中說出的名字是——
      「佐崎惠奈」。
      這名字對我而言十分熟悉。


    [ 本帖最後由 blat490 於 2011-2-26 01:5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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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1-2-26 01:58 | 顯示全部樓層
    融合
      
      宛如開玩笑的這句話,從友紀口中傳進我耳裡。
      「你是想說佐崎是遊戲人物嗎?這玩笑也開得太大了吧。」
      她是我的青梅竹馬,我們經歷過同樣的兒時時光,而且我也還有記憶。
      如果她真的是遊戲人物,那我們怎麼可能擁有同樣的過去。
      「……我沒有騙你,也不是在開玩笑。雖然資訊很少,不過她的確是以遊戲人物佐崎惠奈的身分在行動。」
      「你有什麼根據?」
      「因為她和《回憶圓舞曲》的其他角色、行動方式都和遊戲裡很類似,這是第一點。第二,她的名字相遊戲人物一樣。還行一點,那就是她的聲音。」
      我曾覺得她的聲音和理惠很像,難道……
      「你覺得佐崎的聲音似曾相識對吧?」
      對,沒錯。自從與她重逢,我就一直有這種感覺。
      「佐崎惠奈和秋原理惠的配音員是同一個,所以當然會有相似之處。如果要改變自己的聲域,也許只要動個手術就行了,可是要讓聲音相似的話,就非得靠奇跡的力量才行。她們的聲音之像,已經不只是模仿的程度而已了。」
      「可是,她是我的青梅竹馬耶……!」
      我是她的青梅竹馬,從過去的記憶來看應該是這樣沒錯。
      小時候,我曾經跑去找迷路的佐崎。我們每天在一起玩,每天一起上學,一直到升小學三年級為止。
      「對,所以我在想佐崎很有可能跟我們一樣,都是現實世界裡的設定者。也就是說,她就是把《回憶圓舞曲》投影出來的人。」
      「佐崎跟我們一樣,都是設定者?」
      「……因為只有佐崎惠奈的長相和遊戲裡不一樣。」
      「你說什麼?」
      「她可能跟我一樣憧憬遊戲裡的女主角,然後跟你一樣讓遊戲劇情在現實中層開。這樣一來,就能解釋她的長相為什麼和遊戲裡不一樣,還有為什麼和你擁有同樣的記憶了,對吧?」
      聽見友紀這麼說,我的腦袋開始慢慢接受佐崎是設定者這件事了。
      佐崎為了讓《回憶圓舞曲》投影在這世界,而回復了那封電子郵件……?
      ……電子郵件?
      「等等,我還是很難想像佐崎是設定者。我不曉得她上電腦課的時候程度怎樣,不過她對電腦很頭疼。真要說起來,佐崎根本不打電動。」
      我不知道她上課時認不認真,但是很難想像她會主動回電子郵件。
      「她對所有機器都很頭痛,所以聯手機都沒有。我甚至懷疑她會不會把光碟放進光碟機。」
      「……如果她不是設定者,那她的長相為什麼和遊戲裡不一樣?這個問題就很難解釋了。嗯,畢竟佐崎惠奈並沒有機器白癡的設定,雖然遊戲裡並沒有提到她有沒有手機……」
      根據我的記憶,男主角的青梅竹馬和佐崎惠奈之間一點關連也沒有。
      可是看友紀這副詫異的模樣,看來她似乎無法接受的樣子。
      「這點先不討論。問題不在於她是不是設定者,而是她站在『佐崎惠奈』的立場上。」
      「佐崎惠奈」的立場,也就是說……
      「由於女主角的記憶被前世的記憶覆蓋,為了恢復樹木的力量,男主角的青梅竹馬被當做了犧牲品,這件事你知道吧?」
      男主角的青梅竹馬的確遇上了這種麻煩。
      只要男主角青梅竹馬的劇情有所進展,到了女主角的記憶快要被前世記憶覆蓋、劇情朝悲劇發展時,為了恢復樹木的力量,男主角的青梅竹馬就會被當做犧牲品。
      「我從告訴你那天開始就沒去上學,一直在觀察他們的動靜,結果因為太過深入,所以成了被鎖定的目標。衣服上這些傷痕都是被那暴徒弄的。」
      友紀苦著臉,指了指身上的傷痕。
      「難道是被男主角的好朋友?」
      友紀靜靜點了點頭。
      我想起來了,只要牽扯到主要女主角身上的前世靈魂,男主角的好友就會露出猙獰的一面。
      「你為了告訴我《回憶圓舞曲》已經被投影到現實世界,而跑來學校的時候,之所以馬上就消失不見……」
      「你的理解力不錯。我跟蹤對方的時候被發現了,反倒被他用探索能力跟蹤了。我本來很樂觀,以為只要是晴朗的大白天,對方就不能動用束縛能力,所以總會有辦法才對,不過對方的身體能力也相當難纏。都怪我太大意了。」
      原來發生了這種事。在遊戲裡,男主角的好友的確擁有十分驚人的身體能力。居然連在《永恆純真》裡擁有異常身體能力的「明石葵」也覺得他很棘手,這點讓我直截了當地體認到對方有多難纏。
      「那時我本來以為還有一點時間可以跟你談談,可是馬上就被對方追上了。我原本還想告訴你那危險人物的事,不過這樣一來可能會把學校牽連進來,所以只好趕緊逃走。為了甩掉那傢伙,我可是花了不少心血。」
      友紀忍不住說了聲:看來還是該買支手機。
      「你還好吧?」
      友紀居然得和如此難纏的對手交手,真是讓人擔心。
      「……看見我出現在這裡,不就證明我沒事了嗎?」
      友紀頓了一下,然後繼續道:「《回憶圓舞曲》的男主角和主要女主角叫做『藤田大輔』和『前羽良知世』。我們去吃霜淇淋的時候見過他們,我想你應該記得。」
      聽她這麼一說,感覺就像是提到不曉得長相的名人,卻其實早就已經見過面一樣。
      如果佐崎是男主角的青梅竹馬,那藤田和前羽良同學的確就等於是男女主角。不過,突然跟我說佐崎的朋友是遊戲人物,這教我怎麼相信嘛。
      不過,既然友紀認得《回憶圓舞曲》的角色,那就沒有理由說謊騙我。而且上次去吃霜淇淋時,碰見佐崎他們以後,友紀的樣子就變得怪怪的。如果那時是因為她知道《回憶圓舞曲》這款遊戲,所以才嚇了一跳的話,那我就不得不相信她這席話了。
      這時。
      我的腦海中響起警報。這種感覺很詭異,就像是自己身旁潛伏了什麼危險一樣。不過,這感覺只是模模糊糊的,並沒有立即化作具體。
      友紀並未在意我困惑的模樣,而是繼續說下去,於是我豎起耳朵。
      「根據我目前的觀察,他們在朝著『前羽良知世』的結局前進,因為藤田和前羽良每天放學後都會待在樹下。而且最近,前羽良還因為昏倒被送進了醫院。」
      前往樹下的確是攻略主要女主角的基本方式。
      不過,當主要女主角的意識開始混亂而暈倒後,被送進醫院的她就不會在樹下出現了。難怪都沒有相關人士出現在公園。
      此外,既然主要女主角的劇情已經在進行了……
      「要是走錯一步,讓結局朝悲劇發展的話,佐崎被那小子攻擊、抓去當犧牲品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唯有早就知道劇情的人,才能理解這種絕望的心情。
      「等等。不管佐崎是設定者,或者是設定者另有其人……無論設定者是誰,為什麼要和男主角那個危險的好朋友在一起?他可是一顆不定時炸彈耶……」
      在遊戲裡,男主角的青梅竹馬死命逃走,在逃跑途中因為大喊而被男主角的好友發現,於是被抹除原本的記憶,換上了前世的記憶,甚至被當做犧牲品來恢復樹的力量;男主角好友帶來的一切明明是如此不幸。
      「也許設定者並不在那群人裡頭,又或者男主角的好朋友一直要到遊戲很後面才會開始行動,所以設定者覺得在那之前沒什麼大不了吧。畢竟只要不牽扯到前世的靈魂,男主角好友這個角色表面上其實是個好人。」
      這點我感同身受。之前春姐受傷和咲倒下的時候,我很疑惑事情為什麼會發生得這麼快。以結論來說,這是因為受到現實世界的影響,所以才會提早發生……在現實世界裡,劇情的進展並不會完全跟遊戲裡一樣。
      「可是,不管怎麼說,既然前羽良已經昏倒,那就可以肯定那小子已經展開行動了。
      所以,最近最有可能遭遇危險的,恐怕就是佐崎了。」
      為了取回被抹除的前世記憶,男主角的好友試圖恢復樹的力量。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他將以符合條件的佐崎的靈魂作為犧牲品。這麼說來,佐崎的處境的確很危險……
      不,應該不是這樣才對?
      總覺得剛才……
      我們的推測非常矛盾……
      「樹的力量已經被理惠發動過了,所以女主角的前世記憶應該不會被刪除才對……」
      我喃喃自語,感覺有點發冷。
      這麼簡單的事,我為什麼一直沒有察覺……看來我的眼界真的愈來愈小了。我明明早就聽友紀提過《回憶圓舞曲》被投影到現實世界……卻完全沒想過這款遊戲的劇情進展。
      聽見我這麼說,友紀嚇了一跳,看來她也察覺這個矛盾了。
      「對喔,這樣的話劇情就完全錯亂了……這樣一來……接下來會怎麼發展?」
      友紀向我提出疑問,看起來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可是,其實我也不曉得之後的進展,這點只能靠推測而已。
      「根據目前的情況,按照順序來說,因為女主角的意識發小錯亂而昏倒了,所以男主角會帶著她離開醫院前往公園,試著刪除她的前世記憶。」
      至於要不要抹除記憶,應該會引發一場爭論;不過這時候大概無關緊要吧。
      「可是,雖然男主角想要抹除她前世的記憶,樹卻已經失去了力量,於是男主角束手無策了。因為根據遊戲設定,他雖然從小就聽女主角提過這棵樹的力量,可是並不曉得該怎麼讓力量復原。」
      這樣一來,問題就在於男主角好友的行動了。
      「前羽良同學現在因為無法消除前世的記憶,而成了一個廢人。這對男主角的好友而言是無法坐視不管的問題。從他在遊戲裡執著的模樣來看,應該會為了保護前羽良同學前世的記憶而展開行動才對。」
      至於男主角好友採取的行動,應該就是將前羽良同學的前世記憶轉移到其他人身上吧。將這件事代入現狀的話,這段劇情便是男主角的青梅竹馬——佐崎惠奈的路線。
      在遊戲裡,前世記憶所轉移的對象是佐崎,不過遊戲中很清楚地提到「容器是誰都無所謂」,因此物件是誰根本不重要,應該無論是誰都可以吧。因為以男主角好友的立場而言,只要能留下女主角的前世記憶就夠了。
      「我不曉得男主角好友對目前的情況掌握多少,不過只要『用佐崎的靈魂來恢復樹的力量』,再用這力量『將女土角前世的記憶』轉移到別人身上,就能達成他的目的……」
      這只是我的推測而已,如果按照劇情來考慮遊戲人物的個性,那麼就算他採取這種行動也不奇怪。或許他會採取更有效率的方式也說不定。
      不過有件事依舊不會改變,那就是男主角的青梅竹馬佐崎還是會被犧牲。
      因為如果不恢復樹的力量,身為主要女主角的前羽良同學就無法得救。
      這對身為男主角的藤田而言,應該是無法坐視不管的問題吧。
      至於男主角的好友……
      我突然察覺一件事。
      直到這時,我終於開始明白剛才腦海中的警訊是什麼意思了。
      男主角是藤田大輔,主要女主角是前羽良知世,男主角的青梅竹馬是佐崎惠奈。
      而男主角的好友是——
      一般來說,那個人應該就是藤田身旁的男生才對。他應該在自我介紹的時候說過自己的名字,我記得他叫做……
      「友紀……男主角的好友是不是叫做普久乃原秀?」
      友紀靜靜地點了點頭。
      「就是我們去吃霜淇淋的時候,那個跟我們自我介紹的人。」
      我記得最近有聽過那男生的名字,而且是在一個小時前……
      「……咲去找普久乃原了……」
      友紀簡直像是被冷水潑到一樣,臉上寫滿了錯愕。
      當然,普久乃原不一定會對咲做什麼。
      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想像最壞的情形。
      「神樂成為『轉移前世記憶的對象』的可能性有多少……?」
      沒錯,對男主角的好友而言,無論是誰都可以作為轉移前世記憶的物件……
      之前和他們碰面時,普久乃原一直在偷看咲。
      也許這只是我在胡思亂想,不過,如果那是在看咲合不合適的話……?
      我撥了咲的手機,但就像是在呼應我最壞的想像一樣,電話只是響個不停,並沒有人接電話。
      我望向友紀,她點了點頭,彷佛一切都了然於胸。
      「我去找神樂!你趕快去找佐崎!」
      友紀留下這句話便消失無蹤。
      我們的行動慢了對方好幾步,焦躁感逐漸盤據我的心頭。
      何況,我現在仍沒有完全掌握事情的全貌。
      可是,我必須馬上展開行動,非得死命掙扎才行。
      我拔腿沖出公園,沿著佐崎小時候迷路的路線,穿越住宅區朝佐崎家前進。
      我真想趕緊確認佐崎的安危,這股衝動驅使我拔腿狂奔。
      佐崎是個聯手機都沒有的機器白癡。所以沒辦法直接聯絡到她。
      不過,我們小學時本來就沒有手機,每次要出去玩,我總是從自己家打電話給她。趕快想想啊,回想一下那時不知撥過多少次的電話號碼。
      我邊跑邊循著記憶,撥了她家的電話。
      可是,手機裡只有傳來電話鈴聲,我所期待的人並沒有接起電話。
      雖然我連她在不在家都不曉得,但也只能靠自己的雙腿往她家前進了。
      我的心跳愈來愈快,腳步愈來愈重,呼吸也愈來愈急促。我讓肺裡的空氣急速迴圈,身體因為缺氧而十分難受;但是,我現在根本沒力氣在意這些。
      我全力狂奔了大約十分鐘,佐崎的家已經不遠了。途中,我沖進幾乎沒人的小巷,希望可以盡可能抄近路。四周大多是還沒蓋好的集合式住宅,大概是今天的工程已經結束了吧,附近一帶連建築工人也看不見。
      這時,在周遭一片昏暗中,令我懷疑自己眼睛的景象映入眼簾。這一幕瞬間奪去我的注意力,於是我不由得停下腳步。
      我的眼睛瞪得跟盤子一樣大。眼神空洞的前羽良同學由藤田牽著手前進,而藤田身上則是背著佐崎。佐崎似乎昏倒了,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都築同學……」
      我站在道路正中央,這時藤田出聲叫我。他的表情畏畏縮縮的,活像是犯了什麼不該犯的錯誤而受到責備一樣。
      「佐崎怎麼了嗎?」
      「……她昏倒了,我要送她去醫院。」
      從藤田的語氣可以聽出他的焦慮,還可以看見冷汗從他臉上流過。話說回來,要去醫院的話應該不是走這條路才對。
      「昏倒的話叫救護車不就好了,為什麼要背著她直接去醫院?」
      聽我這麼一問,藤田的表情因為焦慮而更顯得扭曲。
      ……看來已經沒必要去想背後的原因了……
      事情很簡單。
      樹的力量無法使用,如果要恢復樹的力量,就必須犧牲佐崎,而男主角並不曉得這件事。
      原本應該是這樣才對。
      既然如此,
      「對不起!」
      就在我正要做出結論前,藤田呻吟似的聲音傳進我耳朵,這一瞬間。
      不知何時,藤田的右腳尖狠狠踹中我的胸口。宛如侵入神經的疼痛集中在腹部,雙腳無法支撐我挺身站著。我無法靠自己的意志阻止身子倒落在地。
      我完全沒看見他踢我的動作,痛得呼吸愈來愈紊亂。
      回過神時,我已經倒在地上,視線前方是陰沉的夜空。
      《回憶圓舞曲》的男主角很會打架,這點我明明很清楚才對。
      「之後再跟你解釋……!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我明明痛得不得了,卻唯有聲音清晰地傳入耳際。
      他的語氣十分焦急,甚至可以用拼命、瘋狂來形容。
      藤田大概是覺得我已經不構成威脅,再也沒有對我多說什麼。
      我只能無能為力地聽著腳步聲,任由藤田帶著她們離去。
      
      他們離開後,我身上的疼痛終於逐漸消緩。四周空無一人。
      我站了起來。雖然胸口還是不時傳來劇痛,但還在忍受範圍內。
      我得追上去才行,藤田的目的地一定是那座公園。
      現在追上去應該還來得及。藤田必須拖著那兩個女孩,所以只要用沖的,應該可以追上他才對。
      從前羽良同學空洞的眼神看來,她前世的記憶應該還沒有消失。
      所以,藤田應該是打算犧牲佐崎的靈魂,藉此恢復樹木的力量。
      根據遊戲劇情,男主角藤田應該不曉得恢復方法才對。
      不過,如果將《回憶圓舞曲》投影到現實世界的人就是藤田,情況就不一樣了。
      我忍著劇痛,拔腿朝公園奔去。
      我的身體馬上發出哀號,但我斥責自己,依舊不斷邁出步伐。
      劇痛使得我心生放棄的念頭。我問自己:去了又能怎樣?
      我根本救不了任何人。要拯救理惠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恢復樹的力量。
      如果要恢復樹的力量,就唯有犧牲那女孩的前世子孫,也就是佐崎的靈魂。
      若要拯救佐崎,就等於是對主要女主角前羽良同學見死不救,也等於是對理惠見死不救。
      反過來說,如果要救理惠,就等於是對主要女主角前羽良同學見死不救,也等於是害死佐崎。
      假設我犧牲佐崎,恢復了理惠的記憶。
      那麼將佐崎推入不幸深淵的我,還有臉去面對理惠嗎?
      我做不到。結果我一定會被罪惡感擊潰。
      如果想真正拯救理惠,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先救佐崎,之後再考慮該怎麼幫助理惠。
      ……這種想法難道不是一種詭辯,只是為了欺騙無能為力的自己嗎?
      或許這真是詭辯吧,但那又如何。
      ……我是不是沒有非得拯救理惠不可的覺悟?
      這麼做是為了拯救我的兩個青梅竹馬。
      就算全世界都說不可能也一樣。
      這種犧牲別人才能得到的幸福,我將會永永遠遠否定到底。
      乳臭未乾,不切實際,思想幼稚;這些詞彙在我腦袋中環繞。
      這種事根本做不到,其實我自己也很清楚!雖然我只不過是個高中生,但仍在夾縫間一直看著現實殘酷的一面。正因如此,我自然十分明白自己的信念有多麼矛盾。
      但是,我應該達成的目標——與這些遊戲女主角一同獲得幸福——就是建立在這種理想上的幸福。我發過誓,就算只有一丁點也好,也要朝這個目標邁進。
      現在先不要去想那些無謂的事情,總之跑就對了!
      因為脆弱的我所能做的,也只有這件事而已了!

      我快步狂奔,方才待的公園終於映入眼簾。
      儘管已經晚上了,裡頭的模樣卻與剛才大相徑庭。光線以那棵樹為中心,散發出炫目的光芒。這景象十分不真實,感覺絕不會在現實中出現。
      很不可思議的,公園裡居然沒有其他人。我定睛望向公園中央,剛才碰過面的藤田站在那兒,前羽良同學則是跪坐在地,一副不太舒服的模樣。而在他們視線前方,可以看見橫躺在地、失去意識的佐崎。
      「快住手————!」
      衝動湧上心頭,這句話從我的丹田進出。
      眼前的景象是在吸取佐崎的靈魂。要是放著不管,佐崎的靈魂一定會被抽離。
      藤田一臉訝異地轉過頭來。
      我狂奔穿越公園入口,快馬加鞭地沖向藤田身旁。
      「馬上給我住手!」
      我揪住藤田的衣襟,順勢制上他的行動。
      「為、為什麼要妨礙我!請你放開我!」
      藤田的祈求充滿了陰森的氣息,明顯可以看出他相當焦慮。
      在他視線前方的是眼神空洞的前羽良同學,看來她已經處於意識渾沌的狀態。
      「再這樣下去,她會失去得救的機會……!」
      隨著這呻吟般的聲音,藤田抓住了我的手腕。宛如老虎鉗的力道,輕而易舉地將我的手從他衣襟撥開。他明明很瘦,腕力卻相當驚人。
      「《回憶圓舞曲》的男主角,難道是個會犧牲佐崎靈魂的爛人嗎?」
      我勉強擠出聲音,放聲喊出這句訴諸正義感的話。
      聽見我這麼說,藤田似乎很意外,手上的力道跟著減弱。我並未放過這個機會,趁機甩開了藤田的手。樹木的光芒急速減弱,宛如在與藤田茫然的模樣相呼應。
      我穿過愣住的藤田身旁,急忙來到佐崎身旁,確認她的生命跡象。我蹲下來,將耳朵靠向她嘴邊,聽見了她微弱的呼吸聲。
      我心頭的大石終於放下,看來她的靈魂還沒被樹吸收。
      「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回憶圓舞曲》明明已經消失在這世界上了!」
      從背後傳來藤田怯懦的聲音。
      我起身直盯著藤田。
      「因為我也跟你一樣。你應該知道一封電子郵件,標題是『要不要試著改變你的世界?』吧?」
      我應該沒有必要隱瞞吧。況且要是不告訴他,總覺得不太公平。
      藤田並未掩飾他的訝異,雖然因為四周很暗而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不過他似乎臉色蒼白。
      「我也讓《永恆純真》這款遊戲投影到了現實世界。」
      「《永恆純真》?那是什麼……」
      看來他果然不曉得《水恒純真》。當然了,他可能只是沒玩過而已。不過,如果他知道這遊戲,當初看到咲和友紀的時候應該會有所反應才對。
      「你是什麼時候回信的?」
      「……八月三十一號,暑假結束那天……」
      不曉得是因為我的這間而不知所措,還是腦袋已經陷入混亂狀態,他居然認罪似地如此回答。
      我就知道,他是在我重新設定之後才設定的。也就是說,他是在《水恒純真》消失之後才進行了設定。
      我重新設定時,和《水恒純真》相關的一切再次從現實中消失。就算在《水恒純真》從眾人記憶中消失的狀態下進行設定,原本的記憶也不會恢復原狀。就像是被覆蓋過去一樣,現實世界的設定遭到了覆寫。
      「和我一樣進行設定的人……也就是說,你也知道《回憶圓舞曲》這款遊戲?」
      「對,不過只有一部分劇情而已……下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想不起裡頭的人物……」
      「你阻止我是表示有方法可以救知世嗎……?」
      對於他的疑問,我無法給予任何回答。
      我的衣襟被藤田一把揪住。
      「你明明沒辦法救她,卻出手阻止我是嗎,你到底在想什麼!知世現在的情況很危險!要是知世死了,你要怎麼負責?」
      他之所以如此痛苦,都是因為我。
      因為理惠為了我而動用了這棵樹的力量,害得他們失去得救的方法。
      但是……
      「就算是這樣,也沒有道理犧牲佐崎啊!」
      沒錯,這根本是一種脫離常軌的自以為是。
      明明是我害得他如此痛苦,卻找不到任何解決之道。
      我只是「想著」要讓眼前的兩人都能獲救,這想法根本只是一種任性的偽善。
      如果前羽良同學在這裡丟了性命,我根本無法負起任何責任。
      儘管如此……
      我很想相信一件事,那就是這種犧牲別人而獲得的幸福是一種錯誤。
      藤田的頭愈垂愈低。
      「那你要我怎麼辦……除了這個方法,我根本想不到要怎麼救知世!」
      藤田的吶喊充滿悲痛,可以感覺到他無可奈何的哀傷心情。
      我想,他自己也不願意犧牲別人吧。
      雖然他是根據自己所知的訊息,而做出必須犧牲別人才能拯救女主角的結論,不過他之所以做出如此暴行,或許是因為眼前就只有這條唯一的線索吧。
      擋在他面前的是不容許反抗的奇跡力量。
      這是一種無視于成長、不幸,徹徹底底的絕望。
      「怎麼,被搶先一步了嗎?」
      這時,突如其來的,一種更為絕望的感覺侵入這絕望的空間。
      一個男人站在公園入口。
      那是我曾經見過與聽過的臉龐、聲音與體型。不會錯的,他就是普久乃原。
      他身穿略顯成熟的正式服裝。
      而最引人注意的是——
      他肩上扛著一個熟悉的女孩。
      咲昏了過去,被普久乃原扛在肩上。
      隨著那男子朝這兒走近,她的馬尾便在地面上被拖著前進。
      看見這令人大受打擊的景象,很丟臉的,我居然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甚至連友紀的安危都被我拋到九霄雲外……
      普久乃原從呆立的我們身旁走過,站在眼神空洞的前羽良同學面前。
      「前羽良,我來拯救你的記憶了。我已經順利找到轉移記憶的人,你放心吧。」
      他敲了敲咲垂在他肩膀上的頭。
      看見這副景象,我燒斷的腦神經這才連接起來。怒氣湧上我的心頭。
      「你想對咲怎麼樣!」
      然而,普久乃原根本不理會我的嘶吼。他以空著的手拉住眼前的前羽良同學,硬是扯著她站起來,牢牢摟住她的腰以免摔倒。
      「不要碰知世!」
      這回換藤田激動了起來,沖向前試圖抓住普久乃原的肩膀。
      「不要妨礙我救她。」
      藤田英勇的舉動並未達到目的,普久乃原一腳踢中藤田的臉,將他往一旁踹飛好幾公尺,而且看也不看藤田一眼。
      面對這超乎物理定律的景象,我也只能在一旁看著而已。
      「大……輔……!」
      意識空洞的前羽良同學哀傷地叫了出來。可是,藤田並沒有回答,他似乎已經昏了過去,並沒有站起來。
      「正好佐崎也在,那就趕快讓樹的力量復原吧。」
      這小子是怎麼回事……
      等級也未免差太多了。
      他就和友紀一樣,跟一般人有天差地遠的差別。面對遊戲設定這種壓倒性的力量,我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嗯嗯……」
      普久乃原肩膀上的咲稍梢動了一下。
      「怎麼,已經醒了嗎?用馬上見效的安眠藥,效果果然也退得比較快。」
      「武……紀……」
      她聲音微弱地向我求救,看來我沒有必要再多考慮什麼了。
      我不想再讓咲這樣下去了,就算只有零點一秒也不行!
      「把咲放下來——!」
      我什麼也沒多想,便出准朝普久乃原揮去。
      然而——
      我什麼特殊能力也沒有,當然不可能派上什麼用場。我只知道自己隨著一聲鈍響,就被踹飛到和藤田相反的方向去了。我倒臥在地,泥土的味道在嘴裡散開。
      「武……紀……!」
      唯有咲聽似不安的擔憂聲音,清晰地傳人我耳裡。
      可是,腦袋與意識緩緩剝離的感覺愈來愈甚。
      要是我就這麼昏過去,咲會有什麼下場?
      她會被那男人成功改變記憶,任由他擺佈嗎?
      這樣一來豈下是太不幸了嗎……?
      ……我。
      那時我發誓過要讓她們幸福。
      儘管如此,我雖然說要守護她們的未來,結果卻敗給了奇跡,無法阻止她們消失在這世上。
      我不想再重蹈覆轍。
      我為什麼要再次召喚她們回到這世界?
      我不顧這麼做會對這世界帶來麻煩。
      甚至自顧自地去解釋她們的想法。
      只顧著堅持自己的心願。
      這樣根本只是在耍任性而已。
      既然這樣,那乾脆貫徹到底吧。
      既然都已經要任性了,當然應該要有貫徹到底的覺悟。
      當時的誓言和現在的想法,絕對不只是什麼半吊子的決心。
      無論再怎麼幼稚。
      不管再怎麼愚蠢。
      就算我是全世界最蠢的男人。
      我對她們的心意也沒有絲毫虛假!
      我想繼續和她們一起生活。
      至少也不能像這樣,害得咲和理惠陷入不幸的深淵。
      我要給予她們無可取代的過去……
      給她們光明的未來……
      給她們無法忘懷的幸福……!
      如果要完成這些目標,普久乃原這小子只會礙事。
      我絕不會再向折磨她們的奇跡屈服!
      她們心痛的程度一定不只如此。
      況且,我也曾被「明石葵」折磨過,那時肉體上的痛楚遠比現在還難受。
      快回想起來!這種程度的疼痛又不是無法忍受……!
      「武紀……!」
      聽見咲的聲音,我逐漸清醒了過來。剛才被普久乃原踢中的大概是側腹吧,只不過稍稍動一下而已,果然就感到一股劇痛。
      不過,我還能動。
      我擠出吃奶的力氣,勉強站了起來,努力試著忘掉所有疼痛。
      現在只要想著該怎麼救咲她們就好……!
      「普通人吃我一腳居然還能保持清醒,看來你倒是挺有毅力的嘛。」
      我看見普久乃原站在那裡,肩上仍然扛著咲,也依舊將前羽良同學摟在腰間,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由於剛才被他踹時,我現在離他大約有十公尺遠,不過在這種距離下,他也沒辦法對我動用特殊能力。
      「抱著人踢根本沒什麼力氣嘛。」
      其實我只是在虛張聲勢,不過,要是能讓普久乃原的注意力轉移到我身上,就已經算是萬幸了。為了拯救在場的所有人,總之我希望可以有些思考的時間。
      絕對不能讓普久乃原有時間行動。
      我該做的只有一件事。雖然我完全敵不過他,但我擁有一樣武器。
      「普久乃原,我想跟你談樁買賣。」
      聽見我這麼說,普久乃原一臉訝異,然後開始嘲笑我。
      「你以為自己有能力跟我談條件嗎?」
      按照一般的看法,我應該只是一個獵物吧,根本沒資格談什麼交易。
      不過這有個前提,那就是我必須對你一無所知才行!
      一身高一八三公分,體重六十五公斤.坐高九十五公分,生日是四月九日,血型A型,對腦和記憶擁有豐富知識,可以對任何人發動搜索能力。你另外還有一項能力,那就是只要在五公尺內和對方四目交會,就能束縛對方的行動對吧。而且你動用這能力的時候會很刺眼,所以只能在晚上使用,這就是你的弱點。」
      聽見我這麼說,普久乃原的眼神明顯有了變化。
      這也難怪,因為這是男主角他們所不知道的設定。真要說起來,其實這是不能洩漏出去的消息,被他視為普通人的我不應該知道這些資訊。
      「還有,雖然沒人知道,不過你親手殺了自己父親對吧,時間就在四年前。」
      沒錯,我的武器就是從遊戲得到的資訊。如果只有自己曉得、一直隱瞞起來的事情被別人知道了,我想任誰至少都會提高警覺吧。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你說呢?」
      我這招生效了,普久乃原看我的眼神完全變了個樣。他的眼神原本像是在睥睨地上爬的蟲子,現在卻是一副望著敵人的目光。
      總之只要先爭取時間就夠了。我得一邊想辦法,一邊和他交涉。
      只要最後能讓普久乃原離開這裡,這場比賽就算是我贏了。
      我拿出牛仔褲口袋裡的手機,亮給普久乃原看。
      「這裡頭有一封電子郵件,詳細紀錄了你殺害親生父親的事情。」
      我掀開原本合上的手機,假裝操作了起來。
      「只要按下按鈕,這封郵件就會傳送到警視廳、媒體和網路上每一個角落。只要消息傳開來,你這輩子就沒救了。就算你再怎麼厲害,一個人也敵不過整個國家。」
      當然了,我根本沒寫過這樣一封郵件,也不可能傳送出去。我只不過是說出自己的幻想而已,不過其實我另有目的。
      即便這樁買賣一聽就知道是在胡扯,但只要我的言行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就夠了。
      雖然走鋼索是在玩命,但除了走過去之外,現在的我也別無他法了。

      或許還有什麼比較安全的方法,但是我只想得到這招而已。
      「我再說一次,普久乃原,我們談樁買賣吧。你想要的是前羽良同學身上的前世記憶對吧?」
      這席話聽起來只會出現在遊戲或動畫裡。我現在說的這些,其實只是參考一直以來玩過的遊戲,找些煞有介事的話來模仿談判場面而已。光是不要讓對方從我話中感覺到恐懼,就已經耗盡我所有力氣了。真要說起來,其實對方剛才一動手就把我撂倒了,也許根本不覺得我能對他造成什麼威脅吧……
      我惡狠狠地瞪著一臉疑惑的普久乃原。唯有精神上絕不能輸他,絕對不能退縮。要是現在唬不住他,等著大家的就只剩下不幸而已了!
      「……你有什麼要求?」
      他是真的相信我了?或者只是假裝被我騙而已?還是在觀察情形……
      我不曉得答案為何,不過,看來我已經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我必須堅信現在主導權在我手上才行。
      「放下你肩膀上的女孩,今天先給我離開這裡。」
      「哦……我也有任務得完成,不可能做這麼大的讓步。」
      可惡。的確,前羽良同學恐怕沒辦法撐過今天.
      從這點來看,普久乃原的堅持確實有道理。但是,除了逼退普久乃原以外,現在的我沒有其他選擇了。
      「…………你不怕我把郵件傳出去嗎?」
      「只要你敢,我就殺光這裡所有人,包括你在內。」
      聽他說得如此乾脆,我一時之間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一派輕鬆,簡直像是在說要出門買個東西一樣,事實上內容卻是殘酷至極。由於他說得實在太輕描淡寫,我隔了一會兒才感受到這緊張的氣氛與殺氣。
      我很確定一件事,那就是這男人會像遊戲裡一樣,將剛才那番話當做任務來付諸實行。
      「所謂的談判,就是要確認雙方能妥協和接受到什麼程度。如果少了前羽良和佐崎,我的目的就沒辦法達成。那麼,你的目的又是什麼?」
      我的目的是……
      「把咲放了……
      首先要將身處險境、而且與普久乃原無關的咲救出來。至於救前羽良同學還有讓所有人逃離這裡的方法,得等到救出咲以後再說。
      「對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好像也在場嘛……
      普久乃原似乎在思考什麼,看了看肩膀上的咲。
      「好吧,那我放了她,你把手機交出來,而且要保證不會把我的事情說出去。只要答應這些條件,我就饒你一命。」
      接著他很乾脆地放了咲。咲雖然已經醒來,不過還是站不起來,大概是因為還沒辦法隨心所欲地使喚身子吧,我真想馬上過去幫忙她。
      但是,只要稍微想想就可以明白,並沒有人可以保證普久乃原會放過我。只要交出手機,我就失去了所有可以保全性命的手段。
      「順便跟你說一下,知道這件事的不只我一個。我已經交代其他人,要是我死了,或者是聯絡不上我,就把這件事說出去。」
      當然,我這番話也只是虛張聲勢而已。不過,為了保住大家的性命,我必須騙他要是殺了我的話,事情就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才行。
      可是聽見我這麼說,普久乃原的表情卻一點變化也沒有……
      「快點過來把她帶走啊,別忘了把手機交給我。」
      「你給我退到十公尺以外。要是被你控制行動,那我不就沒戲唱了。」
      他那束縛行動的特殊能力只能在半徑五公尺內發動。只要在那範圍內跟他四目交會,就會完全無法動彈。我們之間現在的距離是十公尺,不過只要接近咲,就會進入五公尺的範圍內。
      普久乃原用鼻子哼笑一聲,然後抱著前羽良同學退到十公尺以外的地方。
      我一面掀開用來威脅他的手機,一面走向倒在地上的咲。我將視線從普久乃原身上栘開,蹲下去看著咲的臉蛋。
      「咲,你沒事吧。」
      「……武紀……嗯,我沒事……
      就在我抱起咲,正準備起身的瞬間,我看見了一個不該看見的東西。
      「我還以為你留了什麼絕招要對付我,結果並沒有嘛.看來是我太多心了?」
      不知何時,普久乃原已經將前羽良同學放在地上,來到了我的眼前。他趁著我抱起咲的時候,無聲無息地靠了過來。我真是太大意了……
      我們的視線交會,普久乃原的眼睛開始發出詭異的紫光。
      當我的眼睛感覺到這道光的瞬間,手腳便開始失去所有知覺。
      四肢完全無法動彈。
      他露出冷笑,拿走我的手機,按了幾下按鈕。
      「連郵件也是騙人的啊。我想說哪有這麼巧的事,早就懷疑你是不是在唬我了。如果你只是知道消息而已,那只要殺了你就沒事了。不過在那之前,我得先問問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才行……
      普久乃原以瘋狂的眼神瞪著我。
      全被拆穿了。就算想抵抗,現在的我卻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感覺手腳的神經都失去了連系,整個人只能僵立在原地。
      普久乃原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惹人厭地直盯著我。
      「你錯就錯在不該把視線從我身上栘開,這樣的話,說不定你還能唬我唬到最後。」
      到此結束了嗎……
      就在我如此心想的瞬間。
      看似衝擊波的東西竄過眼前,在這股衝擊下,普久乃原宛如從側面挨了一擊似地被打飛出去。
      「讓你久等了,我來遲了。」
      英勇地舉著木刀的友紀站在我眼前。
      從普久乃原身上栘開視線後,我的身體立刻恢復了自由。
      「友紀!原來你平安無事啊?」
      「是啊,我好像跟他錯過了。我沒在圖書館看到他,所以在附近找了一下,不過我好像不該拖拖拉拉的。」
      友紀看起來真可靠。雖然讓女生搭救讓我的心情十分複雜,不過現在不是在意面子的時候。
      「你這傢伙……又是你這傢伙!每次都妨礙我救她……!」
      原本摔倒在地的普久乃原已經站了起來,按著被友紀擊中的右腹,以滿是殺氣的眼神瞪著友紀。
      面對一臉凶相的普久乃原,友紀就這麼緊握自己的木刀,嘀咕似地開口了。
      「都築,你去把藤田叫醒,帶著神樂、前羽良和佐崎離開這裡。我會幫你們爭取時間。」
      「你沒辦法打倒他嗎?可以用你的能力暫時封印那傢伙的靈魂啊……
      「要發動那能力需要很高的集中力,他應該下會給我這麼多時間吧。」
      友紀的語氣相當緊張,自言自語似地咕噥著。
      「力量上是他占上風,速度則是我佔優勢,所以只要戰略上沒錯,我應該可以跟他打個不相上下,不過問題在於現在是晚上。只要看見他的眼睛,我就會無法動彈,一切也就到此結束,這點對我不利。根據設定,我就算閉上眼睛也多少能靠心眼來戰鬥,不過總不可能發揮百分之百的實力。如果至少能毀掉他的眼睛……
      友紀苦笑後合上眼睛,也不等我回答,便往普久乃原身旁沖去。
      她朝普久乃原水準揮出木刀。可是,普久乃原只是若無其事地用手一撥,將木刀向下一彈。看見這一幕,我完全明白了友紀與普久乃原的力量有多少差距。
      普久乃原掃出一腿,友紀雖然勉強以木刀防禦,卻沒能抵銷攻擊的力道,整個人被往後踢飛了出去。
      友紀馬上重整旗鼓,朝普久乃原沖去,卻連一下也沒能擊中對方,反倒不時因為普久乃原的反擊而負傷。
      一場有如電玩的荒唐格鬥在我眼前展開。然而,這毫無疑問是實際發生的事情。再這樣下去,友紀一定會愈傷癒重。不,對方可是男主角的兇殘好友,要是繼續這樣下去,友紀搞不好會丟掉性命。
      這種事我可無法接受。
      雖然友紀之前說不需要,不過她也是我發誓要守護的女孩之一。
      我非得救她不可。
      可是,我該怎麼做才好?現在的我又能做些什麼?
      我並不是很擅長打架,也沒有什麼神奇的能力。
      即使只有一丁點也好,難道沒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嗎?就算要我當友紀的肉盾也行啊。
      我一定要助友紀一臂之力……
      我該怎麼做才好?友紀之所以陷入苦戰,都是因為普久乃原擁有束縛能力。這能力的確棘手,不過也有它的弱點,那就是只有在半徑五公尺內四目交會才能發動,還有只能在晚上使用。
      只要讓他失去這能力,友紀應該就能與他抗衡。可是現在是晚上,如果要讓他無法使用這能力,就只能針對半徑五公尺內這個弱點了。
      不過,友紀並沒有遠距離攻擊的武器,要她在五公尺之外戰鬥根本不可能。
      既然如此,方法就只有一個了,那就是毀了普久乃原的眼睛。
      要是我隨便跑出去,試著用物理手段毀掉他的眼睛,也不可能會成功,反倒只會書友紀陷入困境而已。
      我必須一擊就確實毀掉普久乃原的眼睛。
      但是,有什麼方法可以做到這點?
      「都築!你們快逃!留在這裡只會妨礙我!」
      戰鬥中的友紀嫵情地如此大喊。
      還是只能逃跑嗎……如果我們留在這裡,也只會妨礙友紀而已嗎?
      看來我們只能先逃,等我們逃到安全範圍後,友紀再想辦法脫身。儘管機率很低,但這或許是現在最有可能讓所有人平安無事的方法。
      雖然我不願意逃跑,但為了做好準備,我還是試著扶起仍然倒在地上的咲。就在這個時候,我的手忽然碰到一個堅硬的東西。這是……
      這一瞬間,我腦海裡閃過一擊就能解決普久乃原眼睛的方法。
      就算是我這個普通人,這招應該也能奏效才對。
      「咲,再等我一下下。我想馬上就會結束了……
      咲雖然意識模糊,不過聽見我這麼說,還是笑著點了點頭。
      勇氣很神奇地湧上心頭,我開始覺得自己應該能做到。
      我抱著咲跑向前羽良同學身旁,她的意識似乎比咲還要模糊。
      「普久乃原!」
      我向普久乃原大喊,這是為了讓他知道我接下來要做什麼。
      「我要帶著前羽良同學一起逃跑!」
      我準備帶著普久乃原十分執著的前羽良同學逃走。
      不出所料,普久乃原一面與友紀纏鬥,一面將頭轉了過來。
      「你作夢!」
      為了阻止我,普久乃原沖了過來。
      我與普久乃原之間的距離,轉眼間便縮短到五公尺以內。
      「都築!你在做什麼,還不快逃!」
      友紀從後頭追了上來,不過根本來不及。
      普久乃原的眼睛開始變化為詭異的紫色,直盯著想逃走的我。
      「給我站住!」
      就在普久乃原的眼睛綻放紫色光芒的瞬間——
      我把插在咲口袋裡的手抽了出來。
      黑暗中,強烈的白光隨著快門聲在公園內一閃。
      「——?」
      普久乃原發出無聲的哀號。
      他雙手按住雙眼,弓著背痛苦掙扎了起來。
      這並非演戲,普久乃原是真的感到眼睛很痛。
      看來這招奏效了。我在無法動彈之前,勉強讓對方處於發動狀態的眼睛照射到了光線。
      至於光線的來源,正是咲老是帶在身上的數位相機的閃光燈。我抱起咲的時候發覺這東西可以利用,於是先開啟了電源。
      普久乃原的束縛能力之所以只能在晚上使用,正是因為發動時相當刺眼。根據遊戲裡的說法,發動時瞳孔必須以獨特的形式擴張才行。
      就一般人而言,瞳孔一旦擴張,對光線便會特別敏感,而他的能力似乎令他敏感到不正常的地步。我有一次為了檢查而讓醫生點了散瞳劑,結果光是在太陽下走路就相當難熬。他的眼睛對光的敏感度,應該比我當時還要高上數十倍才對。大半夜裡被相機的閃光燈這麼一照,應該連一秒鐘也撐不住吧。
      「幹得好,都築!接下來交給我了!」
      傷痕累累的友紀睜開眼睛,強烈的意志逐漸布滿眼瞳。
      「這就是你瘋狂的代價!」
      接著友紀將木刀一刺,刺進痛苦掙扎的普久乃原的心窩。普久乃原倒臥在地,似乎失去了意識。
      就這樣,原本毫無勝算的戰鬥輕而易舉地畫下句點。
      友紀與普久乃原的戰鬥結束,公園的氣氛稍稍和緩了下來。
      「你這個人真的很亂來,之前跟我交手那次也是一樣。」
      友紀錯愕似地歎了口氣。
      「你還不是一樣亂來。看,你弄得全身都是傷,衣服也破了。」
      「我的確認真過頭了。用不著在意我的傷,這點小傷馬上就會痊癒了。」
      友紀這麼說的時候似乎有點害羞。
      「武紀和伊藤同學剛才都好神勇喔。可是,請你們以後不要再這麼逞強了……
      咲拉著我的衣袖,一副打從心底擔心的模樣。幸好咲也平安無事,安眠藥的後遺症似乎也已經消退了。話說回來,其實我也沒做什麼,讓她這麼一稱讚,我的心情還真是複雜。
      畢竟真的得感謝友紀才對。要是沒她在,一切早就已經結束了。
      順帶一提,普久乃原被套上了眼罩,雙手被牢牢捆在身後,整個人橫躺在地。他似乎已經恢復了意識,不過大概是死心了吧,並沒有什麼反抗的舉動。
      佐崎雖然還在睡夢中,不過毫髮無傷、平安無事。
      藤田現在平安地站在那裡。剛才他似乎痛得動彈不得,不過很早之前就已經恢復意識,似乎將友紀戰鬥的模樣都看在眼裡。
      前羽良同學也一樣,雖然看起來還是很難受,但是意識已經多少清醒了一點。
      話雖如此,如果不趕緊想辦法,還是無法改變前羽良同學處於危險狀態的事實。
      「就算制伏了普久乃原,最後我還是救不了知世。真要說起來,為什麼樹的力量沒辦法發動?難道奇跡的力量沒有投影到現實世界嗎?」
      藤田哀歎的聲音傳進我耳裡。
      這麼說來,我還沒把理惠已經動用樹的力量這件事告訴藤田。
      我正想告訴他時,出乎預料的聲音傳了過來。
      「沒辦法發動樹的力量是嗎,這還真是遺憾啊。」
      「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
      聽見普久乃原這麼說,友紀馬上逼問他。
      「我太大意了。之前調查這棵樹的時候,我聽見了佐崎的聲音。為了今後方便行事,我原本就打算刪除佐崎的記憶,所以趁這個機會動手了,結果沒想到我根本不認識那女的。」
      他這句話裡有三個地方讓我很在意。
      「不認識的女生」、「很像佐崎的聲音」、「完全刪除記憶」。
      普久乃原並不理會不知所措的我,自顧自地繼續道:
      「那時候天色太黑,我看得不是很清楚。說實話,那真是我的失算。」
      「我問你……對方該不會是穿著睡衣的女生吧……?」
      我戰戰兢兢地問。不過,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其實我已經猜到答案會是什麼了。
      「是啊,她的確穿著睡衣。」
      聽見他若無其事的語氣,我的心頭頓時湧上熊熊怒火。
      詳細情形我不太記得,不過在遊戲事件裡,的確有段劇情提到男主角的青梅竹馬在逃走途中,因為聲音被聽見而被抓住,然後記憶慘遭刪除。
      難道理惠就是因為聲音和佐崎一樣,所以才被牽連其中嗎……
      我有一股衝動,真想揪住普久乃原的衣襟,將他的後腦杓狠狠撞在地上。可是,事到如今,就算這麼做也無濟於事。
      可惡,我居然還懷疑是理惠太懦弱,真是太丟臉了。
      不。
      我沒資格拿這件事當藉口。
      雖然她沒有向樹祈求。
      不過,她那時為什麼要來到樹下?
      她是不是曾想過要讓人生重來?
      「儘量絕望吧。」
      大概是感覺到我的絕望,所以覺得心滿意足了吧,普久乃原又閉口不語了。
      「結果……還是沒有任何改變嗎……
      藤田的歎息傳進我耳裡。
      難道我們真的無能為力了嗎?
      如果要拯救他的女主角前羽良同學,並且恢復理惠的記憶,就必須讓樹的力量發動兩次才行,但是現在的樹連一點力量也沒有。
      任誰也說不出口。
      我們只能拯救一個人。
      而且要救一個人,就必須犧牲佐崎。
      我完全無法接受這件事實。
      可是,前羽良同學已經快撐不下去了。也就是說,抉擇的時刻已經迫在眉睫了。
      是要捨棄佐崎和理惠,拯救前羽良同學呢?
      還是捨棄前羽良同學和佐崎,拯救理惠呢?
      或是捨棄前羽良同學和理惠,拯救佐崎呢?
      儘管明白這麼做會帶來多少悲劇,我們仍然必須做出選擇……
      但是,真的沒有方法可以讓所有人得救嗎?
      再一次。
      這是最後一次了。
      快點想想。
      不管是什麼都好。
      快想想辦法。
      不管是什麼都好。
      快想點辦法。
      想一個能夠觸發奇跡的方程式!
      要是就這麼犧牲了誰、害人陷入不幸,這教我如何能夠忍受!
      「你還好……吧?」
      友紀一臉擔心地盯著我的臉。
      看見她的表情,一件重要的事宛如海嘯般從心頭閃過。
      「……吶,友紀。你可以封印或斬斷靈魂對吧?」
      「可以是可以……所以呢?」
      她曾對理惠的父母下手,所以我確定她擁有這種超能力。
      「如果一個人體內有兩個靈魂,那你可以去除其中一個嗎?」
      友紀靜靜點了點頭。
      「可以。而且我看得見前羽良身上有其他靈魂存在。」
      「是嗎……
      如果順利,也許這樣一來一切問題就能迎刀而解。
      要拯救其他人的記憶或生命,就必須犧牲佐崎的靈魂;不過只要這招有效,就可以推翻這項前提。
      我要拯救現實世界中的所有人,這件事並非不可能。
      但是,就算以劇情而言沒有問題,她又願不願意接受呢……
      「怎麼了嗎?如果想到什麼辦法,那就請你說出來吧!」
      藤田打斷我們的對話,就像是要緊抓那一絲絲的希望。
      看來是非說不可了……其實這對我而言也是一個重要的問題。
      「不只是佐崎的靈魂能夠恢復樹的力量,其實她的另一個靈魂也可以。」
      我望向藤田的女主角——前羽良同學。
      她並未將視線移開,空洞的眼眸深處蘊含著決心。這可能只是我的錯覺,不過總覺得對於我接下來要說的一切,她幾乎都已經了然於胸了。
      「我指的是她身上的前世靈魂。只要讓那靈魂當『犧牲品』,就能讓樹的力量復原。根據遊戲設定,她身上的那個前世的後代,有能力可以恢復樹的力量對吧?既然這樣,那前羽良同學身上的另一個靈魂應該也符合條件,能夠讓樹的力量恢復才對。畢竟連後代子孫都可以了,她本人沒道理不行……
      聽見我這席話,藤田毫不掩飾他驚訝的表情。
      「不、不可能。這樣一來也許真的符合條件,可是不就是因為沒辦法切割開來,所以才要透過樹的力量來消除前世的記憶嗎?」
      「可以的……在你眼前的友紀已經讓遊戲設定投影到自己身上,所以擁有可以切割和封印靈魂的能力。」
      「這怎麼可能……
      「你有看見她剛才和普久乃原交手的模樣吧?你至少應該知道她擁有超乎常人的能力才對。」
      聽我這麼一說,藤田似乎很訝異,什麼也說不出口。畢竟我就算說謊也沒好處,而且他也親眼目睹了友紀超人的力量,再加上投影在普久乃原身上的能力,他應該瞭解就算真有這種事也不足為奇吧。
      是的,只要動用友紀的力量,我的提議並非天方夜譚。
      「但是,就算這麼做真的有用……可是這樣一來,就等於是『犧牲』了她前世的靈魂……
      我歎息似地喃喃自語。
      就遊戲劇情而言,她前世的靈魂原本不該存在於這世上。
      這件事無關對錯,只是前世的記憶一直埋藏在前羽良同學體內而已。
      沒有什麼理由得讓那靈魂繼續留在現實。
      但是,那好歹是個靈魂……不也算是活在這世上嗎?
      「動手吧。」
      我煩惱著該怎麼做才好,沒想到這時催促我的居然是前羽良同學。
      儘管看起來很難受,她還是試著想對我說些什麼。這種氣氛真是詭異。
      「你是,前世的……?」
      「這聲音……你是……?」
      藤田和躺在一旁的普久乃原語氣都十分驚訝。
      我不曉得普久乃原是怎麼想的,不過藤田已經愣住了。
      「有什麼好煩惱呢?我的靈魂原本就不該存在。用不著覺得不應該消除我,你們不需要對這件事感到責任……
      她說得十分堅決。總覺得這麼說的她既像是前羽良同學,卻又不像是前羽良同學。
      「我好痛苦,好希望有人來救我,我好想趕快解脫……
      她上輩子的人格顯露了出來,現在的她肯定不是「前羽良知世」。
      「可是,你現在還活著啊……!」
      現在她正在和我對話,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就算犧牲了你,也不能算是喜劇收場啊……!」
      我自言自語似地放聲嘶吼。
      「就算這樣犧牲別人,也不會有人因此得到幸福……!」
      傷害別人而建立的車福根本只是幻想,即便到了現在,我仍然如此認為。
      我明白自己這種信念只不過是理想而已。
      但是……
      「我要讓所有人都得到幸福,這才是我應該追求的真正結局……!」
      我們的目標並非遊戲所決定的結局。
      我們想要的是跨越現實中永無止境的選項,所能得到的幸福生活。
      而佐崎、前羽良同學、藤田還有普久乃原,應該都存在於這個理想世界裡。
      碰巧在霜淇淋店遇見時,大家看起來不是感情很好嗎?
      那不也是日常生活中幸福的一幕嗎?
      「所有人都能得到幸福啊。知世會得救,佐崎會得救,你所珍惜的人也會得救。當然了,連我也能一起解脫。」
      「你的意思是,死可以讓你得到幸福嗎……!」
      所謂的幸福,不就是應該活著而活下去嗎?
      「有時候是這樣沒錯。不過活得太長的話,是不可能得到幸福的。」
      說完這句,大概是再也忍不住了吧,她的眼中開始泛起淚光。
      「請你,救救我……再這樣受限於現實而繼續活下去,對我來說只是一種痛苦而已。畢竟我已經活得太長、太久了……
      她會覺得自己活了這麼久,也許只是因為遊戲的設定而已,可是她看起來真的非常難受。
      絕對的幸福並不存在,幸福只是一種主觀的情戚。
      而我居然想將自己的幸福觀強加在別人身上,這根本只是一種自我本位而已。
      「……可以請你成全她嗎?」
      難以置信的是,這時打斷我們的居然是普久乃原。
      由於實在是出乎預料,我和藤田一時之間都說不出話來。
      「我一直誤會了她的願望,以為她的心願是讓人生重來。」
      應該是這樣沒錯,就我記憶所及,劇情應該是這樣才對。
      可是,難道我的理解並不正確嗎?
      難道她真正的心願,居然是要結束自己的生命嗎?
      這是遊戲的隱藏設定嗎……或者是歷經現實世界的生活後,所產生的心境變化呢……我無法判斷真相為何。
      我望瞭望友紀和藤田,他們也只是搖搖頭而已。看來就連應該知道真正結局為何的他們,似乎也覺得十分意外。
      「我不想再聽她那滿足悲哀的聲旨了。事到如今我也沒有立場拜託你,可是算我求你,請你救救她吧……
      儘管被繩子綁住,但不知何時,普久乃原已經跪在地上,低著頭向我如此懇求。
      「拜託,你……這並不是犧牲,而是一種救贖。只要讓我解脫,就能實現你們的願望。」
      前世的靈魂以前羽良同學的聲音懇求道。
      我不願意認同因為別人的死而帶來的幸福。可是現在,如果不接受她的說法,或許就代表我只是一個偽善的人罷了。
      看來我也只能做出決定了。
      我靜靜點了點頭當做回答。
      「謝謝你……
      依附在前羽良同學身上的前世靈魂平靜地喃喃低語,看起來似乎在笑。
      我望向藤田,他也點了點頭。
      「她自己都這麼說了,那我也沒資格多說什麼……
      我看了看友紀,看了看將「明石葵」的能力投影在身上的她。她也以點頭回應了我的視線。
      「抱歉……最後還是得靠你。我真是個沒用的男人。」
      「或許吧。」
      儘管嘴上這麼說,友紀注視我的眼神卻很溫柔。
      「不過,如果不是你,根本不會有人想到這方法,就連我自己也沒有想過。你應該覺得自豪才對。放心吧,我一定會讓這件事成功。」
      藤田溫柔地扶起前羽良同學,攙扶著她的身子。
      接著友紀站在前羽良同學面前。
      「不會痛的,不過你還是先閉上眼睛比較好。亂動的話會很危險。」
      聽見友紀的提醒,前羽良同學緩緩點了點頭。
      沉默籠罩四周,我和咲吞了吞口水,屏息注視眼前。
      友紀水準放倒右手的木刀,以左手撫著刀身,於是被觸摸過的部分開始發出光芒。這是明石的超能力,宛如靜電進開的聲音響起。
      友紀高高舉起木刀。
      然後來勢洶洶地斜向劈下。
      刀身刮起風切聲,竄過前羽良同學的身軀。
      從外表完全看不出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友紀似乎知道已經成功了。
      「謝謝你們……
      細微的聲音傳來,這是從前羽良同學身上割離的前世靈魂所留下的聲音嗎?無論是或不是,我們都已經無法確認了。
      就像是起了反應似的,那棵樹隨著耀眼的光線開始綻放光芒,宛若螢火蟲在四周飛繞,朝著樹的中央而去似的。
      看見這如夢似幻的景象,我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你沒事吧?」
      藤田沖向前羽良同學,抓著她的肩膀,想確認她是否平安無事。
      「嗯,我沒事……她最後也覺得很安詳……
      兩人緊緊相擁,彷佛在確認彼此是否平安。
      我不曉得他們那款遊戲的細節,不過我想他們一定進入了喜劇結局。從那燦爛的笑容,就可以看出他們也經歷了許多苦難。
      接下來輪到我了。
      雖然時間短暫,不過那前世的靈魂讓我明白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可不能讓她的努力白費。
      我重新望向綻放光芒的樹幹。
      「把理惠的記憶還給她!」
      我對著樹大喊,彷佛這麼做是理所當然的一樣。
      於是,那棵樹施放出更加強烈的光芒。
      強烈的光芒瞬間籠罩四周,連周遭的景色都隨之變得一片白。
      這是哪裡?
      這感覺就像是在作夢一樣。我為什麼會在這裡?真是一點也不明白。
      不過,雖然只是一種模模糊糊的感覺,不過這裡和實現了我的願望——讓《永恆純真》成真——的空間很像。
      「感覺好懷念……
      「是啊……這跟我之前設定時的空間也很像……
      大概是一起被拉進來了吧,一旁的咲和友紀不自覺地咕噥著。她們露出訝異的神情,一面環顧四周。
      眼前的景象的確令人驚訝,不過一點也戚覺不到恐懼。這裡明明是個超脫現實的空間,卻反倒讓我有種安心感。
      就某個角度面百,這裡算是一個「理想」的空間。儘管沒有根據,我卻有這種感覺。
      接著,就像是無視於我心中的不知所措一樣。
      不知何時,身影模糊的理惠站在我眼前的空間裡。
      也不曉得為什麼,她的表情似乎有些傷腦筋,我可以從氣氛感覺到這點。
      「……小武。」
      好久沒聽見理惠這不同於佐崎的嗓音。單單是聽見她的聲音,就令我感到十分安心,所有不安與焦慮都逐漸煙消雲散。
      理惠怎麼會在這裡?真要說起來,其實我連自己為什麼在這兒都不曉得。不過,總之我好想跟理惠說說話,希望可以多聽聽她的聲音。
      就算這只是夢,我也好想摸摸她。
      我朝理惠走近一步。
      可是,理惠卻退了一步。
      「你怎麼了……?」
      「我沒臉回去……沒臉回去了……我害小武這麼擔心,還給你添這麼多麻煩……我現在哪有臉回去……
      也許理惠把一切經過都看在了眼裡。雖然不曉得為什麼,不過從她的言行舉止來看,我就是有這種感覺。
      「別放在心上,我只是做自己應該做的而已。真要說起來,我也只是想出解決的方法而已,能成功都得感謝友紀和咲她們。」
      「可是,我可是想要對那棵樹提出很過分的願望耶?希望小武的記憶可以變得跟我一樣……很自私對吧。幸好這願望沒有實現……
      「那又怎樣?」
      「請你不要理我……因為這樣一來你才會幸福。」
      聽見理惠這麼說,原本沉默不語的咲臉上逐漸露出怒意。
      「秋原同學,你對武紀的感情就只有這樣嗎?」
      咲毫不遲疑、間不容髮地繼續道:「你居然覺得只要自己消失,武紀就會幸福,這根本就是大錯特錯!你有沒有看見武紀有多賣命啊?為了救你,武紀可是一直拚命努力耶!」
      由於咲實在太過激動,理惠一時之間似乎愣住了,不過她馬上反駁道:「神、神樂同學根本不懂!我們只是虛構的……
      「武紀並沒有把我們當做虛構的!而是你一直戴著有色眼鏡看武紀!」
      咲繼續大吼。彷佛使盡全身力氣,硬是要讓理惠聽見自己的心聲似的。
      「我才不會輸給你這種人!武紀都向我們表達心意了,我真的希望他可以喜歡我!不管對手是誰,我都不會再讓步了!如果你不回來,那就隨你高興!反正我要跟武紀一起得到幸福!」
      先大概是把想說的話全說出來了吧,她轉身背對理惠,之後再也沒有開口。
      這些話應該都不是她的真心話,而是為了刺激理惠而刻意扮黑臉。我很感謝咲這份用心。
      「吶,理惠。對我來說,你依舊是我珍惜的女孩。不管你是怎麼想的,這件事都不會改變。我這麼珍惜你,你卻想讓自己不幸,我怎麼可能放任不管。」
      我發誓過要讓她們幸福。
      我要讓自己珍惜的人得到幸福,這麼做根本不需要什麼理由!
      我絕對不會讓那時向她們發誓的心意褪色!
      「就算你現在拒絕回去現實世界,我也絕對不會放棄。不管要花幾年,我都會一直一直試著說服你。」
      直到她改變心意之前,我絕對個會死心。
      「如果你覺得自己現在很不幸,那我就給你比之前更加倍的幸福……不,不對,對不起。」
      這種說法不對。
      因為我早就明白自己一個人的能力有限。
      所以……
      「我們一起走下去,一起創造幸福吧!」
      這是我現在毫無虛假的真正心情。
      說完這句話後,雖然很緩慢,不過可以看得出來,理惠原本模糊的輪廓愈來愈清晰了。
      這或許是因為理惠自己的意志力吧。
      接著,我聽見一個聲音。
      就只是短短一句。
      「嗯!」
      這是包含了許多的意涵、全世界最棒的同意聲。
      這一瞬間,我、咲以及友紀的意識,全回到了原本的現實世界。
      對藤田他們而言,我們待在剛才那空間的時間似乎不到一秒鐘。
      一回到現實世界,我發覺普久乃原不知為何居然不見了。
      根據藤田他們的說法,普久乃原是在不知不覺間消失的。
      他之所以消失,是因為劇情已經結束的緣故嗎?我在附近找了找,並沒有發現普久乃原的蹤影。
      在這之後,我帶著雖然已經醒來、但意識依舊模糊的佐崎回她家,又去聯絡確認理惠是否平安,不知不覺便過了午夜十二點。
      畢竟我們也已經累了,於是決定等明天再討論其他事情,然後就當場解散了。
      我拖著疲憊的雙腿,一回到家裡……
      「阿武,你回來啦。怎麼這麼晚呢。」
      「哥哥,你回來啦。」
      一如往常讓人安心的應門聲迎接了我。雖然已經很晚了,不過她們似乎一直在等我。
      看見我受傷,她們非常擔心,害得我有些難為情。
      總覺得又回歸到了平常的生活。
      我交代了一些事情的經過,讓她們放心之後,便回房睡得不省人事了。
    阿凱西伺服器
      醒來時,我身處一片白茫茫的空間內。
      我是站著?躺著?坐著?或者都不是?這種身居其中的感覺很不可思議。
      這是我第幾次來這裡了?
      這裡是之前實現我願望的地方……
      此時突然間,在毫無預警之下,跟之前實現我願望時相似的電腦語音響起,宛如在這空間裡起了共鳴似的。
      「世界圖層類型名稱《回憶圓舞曲》。所有步驟完成。」
      「關連性收集完成。劇本結束。依據設定,繼承關連性。」
      「刪除不需要的劇本類型。執行。」
      「角色編號1。隨劇本結束,刪除劇本類型。」
      「整理不需要的劇本類型。執行。」
      「角色編號0。依據關連性繼承,將人物類型設定為保護對象。」
      「角色編號1。依據關連性繼承,將人物類型設定為保護對象。」
      「角色編號2。隨劇本結束,基於適任者規範,由備份恢復記憶實例。設定修正編號。載入。錯誤。人物層級發生拒絕反應。允許特例。暫時堆疊處理。僅執行可進行之處理。」
      「角色編號5。隨劇本結束,刪除人物類型。」
      「特例處理。世界圖層類型名稱《永恆純真》。參照。」
      「角色編號0。解除保護。隨劇本結束,基於設定者規範,備份及合併記憶實例。重啟保護。執行。」
      這時,高速電腦語音戛然而止,接下來什麼聲音也聽不見。
      與此同時,一個人形物體浮現在我眼前。
      那有如模糊白色殘影的東西,輪廓一點一點愈來愈清晰,投射出一個我曾見過的人。
      曾經折磨過我們的普久乃原站在我眼前。
      「普久乃原……?」
      我無法逃跑,不曉得為什麼,我沒辦法移動身子。
      「戒心不要那麼重嘛。我又不打算對你怎樣,就算想也做不到。這空間就是這樣。」
      他並未張嘴,只有聲音傳了過來。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這個嘛,詳細情形我也不清楚。你們說的『理想空間』應該是最合適的形容吧。」
      就算說什麼最合適的形容,我還是沒什麼頭緒。
      也就是說,這是一個憑人類智慧所無法理解的空間嗎?
      這時,普久乃原忽然向我傳遞訊息。
      「我是來道別的。」
      「道別?」
      「是啊,我馬上就要消失了。我會完全從現實中消失,不留一點痕跡。像你們這些記憶受到保護的設定者,應該還是會記得我吧。」
      我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夏海消失時也一樣,在這空間裡,她也是一副早就知道自己即將消失的模樣。不僅是在這個空間裡,理惠、咲和春姐她們那時也早已察覺自己即將消失。
      這麼說來,普久乃原應該曉得自己是什麼樣的存在吧。
      但比起這些,普久乃原即將消失這件事,反倒令我的心情更加複雜。
      「你要和藤田、前羽良同學還有佐崎分開了,難道不覺得難過嗎……?」
      雖然我只看過一次,不過在劇情開始進行之前,包含佐崎在內的他們四個人,看起來感情明明很融洽啊……
      「我已經跟他們三個道別了。而且就算待在少了她的世界,也沒有什麼意義。」
      普久乃原所說的她,應該是指前羽良同學身上的前世人格吧。
      「問題不在那裡吧……
      「的確,他們三個都不曉得我親手殺了自己父親,對我都很好。這段時光就像是在作夢一樣。可是,對我來說,她的靈魂才是最重要的。」
      對普久乃原而言,她是一個就算要捨棄一切,也非得拯救不可的物件。
      就某個角度來說,這種想法真是勇敢、可貴。儘管用的方法不對,不過他的確擁有堅強的意志。
      或許有人會笑說那原本就是虛構出來的東西。
      但是直到前一刻,他們都還存在于現實世界,而且都認真生活著。
      我無論如何都無法嘲笑他的舉動與意志。
      「而且總有一天,你也必須做出決斷不是嗎?」
      普久乃原說得一副別有深意的模樣。
      他對一切究竟瞭解多少?
      不過,聽見方才的電腦語音後,我也已經瞭解自己該做些什麼了。
      我猜這就是他想要表達的意思吧。
      「那我走了,我們應該不會再見面了吧。替我向被牽扯進來的那女孩道歉。還有,請幫找向最後解放她靈魂的那個人道謝。」
      普久乃原的話才說完,四周的景象便緩緩滲入灰色之中。就在完全變成黑色之前,
      「謝謝你。」
      我感應到他真誠的感謝之意。
      留下最後這句話後,普久乃原便從現實世界消失了。

    [ 本帖最後由 blat490 於 2011-2-26 02:0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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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1-2-26 02:01 | 顯示全部樓層
    最後的除錯

      我人生中最充實的一天結束後,隔天的星期天免不了得好好休息。看來我昨天實在太逞強了,現在身體根本不聽使喚。
      再隔天的星期一,我一如往常地去學校上課。
      就和平常一樣,春姐走在我身旁,夏海拉著我左手的衣袖。
      不過理惠不在。
      「不知道理惠什麼時候會醒來。」
      夏海看似憂心地如此說道。
      自從我向那棵樹許願後,理惠似乎就一直沉睡不醒。即使已經過了一天以上,她仍舊沒有醒來。
      我原本以為她馬上就會清醒,不過事情似乎沒那麼順利。
      話雖如此,不過我已經完全不擔心了。
      「沒問題的,理惠一定會回到阿武的懷抱。」
      我有預感,理惠一定馬上就會醒過來了。
      不過,春姐,你說回到我懷抱是什麼意思?
      「都築,早啊!」
      有個人從後頭沖過來,追過我們之後,馬上來個一百八十度大回轉。
      原來是總是向我們展露開朗笑容的咲。之前明明發生了那麼多事,看來她真是個堅強的女孩。不過現在,我還真感謝她如此堅強。
      接著,咲開始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的臉。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我不安地問,結果咲沉吟了一聲,似乎在想該怎麼說才好,這才開口道:
      「應該相反吧,大概是少了不安的感覺吧。所以啦,我要拍囉!」
      她迅速拿出數位相機按下快門,我根本來不及制止。
      「耶,我第一次拍到武紀的相片耶~」
      我太大意了。雖然我不想讓人拍,不過今天就算了吧。畢竟我前幾天把她的相機用在奇怪的用途上,還欠她一份人情呢。
      接下來,咲跟著我們一起邁出步伐。
      「你都已經求婚了,秋原同學一定很快就會醒來了。」
      「求婚?」
      「求婚?」
      對於這特定的語彙,有兩條魚輕而易舉地上鉤了。
      為什麼要在這時候提這件事?
      「我也好希望有人對我說那些話喔。」
      「哦,阿武,你說了什麼?」
      「哥哥好成熟喔!」
      結果,今天上學的路上就跟平時沒什麼兩樣。
      我在校門附近跟春姐和夏海道別,和咲一起朝教室走去。
      我推開門進入教室。高橋環抱雙手,前後晃動著椅子,總覺得她在斜眼瞪我。
      感覺她似乎是在叫我,於是我靠近她的座位,向她打了聲招呼。
      「早。」
      「……」
      然而,她仍一如往常無視我的存在,看來還是沒有原諒我。算了,這也難怪,畢竟我又還沒做出什麼可以得到她原諒的事情……
      「討厭……小愛真是的……」
      還是慢慢來吧,畢竟我到現在還不曉得該如何回復佐崎,高橋不肯原諒我也是人之常情。
      我一邊如此心想,一邊離開咲身邊,在自己的座位坐了下來。
      「早。」
      這時坐在旁邊的友紀向我打了聲招呼,我也跟她道了聲早。
      「你也很久沒來學校了呢。」
      「是啊,真擔心功課趕不上。」
      你這模範生,成績單上不是九就是十,說這種話是要氣死人嗎?
      「對了,我忘了跟你說,謝謝你幫了這麼多忙。」
      「用不著道謝,這都是秋原理惠拜託我的,她要我好好保護你。」
      理惠那傢伙,居然和友紀做了這種約定嗎?
      「是什麼時候?」
      「……還是別說比較好。這是我們女生之間的約定,男生跑來湊什麼熱鬧。」
      真教人好奇。不過比起這件事,總覺得這次是理惠保護了我,我真的挺開心的。
      「可是,你幫了我這麼多忙,難道只是因為理惠拜託你的關係嗎?」
      「是啊,畢竟我還欠她人情。既然她都拜託我了,我就必須排除所行會讓你難過的因素。」
      沒想到理惠的請托還真有威力。
      「不過,就算是因為不可抗力的原因,要是下次你再惹她傷心難過,那我可會好好教訓你一頓,我會讓你知道普久乃原讓你受的那些傷根本不算什麼。這點你可要記清楚了。」
      「……一點也不好笑。但是,我絕對不會再讓她傷心了。至少也不會讓這次的情況重演。」
      聽見我這麼說,友紀露出難得一見的溫柔微笑。
      「希望她早點醒來。」
      「是啊,我想她今天就會醒了。」
      我們一如往常地聊著。如果理惠真的能在今天醒來,那不知道該有多好。

      到了這天放學時間,大部分學生要不是回家了,要不就是去參加社團活動。在這冷清的學校裡,我在教室附近的樓梯間倚著牆壁。
      現在這個時間,佐崎應該正在往公園移動,就跟我早上打電話要求的一樣吧。
      這麼做是為了聽聽我的答覆……
      所以,我也差不多該動身去公園見佐崎了。
      我的答案幾乎已經確定了,可是,總覺得還有些不太充分。
      我明明早就有了答案,卻感到有些焦慮,無法把答案說出口。
      回過神時,我已經因為自己的無能而歎起了氣。
      「你在這邊歎氣炫耀什麼啊?」
      不知為何還留在學校的高橋看見了我。我可不是為了炫耀什麼才歎氣的。
      「你怎麼還在學校?」
      「怎樣啦,我是留下來課後輔導啦,因為之前的小考考得太差了。老師威脅我,如果不來的話就不給我避免留級的機會,我也是身不由己好不好。」
      沒想到老師這麼熱心,居然親自拉高橋一把。從上學期的成績來看,高橋的分數簡直是淒慘至極,我想老師應該會很辛苦吧。
      這所高中的成績是以十等級來計算,只要第三學期(注:日本的小學、中學和高中一年有三個學期,第一學期從四月到七月,第二學期從九月到十二月,第三學期從一月到三月。)的成績單上有一科成績低於二,那就非得留級不可。因為第三學期的成績單是整年的平均分數,所以如果第一、二學期拿到低於二的成績,那就很難把成績拉回來了。話雖如此,只要好好認真上課的話,第三學期老師就會給學生免于留級的優待。這些都是從翔也那裡聽來的。
      嗯,不過要是成績低到離譜,應該還是擺脫不了留級的命運吧。
      「話先說在前頭,我可不會跟你道歉。在你改變想法之前,我可不打算原諒你。」
      「既然這樣,那你幹麼跟我說話……」
      這傢伙真是個怪人,早上的時候明明就不理我。
      「這又不重要。那,你到底在煩惱什麼?」
      高橋站在我身旁,跟我一樣倚著牆壁,如此問道。
      「看得出來我在煩惱嗎?」
      「你一臉就是在煩惱的樣子,看不出來才奇怪吧。說實話,你這張臉真是煩死人了。」
      明明是你先出聲叫我的,這麼說也太過分了吧。不過現在,高橋這種語氣反倒讓我心平氣和。
      她原本來勢洶洶的神情變成了看似猶豫的模樣,老老實實地問:
      「……是因為秋原嗎?」
      「不是,秋原那邊已經沒問題了,應該吧。」
      「是嗎……我不曉得你有什麼根據,不過這樣就好。」
      高橋似乎松了口氣。
      接著她什麼也沒說,就這麼陪在我身旁。
      「高橋,有人跟你告白過嗎?」
      因為不曉得該說什麼,於是我不經意地如此問道。
      「……算有啦。」
      她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毫不避諱地說道。我轉頭一看,發覺她的臉頰稍稍泛起了紅暈。
      「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雖然我有點意外,不過其實高橋長得還滿可愛的。這麼說雖然很失禮,但只要她不說話,看起來倒挺不錯的。有人向她告白也許是國中時的事了,或許她那時很有異性緣吧。
      「你那時候的回答是?」
      「我當場就拒絕了。」
      「沒有覺得煩惱嗎?」
      「完全沒有。」
      這樣倒也乾脆,說起來的確很像高橋的作風。
      話說回來,沒想到她會毫無保留地回答我這失禮的問題……要是一個弄不好,我這樣可能算是性騷擾吧?
      「理由是?」
      不過,我還是無法壓抑好奇心,於是繼續追問其中的緣由。她似乎在想該怎麼說才好,然後答道:
      「……因為我那時候有喜歡的人了,雖然最後被他甩了……不對,應該不算被甩吧。只是對方有個類似女朋友的對象而已……」
      我又沒問這麼仔細,高橋卻自己招了出來。看來今天的她有點多話。
      「那,如果那時候沒有喜歡的人,你覺得自己會不會接受對方的告白?」
      「啥?這是什麼問題嘛?」
      高橋想了一會兒,然後馬上回答:
      「如果不回到當時的情況,這種問題怎麼可能會有答案嘛。真要說起來,這種假設性的問題有什麼意義。」
      高橋轉頭望向我,露出認真的眼神繼續道:
      「重要的應該是現在吧?聊這種假設性的問題又能怎樣。」
      聽見她這麼說,總覺得我的心情總算豁然開朗。
      沒錯。
      重要的是現在。
      只要考慮現在不就得了嗎?
      在這之前,我到底在煩惱些什麼啊?
      我花了多少時間才找到這個答案?就算是因為經驗不足,這也未免太離譜了吧。
      「……我覺得啊,都築,戀愛就像是齒輪一樣。」
      高橋靦腆地如此說道。
      「要讓所有人都永遠幸福是不可能的。如果光是覺得只要齒輪搭上,雙方也許就會喜歡彼此的話,那根本沒有什麼意義。我覺得無論何時,每個人的幸福都是沒有形體、不停在變化的。就算齒輪不合,運轉起來不怎麼順暢,也許當事人卻覺得很幸福啊。」
      說完這些,高橋似乎才發覺自己太多話了,整張臉紅到不行。
      「……幹麼讓我說這些啊,我不會再講第二次了。其實這些話是某人說的,可不是我自己的想法。你要是敢說出去就試試看,不管你是自言自語還是說夢話,我都會當場勒死你。」
      這些話好像是高橋自己要說的,不過考慮到她這麼說是為了我好,我總不能不知好歹地多說什麼。我的經驗真的是缺乏到不行,無論是什麼樣的建議我都覺得很受用。
      「你真成熟。」
      「我不是說這些話不是我說的嗎?而且真要說起來,根本是你太無知了啦。」
      對不起喔,幾個月前我還是個內向的阿宅,雖然現在也一樣。
      「可是啊,都築。每個人的戀愛觀都是不一樣的。你可別把我剛才的話直接當成自己的想法,只要當做參考就好了。」
      說得也是。
      我想,每個人都擁有不同的戀愛觀。
      而不同的戀愛觀,應該也會塑造出形形色色的人際關係吧。
      「嗯,我知道。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沒必要跟我道歉啦,用行動來表示吧,用行動。」
      高橋這麼說,應該代表已經原諒我了吧?她露出略顯溫柔的微笑,隨便說聲再見就離開了。
      我對於戀愛仍然算是一無所知。
      不過,我必須慢慢瞭解才行。
      因為這大概是大家對我的期望吧。
      我拎著書包獨自走出大門,外頭有兩個外校的學生在等我。
      「你好,都築同學。」
      背對夕陽站在那兒的是藤田和前羽良同學。
      「唷,你們是故意來炫耀給我看的嗎?」
      這真不像是我會說的話。不過不曉得為什麼,看到他們就讓我想這麼說。
      「是啊,托你的福。」
      不過這回我們的立場倒了過來。兩人毫不遲疑地回答:
      「前幾天真是謝謝你了,而且真的很抱歉,我們居然說出那麼失禮的話……而且在那之後,我們連聲謝謝也沒有說。」
      藤田和前羽良同學向我鞠躬道謝。特別是藤田,他似乎已經完全恢復冷靜,一點也看不到之前那不讓任何人接近的瘋狂模樣。
      不過,我並沒有做什麼有資格接受道謝的事,因此覺得很難為情。
      「要道謝的話,麻煩去跟友紀,就是那個拿著木刀的女生說吧。我什麼也沒有做啊。」
      「不,我根本就想不出那種辦法……我只想著要選擇最糟糕的解決方式……一想到自己居然想害死別人,我就覺得毛骨悚然。」
      「那時候的情況,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冷靜下判斷吧……」
      畢竟要做出會害自己珍惜的人身處險境的判斷,本身就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要是身處同樣的處境,我懷疑自己還能不能做出同樣的判斷。
      「在那渾沌不清的狀況下,你還能做出那麼冷靜的判斷,我覺得你真的很厲害。」
      「你這是在誇獎我吧?」
      藤田挺胸說了句「那當然」,我居然因為對美少女遊戲的瞭解而得到讚賞,這種心情還真是複雜。
      「對了,普久乃原有跟你們道別嗎?」
      「有啊。我們一回家馬上就上床睡覺,後來在那空間裡……難道都築同學也是?」
      「是啊。他也來跟我道別了。」
      「這樣啊……」
      藤田的表情很難以形容。雖然時間很短,不過普久乃原畢竟曾是他的好朋友,他的心情似乎很複雜的樣子。
      看來那果然不是在作夢。
      「《回憶圓舞曲》的劇情結束以後,好像有很多設定都被刪除了。所以,佐崎身為『前世靈魂子孫』的設定也消失了……」
      藤田以非常遺憾的神情說著。
      「我們也跟佐崎道過歉了,不過大概是因為她身上的設定大部份都已經消失了吧,她只記得自己被人硬是抓出去而已。我們道歉的時候,她整個人就是一副很反感的樣子。可是畢竟我們還記得,所以還是想好好補償她。如果可以,我們其實是想趁她還有記憶的時候道歉的……」
      「這樣啊……」
      由於大部分的設定已經消失,我對《回憶圓舞曲》的記憶也全都恢復了原狀。我知道現在前羽良同學和藤田的長相,其實就和遊戲裡的人物一模一樣。
      我問了問藤田,原來他在設定上相當仔細,
      他似乎設定「自己當男主角」。
      「讓劇情按照遊戲進展」。
      以及「將男主角投影在自己身上」。
      而且他只選擇了「前羽良知世」的路線和角色而已。
      不過,既然選擇了前羽良知世的路線,身為配角的佐崎惠奈就必須一起登場,還有普久乃原也一樣。或許是因為這個緣故,儘管這不在藤田的預料之內,他們還是必須出現在現實世界裡。
      而為了讓劇情進展,那棵樹的超能力也不得不出現在這世界。
      可是,友紀那次並沒有妖魔被投影到現實世界,這又是為什麼呢……是為了以推展劇情為優先,還是因為妖魔太跳脫現實呢?
      這時我浮現一個古怪的念頭,該不會是因為攸關生態環境吧?
      這些念頭讓我的腦袋幾乎陷入混亂,這時藤田對我說道:
      「那個力量,我是指那封電子郵件。結果我還是不曉得那力量是怎麼回事,如果有機會,我們應該進一步好好談談才對。結果我連那空間是什麼都搞不清楚……」
      為了保護大家,我們有必要更加瞭解那個力量。
      雖然我不認為光憑我們就能找出答案。
      就算是這樣,也總比什麼都不做來得好吧。
      「你說得沒錯。」
      藤田從書包拿出紙筆,開始寫了起來。
      「這是我的電子信箱,也是我MSN的帳號,請不要客氣,儘管寄信給我。底下是我手機的號碼和信箱。」
      我接過那張紙,然後也在紙上寫下自己的電子信箱。
      「我知道了,那這是我的。可是和男生交換信箱,感覺好像沒什麼好開心的耶。」
      雖然我試著跟遊戲男主角一樣說這種煞風景的話,不過看見自己為數不多的朋友又多了一個,其實我心裡還滿開心的。
      「那再加上我的怎麼樣?」
      前羽良同學對我這麼說。
      「我要別人女朋友的信箱幹麼,而且還是在你男朋友面前……」
      「別這麼說,因為我已經不是大輔的女朋友了。」
      我忍不住接過前羽良同學遞給我的紙條。
      「咦?什麼意思?」
      我驚訝得只能說出這種脫線的回答。
      「因為大輔說要跟你一樣,希望自己能更有男主角的樣子,所以要我在那之前先等一等。」
      總覺得這番話在哪裡聽過。
      「都築同學,我根本還算不上什麼男主角。我想還是等我有資格之後,再接受知世的好意。」
      真的假的,難道他受到我的感化了嗎?算了,這樣也好啦……
      「那我差不多該走了,讓佐崎等太久也不太好意思。」
      我道別完後,藤田滿懷歉意似地開口了。
      「對不起,其實那原本是我的責任……」
      「沒關係啦,我反倒覺得是我搶走你的責任……」
      藤田也許覺得很有罪惡感吧。
      不過,我當然不能禮讓給藤田,因為這是我該擔負的責任……
      「那再見了……真的很對不起。」
      「再見,另一個男主角。」
      向我告別後,他們便離開了。兩人的背影看起來好幸福,就像是一對情侶似的。
      總覺得好羡慕他們。

      和藤田他們聊完後,我出發前往跟佐崎約好的公園。
      我望瞭望公園裡頭,樹已經不存在了。那棵樹也是遭到刪除的設定之一。
      我往旁邊一看,發覺佐崎身穿制服,坐在長椅上等我。
      「小武,你好慢喔。」
      佐崎的表情有點不耐煩。
      「嗯,抱歉……」
      儘管我道歉的聲音很含糊,但她並沒有真的生氣,反倒露出了笑容。她說了聲「嘿咻」,便從長椅上起身,站在我的面前。
      「你過得還好嗎?」
      「約人家出來還問這種事幹麼,我當然很好啊。」
      她頓了一下,說她自己過得還不錯。
      她的聲音也完全恢復了原狀,戚覺就像是直接從我以前聽過的那稚嫩的聲音,稍梢變得成熟了一些。
      ……可是真要說起來,她為什麼會被牽扯到《回憶圓舞曲》的設定裡呢?
      我想到了幾個可能的原因。
      例如可能是因為她和設定者藤田念同一所小學……
      或者是她和「佐崎惠奈」同名同姓……
      如果友紀之前說得沒錯,「基本上是利用現實世界裡的東西來建構整個劇本」的話,那我有個疑問。
      「因為同名同姓又離設定者很近,所以才會變成佐崎惠奈這個角色,因此受到牽連。」
      由於友紀也是因為類似的原因,才會以「明石葵」的身分被我的劇情牽連,所以我認為這想法倒也不是不可能,雖然我現在還是很難接受……
      在那空間裡聽見的「適任者」這個語彙,一直徘徊在我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我的推論是這樣的。
      在前羽良知世的路線裡,佐崎惠奈是不可或缺的人物,不過並不是主要角色。所以與其憑空創造出來,不如直接以相似的人來代替,反正只要將必要的部分加以設定就夠了。
      所謂必要的部分,指的就是聲音和犧牲品等設定。
      她的聲音之所以會改變,應該是為了配合前羽良同學路線的劇情吧。在遊戲裡有一段情節,提到佐崎的聲音傳進了失去意識的前羽良同學耳裡。
      此外,遊戲裡還有一個因為聲音而被普久乃原刪除記憶的事件。而事實上,理惠也是因為這樣才被牽連進來。
      雖然這些都只是推論,不過我現在也只想得到這些理由了。
      看來在這些複雜設定的夾縫間,還是能感覺到某種「意志」的存在。
      雖然還完全看不出那「意志」的真面目為何,不過現在也只能乖乖接受而已。
      如果設定時也開啟了佐崎惠奈的路線,也許她也會跟前羽良同學一樣出現在現實世界,不過這也只是事後諸葛罷了。從現狀來看,要理解掌控投影力量的系統根本不可能。
      「我星期六還有看到那棵樹,不曉得現在跑哪兒去了……」
      佐崎咕噥著。
      對她而言,那棵重要的龐然巨木已經從這公園消失了。
      而在《回憶圓舞曲》的設定消失後,有個不可思議的記憶出現在我的腦海中。不,其實這也可以說是真實的記憶。
      那就是佐崎迷路時我遍尋不著的記憶。在那段回憶裡,我是在佐崎迷路的隔天,才聽說她那時其實待在公園裡。
      而且我還記得,在那之後我們就逐漸疏遠了。
      我跟友紀午休時討論過這件事,我們的推測是「《回憶圓舞曲》的兒時劇本被投影出來的時候,我們跟小時候的藤田他們可能念同一所小學,或是就住在附近,所以才會被劇情牽連,讓我們重新經歷了一次幼年時期」。
      也就是說,我曾一度回溯到了過去,被捲入了一開始的劇情,然後那時的經歷就這麼留存到了現在。
      按照這個推論,的確就能說明整個異常的情況。
      假使我是抱著記憶回到過去,就算記憶只是模模糊糊的,也一定可以找到當時迷路的佐崎。當然,「抱著模糊的記憶回到過去」這種說法,也只是按照結果來牽強附會的推測罷了。不過,如果不這麼解釋,就無法說明我為什麼能找到迷路的佐崎。畢竟對幼稚園的小孩來說,從我家到這座公園的路程可是一段大冒險,再加上我們平時是在別的地方玩耍,根本不可能跑來這裡。
      此外,佐崎也不認識理惠、春姐和夏海她們。
      若是真的回溯到過去,她們應該不會在我身邊吧。
      現實世界的其他人之所以認識理惠和咲、春姐跟夏海,並不是因為過去遭到改寫,而是他們的記憶被改變了;由這點來看,整件事就說得通了。
      當然,這也只是由結果牽強附會罷了……
      畢竟我現在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有太多事還不明白了。
      「那也差不多該給我答覆了吧?」
      佐崎看似難受地露出笑容,一臉認真地凝視著我。
      我跟她「最後」的對話開始了。
      「我再說一次……小武,我喜歡你。」
      佐崎對我說出同樣一句話,語氣比那時還要哀傷。
      「我慢慢回想起自己對你的心意……就算到了現在,小時候那份情也一點也沒有褪色。那時候雖然說不出口,不過我從小就很喜歡你。我老是莽莽撞撞的,是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佐崎望著我的眼睛,完全沒有栘開視線,就這麼向我表明心意。她的模樣是如此純真,感覺十分堅強。
      「搬出小時候的約定可能很奇怪,可是我還是想跟你在一起。雖然我平常不敢說,不過我一直在等你。因為在我心中,那時候的約定是最重要的一個……」
      好幾個需要捫心自問的問題在我腦袋中徘徊。
      不過,我的答案其實早就已經決定好了。
      如果不說出口,一切就無法前進。
      「對不起,我已經有一群喜歡的物件了。」
      「嗯,你上次有說過……」
      她已經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所以,我沒辦法接受你的告白……」
      「這你之前也說過了……為什麼……我不能成為她們的一分子……?」
      我看見淚水在佐崎眼眶中打轉。
      我再次傷害了她。
      這是我和她之間最後的對話了,除了傷害她之外我卻完全無能為力,真是沒用到了極點。
      我說出最後一句話。
      「……佐崎,你眼裡根本沒有現在的我。」
      這是在我心中,佐崎和理惠、咲她們最大的差別。
      知道有人喜歡我,我當然很開心。畢竟這是我未曾有過的經驗,所以一直有種飄飄然的感覺。
      但是,就像那些女孩喜歡現在的我一樣,我也喜歡現在的她們。我喜歡的不只是遊戲裡的人物,同時也是單純地喜歡現實中的她們。
      「我和你都把小時候對彼此的好感延續到了現在。我現在喜歡你的這份心情就跟小時候一模一樣,既沒有褪色,也沒有改變。可是,如果沒有改變的話,那我們當初應該要擦身而過才對……」
      淚水從她眼中滑落。
      佐崎哭了起來。她伸手遮住眼睛,不讓我看見哭喪著臉的模樣。
      就和那時候一樣,從指間落下的淚水逐漸濡濕地面。
      按照一般的想法,也許我這時應該離開才對。
      儘管如此,身為她的青梅竹馬,在這最後一刻,我還是希望可以陪在她身旁。
      雖然我否定了自己與她之間的感情,這樣的我根本沒資格陪著她。
      儘管我無法給她溫暖,也沒辦法安慰她。
      可是,即使我否定了這段新的感情。
      我也不願意去否定一直以來的感情。
      因為就算知道這麼做不對,
      對我面言,她依舊是一個很重要的女孩。
      「這樣一來我就沒有遺憾了。再見了,都築,屬於我的男主角……」
      突然間,在毫無預警之下,
      不出所料,最後一段劇情畫下了句點。
      「奇、怪?我為什麼哭了……?」
      這是在《回憶圓舞曲》裡,不接受佐崎告白時所發生的悲劇結局。《回憶圓舞曲》已經畫下句點,為了讓她從《回憶圓舞曲》的束縛中解放,我必須拒絕她的告白。如果我接受告白,她就會永遠都是遊戲裡的佐崎惠奈。
      我與佐崎,《回憶圓舞曲》的男主角與佐崎惠奈。
      這兩個組合的境遇之所以如此相似,莫非是一種宿命嗎……
      不過,唯有一點我很有把握。
      我之所以非得當她的青梅竹馬不可,一定是為了讓她從《回憶圓舞曲》中解脫吧。正因如此,每當她向我提出什麼要求,我才會被迫採取「符合青梅竹馬的舉動」,不是嗎?
      原本哭個不停的佐崎止住淚水,開始不知所措了起來。
      她緩緩止住眼淚,發覺我正在望著她。
      「……請問你是哪位?我們見過面嗎?」
      她以生疏的語氣如此問我,活像是第一次見到我。
      雖然我早就料到會這樣,卻仍舊厭到十分心痛。
      落寞感急速在心頭擴散,就像是和親近的友人別離似的。
      她終於變回了真正的「佐崎惠奈」。
      我當然無法知道佐崎在《回憶圓舞曲》被投影到現實世界後的記憶,但要是《回憶圓舞曲》沒被投影出來,我跟佐崎應該在升小學之前就逐漸疏遠,之後再也沒有聯絡了。
      所以她當然不可能記得我。
      「沒什麼,我只是看到你在哭,所以覺得擔心而已……」
      看見我這麼擔心,她羞得臉頰稍稍泛起紅暈,這模樣就和我記憶中的她一模一樣。
      我不曉得記憶的空洞是怎麼填補起來的,不過在她心中,關於我的記憶的確已經消失了……
      我明明認識她,她卻不認識我,這種感覺教我好不甘心。
      「對、對不起,讓你看見這麼丟臉的樣子……」
      說完這句話,她便想要快步離開公園。
      這樣一來,我跟佐崎的關係就到此結束了。雖然這是因為被《回憶圓舞曲》牽連而再次搭起的緣分,不過我並不討厭與她共度的時光。
      我靜靜地目送她的背影離去,讓這副景象深深烙印在腦海之中。
      不過這時,我終於想起自己非說不可的那句話。
      現在的她不可能聽得懂。
      但是——
      總覺得還是非說不可。
      現在還來得及!
      「阿惠!」
      聽我這麼一喊,她雖然很疑惑,但還是像條件反射一樣回過頭來。
      「雖然已經過了,還是祝你生日快樂!」
      為了讓佐崎聽見,我放聲大喊。
      讓一個陌生人說生日快樂,應該只會覺得很恐怖吧。
      她似乎只是覺得不知所措,這也難怪。
      我扔下嚇了一跳的她,跑向公園另一個出口,離開了公園。
      這句生日快樂晚了八年。
      結果,我也不曉得這麼做到底對不對。
      但是……
      雖然這只是出自於我的任性,可是我真的很想對她說聲生日快樂。
      希望以這句話當做最後的收尾。
      就這樣,我與佐崎的關係再次畫下了句點。

    尾聲

      我穿過滿是藥味的走廊,走進理惠的病房。
      伯母大概是出去了吧,現在並不在病房裡。
      總之,我先在病床旁的椅子坐了下來。
      理惠依舊不省人事。雖然看起來有點像是在微笑,不過也許是我的錯覺吧。
      「我已經答應你了,所以我會溫柔地叫你起床。」
      我一邊回想跟她之間的約定,一邊站起來,將手放在她肩膀上,緩緩搖了搖。
      「來,已經傍晚了,雖然再怎麼趕時間也來不及去上課,不過你也差不多該起床囉。」
      我一邊緩緩搖著。
      一邊不停地輕聲叫她。
      我不曉得自己花了幾分鐘、幾小時。
      就在我覺得她今天可能不會醒,正準備要放棄,想用力再搖最後一次的時候。
      我的手不小心滑了一下,真的只是不小心。
      我的手從理惠的肩頭一直線滑向胸部,隔著睡衣摸到了那裡。
      雖然我馬上就栘開手,但是腦袋似乎完全記下了那觸感,手心上仍殘留著那感覺。我的煩惱一發不可收拾,一堆感想不聽使喚地從腦海中浮現,例如比春姐還大耶,真的好軟喔,或是沒穿胸罩之類的。拜託不要再想了,我的腦細胞。
      說實話,我已經不希望理惠在今天醒來了。
      要是她因為這種原因而醒來,那我可就傷腦筋了。
      「唔唔……」
      就說我很傷腦筋了嘛。
      我環顧四周,病房裡並沒有其他人在,能發出這聲音的只有一個人。
      我轉頭一看,理惠緩緩睜開了眼睛。
      「小武大色狼……」
      這句話未免太缺乏緊張感了吧。
      要叫醒沉睡的公主應該要靠親吻,或是拚命拿到的什麼秘方才對,怎麼偏偏會是摸胸部,這算哪門子劇情啊!
      雖然看見她終於醒了,我是真的很開心啦!
      「抱歉,我剛才手滑。」
      我說的明明是實話,為什麼聽起來卻像是騙人的藉口。
      「你~~~~騙~~~~人~~~~」
      理惠半瞇著眼說道。
      我現在明明在挨駡,不過光是能跟她說話,總覺得心情就開朗了起來。
      理惠的表情慢慢轉變成安心,一字一句十分珍惜地低聲道:
      「我回來了……」
      「啊啊,歡迎回來……」
      我坐回椅子,望著理惠的臉蛋。
      理惠坐直身子,直盯著我。
      「喂,你沒事吧?」
      「我沒事呀,只是睡了一下而已。」
      嗯,她失去記憶的這段期間,好像常常跟護士或伯母一起去散步,所以肌肉應該沒有萎縮得太嚴重吧。看起來她身體還算健康。
      「下次叫我起床的時候,記得要溫柔一點喔;你還記得我們這個約定啊。」
      「是啊……」
      雖然最後一刻我擺了個大烏龍。
      「吶,理惠,我有一件事要拜託你。」
      「咦?拜託我?」
      理惠的表情有點訝異。
      「是啊。可以聽我說說小時候的事嗎?我不想再讓你因為不瞭解我而難過了。」
      「小武……」
      無論再怎麼努力,在現實世界裡,理惠和我是青梅竹馬這個設定都不會消失。雖然我自己無所謂,不過理惠應該很在意吧。
      況且只有我單方面瞭解理惠,這樣好像也不太公平。
      ……不,其實這全都是藉口。我只是單純希望理惠多瞭解我一點而已。
      聽見我的要求,理惠用力點了點頭。
      「嗯,我好想聽喔!我也會儘量說說自己的事,雖然你可能早就知道了。」
      「這樣要花很多時間,你身體撐得住嗎?我連這些都帶來了呢。」
      我從書包拿出幼稚園、小學、國中的畢業紀念冊,就連上幼稚園之前的相簿也從家裡翻了出來。
      「啊哈哈,那就聊到會客時間結束吧?反正我也有很多話要說。」
      於是我們倆聊起了彼此的過去,聊起了兩人從懂事以來的那些故事。
      理惠專注地聽我聊自己的事,興致勃勃地翻閱相簿,還問我問題。她一下愁眉苦臉,一下喜上眉梢,一下又怒氣衝衝,表情和情緒愈來愈豐富,簡直像是在表演變臉一樣。
      我也聽理惠聊她自己的事。我原本以為應該大多已經聽過了,不過也有幾個我不曉得的驚人故事。
      能像這樣一起分享彼此的過去,讓我覺得好愉快、好開心。
      結果我們還沒聊完,醫院的會客時間就已經快結束了。
      我們察覺時間快到了,於是不自覺間停止了對話。
      「今天就到這裡,剩下的明天再繼續。」
      我說完正想起身,這時理惠抓住我的手。
      「等一下,我最後還有一個願望……」
      她頓了一下,濕著眼眶注視著我,看起來有點不安。
      「小武,你還記得另一個約定嗎?」
      「那當然。除了念書以外,我對自己的記憶力可是很有自信的。」
      聽我這麼一說,理惠羞答答地綻放笑容。
      我向理惠伸出小指,說道:
      「要重新約定對吧?」
      大概是覺得很開心吧,理惠的臉頰稍稍泛起紅暈。
      她用自己的小指勾住我的小指,說出我們之間的約定。
      「今後我們也要永遠在一起……」
      「嗯。」
      接著我閉上眼,等她來吻我的臉頰。

      但是……
      我等了很久,那個吻卻一直沒有親上來。
      然後突然之間,柔嫩的觸感從嘴唇傳來,而不是臉頰。
      由於事出突然,我還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事。
      我睜開眼,看見理惠用食指指腹抵著她的嘴唇,臉頰紅通通的。
      「我們又比小時候更進一步了呢♪」
      理惠似乎有點得意,彷佛在說我們又有了新的進展。
      面對理惠如此安心的笑容,我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我們一起創造幸福吧……
      看見她的笑容,我心想。
      我一定要好好守護她的笑容。
      我又在心底發誓了一次。
      我絕對要讓她們幸福——

    [ 本帖最後由 blat490 於 2011-2-26 02:0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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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1-2-26 02:02 | 顯示全部樓層
    後記

      第一次見面的讀者,大家好;已經見過面的讀者,好久不見。

      才第二集而已,我卻落到後記已經沒東西可寫的窘境。
      有些內容可以寫,有些卻不能寫,這之間的拿捏真是困難。
      該寫什麼好呢?經過一番取捨,我發現有趣的話題幾乎都不能寫。
      我以前看別人寫的後記時,都會心想「沒東西可以寫?怎麼可能」,要是現在的我聽見這種話,一定會覺得很氣憤吧。
      仔細想想,我對賽馬的預測也脫不了這種想法。
      所謂預測賽馬,也就是預測哪匹馬會贏,所以只要多猜幾匹馬,基本上命中率應該會提高才對。
      我剛開始買賽馬券的時候,附近只買得到五百日圓一張的賽馬券(現在的賽馬券大概一百日圓就能買到了……)。由於經濟上的因素,我預測的時候必須把範圍限定在三匹馬身上。
      我之前覺得報紙上每次都預測好多匹馬,像是六匹之類的,可是為什麼都不會中呢?這種想法真是太天真了。
      「如果可以多猜幾匹,那我一定可以多中幾次,所以要多下注一點!」
      那時我不曉得哪來的自信,簡直就是一隻井底之蛙,就當做是因為年輕氣盛吧。
      後來我手頭比較寬裕,於是開始多猜幾匹,命中率卻幾乎沒什麼兩樣。
      所謂的賽馬,就是即使多猜幾匹也不見得會多中。就算多猜幾匹,根據墨菲定律,最後贏的一定是當初覺得「這匹馬應該不會贏吧」而捨棄的那匹。多猜幾匹的話成本也會增加,就算中了還是賠錢的情況也是家常便飯。既然這樣,那我乾脆改買騎師好了,結果那些傢伙總是背叛我的期待。那乾脆去別的賽馬場,看看換個心情能不能贏好了,結果這裡完全看不出來哪匹馬會贏?訓練師明明說「這次不行,只是跑跑而已」,結果為什麼贏了!第一名和第二名調換一下啦!第三名的不要來礙事!不准超車!不要給我超車!撐下去!就是這樣!中了!重審?因為妨礙比賽而調動名次,所以沒中?這是我人生中第幾次了!我這輩子再也不下注女皇伊莉莎白二世紀念杯的比賽了——!雖然我來年還是下注了!
      ……抱歉,我一時失去了理智。
      如各位所見,我基本上是一個非得搞砸一次才會記取教訓的人。
      所以為了日後著想,我想還是先把後記的內容準備好比較好。
      畢竟出版社已經同意讓《歡迎光臨美少女遊戲世界!》繼續寫下去了。要是每出新的一集,我就為了後記而忍不住呻吟的話,這樣可就有點問題了。
      順帶一提,在第三集裡,我預定讓這些女主角作為劇情的主軸。
      另外,這本書發行的時候,「FB Online」上的外傳應該也已經開始連載了,連載的風格可能跟主線不太一樣,希望大家也會喜歡。

      最後,我想藉此版面向相關人士致謝。
      責任編輯川崎先生,真的很謝謝您百忙之中還耐心陪我討論。今後我會好好努力,盡可能不要過了十二點之後還去打擾您。
      負責插畫的有河先生,抱歉每次都書您這麼忙。不過對身處趕稿地獄的我而言,您筆下的這些女主角真的讓我暫時得到了撫慰。
      還有各位讀者,真的很感謝各位欣賞這部作品。希望本篇和外傳都能永遠得到各位的支持。
      最後,希望下一集也能再見到大家。

      二00九年四月  田尾典丈




      大家好,我是有河。
      又來到「隔壁的高橋同學」專欄了。
      (並沒有這個專欄)
      這專欄將向各位介紹新角色。
      這麼說雖然很突然,不過這次新角色太多了,根本介紹不完。
      所以我優先畫了彩頁沒介紹到的可憐知世。
      希望各位能從這張圖稍微攝取一下她稍嫌不足的性感。
      第三集再見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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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用戶從未簽到

    發表於 2011-2-27 06:1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集終於出了:hug:

    我以為第一集就結束了呢

    好期待:Q:

    blat繼續加油!

    我等你發笨蛋。測驗。召喚獸第九集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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