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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眼的夏娜21(下一卷才是最後一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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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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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發表於 2010-12-26 13:29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化裝舞會』盟主祭禮之蛇”——
    阪井悠二

      吉田同學,我想請你幫忙進行一項作業
      那是……我能做到的事嗎?


    『化裝舞會』三柱臣之一柱的巫女
    ”——
    頂之座黑卡蒂

      再見了,千變修德南。

    『化裝舞會』三柱臣之一柱的參謀
    ”——
    逆理之裁者貝露佩歐露

      竟然想發出喜悅的悲鳴,真是有膽量啊……”

    『化裝舞會』三柱臣之一柱的將軍
    ”——
    千變修德南

      再見了,我可愛的頂之座黑卡蒂。

    天壤劫火亞拉斯特爾的火霧戰士
    炎發灼眼的殺手”——
    夏娜
      我要向創造神使出決定性的一擊。所以,我要戰鬥,僅此而已。
    禦崎高中的學生
    悠二的前·同班同學——
    吉田一美
      ……是需要我麼?
      在第二學期的散學禮後的歸家途中——
      啊~終於要放寒假了~夏娜,你知道後天是什麼日子嗎?
      聽了田中那仿佛把自己當成笨蛋似的語氣——
      如果你說的是慶祝宗教主持者生日的耶誕節的話。我已經從中村公子那裡聽說了。
      夏娜仿佛要反擊他似的作出回答——
      該不會是又被灌輸了什麼奇怪的知識吧……”
        出於擔心不由得開口說道——
      下一次大家一起集中的時間,是三十號吧。
      吉田同學稍微有些寂寞地說著——
      我說那個啊,為什麼不是在耶誕節,而非要在前一天舉行晚會呢?
      佐藤表現出敏銳的直覺——
      聖、耶誕節也許大家都有自己的節目嘛。
      緒方同學慌忙掩飾說——
      嗯~原來如此啊——嗚哇?!”
      池以另有深意的口吻作出總結——就在那時候——
      緒方同學的手帕被風吹得飛了起來。
      那白色的手帕,就像被吸進了萬里無雲的藍天中一般。飛了起來。
      在凜冽寒冷的冬季寒風中,手帕越飛越遠。不斷在空中輕盈地飄舞著,直至消失不見。
      眼前的交通信號燈,是紅色。
      所以,大家都無法行動,只能目送著手帕逐漸飄遠的影子。
      在大馬路上,車輛相當稀疏。
      夏娜也跟大家一樣,只是站在那裡目送著手帕的遠去。
      他並沒有使用異能的力量。
      儘管那對她來說明明只是舉手之勞,但她還是沒有行動。
      他停在了那個地方……以自己的意志,站在那裡。


    [ 本帖最後由 blat490 於 2010-12-26 13:59 編輯 ]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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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0-12-26 13:29 | 顯示全部樓層
      序章

      二月,日本的御崎市,正位于令人产生密度感的厚重白云之下。
      经历了空港的混乱,好不容易才来到御崎市车站月台的坂井贯太郎终于放下心来。
      (幸亏我利用关系乘坐特别航班回来了……要是一回国就害千草担心的话,就本末倒置了啊。)
      那一天——
      由创造神“祭礼之蛇”向全世界发出的第二次宣布,已经实施了。
      (不能让她到我这边来这一点,可算是这份工作的最大难点了。)
      那是不会让置身于世间表层的人类听见、只传递到在世间暗处啃食人类的“红世使徒”、以及追踪“使徒”的异能讨伐者火雾战士耳中的、深沉而悠远的男人声音——
      (不过这一次我并没有离开太长的时间,也算不上是久别重逢吧。)
      那是在绝对肯定的语调中隐藏了关键部分的、难以形容的奇妙宣言——至少在完全相反的意义上,渴望获得更详细情报的“使徒”和火雾战士们是这么想的。
      (不,不行不行……那只不过是单身赴任者以自我为中心的说法而已。)
      如他所说——“发动之地……为‘日本’。怀着渴求乐园‘无何有镜’的心,随我而来吧。同时,在该地绝不允许啃食人类。皆因对均衡的干涉,将会成为仪式的障碍”——
      (我现在可是把身怀六甲的千草一个人留在家里啊,这跟我离开的时间长短根本没有关系。)
      正当他们为了马上奔进那个世界而做好准备的时候,展现在他们的面前的却并不是前往乐园的详细集合地点和时间,而只是一个笼统的国家名称以及简洁的禁止事项。
      (而且关系那么好的卡梅尔女士和夏娜,现在据说也已经离开了这个城市了啊。)
      总而言之,当接到这次宣布之后,作为日本的火雾战士防卫据点中核的外界宿东京总本部,在司令和副司令的同意下,已经向本国的所有外界宿成员下达了全面放弃设施和撤往国外的命令。
      (反正这一次我也特意延长了休假,首先就好好当个孝顺妻子的丈夫吧。)
      在位于远方的苏黎世外界宿指导部对他们的决断做出质疑之前,现实就已经证明了他们判断的正确性。在这次宣布的牵动下,全世界的“使徒”都陆陆续续地展开登陆日本的行动了。
      (为了不重蹈覆辙,这次我一定要好好照看着她。)
      就连制定对策的时间也没有,其速度之快已经超越了“即日”,只能以“即时”来形容了。
      这已经无法称之为战争了,事态只是朝着唯一的终结点不断加速发展。
      在表面世界的人们无法察知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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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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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0-12-26 13:30 | 顯示全部樓層
     1、為誰而戰

      日本某個剛落成不久的地方空港,正彌漫著猛烈的戰火。
      這個唯一優點只是“稍微”臨近首都圈,別說國際航班、就連國內定期航班的班次也可以用單手數完的空港機場,在這一天卻迎來了開港以來最多的大型客機臨時航班,呈現出一片繁榮景象。
      然而,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在燃燒,似乎都冒出騰騰的烈火和滾滾的濃煙。
      停機坪的各處都被航空燃料炸得分崩離析,在噴發著高熱升騰而起的猛火中,看起來既向腐朽破爛的鐵管,又像是伏在地上的獸骨的朦朧暗影,也在火焰中詭異地搖曳著。
      其中某個角落——在爆炸中被轟飛、就像牆壁一樣插進了地面上的尾翼背後——
      “哼!到這個時候還要垂死掙扎,該死的蠢貨!”
      被甩下來的數十名機內乘客都聚集在一塊,正七嘴八舌地怒駡起來。
      “最後即將著陸的航班上的傢伙呢?”
      “誰知道。雖然逃出去的傢伙似乎也不少,不過大概有半數都一命嗚呼了吧。”
      “可惡,火霧戰士……該死的討滅道具!”
      某個“紅世使徒”一邊這麼說,一邊躲在飛機碎片的邊上謹慎地環視了一下四周。
      空港周圍一帶,都被籠罩在巨大的彩霞色半球體內,其內部的地面還可以看到以火線描繪而成的紋樣。也就是說,對內部的事象進行隔離、隱蔽的因果獨立空間“封絕”已經展開了。
      在那被封閉的戰場上,巨大的殘骸粉碎而燃燒,某些被捲入其中的人類也被炸碎成黑炭。在狂暴的熱風和飄舞的火粉中,燃料和焦肉的刺激臭味互相交混在一起,那一幕情景簡直可以用慘烈來形容。
      有人發出沉吟聲——
      “簡直就像地獄一樣啊。”
      “你這感想也說得太早了吧?他們恐怕馬上就要向這邊發起進攻了哦。”
      有人如此回答道。
      仿佛印證了這番對話的正確性似的,在遠離這裡的某處殘骸——在即將著陸前的瞬間被展開封絕,同時被擊墜在滑行道上——的周圍,已經開始了交戰。恐怕不用多久,他們現在所潛伏的燃燒著大量殘骸的停機坪這邊也會遭到毫不留情的襲擊吧。
      這時候,又有人沉吟道——
      “我剛才一直都搞不懂,為什麼他們沒有向首先降落的我們這邊開始襲擊……不過現在看來,他們似乎是看准了起飛著陸最為集中的這段時間來展開行動呢。”
      “原來如此,他們就是打算等盡可能多的獵物下來之後再一口氣收拾掉麼。畢竟那幫道具們都是通過外界宿來交換那方面的情報的嘛,真羡慕——”
      “快趴下!!”
      仿佛要打斷他們的談話似的,頭頂上忽然掠過了無數色彩斑斕的火焰彈,直接命中了背後新建起來的巴士總站,連裡面靜止不動的人類也被一起炸得粉身碎骨。
      與此同時,從空港的各處都猛然傳出了怒號聲。面對火霧戰士的激烈襲擊,埋伏在其他地點的“使徒”們似乎互相聯合起來展開了反擊行動。
      在新的爆炸音和腳步聲中,更混入了咆哮和兵刃相接的響聲。地獄瞬間變成了戰場。
      其中一人仿佛受到了這種狀況的影響,身體的輪廓開始出現晃動。
      “從剛才的火焰彈來判斷,對方的實際人數似乎並不多嘛……乾脆解除人化狀態,一口氣把他們消滅掉吧。”
      “嗯。不過你可別因為被逼進險境而隨便吃掉周圍的人啊。畢竟那是我們創造神的命令,也是我們前往樂園的保障呢。”
      “我當然知道……比起那種事,我本來還為了前往樂園而精心打扮了一番,現在可全都泡湯了。你看嘛!”
      在互相對話的同時,他們全都現出了各不相同的真面目。
      “有什麼怨言你就儘管向道具們說吧……好,上吧,到樂園去!”
      “噢!上吧,到樂園‘無何有鏡’去!!”
      燃燒欲望,以樂園為目標,“使徒”們猛然賓士了起來。

      美國紐約。
      在跟曼哈頓島之間隔著東河(East River)和皇后區(Queens)的南岸,坐落著擁有廣大占地面積的約翰甘迺迪國際機場(John F Kennedy International Airpart)。作為環繞紐約的三大機場之一,其國際航班和國內航班的數量加起來每天可以輕鬆超過一千班次,是世所罕見的大型樞紐機場。
      在這個大型機場的一角——在無數人穿梭來往的行李領取站的外面,有兩位少女正利用剩下的寶貴時間站在那裡等人。
      其中一名少女看起來似乎是十五歲上下,是一個把棕色長髮分梳成左右兩束的西洋少女。身上穿著一件厚大衣,跟紐約溫度常保持在零下的隆冬季節非常相配,還把脖子藏在衣領裡保暖。
      “呀,夏娜。你是第一次來到紐約嗎?”
      少女一邊說一邊把手裡拿著的水果杯遞向旁邊。
      在不慌不忙地等待著旅客航班到達的期間,為了打發時間,她就從附近的小賣店買回了這些東西。在淺底的塑膠容器中盛著好幾顆可以一口吞下的漿果類水果。
      從裡面拿出一顆山莓的另一位少女——
      “嗯。雖然我也來過好幾次美國,但並沒有機會前往‘四神’所在的都市。”
      那是一位稍顯年幼、年紀大約是十一二歲、留著長髮的東洋少女。她穿著一件偏薄的黑色長大衣,脖子上卷著一條豔紅色的圍巾。
      仿佛從那紅色圍巾中滴落下來似的掛在她脖子上的,是一顆在黑色寶石上交叉環繞著兩個金環的吊墜。這時候,從那個吊墜中傳出了“唔”的低沉聲音。
      “我們一直以來都盡可能的避免利用外界宿。要是不先在某種程度上熟悉世事的話,非但無法為自己帶來方便,凡而會變成便於被人利用的道具——就是基於這樣的判斷。”
      黑髮少女察覺到他的臺詞是照搬幾年前在熱那亞遇到的身為外界宿主持者的——的確是個通曉世事的——那個男人的助言,但並沒有說出口。
      作為回答——
      “啊啊,這種做法完全正確。總覺得最近的外界宿變得越來越精打細算了耶。”
      “就是就是,每次看到人家來求助就擺出一副交易的嘴臉,還真是麻煩死了呢。”
      一個妖豔而脫力的聲音、以及另一個捎帶興奮的聲音響起了。這是從西洋少女的左右兩條棕色辮子上系著的箭簇型發飾中傳出來的聲音。
      即使置身於不斷從身旁穿梭而過的人潮中也完全沒有被埋沒、而是以無比確實的存在感穩然佇立在那裡的兩人,並不是人類。而是通過跟來自異世界“紅世”的“紅世魔王”訂立契約來獲得異能力量的討伐者——火霧戰士。
      黑髮的少女是“炎發灼眼的殺手”夏娜,她是以吊墜型神器“克庫特斯”表達自身意志的“天壤劫火”亞拉斯特爾的契約者。
      “為了得到必要的情報,我想還是應該付出相應的代價的。以前的我……因為並沒有那樣的需要,所以才沒有加以利用而已。”
      在說話的途中,她那直率的聲音稍微停頓了一下,但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棕色頭髮的少女——“極光射手”琪婭拉•托斯卡納雖然察覺到了她的動搖,但並沒有加以深究。非但如此,她反而為了不讓“破曉的先驅”歐德莉婭和“夕暮的後塵”維捷露婭——跟自己訂立契約、通過箭簇型神器表達自身意志的兩位“紅世魔王”——說出什麼多餘的話而馬上接著說道:
      “也對啦。如果訂立契約才幾年的話,也應該不會形成太複雜的人際關係。”
      但是,她的搶先發言卻被兩人輕而易舉地壓制住了。
      “如果是‘上百年的老手’的話,就會經常拜託別人或者被別人拜託做一些麻煩事,人情恩怨的關係也變得複雜無比了呢。”
      “記得上次薩雷失蹤的時候,她簡直就擺出一副‘我什麼都願意做’的態度去懇求嗚嗚哇!”
      結果,琪婭拉只有通過強行手段——緊握著兩條辮子上的發飾——來讓她們閉嘴。這是她在這百年以來學會的、對兩人最為有效的反擊方法。
      “都怪你們說那些多餘的話。”
      說完,她又覺得自己有點丟臉,於是向身旁的少女露出了靦腆的笑容,然而那位少女卻極其率直地點了點頭,表現出一種“原來如此”的反應。
      (夏娜雖說訂立契約後才過了幾年,可是看起來就像是有著數千年歷史的調律師一樣呢。)
      這樣的反應,可以說是完全印證了她傳聞中極其特殊的生涯經歷。
      自從在中國腹地的戰場會合以來,琪婭拉一直都沒什麼機會跟這位作為天罰神的契約者而名揚天下的——正確來說應該是憑藉那場敗退戰中的活躍一舉揚名的——火霧戰士進行近距離的談話。雖說彼此都只是為了履行使命而走在一起,也沒有必要勉強成為朋友,但是——
      (——“啊~對於把以後的共同戰鬥作為‘當前方針’的我們來說,還是很有必要把握一下主導者的人格和性格傾向的。”——)
      鑒於作為自己師傅兼戀人的男人的提議,琪婭拉在履行自己負責的“迎接某些重要人物到來”的任務是,就連夏娜也邀上了。作為她師傅搭檔的“魔王”——
      (——“畢竟你們並不熟悉自在法的操作,光是在這裡等的話也很難受,乾脆就去一趟吧。與其當一朵悶悶不樂的被裝飾在牆上的話,倒不如當一朵能讓往來行人賞心悅目的野花更好呢。”——)
      琪婭拉儘管對這種仿佛繞著圈子把打雜的任務推給自己的口吻感到很不滿,但發言的前半部分的確是事實,所以她也只有乖乖地接受這個提議了。然後——
      (——“明白了。”——)
      光說了這麼一句話就答應同行的、看起來只跟自己相差幾歲的少女——
      (不過話說回來……)
      琪婭拉轉眼看向她的側臉。
      (對話持續不下去呀。)
      儘管散發著跟年級相稱的可愛氣質,卻凝縮著作為中核的強韌意志力……這是大多數火霧戰士精銳普遍具備的特徵。
      然而,她的表情卻顯得有點僵硬和凝重。
      (看樣子也不像是因為覺得等人浪費時間而感到不耐煩的樣子。)
      在跟她一起脫離戰場前往香港、從那裡乘坐特別航班沿空路來到紐約這裡的半天時間裡,少女都一直保持著同樣的氛圍。
      (只作出最低限度的回答,契約的“魔王”也只是對她的話進行補充而已——)
      即使彼此不相熟,大部分人都會對琪婭拉和兩位元“魔王”的對話表露出蘊含正面或負面感情的反應,然而身旁的這位“炎發灼眼的殺手”,卻完全沒有這樣的傾向。琪婭拉覺得自己就好像成了一個無法喚起觀眾激情的表演者似的(雖然她主觀上絕對沒有扮演這種角色的意圖),甚至產生某種不合情理的失望感。
      (不管怎麼說,火霧戰士也應該不會怕生什麼的把。)
      在戰場碰面的瞬間,向素未謀面的自己下達指示時的那種燃燒著確信和霸氣的激昂感,現在已經完全收斂起來了。並不是有所減衰,僅僅是潛伏在體內——這一點自然就不必多說了。而現在作為她外殼的整體氛圍,那存在著某種跟表情相類似的僵硬和凝重感——那簡直就是跟焦慮和急躁完全相反的感覺。
      (這種態度,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以兩人間的單獨對話為契機,出於純粹的親切心,或者說是多管閒事——琪婭拉暗自思忖了起來。儘管明白自己並沒有這樣做的必要,但她還是像關心陷入苦惱的朋友一樣思考著。
      她之所以這樣做,除了基於“想跟這位難得相識的火霧戰士少女成為更親密的朋友”這個純樸的欲求之外,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她與生俱來的認真性格使她遵從了師傅所說的“為了按照當前方針行動必須把握其存在形態”的吩咐。
      而夏娜本人卻對自己的古怪之處毫不介意——或者說是毫無自覺,就好像覺得“做出必要的回答後對話就結束了”似的,開始仔細地觀察起剛才從水果杯裡拿起的那顆山莓。
      “…………”
      在作為火霧戰士開始活動的初期,自從咬過一口不認識的蔬菜(不過現在她當然知道那是什麼了)結果吃了大苦頭之後,她一直以來都儘量避免去買那些生冷食物來吃,現在的她也產生了同樣的警惕心。不過跟大家在一起生活的經驗,還是稍微為她增加了一份動力——於是,她一口就把山莓吃了下去。
      “……!”
      瞬間,新鮮的酸甜味道充滿了整個口腔,少女馬上綻放出滿面的笑容。自從進入戰鬥以來就沒有感受過的作為生物的喜悅感,如今就像是衝破了堅牢而沉重的外殼似的露出了水面。
      “真好吃。”
      “太好了。”
      不知為什麼,琪婭拉發出了打從心底裡感到安心的聲音。
      趁著這個時機,歐德莉婭和維捷露婭嘰嘰喳喳地說了起來。
      “哎喲喲,光是一顆山莓就能展現出這麼可愛的變身呀。”
      “就是就是,如果說不是天罰神,而是天使的契約者的話也許更相配呢!”
      夏娜沒有回答,只是露出了稍微有點困惑、同時也帶有一絲笑意的曖昧表情。
      看到她這副表情的琪婭拉——
      (啊啊,是這樣嗎。)
      終於理解了她至今為止散發出的氛圍所意味著的事實。
      (她根本不是在焦急……反而是感到緊張啊。)
      因為她表現得實在太沉著冷靜,而且散發出的氣勢和存在感也極其強烈,如果不先讓她暫時松緩一下的話,是根本無法認識到這一點的。
      經歷了至今為止的事情,對接下來將要採取的行動產生的緊張感。
      這決不是誇張的表現手法,在向足以決定世界命運的戰鬥發起挑戰的時候,無論是誰都一定會感到緊張的。雖說琪婭拉也同樣置身其內,但她說到底也只是參加者中的一員而已。
      然而夏娜卻不一樣。
      她是站在呼籲戰鬥的最前鋒的主導者。
      正如目前在世界各地發生的有如世界末日般的大混亂那樣,對創造神提出的條件發起挑戰的行為,並不一定能贏得基於單純的正義感和氣概的允諾和支持,反而很有可能會遭到支持條件的一方的妨礙。而隱瞞真正用意、表面上光是打著戰鬥旗號的話就更是如此了。
      (更重要的是,對她來說的敵人……戰鬥的對手,畢竟是那樣的人啊。)
      想到這裡,琪婭拉從少女的身上移開了視線。
      (也難怪啦……“那邊”也是——)
      在大堂出口附近、也就是登機櫃檯後面的接駁巴士的車站那裡,聚集著好幾個“不屬於任何一方的人”——裝扮成旅客模樣的外界宿成員。自從到達紐約之後,那些人就一直在周圍監視著她們一行人的一舉一動。
      (換班時間大概是十五分鐘左右吧,似乎已經換上了另一批人。)
      他們畢竟是常人,當然不可能瞞過火霧戰士的眼睛,不過他們的存在實際上也表明了“外界宿的指導部把她們鎖定為危險人物”的意向。
      (反正已經暴露了,他們其實也可以放輕鬆一點嘛。)
      跟謹遵師傅的教誨、總是努力讓自己往樂觀的方向考慮問題的琪婭拉不一樣,擁有強烈使命感和率直性格的(即使在短期間的同行中也能清楚感覺到)少女,面對自己被外界宿的指導部(儘管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視為危險人物的事實,心情一定是很沉重的吧。
      (本來她就已經承受著許多負擔了,現在跟她在一起的我必須照顧好她才行。)
      琪婭拉馬上振奮精神,露出了更燦爛的笑容,再次遞出水果杯說道:
      “藍莓也很美味哦。”
      “嗯,是這個吧。”
      早已預設了監視著存在的夏娜,也仿佛為了保持著那好不容易浮現在臉上的笑容似的詢問道。大概頭腦中已經有相關的知識吧,她從杯子中準確無誤地取出了藍色的果粒。
      面對這種沒有什麼特別、卻隱約顯得有點可憐的姿態,琪婭拉不由得產生了一種想緊緊抱住她的憐愛之情。與此同時,也對令她露出這種表情的“戰鬥對手”感到莫名的憤怒。
      “嗯,在底下還有鳳梨呢。”
      仿佛在助長後者的感情似的,自從昨天的宣佈之後一直不斷在空港內播送的廣播音,又再次報導出平常絕對不可能出現的、來自世界裡側的戰鬥的禍害。
      ——飛往日本的航班全線休航。
      兩人抬頭看著在電光公告板上流過的休航和複航時刻未定的文字列——
      “剛才出來的時候,我聽說全世界的地方空港襲擊已經告一段落了……但願這不會造成那兩位所搭乘的國內航班的延誤吧。”
      “雖說速度很快,但是‘使徒’們大概也終於認識到隨便利用空路作為移動手段的危險性,而且本來在三藩市就沒有遭到襲擊,我想應該沒有問題的。”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們已經很自然地交談了起來。
      周圍有許多以日本人為首的旅客紛紛向機場工作人員追問休航的事情,不過這對她們來說已經是熟視無睹的光景了。當然,即使在新聞報導中聽到了消息,要不是自己實際上親眼確認過空港的狀況的話,也根本不可能理解那種極端異常的事態。通往極東島國的空路,如今已經被完全封鎖了。

      繼先前的主要港灣連續恐怖襲擊事件後,日本又遭到了更大規模事件的襲擊。
      表面上被當作“在日本全國的所有空港同時爆發的多發性恐怖襲擊事件”來報導的這種狀況,自然是由創造神“祭禮之蛇”的宣佈引起的現象。
      然而,現實的無比複雜性,已經導致其發生的實際情況遠遠超出了外界宿指導部的預測。也就是說,引起則場混亂的反而是火霧戰士的一方。
      或許——這也可以說是理所當然的結果吧。
      在短短的半天前發出的宣佈——
      “發動之地……為‘日本’。懷著渴求樂園‘無何有鏡’的心,隨我而來吧。”
      儘管連實現禦命的正確地點和時間都沒有宣佈,“使徒”們還是響應了這個號召。在完全為他們創造的樂園中隨心所欲地滿足自身的願望——以這種旺盛燃燒的欲望之火作為原動力,他們開始不顧一切地展開了登陸日本的行動。
      作為其勢力的第一波,他們利用的是人類所鋪設的覆蓋全世界各地區的交通機關——在速度上無與倫比的飛機。自從近代以來,他們已經對依靠這種人類文明的利器沒有什麼抗拒心了。非但如此,他們甚至在日常生活中盡可能地運用這些便利的手段。
      因此,結果就造成了“從特別包機航班到私人噴氣式飛機應有盡有的無數飛機,分別裝載著數十到數百名‘使徒’紛紛飛往日本”的異常事態。要不是宣佈中以“妨礙創造樂園”為理由禁止啃食人類的話,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類在這個過程中遭到啃食,光是想像一下就令人覺得毛骨悚然——現在,如此數量龐大的“使徒”大軍,正一窩蜂地向日本湧來。
      然後,就像緊咬著池們的尾巴似的,許多單獨或少數成群的火霧戰士,開始向展現出有如“使徒博覽會”般的異常景象的日本各處空港發起襲擊。
      這種毫無計劃性的快攻,當然不可能是遵從外界宿指導部的指示而採取的行動了。作為日本方面的司令塔的東京總本部,已經把這場意料之中的“使徒”登陸行動判斷為無法阻擋的狂潮,在禦命宣佈後就立即向成員們下達了退往國外的命令。明明如此,在各地的空港卻還是發生了交戰——這大概都是由火霧戰士這種存在的根幹造成的結果——或者說是冤孽吧。
      他們是維護世界平衡的異能討伐者——這個認識儘管從客觀上來說是正確的,但是從主觀上來說卻是錯誤的。因為他們每個人訂立契約成為火霧戰士的理由,大部分都是為了向對自己和身邊的人造成危害的“紅世使徒”進行復仇。
      更重要的是,他們一直都在為此而戰鬥。
      世界的平衡得以維持,也只不過是一個結果罷了。
      畢竟他們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誕生的存在,對於創造神“祭禮之蛇”所主張的“據說”能給所有人帶來恩惠的樂園創造,他們自然是不可能表示無條件的贊同了。因為在作為維護世界平衡的異能討伐者之前,他們首先就是一群復仇者。
      並不像外界宿指導部所預料或期待的那樣,火霧戰士既不是一群有著強大團結力並願意共同進退的組織群體,也不是能以使命感來扼殺自身欲求的聖人。
      就算說要贊同創造神的主張,至少也必須在完成自己的復仇之後才有可能。
      這就是發起襲擊的火霧戰士們的真正心聲。
      相對于維護世界平衡之類的東西,他們把向“使徒”復仇擺在更重要的位置上。而在他們大舉向日本集中而來的這次行動中能捕捉到他們的幾率,自然比漫無目的地在世界上遊蕩要高得多了。而且要是新世界的創造一旦完成,集中起來的所有“使徒”就會全部離開現世,恐怕以後也不會再回來了。也就是說,他們將會永遠失去復仇的機會。
      他們當然無法對這種“吃完就溜”的行為袖手旁觀,所以儘管明知道力量有所不及,也還是毅然向著有壓倒性數量優勢的使徒發起挑戰,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在那所謂的禦命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情勢之下,就算明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他們也還是無法抑制內心的復仇衝動。
      另一方面,事到如今才遭到這種攻擊的“使徒”們,自然是感到頭痛不已了。
      本來除了極其罕見的異類之外,他們完全不覺得跟火霧戰士之間的戰鬥有任何的意義。畢竟他們的目的都只是滿足自身的欲望而已,這也是很自然的想法。對他們來說,戰鬥只不過是撥開落在自己身上的火苗一樣的行為。平時的他們是這樣,在這個時候就更是如此了。因此他們並沒有懷抱任何感慨,也沒有為獲得勝利而有所陶醉,只是平淡地以壓倒性數量優勢扼殺對方的方法來應對著這種“騷擾式攻擊”。
      結果,日本各地都同時爆發了雙方陣營的無秩序衝突,某些破壞和騷動甚至超出了封絕的範圍而殘留在外界,而被報導為恐怖活動的就是這一部分了。
      外界宿為了盡可能把洩漏到外界的情報控制在最低限度而拼命調動著各方面的人手,同時派出依然處於指揮下的火霧戰士們刺探消息——也就是獲悉目前航空相關的混亂狀況,決定憑自身力量前往極東島國的“使徒”們發起的、將會成為主力的第二波大規模進攻的動向。至於實施階段的具體行動,因為指導部的大方針還沒有定下來,所以暫時只能依照各人自身的判斷行事了。
      總而言之,現在並沒有時間去思考這些事情。對外界宿來說,無論是自身所在的組織還是面對的世界都實在過於龐大了,在短時間內嫩該區的行動就只是這種程度而已。
      也許應該說是不幸中的大幸吧,當前在復仇心理驅使下發生暴走的人並不是主流派。大多數火霧戰士都對這個作為組織的最大限度妥協和讓步的監視命令——況且在先前的敗戰中也受了挫折——抱持著服從的態度。雖然也不能說是完全保持著冷靜的狀態。
      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因為感情的激發而暴走,也沒有以懊惱來消磨時間,只是默默地繼續為戰鬥做著準備的——則是她們“炎發灼眼的殺手”一派。
      雖然說是“一派”,但是實際上有直接關聯的人物,就只包括數名火霧戰士和一名人類,僅僅是一團總數不足十人的小勢力而已。在征得總司令官佐菲•薩伯莉淑的同意後,她們利用眼前無比貴重的時間來到了紐約。
      她們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某些人——也就是憑這股小勢力參加決戰所,必不可少的,最有可能為她們提供協助同時也將成為最大戰鬥力的三名火霧戰士——加入己方陣營共同作戰。
      由於其中的一人就居住在當地,現在已經跟她們會合了。而剩下的兩人也即將馬上現身於這個約翰甘迺迪國際機場內。不過即使能成功碰頭,目前也還不知道是否能獲得他們的協助。如今他們三人……不,“三神”就是為了進行這方面的商議才聚集到一起的。

      “真好吃呢。”
      “嗯。”
      夏娜和琪婭拉一人一顆地吃著杯子裡的水果,到了杯子被吃空的時候,通過入境審查的新旅客就開始走進大堂領取行李了。
      琪婭拉確認了掛在牆上的時鐘,向身旁的夏娜說道:
      “那個,就是指定的航班吧……我想他們應該快到了。”
      “知道了。”
      夏娜點點頭,同時輕輕揮手以薄薄的淨化之炎纏繞全身,清除了身上的污垢。
      接下來要見面的兩人,對陷於絕對性的戰鬥力不足狀況下的她們來說是絕對不可缺少的存在,同時對尋求戰鬥本身的意義也有著重大的關係。所以必須懷著非同尋常的覺悟去面對他們,無論如何也要爭取到他們的協助。
      在跟先前不同男一種緊張感的支配下繃緊了臉頰的夏娜,以宛如臨戰狀態般的氣勢注視著不斷湧出大堂的人潮。在眼前走過的好幾名旅客看到她的樣子也不禁嚇得變了臉色。
      就在琪婭拉思忖著是不是該安撫一下她的情緒的時候——
      (嗯~……這樣子的話,搞不好對方從一開始就以為她是在挑釁呢……不過如果是那兩位的話,應該也不至於鬧得真打起來吧……)
      “咦?”
      夏娜的視線固定在穿過審查閘門向這邊走來的某個奇妙的集團身上。
      或者應該說,她全身的感官都察覺到了——伴隨著那個集團的某股異常強大的氣息正在接近而來。
      那集團乍看起來就好像是追隨著著名人物的記者,或者是狂熱FANS的團體,不過就整體上的氣氛來說,如果是前者的話又似乎稍微欠缺一點不顧一切的熱情,要說是後者的話卻又聽不到任何刺耳的喧嘩聲。
      同時他們也不像是組團的旅客,而且男女老少都混在其中,只是單純地圍著某個人慢慢向前移動。更奇怪的是,他們全都露出一臉背上的表情,拼命向被包圍在中間的那個人噓寒問暖。
      “好啦,已經到了喔。”“姐姐,你沒事吧?”“你懂得走哪條路嗎?”“來,振作一點吧。”“你的腳步好像有點虛浮呀?”“不休息也沒問題嗎?”“啊,我去幫你拿行李吧。”
      其中一人離開了集團,從行李領取處拿回來一個小小的革制旅行箱,然後面向位於中央的一位女性——並非恭恭敬敬、也並非戰戰兢兢,而是非常溫柔地——遞了給她。
      “非常感謝你,真的……”
      結果行李的那位女性,則反而恭恭敬敬、同時也戰戰兢兢地低頭行禮道。
      那是一位在難以判斷年齡的魅力容貌上散發出幾分憂愁之色的女性,一束秀髮非常普通地垂搭在腦後。在覆蓋全身的連衣裙上披著一件畫滿了不可思議的紋樣的罩衣。那副有如未經世故的旅行者的打扮,跟她的美麗容貌和強大的存在感實在是一點也不相稱。
      這時候,她蜷縮著肩膀發出了哭泣般的聲音:
      “在路上都多虧了各位的幫忙……嗚嗚。”
      “哎呀呀,沒有那回事啦。”“姐姐,你覺得哪裡痛嗎?”“啊啊,請你擦掉眼淚吧。”
      正當周圍的人們也紛紛開始安撫她的時候——
      “真是的,簡直沒完沒了。旅途的同伴們,你們就到此為止吧,解散!”
      卻被一個有著鮮明對比的乾澀的中性聲音打斷了。不光是用聲音,那個人還像趕蚊子似的用手掌把集中在女性周圍的人們趕開。聽他這麼說,周圍的人才不情不願地一邊道別一邊散去。只見在中央的女性身旁,一位少年正笑著說道:
      “哈哈哈哈哈!我說‘起舞于波濤之人’啊。跟你一起旅行的話,就馬上弄成這副模樣了。雖說已經隔了好幾百年,但是替你整理那沒完沒了的人堆這種事,光是兩次就已經夠多了吧。”

      年紀看似不足二十歲,有著瘦削的體格和容貌,就好像到自己家附近散步似的戴著圓頂的硬禮帽和穗飾披巾。以深深的皺紋構成的笑容滲透著某種陰暗感,反而給人帶來一種難以捉摸的印象。只見他地用力蹬了一下左腳的簡易棒狀假肢,又笑著說道:
      為什麼這短短的半天,你就不能老實地當個漂亮的人偶,別管那麼多閒事呢?在洛杉磯會合的時候,我看見那亂七八糟的人堆也沒有撒手回去,已經是個天大的奇跡了啊。
      對不起,指引死者前路之人’……不過,我……”
      面對比自己還小一圈的少年,女性就好像是遭到詰問似的含淚說道。
      少年沒有理會她的辯解,只是環視了一下周圍。
      哼,這邊也有不少在倉庫周圍轉來轉去的老鼠呢。在蘇黎世大義淩然地擺出一副人類代表者姿態的那幫自以為是的傢伙,看到我們開始行動難道就真的那麼不爽麼。
      其實也沒必要說得那麼……”
      少年再次無視了女性的聲音,仿佛在笑意中獠牙畢露似的展現出他那整齊潔白的牙齒。
      太礙事了,趕跑他們吧。
      就在他向什麼人下令的瞬間——
      (什麼——
      (嗚哇?!)
      夏娜和琪婭拉感覺到周圍一帶突然湧起一股具有驚人密度的力量——其碎片就像從破裂的水塔中迸射出來的水滴似的擦身而過,全身的汗毛都不由自主地倒豎了起來。
      同樣,感受到這股不明力量的空港旅客們都像抽搐似的猛然挺了挺脊背。。與此同時,在遍佈空港各處的外界宿監視員的面前——
      呀啊?!
      哇啊啊!
      帶著黃金色面具的某種褐色物體突然從地板上冒了出來,並且把對方緊緊抱住。這些東西在一瞬間內讓本人和周圍的人都大吃一驚,但很快就融入了擁抱物件之中,消失不見了。
      剛、剛才的是什麼——”
      啊,我的腳?!
      還沒等監視員們理解眼前的狀況,怪異的現象又再次降臨在他們的身上。
      不知什麼時候,他們的下半身變得充滿了強韌的力量,並且帶著被急劇改變方向的上半身自己動了起來。只見他們以短跑運動員般的猛烈勁頭,不顧眼前的人堆橫衝直撞,徑直朝著最接近自己的空港大堂出口奔去。
      面對在旁人看來簡直就像開玩笑一樣的這一幕情景,少年露出了發自心底的笑意——
      哈哈哈哈哈!好,這下那些沒教養的偷窺狂也消失了。
      把正面轉向走上前來的兩位火霧戰士,以華麗的動作將胸前的穗飾披巾卷起來,就像披風一樣重新披在自己的背後。由此呈現出來的西裝腰部掛著一塊尖石狀的勳章——神器迪奧托爾發出了雄壯的怒喝聲:
      你們還好嘛?!飄揚的雙面!!閃耀的箭矢!!
      琪婭拉只有無視周圍大吃一驚的人們回答道:
      是的。各位看來也相當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你們呀,還真是喜歡不分時間場合亂來一通呢。
      雖然我也理解你們很久沒出過遠門,想大鬧一番的心情啦~
      這時候,少年把獠牙畢露般的笑容轉向了另外一人:
      這邊的這位小姐,是初次見面吧。我是憚懾之莞特斯卡托利帕卡的神官指引死者前路之人。作為火霧戰士的名號是群魔召喚者桑司柏雷。
      還沒等夏娜對他的自我介紹作出回應,身旁的女性就像喜極而泣似的走了過來,同時握住她的手說道:
      你就是……你就是被殊寵之鼓,和雨中前行之人託付了後事的孩子嗎?我是清漂之鈴查爾奇維托利奎的神官起舞于波濤之人,另一個稱呼是滄波揮舞者維斯特修雅。
      攝理神格兼審判斷罪的化身、偉大的天壤劫火’——能在此相見實在不勝榮幸。
      從同樣掛在她腰上的、有著波紋輪廓的石制勳章中,傳出了一個穩重的女性聲音。
      亞拉斯特爾仿佛肩負著對方重申的職責似的,以凝重的口吻回答道:
      ……我才是,非常感謝你們回應這次緊急召集。不過——”
      在句末轉折詞後接著的那句話,則由他的契約者說了出來:
      現在還不能說是被託付了後事。
      面對世界首屈一指的兩位強大的火霧戰士,她以點燃了覺悟的眼神注視著對方,說道:
      因為,我也許會成為破壞的一方。

      如今,有一個地方極其鮮明的反映著昨天以來發生在現世的大混亂。
      那就是坐落在瑞士的蘇黎世——某個風光明媚的湖岸丘陵上的外界宿總本部。
      現在,那裡正進行著一場形勢相當奇妙的面談會。
      在空港發生的暴走行動全都是由火霧戰士引起的啊,你們到底知不知道?!
      那所謂的維護世界平衡的使命也不知被拋到哪裡去了!現在反而變成是懂得不應該戰鬥的使徒那一方更明白事理啊!!
      從世界各地匆忙集中而來的一百多人,每一位都是有實力的外界宿主持者、人類和火霧戰士的比率大概是各占一半吧。即使光從外表來看,這些男女老少的年齡和性別也各不相同。
      你也應該分清楚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吧!如果說明白事理的話,你怎麼還不明白自己正生活在一個被火霧戰士守護著的世界裡啊?!
      就是嘛,你們也應該可以理解火霧戰士為什麼會採取那樣的行動吧?
      要說是論戰的話,其中感情所占的比例似乎有點偏高了。無論是情緒激動地大聲叫嚷的人,還是以溫和的態度說話的人,彼此都調動了自身最大程度的理性,然而即使如此,他們在聲音中還是透射出了內心的傾斜方向。
      生存在被守護著的世界這一點我知道得很清楚,根本不需要你擺出一副恩人的架子告訴我!但就算是那樣,在如此微妙的情勢下也不應該只為了發洩自己的感情而擅自採取輕率的行動啊!
      的確。如果說因為一直以來都受著人家的保護,所以沒資格在這裡抱怨的話,那也是一種傲慢的論點呢。
      我想這種單方面的判斷也是一種傲慢吧。正因為是在這種微妙的情勢下,他們才會採取那樣的行動……難道就不能從這個角度去想嗎?
      他們並不是圍著大桌子互相面對面地進行會談。
      而是全員都面朝著同一個方向,坐在呈階梯狀分佈的座位上。
      採用這種奇妙的位置分配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因為進行面談會的地點,是位於將總本部藏匿於地下的某座大型豪宅旁邊的歌劇場裡。在那莊嚴得似乎有點造作的、以新巴羅克風格建成的、歷經多年歲月的石砌劇場中,呈現著一個以最新工藝進行過裝修佈置的優雅環境。
      雖然我也有同感,但是我們難道就不能想辦法說服和勸阻那些發動無計畫進攻的人嗎?這樣下去的話,根本不會給戰局帶來任何轉機,只是白白損耗戰力罷了。
      真是的,這祥簡直就是白白送死。明明其中還包括一些經驗老到的強手,現在都喪失了冷靜的判斷力。既然是火霧戰士,那麼所有人都應該聽到創造神的提議了啊。
      吃掉了兄弟、妻兒、戀人或者朋方——甚至自己身邊所有人的仇敵,現在正準備逃往自己無法觸及的地方,你難道要對他說不要在個人感情驅使下擅自行動,為了讓從沒失去過什麼的我們能更安全、更幸福地繼續生存在這個世界,你就放棄數百年來的復仇吧這種話嗎?開什麼玩笑。
      “……您這種說法不是太不公平了嗎?
      我只是盡可能以最坦白、最直接的方式說出來而已。
      一百多人稀稀落落地分坐在觀眾席上,有的人通過麥克風、有的人直接以自己的聲音——各自表達著對眼前緊迫事態的感想和意見。
      難道明知道會連累其他的多數人受到損害,也要貫徹自己的復仇欲望嗎?而且對方已經被嚴令禁止在作為震源地的日本啃食人類了,實在是愚蠢至極的行為!
      就算會連累別人,也要貫徹復仇。因為我們就是為這個目的而奉獻出自己作為人類的未來,換取了作為討伐者的存在和力量。至少現在發起襲擊的那些人是這麼想的。
      在作為歌劇場的特徵、被設置在觀眾席和舞臺之間的樂池(Orchestra Pit)中,取代管弦樂團被配置在那裡的是一台情報機器,如今正向安裝在舞臺上的多個螢幕傳送著各種映射。
      映射的內容不必多問,自然是時刻變化著的世界情勢了。
      在這裡,有一位身穿喪服的女性正置身於最前列,仿佛正在鑒賞一部跟場景相吻合的歌劇似的挺直腰背,透過遮掩面容的黑色紗巾仰望著舞臺上的情景。
      她就是在先前的戰鬥中擔任西部防衛戰的司令官的昏鴉之御手希爾迪戈德。
      (真是令人頭疼呢……雖然我也預料到大方針無法定下來,但還真沒想到會出現這麼大的意見分歧。)
      (被怯懦的安寧所誘惑,傾倒於戰慄的狂躁,兩者皆為人類的本性——
      從佩戴在她左胸前的鑲嵌著紅色寶石的胸針型神器希利德斯凱拉夫中,傳出了跟她訂立契約並賦予她異能力量的鬼道之魁主沃旦的莊嚴回答。
      感受到搭檔的無音之聲中所蘊含的無奈,希爾迪苦笑著回道:
      (考慮到可能會發生爭執而避免採用面對面的圓桌會議形式,轉而選擇這個座位間相隔甚遠的歌劇場作為會議場地,讓他們面朝同一個方向進行對話的新嘗試,看來也只是多此一舉的做法呢。)
      她微微地歎了一口氣,輕微得連臉上的紗巾也毫無動靜。
      在眼前的舞臺上放大顯示出的映射中,完全找不到任何一項對火霧戰士方有利的狀況。只有關於各地發生暴走的討伐者們的受害報告在不斷增加。
      雖然其中最大的專案——火霧戰士對世界各地空港的襲擊行動終於開始趨向平息,但那也只是使徒方面開始避免利用空路移動而導致的結果。因為現在作為使徒目的地的日本,也依然持續發生著同樣的襲擊。
      (對,問題就在於日本——創造神隨時都有可能開始行動。)
      如今,希爾迪正注視著位於世界地圖東端、被標記著各種各樣的箭頭、周圍標注的數值也在不斷增加的那個島嶼國家。
      (如果要戰鬥的話,就應該像這個國家投入戰鬥力阻止創造神的圖謀——否則的話,就應該盡可能減少周邊各國的損害……不管選擇哪一項,也必須要儘快採取行動才行啊。)
      被指示為使徒的目的地的這個國家將會陷入進一步的混亂狀態,這已經是無法避免的趨勢了。而且作為其第二波登陸行動的徵兆已經陸續在近鄰各國出現。
      (他的宣佈,連細枝末節的部分也切裂了——
      (那就是說,已經無法作為一棵樹的整體發揮效用了嗎?)
      面對沃旦繞著圈子的反問,希爾迪無法加以否定。
      在這危急存亡的關頭,卻沒有人站出來主導議論的大方向。
      無論是誰都找不到決定性的解決方案,只是在大異變中驚慌失措。
      好吧,等一下。當前發生的襲擊會對我們今後的作戰行動造成障礙,在這一點上我們雙方都有著一致的認識。現在我們不是應該首先制定一個大方針嗎?
      這個提議我也已經聽得耳朵起繭了。怎麼啦,從順序來說的話,這次算是融合政策嗎?
      不要用這種骯髒的說法來擾亂話題。我只不過是想提議大家冷靜下來好好商討一下那個神的主張罷了。
      難道你是要我們把那傢伙得意洋洋地說出來的宣傳口號信以為真,然後停止戰鬥嗎?
      我看那才是甜言蜜語吧。那傢伙的確是紅世真正的創造神,也許真的會把各種亂七八糟的傢伙的願望統合為一,實現他所許下的諾言。但是,除此以外的事情又怎麼樣?
      除此之外?創造一個不需要啃食人類的新世界,作為我們這個世界和紅世之間的障壁,並帶走幾乎所有的使徒’……除此之外,難道還有什麼不安要素嗎?
      哈哈哈!像你這樣老資格的人,竟然也會幼稚得把未來想像得這麼理想啊。不需要啃食人類的新世界?那當然是很好的一件事,但也僅僅是是那樣而已。你有沒有稍微想像過,那傢伙所說的充滿存在之力的世界究竟是何等危險的東西?
      “……沒有。
      有無限的力量可供使用,就意味著他們的行為將會比現在這個世界更加肆無忌憚……不,甚至會達到根本無法相提並論的地步——這一點你應該可以想像得到吧?
        “
    我想,應該會那樣吧。不僅限於強大的存在……不,越是卑微的存在,就越會受到至今一直壓抑著的欲望的驅使,或者是懷著試試看的輕鬆心態隨便做出擾亂世界規理的行動吧。無限生長的果實,根本不會得到任何人的珍惜。
      不過。就算真的是隨便浪費,如果那些存在之力真的是無限的話,對世界的影響也就被抑制在最低限度了吧?他們也不需要再啃食人類了吧?
      那些解除了欲望束縛的傢伙們,是否會乖乖地滿足於抑制在最小限度的紳士式的行動?這一點我還是抱有很大的懷疑。你想想看,像那個棺柩裁縫師瓊樹之萬葉、以及探耽求究等等會幹出左右世界構造平衡性的粗暴行動的傢伙,一旦得到無限力量的話將會鬧出怎樣的亂子?
      唔,那樣的傢伙毫無疑問是會前往新世界的吧。
      坐在最前列傾聽著背後的男女老少的議論聲音的希爾迪,也不禁對議論方向的搖擺不定感到頭疼。
      (要是不互相統一步調的話,就連應該著重商討的要點也無法找到了啊。)
      主張堅決阻止創造神的企圖這個主戰論的人並不一定是火霧戰士。
      而主張應該對新世界的誕生和使徒的移居採取靜觀態度的慎重論的也不一定是人類。
      即使是火霧戰士,如果是已經完成了復仇的話,對於接受現在所面臨的事態也不會有太大的抗拒感,而且也有一部分人是單純基於理性上的判斷(雖然這個判斷是否妥當就另當別論了)認為不應該採取輕率的戰鬥行動。
      相對的,人類方面所站的立場也並不一致。他們只是沒有成為火霧戰士而已,其中既有被使徒啃食了血緣近親的復仇者,也有長期為外界宿效力而充滿使命感的人,也有純粹是基於友情而發誓提供協助的人——存在著各種各樣的情況。
      總的來說,無論是火霧戰士還是人類,都不是根據自己所屬的種族而決定採取贊成還是反對的態度,而是根據各人情況的不同而站在不同的立場上說話。
      創造神祭禮之蛇之所以特意把情報散佈到全世界,並不僅僅是基於向作為同胞的使徒們報信的常識性理由,大概同時還帶有在實現企圖之前的期間內,令外界宿陷入現在這種進退兩難的局面的目的——恐怕也是來自那位號稱鬼謀的魔王的提議——這一點很多人都已經隱約察覺到了。
      話說回來,沒有必要啃食人類不用擔心人類被啃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問題。只要他們覺得有必要、或者是覺得礙事的話,那麼無論多少人他們都會亳不猶豫地加以啃食和殺害的吧。
      也就是說,新世界的人類對他們來說是有必要的話就殺掉,沒必要的話就放著不管的微不足道的存在。麥穗和野草,究竟是哪一方的立場更高級呢?嘻嘻嘻。
      那麼我問你,你的意思是要憑這些目前還沒有成為現實、只是作為危險性羅列出來的憂慮事項,來對他們展開預防性的殺戮嗎?明明只要放著不管的話,他們就會自己消失了啊。
      就是有很多人都無法放著他們不管啊,你要我說多少遍才明白。難道你認為我們可以對他們所犯下的惡行視而不見嗎?他們只是保持著橫行無忌的心態,轉移到另一個能讓他們更加橫行無忌的地方而已啊。
      雖然話是這麼說,不過那樣一來,就可以令我們這邊世界的損害幾乎完全消失了……那從現實性的角度來看不也是一個成果嗎?就算會發生大災難,那也已經被延長到幾百年、幾千年以後了啊。
      那只不過是拖延一下時間罷了。我們至今為止已經花了數千年的時間,但是啃食和被啃食的關係,還有近乎於扭曲的世界,都沒有發生任何革命性的變化吧?只要他們不改變為所欲為的做法,早晚都會造成同樣的結果。那樣的話,不管是紅世還是現世,到最後也只會成為陪葬品。
      在聽著他們對話的同時,希爾迪不禁在面紗之內露出了懷念故人的表情。
      (要是馮·庫貝利克或者皮埃特羅大人任何一方還在世的話,還有可能讓他們團結起來……不過在那之前,像我這樣的人也沒必要特意跑到這種地方來了。)
      在近代以後已經對組織進行過合理性的體制改革的外界宿,之所以會陷入這種連憑什麼作為決定因素也搞不懂的大混亂狀態,當然是有著與之相應的深刻理由了。
      那就是因為作為該組織的最高意志決定機關的多雷爾之團,連同其主持者愁夢之吹手多雷爾·庫貝利克一起,都已經在去年發生的跟化妝舞會之間的初戰中遭到了殲滅。在那之後,以享有極高威望的交通機關運營者無窮傾聽者皮埃特羅·蒙特貝迪為首,眾多外界宿的主要支部和運營者也相繼遭到抹殺。
      也就是說,外界宿從動亂的最初期開始就已經處於群雄無首的狀態,接著其內部又爆發了權力抗爭,一直都在白白浪費著時間。
      幾個月後,被迫從半隱居狀態站出來主持戰局的震威之結手佐菲·薩伯莉淑,通過將焦點集中在為即將來臨的戰鬥做準備這個問題上,成功地把一盤散沙的組織重新結合起來,從而打開了僵局。她通過向所有的組織部署、所有的外界宿支部、所有種類的成員賦予明確的目的,使他們統一彼此的步調。
      憑藉她自身的卓越統帥力,這項策略確實得到了預期的效果,外界宿總算把眼前的混亂擱置一邊,恢復了作為一個組織的統制能力。在擁有稀世的地組織操縱能力的幕僚長——“犀渠守護者紮姆艾爾·德曼提烏斯加入之後,組織上的警備也有了長足的進步,火霧戰士方才能以當時狀況下所能採取的最佳態勢迎接不久之後爆發的大戰。
      然而,這種通過向前進來維持的相對穩定的狀態,馬上就遭到了崩潰的厄運。
      究其原因——當然是以組織的所有力量編制起來的火霧戰士兵團的大敗了。
      喪失了臨時性的原動力,辛苦爭取得來的成果也化為烏有,緊接著又聽到了創造神的宣佈,不光是喪失了戰鬥的意義,甚至連存在的意義也發生了動搖——就算忽略自那以後才過了半天這個條件,他們也早已陷入四分五裂的狀態,幾乎無法再統一在某個意志之下了。
      這場面談會,也沒有任何人打算統一彼此的意見,同時也不願意承認對方的主張,只是持續進行著空虛的演講和不著邊際的議論,簡直就像在上演小丑戲劇般的狀況。
      希爾迪和沃旦,當然也不會愚蠢到要在這種情況下充當主導角色的地步。
      (我自己雖說也算是擊退了敵軍,但充其量因為只不過是個前線指揮官罷了。)
      (不為會議所動,也不加以推進——
      非但如此,她甚至連在會議上發言的打算也沒有。
      現在,她只是默默地聽著他們的對話。
      那種初步的解說你不說我也知道。但是,你說的早晚究竟是什麼時候啊?那不是正如剛才所說的那樣,是幾百年、幾千年後的事嗎?
      你的意思就是說,因為那時在遙遠未來發生的事,反正到時自己已經不在人世,所以可以撒手不管?因為那是另一個世界的問題,所以別人的事就該扔給他們自己處理?只要現在自己過得好就行了?
      畢竟人類很快就會死,那當然是很好解決的啦。只要放著不管,那麼在自己活著的期間就會相安無事了嘛。
      難道因為對未來感到懼怕,你就對現在人類遭受啃食的世界作出肯定,有的那些什麼都不知道就被吃掉的人類繼續受害嗎?我可不希望生活在那樣的世界裡呢。
      那就是說,反正要被吃掉的話,最好還是讓另一個世界的什麼都不知道的人被吃掉嗎?
      如果你說這樣很過分的話,那我也只有承認了。總之我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我終於可以為親人和朋友們構建一個可以無需擔憂遭到啃食的世界了。
      就是啊,你們明明知道被啃食的痛苦,為什麼就不能理解一下害怕被啃食得人們的心情呢?難道你們認為幾十年的短暫恐懼是無足輕重的嗎?
      ……這個……”
      啊,那個~我說呀,只要我們喝新的火霧戰士在新世界裡戰鬥的話~不就可以像這個世界一樣抑制使徒的肆虐行為了嗎~?
      的確,新世界的人類也應該可以通過類似的步驟訂立契約,不過好像也沒什麼必要吧。如果正如那個神所說的那樣,世界本來就充滿了存在之力,那麼也就沒必要封閉在人類的軀殼之內了。抱有危懼的魔王可以親自進行戰鬥。
      那樣的話,只要先看清楚新世界是否存在危險,然後由對大災難感到擔憂的魔王親自前往那邊不就萬事解決了嗎?以前對火霧戰士這種契約方式感到不安而有所躊躇的眾多魔王,一旦知道可以親自前往那邊的話,我想也一定會很樂意協助的吧。
      但是獲悉了有關新樂園的情報的無數大大小小的使徒,也同時會一窩蜂地湧過去啊。
      ……”
      而且他們雙方都會利用無限的燃料持續進行戰鬥。過於激蕩的世情,就會導致人們採用過激的解決方案。大災難的來臨,說不定會遠比我們所預期的要早得多呢。
      在創造之後,也不能說發現有危險而把它抹消掉呀。一旦被創造出來的話,所有人都必須對在那裡發生的一切負起責任。大半部分的問題,大概都會在那時候結束吧。
      希爾迪暗自想道:
      (我們可以從這邊前往新世界嗎……在那個世界裡,火霧戰士將會變成什麼樣子?當那個世界被創造出來之後,夾縫的扭曲又會發生什麼變化呢?)
      (全部都是臆測,也正因此而轉化為疑惑——
      沃旦所說的話,每一句都那麼有道理。
      不管是哪一方的主張,說到底也只是基於臆測的悲觀想法或者樂觀想法。
      無論心情傾向於哪一邊都是由本人的心態決定的,在新世界的創造還沒有成為現實之前,任何一方都不可能擁有決定性的說服力。當然,會議的出席者們也很明白這一點,但是他們的立場和當今的情勢卻不允許他們放棄議論。在當前的條件下,除了繼續堅持自己強詞奪理的意見,同時繼續也聽著對方的強詞奪理的意見,進行這樣一場毫無結果的論戰之外,他們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不過——
      火霧戰士方面還是有著相對較多的基於實際經驗的理論材料——那就是跟同席的人類相比有著遠為漫長的與名為紅世使徒這種生物打交道的實際經驗。
      獲得了樂園的使徒會產生什麼樣的想法,會採取什麼樣的仃動。
      幾千年來,他們儘管無數次面對著世界危機的警告,也因此而而遭到火霧戰士的追剿,甚至在兩界夾縫引起了名為大風暴的現實障礙,但結果還是沒有主動約束自己的行動,事到如今他們當然不可能會顧慮什麼世界平衡了。
      正因為身為火霧戰士,他們才有著那樣的確信。
      希爾迪也同樣對此感到擔憂。
      (更重要的是,使徒們知道新世界是為自己而創造的樂園”……這個事實難道不會進一步加速他們的放蕩行為嗎?)
      跟現世有著根本性區別的新世界。
      那是為他們自己創造的樂園。
      是神賦予他們的、充滿力量的新天地。
      (這個事實,難道不會令他們變得比現在更加傲慢嗎?)
      希爾迪所擔憂的,是新世界的誕生將會導致形成新的觀念。
      沃旦非常簡潔地作出了概括:
      (身為世界所有者而具有的、可以允許任何行為的認識——
      要是新的觀念傳播到紅世,最後發展成連底層的使徒也能輕易獲悉的常識的話,新世界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想到這裡,希爾迪的脊背不由得掠過一陣寒意。
      (這個,也完全只是臆測……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把希望寄託在這個把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的前提上了。
      那個,雖然可能有點遲……不過我麼能不能跟他們交涉呢?
      交涉?你是說要跟化妝舞會交涉嗎?!
      是跟創造神。我聽說那個神是以原來為人類的密斯提斯作為代用體的。從事情的經過來看,那個密斯提斯也決不是一個毫不講理的對手,我是這麼想的。
      開什麼玩笑!如果你對事情經過進行了調查的話就應該知道,那個怪物可是在先前的戰鬥中對兵團的主力施加了致命打擊的始作俑者啊!!
      那不是在戰場上發生的事嗎!而且他也只不過是坦白地說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而已。如果站在他的立場上看的話,其中大部分的內容都是事實吧?!
      嗚唔……
      而且,我也並不打算要求他不要那樣做,只是要求他在創造新世界的時候添加一個新的條件。也就是讓他創造一個不能啃食人類的世界。不,乾脆創造一個絕對不會發生扭曲的完美世界——”
      很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咦?
      那個神只不過是我們使徒的神啊。以前的大縛鎖,還有現在新世界,實際上也並不是憑他本人的意志想出來的。那只是大多數使徒所懷抱的願望的反映,也就是通過集中願望的核心而決定的功能發揮作用的結果而已。
      這麼說的話,難道——”
      嗯,要是大多數的使徒不從心底裡渴望著那個所謂的完美世界的話,那個神就根本無能為力。如果是跟目的相符的行動的話,只要擁有足夠的存在之力,他就可以隨心所欲地做任何事;但是他卻不能因為看到存在什麼不合理之處而做出修正,也就是無法在事後加以變通……那就是身為神的行動原理。當然,跟單純只是他的代用體的密斯提斯進行交涉,也是毫無意義的。
      怎麼會……”
      這一點,就是看似萬能的創造神作為神的制約了。
      可惡,我還以為這是個出人意表的好方法呢。畢竟那只是被稱為代用體的存在,看來果然只是個拉線人偶啊。當然,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也不可能做出擊垮自己朋友所在軍隊這種事啦。
      在傾聽著會議對話的同時,希爾迪以關照的眼神看向旁邊的某個人。
      在大堂的最前列正中央的座位上,坐著一位年過四十的修女。她正是在先前的大戰中擔任總指揮,同時現在也被視為外界宿實質上的指導者的佐菲·薩伯莉淑。
      現在,她和通過刺繡在頭巾額頭位置的星型神器表達自身意志的拂曉之雷劍建禦雷神一起,一直都保持著沉默……或者說,她是帶著接受制裁的打算,才選擇坐在這個能讓劇場內所有人輕易看到的最前列中央的座位上。
      在中國腹地的決戰中,以幕僚長紮姆艾爾·德曼提烏斯為首,包括身為客人的皓露之使者辛塔希爾在內,出陣總兵力的八成兵員都戰死沙場了。阻止創造神復活或將其剿滅、佔領作為地方策源地的移動要塞星黎殿、或者奪取隱藏於其內部的機密——這裡面的任何一個戰略目標她都沒有能實現。不必多說,兵團已經無力再起了。
      那是一場難以用尋常的字眼來形容的大敗北。
      在戰鬥中執掌總指揮的她,在脫離戰場後就立即回到這個地方。
      就算要向日本展開反攻作戰,現在她的權威也已經一落千丈,她也很清楚自己無法爭取到周圍人的協助了。而且從實際上來說,目前火霧戰士方是否還保留有足以實現反攻的餘力這個問題,也還是一個未知數。不過,能以世界規模進行統制和掌控情報的地方,就只有這裡了。
      她並沒有選擇跟夏娜她們同行的不負責任的輕鬆道路,也沒有發揮出單身前往日本的匹夫之勇。她只是肅然地回到蘇黎世,以遭受撤職動議為前提,甚至懷著被當成感情渲泄物件的覺悟坐在這個位置上——她之所以這樣做,也完全是為了重新定位自己的立場。
      然而,從會談一開始一直到現在這一刻,跟她那樣的覺悟——或者說跟她心胸中熾熱翻滾著的感情相反的是,會場完全沒有針對她發出任何非難和指責的聲音,撤職動議之類的話題也同樣沒有人提出過。這樣會場的氣氛,就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到她坐在那裡一樣。
      這樣的狀況,自然不是因為其他會議參加者對她特別仁慈的緣故,而是因為閱覽過戰況詳細報告的全體成員,都認為沒有任何人能在當時瞬息萬變的戰況下採取比她更為合適的方策,並由此而對她產生了敬畏。要對她的指揮提出異議的話,發言者也必須具備相應的力量和級別。
      即使如此,在會談中時常傳出的帶有強烈感情傾向的聲音,如果確實是發自內心的感受的話,那麼就算出現對她加以指責的論調也是很正常的事。然而,結果還是沒有任何人那樣做。
      其實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他們雖然嘴皮子上是在互相大聲喝斥,但是在精神的根幹部分卻並沒有喪失理性。因為他們早就作出了判斷——到最後有可能打破目前這種比大戰有過之無不及的窘況的人,就只有這位大膽媽媽了。
      實際上,從動亂開始的時候圍繞組織的主導權發生爭執的人們,想要憑藉大戰中的功勞擴大自己勢力的人們,想要趁現在的混亂取得更大的發言權的人們——無論是人類還是火霧戰士,任何一方都早已把各自的打算企圖擱置一邊,同時以佐菲留任總司令官一職為默認的前提,在這裡毫無顧慮、開誠佈公地互相傾吐著自己的真心話。
      所有的一切,都等當前的事態告一段落後再考慮吧。
      所以,在告一段落之前,就儘管在這裡驚慌失措地商量吧。
      當然,大家既然不互相讓步的話,也不可能達成任何共識。
      取而代之的是,只管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吐露出來吧。
      儘管在這種奇妙的掣肘……還有情念和思想的牽引下東跳西竄,卻絕對不會跨越推動現實體制的一線——面對這樣的理性奇觀,希爾迪也不由得感到萬分無奈。
      (真是的,被這種一本正經的玩笑擺弄得昏頭轉向的實戰部隊也真夠嗆的……不,應該用倒楣來形容才對吧?果然還是應該讓丹來替我出席。)
      (不對論點抱持想法的百家爭鳴,就只會陷入混亂——
      沃旦回答的聲音,也似乎蘊含著某種自暴自棄的成分。
      (不過,比起那一位把他們說的話全部當真而陷入沉思,我們反而是被自己的不認真救了一命——也許我們應該這麼想吧。)
      希爾迪稍微向隔著佐菲的另一側座位看去。
      在那最前列邊邊的座位上,抱著佈置之靈泉古洛戈赫用以表達意志的罎子型神器斯普雷特姿影分配者弗蘭索瓦·奧力克,正蜷縮著身子坐在那裡。他也同樣是從戰場匆忙趕回這裡,作為佐菲的副官伴隨在她的左右。
      希爾迪想起他在會議之前向自己轉述的朋友們的近況——
      (現在,朋友的愛女正在紐約進行緊急會談……幸好外界宿指導部對個別行動的討伐者採取的是不干涉的方針,所以也應該可以為另一人謀求方便吧。)
      同時,她又感到一絲擔憂。
      (即使如此,我明明身在可以作出決定的立場,卻無法通過組織的正規手段為她們準備可供調遣的戰鬥力,作為朋友也實在是太沒用了。)
      在她的背後——
      要是撤退中的弗裡達和奧爾梅斯的話我還可以理解,但是為什麼連米卡洛尤斯也斷絕了通信啊?
      如果新世界完成的話,我們能做的事情就只有狩獵殘黨了嗎?
      開什麼玩笑!為了阻止他們的暴行,就算是核彈頭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射進去——”
      在冷戰時代我們就已經得出只是白費力氣的結論了吧?在北冰洋失去的兩艘船難道還不夠多嗎。
      沒有結果的論戰依然在濺射出毫無意義的火花。
      在眾多火霧戰士當中,存在著名為大地四神的強大而特異的四個人。
      自古以來,他們都遵循著保護大地和生活在那裡的人類不受惡靈紅世使徒的魔手侵擾的使命,一直戰鬥至今。他們認為自己是獲得了作為神明的紅世魔王下賜力量的神官,在他們的規定中,所謂的大地指的就是南北美大陸,所謂的人類指的是該地域的原居民。除此以外的一切,則不存在於他們的概念之中。
      然而在五百年前,某些超出概念範圍的人類從超出概念範圍的世界來到這裡,聲稱發現了他們所在的大地,並擅自加以命名,同時開始執行名為開拓的怪異行動。
      在發生這種沒有先例的異常事態的時候,他們遵從了把自己鍛煉為神官的先師的教誨——“身為神之戰士,當以懲冶擾亂世間安寧的惡靈作為自身的本職要務,決不應該於涉人類的行為”——於是依然把精力集中在剿滅惡靈之上。
      可是沒過多久,那些超出概念範圍的人類們,卻開始對生活在他們大地上的人類——也就是他們本來應該守護的人類——展開了屠殺行動。雖然這片大地本來也存在著治亂興衰的正常現象,但是由超出概念範圍的人類所引起的這場災禍,其規模卻大得令人難以置信,同時也冷血到了極點。
      由超出概念範圍的人類們帶來的疾病、戰爭和掠奪,以仿佛要把一切連根拔起般的規模,不斷將原有的東西摧垮壓扁,然後逐漸建造出他們自己的世界。
      儘管如此,大地四神的神官們還是沒有放棄自己的使命。
      即使結果演變為守護著把他們所愛的大地和人類盡數摧毀的那些人也依然如故。
      畢竟他們本來就有著維護使命的崇高氣節,而且自古以來就跟他們有所交流的神之戰士們也向他們作了道理上的說明和人情上的規勸。
      他們必須維持著超然於世間的姿態。
      決不應該干涉人類的行為。
      在作為神之戰士的三百多年的苦惱中,他們一直都堅定地遵守著這一個原則。
      就在這個期間裡,他們本來應該守護的東西發生了急劇的形態變化,甚至有一部分還徹底消滅了。在異境的神之戰士的竭力阻止下,一直違心地隱忍自重的他們,卻在北部的一團猶如惡狼般加劇掠奪步伐的十九世紀後期——爆發了。
      以一個人的祈禱作為火種。
      他們大地四神,決不是為了保護當時正在他們眼前逐漸成型的世界而戰鬥,也不是在苦惱,更不是在忍耐。
      而是出於對正在逐漸喪失的、因為他們的袖手旁觀而逐漸消亡的舊世界的愛惜之情,
      向如今正在逐漸誕生的、人類已經無法加以阻止的新世界——
      採取了破壞一切這種跟神之戰士的身份完全不相符的反攻行動。
      這樣子以破壞人類社會和國家為目標的戰鬥,
      卻在毫無成果的情況下,極其曖昧和唐突地迎來了終結。
      異境的神之戰士們為了阻止他們的行動而傾注了力量,結果激化了其他地區的惡靈們的蠢動。正因為把注意力集中在南北美大陸這個小部分地域,才給範圍遠為廣闊的世界帶來了危害——“大地四神終於認識到了這一點。背離了神之戰士這個立場的他們,結果就遭到了違背世界規律的報應。
      然後,他們終於醒悟了——
      自己守護至今的世界,跟自己所深愛的形態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世界並不會守護他們自已深愛的大地和人類。
      他們不得不醒悟。
      在那樣的絕望——或者說是失望之中,他們放下了自己作為神之戰士的兵刃。
      他們已經不知道自己在為何而戰,也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
      其中一位調律師建議他們擔任外界宿支部的管理者,而他們也馬上唯唯諾諾地答應了。面對自己沒能保護好的世界和人類逐漸被同樣的人類剝奪侵吞的情景,他們實在無法忍受,因此這樣的決斷其實也只是一種逃避的方式。
      這種起因于無人能批判的感情發生的反叛行動,作為以前所未有的規模直接作用於人類社會的一場災禍,以出手阻止的異境的神之戰士們也不願意提起的內亂之名埋沒在外界宿深處,同時在歷史上也留下了一道無法癒合的傷痕作為記錄。
      那樣的他們,如今卻因為其中一人的死亡而集中到一起。
      現在,紐約外界宿總本部正作為混在下曼哈頓區的摩天大樓群中的一座高層大廈而存在。備有最先進設備和數量龐大的工作人員的這座設施,正向世間的另一側宣示著它高於支部的、作為地域總本部的傲然姿態。
      然而,其管理者……在非常時刻還將擔任司令官的外界宿主人,卻極少出現在這個地方。在東邊距離此處一公里左右的位置,有一家曾經充當過紐約支部、並被冠以他自身名字的古老商店,而他至今也依然以其作為根據地居住在那裡。
      在隨著城市的發展而變得新舊建築彼此交錯的街道中,有一所夾在境況蕭條的S偵探事務所和外觀瀟灑的K法律諮詢所大樓之間的小型低層狹長房屋。在那房屋的一樓,掛著一塊分別以橫排和豎排的方式書寫著多國文字的、看起來陳舊不堪的廣告板。其店鋪的名號則是伊斯特艾哲外國通信
      過去佔據了半個店鋪的外國報紙專賣區,現在已經轉變為經營眾多進口雜貨的事務所,人類的職員也若無其事地站著工作。現在伊斯特艾哲外國通信這個名字,在一部分核心愛好者之間已經成了相當有名的萬事通的代名詞。
      而店鋪另外的一半,從設立至今都沒有改變過內部佈置,依然保持著舊有的外界宿形態。遮斷氣息的寶具——玻璃正十二面體特塞拉在天花板上散發著暗淡的光芒,根據內部擺設也可以隱約看出這是一家古老的酒吧。要說有什麼比較大的變化,恐怕也就只有無數地圖和海圖被替換成一台通信機起這一點了。
      拿著從那裡延伸出來的話筒講著電話的少年——自從在當地碰頭後還沒過多長時間的佐藤啟作——
      是的,嗯……等等,怎麼!我不是在說那個啦!
      正在跟為進行某頂嘗試而跟他們分頭行動的火霧戰士通著電話。
      ……啊,是這樣的嗎?!謝謝你!那麼再見……好的。
      他畢恭畢敬地低頭放下了話筒,然後轉身向著店內的桌子那邊發話道:
      瑪瓊琳小姐,兵團的殘餘兵力據說在武漢附近遭到了阻攔,他們說因為蘇黎世那邊不管怎麼催也沒有給出答覆,所以哪裡也去不了什麼的……”
      坐在店裡頭的桌子前面,以手指輕輕地——同時也極其認真地擺弄者桌子上的高密度自在式的悼文吟誦人瑪瓊琳·朵。以輕鬆的口吻回答道。
      兵團的那件事,應該是傀輪會為了掌控戰後的主導權而故意幹的吧。明明羅是在這種危急關頭,人類還真是不知死活……包括蘇黎世的反應在內,大體上的動向都基本上在意料之中啦。……哦,薩雷,我已經剝除了防禦外甲,你就把現在有所反應的運作部分拆開看看吧。
      這時候,從放在桌子上的書型神器格利摩爾中,傳出了蹂躪的爪牙馬克西亞斯仿佛覺得很好笑似的聲音:
      嘻嘻,畢竟剛剛打完了一場打敗仗,那當然會驚慌失措啦。而且悠二那傢伙,還潑下了讓所有人都酩酊大醉的烈酒嘛。光是半天時間的話,大概連酒也沒醒過來吧。
      悠二·阪井……就是祭禮之蛇的代用體麼。我在資料上也看到過,擁有那種靈活頭腦的人,即使在古今的討伐者中也很少見啊。大概是特殊的,致使他在異常的方向上展現出驚人的才能吧……好,拆開了。式的構成大概是十二重……吧?
      跟他們面對面地坐在同一張桌子前的鬼功操縱師薩雷·哈比希茨布爾格,也利用他的十字操縱具型神器蓮格紮伊特擺弄著桌子上的自在式。
      基佐從神器中發出了不知第幾十次的驚訝聲音:
      哎呀呀,沒想到連末端的一個部件都有著令人難以置信的精緻程度呢。就好像一幅有著地球大小的拼圖一樣。要是沒有詳細說明的話,別說將它重新構造出來,光是進行解析也不知道要花幾十年啊。
      正如他所說的那樣,擁有超常複雜性的自在式,正在桌子上閃動著一串串的文字。
      佐藤看到他們兩位字在師靠在一起進行著共同作業的樣子——儘管腦子裡很明白他們只是在製作戰鬥所必需的秘密兵器——但是心中還是湧起了一股不安穩的情緒。
      (唔!總之要先完成我力所能及的任務!任務!)
      在這麼自己勸服著自己的同時,他又補充了一句剛才在電話中獲得的情報:
      還有,關於麗蓓嘉小姐那邊……‘我已經在某種程度上有搶到手的把握了,即使趕不上我也會完成我該做的事,你們那邊也儘管華麗地大幹一場吧’——她是這麼說的。
      啊啊,這種說法的確是很有她的風格呢。如果兵團的殘兵不接受指示,也就是處於實質性凍結狀態的話,計畫的實行也應該會變得更加容易吧。不過話雖如此……”
      唔,果然還是因為佐菲·薩伯莉淑的威信低下,導致蘇黎世喪失了即時對應能力嗎。雖說指導部在初始階段就遭到了被連根拔起的厄運,不過也真是太脆弱了。
      坐在另一張桌子前凝視著他們作業的儀裝之驅手卡姆辛,以及通過纏繞在他手上的裝飾繩型神器薩比亞中表達意志的不拔的尖端比希莫特,都各自表達了最低限度的感想,同時也發出了深深的慨歎。
      這時候,坐在櫃檯前的琪婭拉仿佛抗議似的反駁道:
      在那個祭禮之蛇的宣佈之前,西部戰線也很有秩序地行動著啊。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
      不過在那之後就連身經百戰的勇士也變得驚慌失措,最後就只能由我們單獨發起突起了呀。
      在遊擊隊拖延敵軍撤退步伐的期間,由各防衛軍轉而發起追擊的那個計畫也泡湯了耶!
      歐德莉婭和維捷露婭卻以補充說明的形式將她的反駁徹底無效化了。
      真是的!”“咕啊!”“等等!
      生氣的琪婭拉使勁地握住她們的神器,讓她們立即閉嘴了。
      在店子的中央,坐在一張稍大的桌子前的萬條巧手威爾艾米娜·卡梅爾,一邊稍微顧慮著身旁的人,一邊深深低頭說道:
      我們在創造神復活阻止作戰中的失誤,導致了決戰場上的敗退,並且引發了現狀下的世界性慘況。對於這個事實,我們實在不知該如何謝罪才好是也。
      然而在抬起頭的時候,顯露在她臉上的卻是進一步鞏固了決心的無表情面容。
      以後,我們將通過在新的戰鬥中取得成果來挽回這次失誤是也。因此懇請大地四神的三位大人為此予以協助……”
      懇請訴願。
      夢幻冠帶蒂雅瑪特也從她頭上的頭飾中發言道。
      在被懇求的三人之中,站在櫃檯裡面的一人作出了回應:
      嘗試阻止行動,其真正的價值將會在事情結束後見分曉。既然是身經百戰的勇士,就不應該輕易對事情的好壞做出倉促的判斷吧——柔和之舞、流淌之力。
      擁有巨大而安穩的存在感的那個男人,以獨特的昵稱稱呼著威爾艾米娜和蒂雅瑪特,並將第三杯的裝有橙汁的大玻璃杯放到琪婭拉的面前。
      像你們這樣的不屈不撓的挑戰者,現在正迫切地需要得到我們的協助。由外界宿組織的反擊,已經幾乎不可能實現。我們只需要以這兩個事實作為前提來考慮就足夠了。
      仿佛在岩石上包了一層皮似的嚴厲面容,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的健碩體格——
      的確如此。紐約總本部那邊也一樣,明明面臨這種需要當機立斷的局面,卻只是毫無意義的持續進行著會議。而且他們還請求我出席,看來已經陷入了相當嚴重的困境。
      身為酒吧主人、披著厚布圍裙的這位美裔印第安人,正是大地四神中的一人——“星河呼喚者伊斯特艾哲。
      從掛在他腰間皮帶上、被施以浮雕加工的圓形石制勳章型神器迪奧托爾中,傳出了跟他訂立契約並賦予他異能力量的啟導之籟科茨艾可特,以氣勢十足的男聲接著說道:
      而現在,他們甚至還派出了監視員。
      名義上是相當於紐約外界宿總本部的最高長官的他,實際上基本不插手外界宿的運營。由於人們從他接任的緣由就可以判斷出大地四神不可能對火霧戰士提供積極性的協助,所以一直都由多名副手——實質上是通過合議裁決事務的代理人——負責處理業務上的各種問題。
      雖說如此,人們也並沒有把他當作不存在,反而是由於跟前述的緣由相通的抗爭原因,他一直處於極受尊崇的地位。具體來說,在決定運營的基本方針時必定會徵求他的同意,對於一些副手們也無法輕易做出判斷的重要案件,也會請求他來親自裁定,還有就是對他經營這個火霧戰士專用的酒吧以及旁邊的商店作出公認等等。在這一點上,儘管相關的業種有所區別,不過其他三人的境況也跟他相類似(順便一提,除維斯特修雅以外的三人,都獲得了有才能的經營者的普遍好評)。
      對於那樣的他,總本部發出了直接參加會議的邀請,同時還向這裡派出了監視員。這樣的跡象也從側面上反映了當前的事態究竟發展到何等迫切的程度。
      面對導致今天的監視變得更加緊密的責任者——威爾艾米娜所提出的請求,兩人卻似乎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哈哈哈哈哈!
      在店子中央,坐在稍大的桌子旁流覽著檔的桑司柏雷大笑道:
      那種沒有實體的傢伙的監視,事到如今我也不在乎了。甚至可以說已經習以為常!我反而覺得很有趣,很美妙呢!也就是自已正在推動事情進展的那種實感啦。
      他邊說邊隨手扔下讀完的檔,同時以粗魯的動作把自己的真腿和假肢搭在桌子上。
      隨著他的動作晃動起來的石制勳章中,傳出了特斯卡托利帕卡的吼叫聲:
      至今為止的情勢我已經瞭解清楚了!!那麼接下來,就由耀眼的火焰用自己的話來說一說,我們的同志究竟要向我們傳達什麼話,以及把什麼託付給我們吧!!”
       “說的……也是呢。畢竟現在也好像沒什麼時間……我們開始好嗎?
      坐在他旁邊、作為第三人放下檔的維斯特修雅,也邊擦著眼淚邊點了點頭。就好像在湖上的薄冰上小心行走似的,她極其慎重地以含淚的聲音逐一訴說道:
      還有一點……你所提出的下一場戰鬥的作戰方案,究竟是以什麼為目的……是否具有比靜待其變有著更大的意義……也請你讓我們對這一點進行確認吧。
      我們的道路,已經在殊寵之鼓雨中前行之人的裁斷下決定為戰鬥。但是,是否跟各位一起並肩作戰這一點,還沒有定下來。
      從放在桌面上的石制勳章中,傳出了查爾奇維托利奎的凝重聲音。
      伊斯特艾哲解開圍裙端正了姿勢,接著向挑戰者說道:
      在這種情勢下,也毅然要向敵方的中核發起挑戰的膽色,的確是值得讚歎。但是,你走的道路是否跟我們眼前的道路相重合,卻是另一個問題。
      我們將會在聽完你的說明之後,再下定決心。
      科茨艾可特也從腰間的勳章中發話催促道。
      在他們這三位強力的火霧戰士都同時提出要求的異常緊張的氣氛中——
      佐藤面對那種壓迫感不禁倒吸一口氣,瑪瓊琳則邊觀察事態進展邊繼續作業,薩雷也一邊單手操作器具一邊轉過頭來,卡姆辛從草帽之下凝視著他們,琪婭拉用雙手緊緊握住大玻璃杯,威爾艾米娜就好像自己在接受考驗似的緊張不已。
      集眾人注視的目光于一身,作為天罰神天壤劫火亞拉斯特爾的火霧戰士的少女——“炎發灼眼的殺手夏娜,站了起來。
      在必須採取迅速行動的這種狀況下,夏娜卻依然不慌不忙,將自己所把握的所有情報有條不紊地組織成說明和說服的話語,開始說了起來:
      我們處於兵團中樞的討伐者,在最後出擊之前,已經從作為客人隨軍行動的殊寵之鼓托拉洛克和皓露之使者辛塔希爾……‘雨中前行之人的口中聽說了——”
      他說出來的,是身為大地四神先師的火霧戰士·宇宙心臟在暗中傳達的某個真相。那就是關於火霧戰士戰鬥的理由——被認為總有一天會引發大災難的世界扭曲的形成原理的真相。
      那個真相,跟至今為止的名為火霧戰士的存在——也就是來自紅世魔王、以及與其訂立契約獲得異能力量的人類雙方——所認識的概念完全不一樣。
      (我、我在這裡聽著也沒問題嗎?)
      感受到站在店子角落的佐藤投來的不安視線,夏娜向他回以肯定般的目光,繼續說道:
      就是說……‘使徒為滿足自身欲望而對存在之力進行吸收和消耗的行為,導致現世發生扭曲,從而帶動兩界夾縫出現動盪,最終將造成破滅的後果……這種不可逆的流程,就是至今為止不斷造就出眾多火霧戰士的危機感的根源,也是他們普遍的認識。
      使徒們雖然把大災難視為杞人憂天的無稽之談而不作理會,但是他們對上述世界構成原理的認識也跟火霧戰士完全一致。然而實際上,那只不過是把表面上的現織結合起來進行的推測,正確來說只是一個背離事實的錯覺。
      光看表面現象的話的確是發生了扭曲,扭曲是導致兩界夾縫產生風暴的原因這種理解也並沒有錯。正因為如此,才沒有任何人察覺到真相。
      真正的真相,跟這種錯覺有著根本上的區別。
      所謂的扭曲,並不是將入和物轉換為存在之力的時候造成的缺損,而是將人和物變換為現世不可能自然產生的能量狀態時出現的不穩定化現象。由於遭到橫行無忌的使徒的啃食而喪失了明確實體的世界的搖晃和歪曲不斷日積月累,結果在位於世界外側的夾縫中引發了動盪——而且現在已經發展為大風暴了。
      原來在發生的現象之中,還隱藏著另一個真理嗎。
      在琪婭拉的聲音中,明顯蘊含著長年以來——自己的話是一百年、其他人更是自己的數倍乃至數十倍——作為常識固化在頭腦中的理論一下子被推翻而產生的不寒而慄的感覺。儘管戰鬥經歷只有幾年,夏娜也受到了同等程度的衝擊。
      根據星河呼喚者所說,先師·宇宙心臟是在三千年前發動久遠陷阱的時候瞭解到世界構造的真相,並將其作為秘中之秘從不外傳。
      構成現世的存在之力,並不會因為被使用而消失,也不是能帶到另一個世界的東西。而是被身為異世界來訪者的使徒當成為存在于現世所必需的根源力量,以不穩定的狀態保持著的東西。
      然後,當保持者將其重新構造成物體或現象(也就是恢復其存在形態)的時候,存在之力就會作為構成現世的物質而還原於世界,也就是說用得越多,現世就會變得越穩定。
      那就是日本人常說的自己放火自己滅火嗎。被他們牽扯進來的居民(人類)和員警(火霧戰士)也真夠倒楣的呢。
      聽了瑪瓊琳的無奈之言,夏娜在表示同意的同時,還補充上了自已的見解:
      在滅火的過程中也會給居民造成損害,要是沒有員警的話,夾縫的大風暴恐怕會出現得更早。總之,這是一個絕對不能被使徒知道的秘密。
      在兩界夾縫出現風暴的原因,並不是現世的損耗這種不可逆的缺損,只不過是可以通過再次使用吸收回來的存在之力就能實現穩定化的暫時性變異”——這個事實,只會給使徒造就一個自我行為正當化的冠冕堂皇的藉口。
      ——既然發生了風暴,那就使用更多的存在之力使其穩定化吧。
      甚至還有可能產生這種無視力量奪取的過程,只討論現象和結果的論理。即使不是這樣,來到現世的眾多使徒,本來就是一群漠視風暴發生的現實,只顧滿足自身欲望而為所欲為的傢伙。
      假如創造神再創造出新世界的同時,把所有的使徒都帶走的話,至今為止被他們收集的存在之力也將會以某種形式還原于現世,而我們也可以獲得暫時性的安穩……但是。
      領悟了薩雷那表面上似乎贊同敵方行為的話語中所隱含的深意,夏娜切入了核心話題:
      問題就在於,正因為是樂園,新世界將帶有巨大的危險性。其誕生的過程,以及誕生之後的狀況,將會給包括現世、紅世和兩界夾縫在內的世界帶來危機。
      也就是說——
      這個變質和還原的真理使徒方發現的危機。
      在創造新世界的過程中,毫無疑問將會打開通往兩界夾縫的道路,也就是說宇宙心臟過去曾經遭遇過的同樣現象必定會再次發生。而且幾乎所有身在現世的數量龐大的使徒都會在場,更重要的是自己本身也將體驗到那種感覺。
      而且,即使在那時侯沒有人發現,既然那是真理的話,將來有某些人根據自身的體驗領悟出其中奧秘的可能性也並不低。或者應該說,可能性非常高。畢趕新世界是一個充滿著無窮無盡的存在之力的世界,可以肯定地說,某些人絕對會嘗試對事象進行更深層次的干涉。
      一旦知道存在著這樣一個舒適世界,至今仍然逗留在紅世使徒們恐怕也會大舉湧入是也。正因為那是新的環境,在那裡進行研究和反復嘗試的人也應該會大大增加。
      聽了威爾艾米娜的準確預測,夏娜將其向前推進了一步:
      使徒察覺到真理的時候,世界的慘禍將會以幾何級數的速度暴增,因為那將會給他們造成不管幹什麼都可以的錯覺。而能夠限制這種爆發性欲望的精神枷鎖,在為他們而創造的新世界裡面,根本就沒有成形的機會。
      置身于樂園中的生物,決不會安安穩穩地在那裡悠閒度日。
      只要有一絲餘地,他們都會無休止地追求極限。
      因為那就是名為欲望的東西,或者說那就是生存的本質。
      根據以上對新世界將會發生的事象進行的推測和預料,雖然我無法斷定對現世以外的世界的干涉行為是否符合火霧戰士本來的使命……但是——”
      夏娜閉上眼睛,同時小心翼翼地從心底挖掘出戰場上的記憶——
      “——『惡靈們寧願創造一個無垢的新世界也想要繼續進行的……跟以前一樣,甚至更變本加厲的放蕩橫暴的行為,我們大地四神必須加以阻止。』——”
      她一字一句地複述出辛塔希爾的原話,同時將臉抬起。
      火霧戰士兵團,就是以贊同這句話為代價換來了他們的協助,最終挽回了兩成兵員的性命。雖然現在兵團本身已經跟瓦解無異,但是我將通過親自挑戰敵方中樞的行動,履行跟他們約定的誓約。而且,我也已經征得了佐菲·薩伯莉淑的許可。
      在說出開場白的同時,夏娜把視線依次轉向大地四神”——
      不過——我所制定的作戰,也許會違背剛才我所說的話語和志向。我的作戰方案,實在夾雜了明顯私情的基礎上考慮出來的最妥善方案,並將以此為前提描繪出收束的未來藍圖,同時也打算為此而戰鬥。
      隨後又將目光掃過站在眼前的各位新舊知己——
      是的,這純粹只是炎發灼眼的殺手夏娜找到的結論。
      最後,她灌注了自己的決心——
      在跟悠二戰鬥的時候沒能想到的、
      除了不行這種漠然的否定以外的、
      明確的、針對他的對抗手段——
      作為該手段的持有者,以強有力的聲音徵求眾人的理解:
      所以,針對剛才我說的對被託付之物的解釋,以及決心和行動的立腳點——只有當你們對這兩點作出肯定回答的時候,我才會詳細說明作戰的具體內容和目的。如果你們對此持有否定意見的話……我們幾個現在就立即動身離開這裡。

      相對的,如今已經只剩下三人的大地四神”——
      小姑娘,看來你好像是有所誤會了吧。
      首先,由桑司柏雷以出乎意料的一句話作出回答。
      
      面對一臉訝異的夏娜——
      我們大地四神,並不是世間上常見的擁有正義使命感的火霧戰士。不需要用什麼大義凜然的使命作為前提,也沒必要在善惡概念上退後一步來談論問題啦。
      有著少年外表的神之戰士,在圓頂硬禮帽下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因為禦憑神和雨中前行之人從理解真理的角度出發決定阻止創造神的行為……也完全是屬於他們自己本身的想法,而不是來自於整齊劃一的紮根於使命的僵化觀念。只不過因為你們是火霧戰士,他們才會徵求你們對並非火霧戰士的他們的贊同啊。
      正當夏娜一時無法理解這種抽象性說明的時候——
      我們大地四神,是這麼認為的——”
      接著又輪到視線在空中不斷遊移著的維斯特修雅說了起來:
      作為神訂立契約、作為惡靈橫行肆虐的紅世使徒’……作為神官和戰士進行戰鬥、作為餌食被啃食的人類……這兩者的交錯,是自古以來構築起由現世、紅世及兩界夾縫組成的世界的自然法則的一部分。
      跟至今為止的含淚聲音截然不同,這一次的話音顯得緩慢而有力,並且在深處蘊藏著巨大的情動,然而卻具有同樣的搖曳感……就像夜幕下深不見底的大海一樣的聲音。
      啃食,被啃食。殺戮,被殺戮。這樣的現象,不管在哪裡都會很自然地發生,這就是世界的存在方式……創造神所採取的行動,也只是其中的一片小小的浪花而已。
      然後,不知什麼時候環抱起雙手的伊斯特艾哲接著說了下去:
      但是,就算頭腦中是這麼認為,我們也不一定會老老實實地接受下來。
      那有如無邊無際的星空一般的、通透而威凜的聲音,正在朗朗地宣佈著自己的決心:
      因為,我們過去也曾經向徹底破壞了我們所深愛的大地的世界浪花,發起過挑戰。現在即將發生的由創造神主導的大亂,也是一樣的。如果這裡的各位都認為以真理進行判斷,那是無法容忍的行為的話——那就戰鬥吧。
      !!
       
    他明明深知敵人勢力的龐大和事情的困難程度,卻依然若無其事地、毫不猶豫地說出了這句話——面對四神這樣的姿態,夏娜也不由得愣住了。
      按照原來的職責分擔,本來應該以使命為原則加以掣肘的紅世魔王——
      科茨艾可特發出充滿氣勢的凝重聲音:
      我們全都是會逐漸變化的存在。在這場大亂之中,我們將會選擇我們自己的道路。
      查爾奇維托利奎以溫和而認真的口吻說道:
      那場戰鬥中站起來的時候,我們就已經選擇了跟神官們共同進退的道路了。
      特斯卡托利帕卡以震耳欲聾的大音量喊道:
      似乎令你產生自卑感的那種私情,恰好就是我們採取行動的直接原因啊!!
      他們分別表明了自己對戰鬥這個選擇的贊同。
       
    總算開始理解大地四神的思維方式的夏娜,此刻終於領悟到辛塔希爾和托拉洛克過去曾經說過的幾句話的真正含義。
      (——“儘管如此,我們大地四神也還是要跟創造神祭禮之蛇,戰鬥。”——
      (——“為了我們稱呼為世界的存在,我們絕對不能讓步。”——
      他們並不是根據火霧戰士的使命,而是根據自己規定的大地四神這個價值基準來決定自己應該採取的行動。在作為偉大存在而名揚天下的火霧戰士士中占絕大部分(否則的話也無法稱之為偉大)的純粹忠於使命的那一類人,和他們相比完全是有著根本性區別的另一種存在。
      這時候,桑司柏雷仿佛在不經意間想起來似的問道:
      說起來,因為事情過於突然的關係,我至今還只聽說了結論的部分……禦憑神殊寵之鼓雨中前行之人,實際上是以怎樣的方式說出戰鬥這個結論的啊?”
      “…………”
      夏娜在向其他的四神傳達辛塔希爾他們的遺言的時候,因為考慮到可能會造成刻意令他們產生參戰意向的結果,所以就特意略去了其中的詳細過程。但是,如今已經得出結論了,再隱瞞下去也沒有意義。於是,她還是準確無誤、一字一句地複述了出來:
      “……『我已經將我的身體化作了推動你們前進的一滴雨露。還有你們各位,朋友啊……——”
      仿佛在等待著聲音滲透自己心胸一般——
      “——『戰鬥,這個決斷……——『對,一定不會有錯。』——”
      房間內出現了一陣無人可侵犯的靜寂。
      為了將既是同志也是朋友的那個男人的話語完完整整地、不漏掉一絲
    風韻地聽進耳中,伊斯特艾哲緊緊地咬住了嘴唇。然後,他又慢慢睜開眼睛,以自問自答的聲音沉吟道:
      戰鬥,這個決斷……嗎。
      想像著他留下這句話時的英姿,再次含著眼淚的維斯特修雅——
      作出決斷的,是哪一位?”
      對話中所含的支援他人決斷的意味提出了疑問。
      夏娜無言地用手按著自己的胸口,以此作為回答。

      領悟了朋友的思念,桑司柏雷笑著說道:
      已經決定了……跟你一起去吧。
      夏娜輕輕點了點頭——
      現在我就說明作戰方案——”
      就在她準備進入下一階段的時候——

      咚咚、咚咚。
      就好像在等待著這一瞬間的停頓似的,傳出了某個聲音。
      沒有入察覺到任何氣息,完全是出乎意料的突然襲擊——那應該是敲門的聲音。
      對於這種不可能發生的現象,全體火霧戰士都站起身來,有的擺出警惕的姿勢,有的慌忙收起正在組配的自在式,有的則悠然地回頭看向聲音的源頭。
      被敲響的地方,是儲藏店子的酒桶的地下儲藏室的門蓋、同時也兼作地板的房間中央部。
      在場的所有人之中,就只有身為酒吧主人的伊斯特艾哲和科茨艾可特知道那個地方,而且地下室也不存在跟外部相通的通道。也就是說,肯定是有人特意挖地洞入侵了這裡。
      (不管是哪裡也好,事到如今也應該不會派出刺客吧。)
      想到這裡,伊斯特艾哲——
      (不,等一下。)
      這才恍然大悟似的想到了一個事實。
      明明有這麼本領高強的人物在場,卻完全沒有察覺到不明人物的接近——面對這樣的異常事態,他也不由得反射性地擺出了應戰態勢……但是仔細一想,如果是入侵者的話,怎麼會特意敲門呢?
      剛想到這裡,那不可思議的入侵者——
      嗯~請開開門好嗎~
      發出了除敲門聲以外的、感覺有點提心吊膽的聲音。
      在新的闖入者加入後,完成了對作戰方案的徹底修正的火霧戰士們,都開始各自為起程做好準備。雖說如此,實際上動起來的人就只有正在收拾酒吧的伊斯特艾哲,而且那也在十分鐘內完成了。雖然時間緊迫,但是卻沒有人愚蠢到阻止他的行動,也沒有人做出上前幫忙的魯莽之舉。
      (在那項作業完成後,馬上就要……
      在幾乎會被寒氣凍僵的高樓屋頂,威爾艾米娜仿佛在對平穩的殘影戀戀不捨似的,眺望著這座不夜城的街道。在餘光一直照射到低窪居住區的耀眼街燈光亮中,浮現出一個面向著屋頂圍欄的少女的身影。
      (…………
      乍眼看去,就像是夜風正在梳理著那頭烏黑而美麗的長髮似的——她,正是夏娜。
      威爾艾米娜和夏娜在出發之前,來到了聳立在伊斯特艾哲外國通信旁邊的法律諮詢所大廈的屋頂,對周圍一帶展開警戒和反監視的活動。非常遺憾的是,這項行動所針對的對象並不是以『化妝舞會』為首的使徒,而是原本應該是自己同伴的外界宿成員。
      (……我,是不是應該向她搭話呢。)
      在執行任務的同時,威爾艾米娜卻陷入了苦惱。
      面對少女昂然屹立在眼前的身影,威爾艾米娜卻似乎從中看出了一絲憂愁之色。然而,現在彼此都同為火霧戰士,她實在不知道出於這個立場上的自己究竟應該為她做些什麼。
      如果彼此只是普通朋友關係的話,她恐怕也不會有所猶豫。然而對方卻是自己作為完美的火霧戰士養育成人的少女,一直以來自己都以嚴厲的面孔對待她,如果突然換成那種態度的話,會不會變成對少女的背叛呢……總的來說,她就是因為顧慮到少女的自尊而陷入了作繭自縛的狀態——實在是令人頭疼的性格。
      (要不是有監視員在的話——
      想著想著,她甚至把責任轉嫁給別人了。
      即使置身于大廈的屋頂,也可以充分感覺到來自外界宿的監視目光。
      以那小小的秘密酒吧、以及現在已經關門的進口雜貨店為中心,街道上分佈著大量打扮各異的人類,遠處還佈置有若干名極力抑制著氣息的火霧戰士,這樣的監視網可說是相當大規模了。
      紐約的外界宿總本部,由於難以言喻的恐懼感,或者是對事態急變產生的焦躁感,由或者是純粹對任務產生的惰性——在夏娜她們出現在這個地方以後,就一直對伊斯特外國通信和出入其店鋪的所有人進行著持續性的監視活動。他們雖然並不會愚蠢到向集中在這裡的一行人動手,但也不會大意到放著他們不管,結果他們就選擇了監視作為一個折中的方案。
      在現狀下雖然並沒有造成什麼危害,但如果在出發的時候被對方採取什麼繞圈子的對抗措施,或者是被迫帶著監視員在大街上走動的話,就會對以迅速、隱秘地執行為前提的作戰造成障礙。因此,在出發之際就必須採取一些能夠秘密脫離包圍圈的手段(作為最壞的情況,即使要用上武力也必須把他們全部幹倒)……但是,由於剛才的闖入者的出現,這個問題就立即迎刃而解了。
      (畢竟那幫傢伙已經突破了那個包圍網,神不知鬼不覺地入侵了這個地方呢。)
      也就是說,她們之所以來到外面,就是為了確認一下監視員們是否真的什麼都沒有察覺到……再說白一點,這其實只是在出發準備完成之前的消閒活動罷了。
      (唔唔,如果是這個話——
      威爾艾米娜發現現在想的這件事正好可以作為開口說話的切入點,於是就儘量以自然的動作走進夏娜,也儘量以自然的聲音發話道:
      明明在不久之前才剛剛穿越了如此嚴密的監視網,沒想到現在除了換班以外完全沒有暴露任何動靜……那幫傢伙,果然了不起是也。
      嗯。威爾艾米娜,你是認識他們的吧?
      對於這樣的話題,夏娜也非常自然地作出了回應。
      看到對話進行得相當順利,威爾艾米娜不禁在內心松了口氣,同時點了點頭:
      是的……我和天壤劫火,跟他們已經是百年單位的孽緣了。正如剛才所證明的那樣,他們在那方面是相當有名的人物是也。
      嗯,實在是一幫精打細算的傢伙。以前我也在他們面前吃過大虧,結果還是被他們溜掉了。
      仿佛同樣是在尋找機會說話似的,亞拉斯特爾也插嘴說道。
      實績不凡。
      連蒂雅瑪特也加入了對話。
      聽到大家都對那夥人讚不絕口,夏娜不禁呵呵的笑了起來。
      有了那種力量的話,這次作戰一定會比當初制定的強攻計畫更容易成功呢。老實說,我對利用那種力量也稍微有點抗拒,而且不知道他們的真正用意也有種怪怪的感覺,不過目前我們還是應該向把他們送來這裡的彩飄菲蕾絲說聲謝謝吧。
      的確如此,是也。
      想起闖入者口中說出的那個令人驚訝的名字,威爾艾米娜不禁稍微垂下了視線。
      她並不是會以作為同伴提供援助這種單純目的而採取行動的人物——只要是認識她的人,都會對這一點非常瞭解。與此同時,威爾艾米娜也深深知道,只要是為了搶回自己的戀人,她就會不擇手段去幹任何事。她特意派來這裡的那幫闖入者,恰好是夏娜一派現在最渴望得到的棋子。因此,那些人很有可能是她特意準備的方便實用的炸彈
      不過話雖如此,夏娜她們現在所處的困境,卻不容許她們放棄這樣的好機會。
      (恐怕菲蕾絲也是預見到這一點才派遣那幫傢伙——
      這時候,威爾艾米娜垂下的視線,正好看到了少女握著屋頂圍欄鐵杆的奇妙動作。
      知道自己的動作被發現的夏娜,就像要轉移話題似的說道:
      所謂的現世……所謂的世界,實際上是由各種各樣的人的意念互相交織纏繞而構成的呢。
      她並不是用力把圍欄的鐵杆握扁,而是拼命忍耐著想要用手握扁鐵杆的衝動,看樣子就好像在勉強抑制著隨時會破裂的感情似的。
      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彩飄菲蕾絲正在推進著某個計畫,作為其中一部分的結果,他們來到了這裡。大地四神以過去的經歷和真理為依據,作出了協助我們作戰的決定。紐約總本部通過模棱兩可的監視反映出他們的困惑。蘇黎世總本部之所以無法採取行動,火霧戰士之所以在殲滅衝動的驅使下發生暴走,也都是他們各自意念的體現。而且——”
      自製心的防波堤仿佛快要崩潰似的,圍欄傳出了嘎吱作響的悲鳴聲。
      威爾艾米娜儘管知道她下一句話的內容,但卻無法加以阻止。
      因為,那正是少女自身所背負的東西。
      沒過多久,夏娜就將緊握圍欄的力量轉化為擠出聲音的力量。
      悠二所採取的行動,也是一樣。
      她一邊說,一邊以強烈的目光睥睨著夜景。以及因為聚集了太多的東西、反而會輕易把事物埋沒在深處的世界,將仿佛隨時都會噴湧出外界似的內心的奔流,逐漸整理成話語說出口:
      我終於開始理解了。悠二跟創造神一起,通過創造新世界這個目標,將存在于現世的紅世使徒的龐大意念統一起來,並且正打算把他們全部帶走……對於那種無法用道理解釋的超乎想像的巨大流向,我終於開始理解了。
      跨越戰鬥的痛苦,
      把握戰鬥的意義,
      確定戰鬥的方法。
      這位少女無懼障礙,也不會畏難而妥協。面對自己挑戰的過於巨大的存在,她只是在繃緊身體、刺痛臟腑、穿透骨髓……深切地感受著世界而已。
      我將要懷著唯一的意念去面對那一切。
      她嘗試以自身的微笑來稍微緩和一下那份痛楚。
      事到如今,我才第一次冒出這下可不得了的念頭,
      然而,身邊的人卻跟世界不一樣,還沒有冷漠到會放著她這種令人心生憐意的姿態不管的地步。或者應該說,是溺愛到了無法袖手旁觀的地步。
      蒂雅瑪特罕見地以不滿的語氣開口道:
      見外失望。
      的確如此是也。
      被搶先一步的威爾艾米娜慌忙接著說道。
      要是你不把跟你同行的我們那一份加入那唯一之中的話,就沒有共同戰鬥的意義是也。只要把人數算進去,再微小的可能性也可以得到倍增的效果……請依靠我們吧。
      自己的協助行為,是否能算在火霧戰士間的共同戰鬥的範疇之內呢?
      如今,在急劇變化為所有人都在尋找自身的生存方式的混沌坩堝的世界中,二人一體的萬條巧手無法得出這個問題的答案。但是,既然她們認同了夏娜的作戰方案,那就必須為了實現作戰目標而以命相搏。現在,她們就是在重新為此宣誓:
      讓我們來保護你吧,為了實現你的願望。
      自若邁進。
      這時候,仿佛對兩人的話作出補充似的——跟夏娜訂立契約、和她命運與共的天壤劫火亞拉斯特爾,以強有力而深沉的聲音發出宣言:
      雖為一人,卻並非一人,那就是火霧戰士了。
      把大家的話牢牢記在心中的夏娜,以輕盈的姿態轉過身來,回答道:
      謝謝你們。
      背對著炫目的夜景再次展露出的微笑,儘管是處於逆光的方向,看起來卻顯得比夜景更為耀眼。
      佐藤正從下麵的道路仰望著那位少女的背影。
      (夏娜她到底在說什麼呢……大概是必勝和鬥志之類的東西吧?)
      本來他的任務也跟夏娜她們一樣,都是在外面進行警戒和反監視的活動,然而他畢竟只是一個普通的少年。別說找出火霧戰士,就連人類的外界宿成員他也分辨不出來。作為出發前的消閒活動的程度當然也比她們更大,所以他甚至閑得有空抬頭去看屋頂的地步。
      (不過,雖然還比不上阪井——
      因為感到脖子開始發酸,他就把視線轉回到夜幕的街道上。
      (我這次也來到了相當遠的地方呢。)
      石鋪街道上的古舊街燈,狹窄的人行道和小柵欄般的車道護欄,筆直聳立的密集高樓和公寓……這裡就是以前只會在電影中見到的紐約。
      (怎麼說呢……這個世界,還真夠大的啊。)
      這並不是眺望著高樓所產生的感想。在短短的半天前,他還躲藏在中國的深山裡,然後因為敵人馬上消失的關係,他就隨著先遣偵察隊一起脫離,然後換乘直升機和民航飛機,剛想著終於來到紐約,卻沒想到接下來又要立刻飛往別的地方了……他的感想,就是伴隨著這些急速、頻繁和遙遠的一切——以及把這一切包裹在內的東西所產生的感想。
      (接下來,到底要飛往什麼地方呢。)
      當然,現在的情勢並不允許他悠哉遊哉地在這裡發表感慨。
      (啊,這次可不能像上次那樣在空港弄得手忙腳亂,必須把他們為我準備的手機給——
      想到這裡,他就很自然地確認起自己的行動步驟——雖說還不成熟,但似乎也開始逐漸習慣了。
      啟作,店裡已經收拾好了,你就進來吧。
      是的!”
      以響亮的聲音作出回答的他,在轉身的時候順便向高樓的屋頂看了一眼,而瑪瓊琳也順著他的視線抬頭望去。在冬季的夜風中,可以看到兩人正在互相交談的身影。
      是不是該把她們也叫來呢。
      沒問題,只要我們收工的話,她們也肯定會發現啦。不管是大聲叫喊還是使用自在法都太麻煩了。要是因為打擾人家秘密談話惹來怨恨的話,那不就更糟糕了嘛,嘻嘻!
      聽到馬可西亞斯從夾在她腋下的格利摩爾中發出的似乎很有道理的歪理,佐藤也不禁笑了起來,然而同時也感覺到一陣莫名的不安。
      在中國打了大敗仗,然後打算以奇襲實現大逆轉,把那三神拉攏到自己陣營,然後連那位菲蕾絲也出手協助我們……以阪井帶著的大神和大軍團、甚至是現世中所有的使徒為敵,針對新世界進行戰鬥。把所有的這些事都做完之後——”
      並不是至今為止的成績,也不是接下來將要達到的目標——少年所說的是更為遙遠的未來。
      “——如果這一切都獲得成功的話,我們將會變成怎樣呢?
      在停頓了幾秒鐘後——
      幸好你沒有說失敗的話會怎樣,這一點還是可以稱讚一下的。
      只得到了這樣一個回答。
      會變成怎梯……嗎,這反而是我想問的問題啊。就連我這曖昧的同路人瑪瓊琳·朵,現在也只懂得稱讚嗚噢!”
      閉嘴,笨強馬可。
      瑪瓊琳使勁用手掌拍了拍格利摩爾,讓戳穿自己心思的搭檔閉上嘴,然後重新把臉湊近少年……正因為年輕而極容易以身犯險的戀人,盯著他說道:
      我不會說什麼籠統的忠告和教條,現在就先明確告訴你應該做的事吧。
      是的……”
      面對緊張得連聲音也變得生硬起來的佐藤——
      即使真的有那樣的機會,你也絕對不能勉強跟著我一起參加戰鬥。因為現在的我已經不會再用能不能派上用場為標準來評價你了。
      瑪瓊琳儘量以嚴肅的口吻下達丁命令,同時也儘量以毫不在乎的語氣添上了另一句話。
      從她的話中含義——對自己的存在意義的評價中,同時獲得了作為男人的不滿和滿足的少年,立即以截然不同的響亮聲音回答道:
      “……是的!!
      走吧!”
      為了結束對話而大喝一聲的瑪瓊琳,已經轉身朝著酒吧的入口走了起來。
      馬可西亞斯似乎覺得很好笑似的保持著沉默。佐藤則踩著歡快的步伐緊隨在戀人身後。
      通過監視用的偷窺窗看到了以上情景的琪婭拉——
      真好呀,如果我們也像那樣——”
      給我閉嘴。
      她的嘴巴,卻被薩雷用操縱人偶的絲線強行合上了。

    [ 本帖最後由 blat490 於 2010-12-26 13:3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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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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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0-12-26 13:34 | 顯示全部樓層
      斷章 團聚的光景

      雖然是休息天,卻依然持續著連日來的陰鬱天氣的日本禦崎市。
      在其中的某個角落,平時本來就只有身為專業主婦的千草一個人的阪井家,如今則以家主•阪井貫太郎的歸來這件喜慶之事為契機,迎來了數名少年少女的客人,展現出一派熱鬧非凡的景象。
      在兼作客廳的起居室中,呈現出一片不自然的光景。
      那就是大家一起把餐桌上堆積成山的料理——說不上是特意款待來賓的、比起外觀更重視品質和味道的簡單料理——圍在中間,似乎很歡樂的團聚光景。少年少女們稍微客氣地一點一點吃,身為製作者的貫太郎則毫不客氣地大吃大喝,只泡了紅茶的懷有身孕的千草則時不時斥責他幾句——從表面上看來實在是非常歡樂,然而從本質上來說卻明顯很不自然的……光景。
        “媽媽她還說,要是有什麼需要的話可以儘管說出來哦。”
      池速人明明連千草為什麼會跟自已母親成為知心好友也不知道,就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謝謝你,池君。那就麻煩你替找向你媽媽問好吧。”
      “肚子,現在好像還不是太明顯呢。”
      緒方真竹對自己身在這個地方並沒有絲毫的抗拒感,只是興致勃勃地問道。
      “嗯,不過可能已經快不能用衣服來掩飾了呀。”
      “貫太郎叔叔,你暫時會在家裡好好休養一段時間嗎?”
      田中榮太可以從那一切跡象上挪開視線,向貫太郎問道。
      “啊啊,我是這麼想的。以後我也打算會盡可能多抽時間回來呢。”
      “如果有什麼我們能做到的事,就請儘管說吧。”
      吉田一美仿佛要把這裡欠缺的東西填補上似的,主動提出了要求。
      “謝謝啦,那就以不造成你們的負擔為前提,多多拜託了。”
      大家圍著餐桌和和氣氣地暢談歡笑……卻顯得極不自然的光景。
      千草、還有貫太郎,都已經不記得了。
      池和緒方,也沒有察覺到——
      他們自己跟阪井夫婦發生聯繫的根本理由。
      只有田中和吉田,還依然記得——
      作為這種關係的仲介點的某個少年。
      關於阪井家的家族構成,因為現在孩子還沒出生,所以被“設定”為只有夫婦兩人。各自居住在相隔甚遠的地區、無論如何也不能稱之為近鄰的幾名高中生,卻有著如此親密的關係,甚至光是聽說別人家的家住久別歸來就去登門拜訪——這樣的事情,本來是不可能發生的。
      然而,他們現在也確實是為了千草而集中到了這裡。
      由於阪井夫婦、池以及緒方,都喪失了跟“被當成不存在的少年”——過去曾經生活在這個家裡的、身為阪井家長子的那位少年——之間的羈絆、所以就只剩下了“跟千草認識”這部分的記憶。
      即使如此,他們還是自然而然地填補上了缺落部分的理由——借助不知什麼時候恢復的、關於某位少女的記憶。
      “要是夏娜和卡梅爾小姐在的話,我就打算邀她們一起同住了呀。”
      千草半開玩笑地說著,又稍帶寂寞地笑了起來。
      貫太郎也很惋惜似的詢問道:
      “聽說因為卡梅爾女士的工作原因,她們都一起離開了這個城市啊。”
      突然間回到記憶中的有關夏娜,被“設定”了這樣的背景。為了理解發生變化的現實,記憶就會自動迎合當前的狀況作出篡改。
      於是,他們這群少年少女,因為是跟千草關係親密的威爾艾米娜•卡梅爾的被監護人•夏娜的朋友,所以跟千草也很親密——被“設定”成了這樣拐彎抹角的關係。
      田中試著說了一句沒有太大意義的安慰之言:
      “你也知道啦,她們倆的性格都是認真得不得了,在工作期間就連電話也會不打一個。”
      “只要工作結束的話,我想聯絡也一定會變得頻繁起來,應該也會很快就回來了。”
      吉田懷抱著“但願如此”的希望補充說道。
      幸好,記憶發生篡改的一方,會自然而然地把這些話信以為真。
      緒方則只是作為朋友說出了抱怨的話:
      “就是呀,畢竟夏娜她也不是說轉學什麼的。不過,至少我還是希望她能寫封信回來呢。”
      “佐藤和瑪瓊琳小姐那邊也是……啊,不過您們兩位還沒見過瑪瓊琳小姐吧。”
      對於自己的失言,池不禁搔了搔腦袋作為掩飾。
      阪井夫婦則完全沒有在意。
      “等‘大家’都回來之後,我們還可以開個晚餐會呢。”
      “那的確不錯,不過拜託你一定要把日子定在我在家的時候喔。”
      “哎呀,如果你真的是常常回來的話,根本就不需要這樣特意叮囑吧?”
      客廳裡傳出了開朗的笑聲。
      儘管在本應集中到這裡的人當中,欠缺了一位少年。
      那實在是非常和睦溫馨的氣氛……然而,依然是一個極其不自然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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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0-12-26 13:35 | 顯示全部樓層
      2、約定之地

      四名少年少女離開阪井家的時刻,是在太陽依然高掛的正午時分,雲層依然以純白的厚度覆蓋著天空,看起來就像連隆冬的刺骨寒風也能封閉在內似得。
      在如此的寒空之下,剛走出阪井家就跟吉田一美和田中榮太道別,只剩下兩人的池速人,不禁為身旁的少女歎息道:
      “真是的……吉田同學就先不說,竟然連田中也不送緒方同學一程,就這樣溜之大吉了。到底在想些什麼嘛。”
      另一方面,緒方真竹卻似乎完全沒有在意。
      “反正我正好有事要馬上回家,所以也無所謂啦。”
      “你不擔心他找別的女生嗎?”
      聽了池所說的笑不起來的玩笑,把脖子埋在衣領中的緒方馬上反擊道:
      “一美聽了的話肯定會生氣的耶。而且田中在那方面是完全可以信任的嘛。”
      “好啦好啦,我都聽的耳朵都起繭了。”
      兩人一邊說,一邊沿著平常熟悉的道路一直走去,不久,當他們走到拐彎處的時候,正好不經意地向剛才把吉田和田中叫住的少年瞥了一眼。
      於是——
      光是站在路上就釋放出異常威壓感的那個少年,就輕輕地揮揮手向他們作出回應。
      不知道是出於條件反射,還是作為最低限度的禮儀,或是內心產生的動搖……又或是其他的什麼原因,兩人也向他揮揮手,揮手之後,他們還是沿著日常的道路繼續走下去,就這樣離開了。
      田中在旁邊看著他揮手的背影,以仿佛很難受似的聲音問道:
      “這樣真的好嗎,阪井。”
      “嗯,他們倆的話只要‘那樣’就好了。”
      創造神“祭禮之蛇”的代用體——阪井悠二,帶著輕輕的微笑回答道。

      移動要塞“星黎殿”,已經進入了日本。
      “貝露佩歐露,聽說在我睡覺的期間,盟主大人又幹出獨斷專行的事了啊,是真的嗎?”
      “啊啊,剛進入日本,他就乘上高速列車離開了。他說這次畢竟是在這樣的舞臺行事,想要做一些自己的事前準備工作呢。也就是利用會合前的幾個小時作為最後的自由時間啦。”
      “真沒辦法……這麼輕易就讓受保護對象走到外面去的話,我這當將軍的也真是形同虛設了嘛。”
      “作為關鍵對象的那幫傢伙的動向,我已經大致上把握住了,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問題。比起這個,我反而更在意儀式方面的事情。雖說這次有雙重保險,但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配合好時機。”
      “這個,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吧。畢竟那位盟主大人對戰機的把握還是非常準確的。說到儀式的話,反而是這次又被他的擅自行動耍得團團轉的你更應該注意吧。”
      “嗯……不過,不能事事如意,也是早已習慣的事了。”
      依然隱藏在“紅世使徒”、火霧戰士雙方陣營都無法知悉的地方,“星黎殿”繼續向前移動。

      在剛走出阪井家的時候,看到他突然出現在隆冬寒風中的身影,吉田和田中也不知道為什麼,在不知不覺間就已經用“過去”的“平常”態度來面對他了。
      因為他並沒有使用兩人最後看到的“緋色鎧甲和漆黑龍尾”的異樣裝扮,只是穿著大衣加圍巾的普通服裝,更重要的是他的表情令兩人產生了那樣的反應。
      面對這個把夏娜擄走、幾乎令瑪瓊琳•朵陷入無法重新振作起來的境地、將火霧戰士兵團徹底擊潰的敵人、現在甚至打算干涉世界的存在方式的存在,田中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嘗試著首先在心中喚起敵意,但是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做到。
      “就是說,不想讓他們觸及‘這一邊’的事情嗎。”
      即使是這樣的問話,他也還是無法將詰問的語氣灌注於其中。
      悠二稍微有點曖昧地回答道:
      “也許……是吧。”
      一旦重逢的話,自己一定會出現“受到激昂怒火的支配”或者“在恐懼中顫抖”的其中一種反應——田中原本是這麼認為的,不過在實際上面對這種狀況的時候,自己的感情卻沒有遵從頭腦中得出的結論來行事。
      吉田也是一樣。
      從她的角度上來說,本來應該是更無法保持平靜才對,然而在上次告別以後初次重逢的這一瞬間,她卻無法在自己心中找出本應向他發洩的激烈感情。
      “阪井……君。”
      在喚出這個幾乎令人有懷念感的名字、看到他回頭的表情時,卻無法把紊亂的思念和凝縮在心底的留戀、或是這些感情的殘渣——按照道理推測的、自己認為“應該是那樣”的感情——在他面前釋放出來。
      “怎麼了?”
      如果作出回答的悠二到這時候才顯露出寂寞或者悲傷的表情的話,自己或許還會湧起憤怒的感情吧。
      如果他以勝利在望的敵方首領的身份擺出一副傲慢態度的話,自己或許還會因恐懼而戰慄吧。
      可是,他卻沒有採取其中的任何一種態度。
      在那乍看起來相當沉穩的表情上,散發著一種面臨即將達到高潮的戰鬥的緊張感。那是任何人都能輕易感覺到的、極其認真地做著某件事的人所表現出的態度。
      因此,吉田沒有提起自己的事,而是問起了有關他的事情。
      “你不回家,真的沒問題嗎?現在的話你的爸爸也……只要說你是我們的朋友,那個……就算他們不記得,你還是可以跟他們見面——”
      “謝謝你。”
      站在寒風中的悠二,以道謝打斷了她的話。
      然後,他以柔和的語調作出了堅決的拒絕:
      “不過,我是不能‘進去’的。”
      “——!”
      聽到他並沒有用“回去”這個詞,吉田不禁僵住了。
      明明只要拐過身後的彎角就能看到自己的家,他卻沒有絲毫要回頭的跡象。
      看到他這樣的姿態,田中事到如今才意識到他出現在這裡的意圖。他既並不是心血來潮順路來這裡看看,更不是離開敵方陣營回到這邊來——阪井悠二,是來襲擊禦崎市的。
      (一切都正如梅爾小姐所說嗎。)
      田中和吉田在昨晚收到來自佐藤的緊急聯絡、在威爾艾米娜叮囑了一句“這是絕密事項是也”之後,接到了某個重大的警告。
      (——“『化妝舞會』的最終目的地、是禦崎市是也。”——)
      在這個極具衝擊性的前提下,兩人作為殘留在禦崎市的最後協助者,接受了在非常時刻採取對策和及時通報情況的委託。
      (這已經不是想幹不想幹的問題了啊。)
      處於極度動搖狀態的外界宿,現在已經陷入了機能癱瘓的狀態,但是作為其週邊組織的人類工作機關,卻依然在一無所知的狀況下繼續工作著。作為最大限度的粗暴手段,還可以通過故意製造未爆炸彈騷動來強制全市居民避難和實施報導管制,這些工作都可以只依靠人力來完成。
      (在聽到她說把下達指示的許可權託付給我的時候,我還因為不知該在什麼時候啟動那個大騷動的按鈕而提心吊膽……不過也不知道該不該用“幸好”來形容了。)
      這個非常手段,現在還沒有進入實施的階段。
      在創造神“祭禮之蛇”發表了“禦命實行之地,也就是日本,絕對不能啃食人類”的奇妙佈告後,陸續集中而來的“紅世使徒”都全部遵守了這個訓令。因為如果在日本幹出什麼引人注目的事,結果把暴走中的火霧戰士也引了過來的話,那就反而會令禦崎市陷入一發不可收拾的亂戰——這就是最大的理由。
      雖說如此,如果不在組織層面上採取對策的話,住在這個地方的田中自己,到最後也還是不得不採取逃跑之類的對策。即使不是這樣,他本來就因為對“這個世界的真相”感到恐懼而決定不再跟這種事扯上關係,現在也只是因為“沒有其他可以幫忙的人”這個理由才答應協助的。不過——
      (啊啊,真是的,為什麼我要……可惡。怎麼會這樣!)
      儘管在心中斥責著什麼人、或者是什麼東西,但他還是依然繼續留在這裡。
      就算自己再怎麼害怕,扔下大多數的禦崎市居民自己一個人逃走這種事,對於心地純樸善良的他來說也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而且比起自己的生命威脅,他更懼怕的是住在這個地方的重要的人……或者是重要的人們遭到傷害。
      “那麼,阪井。”
      那樣的他,正一邊勉強擠出穩住腳步的勇氣,一邊開口說道:
      “如果你不是為了回家的話,到底來幹什麼啊?”
      “…………”
      不知道出於什麼樣的理由,悠二稍微停頓了一瞬間,說道:
      “……難道你沒有從佐藤他們那邊聽說嗎?關於創造‘使徒’的樂園的事情。”
      “嗯,好像是叫做‘無何有鏡’的東西吧。”
      面對勉強作出回答的田中,悠二輕鬆地點了點頭。然後——
      “對了對了。我就是打算在這個禦崎市實行那個計畫。”
      “?!”
      他看向說不出話來的吉田,拋出了以前的一句話:
      “之前我也說過吧,吉田同學。當時我說‘現在,我雖然還無法改變什麼……’。自那以後,我真的做了許許多多的、各種各樣的事情,到現在才終於把準備工作完成到這個地步。”
      他一邊說,一邊伸出手來:
      “所以,我就來向你借用最後所必需的力量了。”
      “?!”
      吉田無法理解他的話中含義,別說握手,她甚至像要暈過去似的晃動了一下身子。田中見狀連忙護著她說道:
      “不光是夏娜,就連吉田同學你也要帶走嗎!!”
      看到田中絲毫不考慮彼此的力量差距、只是耿直地站出來要保護吉田的姿態,悠二似乎從中找到了昔日好友的親近感,或者是善良性格的體現,不禁稍微放鬆了緊繃的表情,一陣喜悅也隨即湧上心頭:
      “在‘阪井悠二的計畫’中,是絕對需要吉田同學的協助的。不過……也對啦,這樣說也許真的過於唐突了呢。”
      說完,他就放下了遞出來的手。
      放下之後,卻依然以絕對要帶走為前提,說道:
      “要是強行帶走的話,我也不願意,而且那樣也太卑劣了。雖然是這樣的大冷天,不過在吉田同學冷靜下來、接受我的請求之前,我們就先退一步吧。”
      田中代替呆站著的吉田回答道:
      “不帶走她這個選項,是不存在的嗎?”
      對於他最大限度的抗議——
      “嗯。”
      悠二隻以一個字就將其擊退,然後帶頭先走了起來。
      “如果有什麼想問的問題的話,我也可以回答的。畢竟現在還是中午,時間還是有的。如果可以的話——”
      悠二背對著兩人,就像是請求似的低聲說道:
      “——希望……你們能聽我說一說。”
      “…………”
      以全身感受著凝縮在那句話中的感情密度的田中,也自然而然地跟隨在後了。
      (我到底要當爛好人到什麼地步啊。)
      儘管這樣責駡著自己,他還是無法對剛才話語中感覺到的感情置之不理。
      (剛才,阪井那傢伙……)
      作為好友,他察覺到了對方並沒有說出口的心意。
      (——最後——他是這麼說的吧。)
      儘管阪井悠二完全沒有表露出悲傷或者寂寞的感情,但正因為如此,那無法開口的請求就更顯得真摯了。自己還是應該回應他這個請求的吧?其他的事都先擱置一邊,更重要的是站在朋友的立場。他察覺到了這一點。
      不過在另一方面,同樣是站在朋友的立場,他還有一件非常在意的事。
      (吉田同學這邊,該怎麼處理——)
      要正面抵抗的話,對人類來說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然而即使如此,如果說她在計畫中有著什麼重要意義的話,無論是為了她自身的安全,還是為了妨礙敵人的企圖,也應該設法讓她逃出去才對吧。
      (至少……對了,就在說話的期間尋找適當的時機吧。)
      就好像對自己跟悠二說話找藉口似的、田中在腦海中這麼默念道。
      也不知道吉田本人懷抱著什麼樣的想法、她只是默默地跟著一起走。

      移動要塞“星黎殿”,正順利地朝著約定之地接近。
      “馬蒙大人,我給您送來了外部的定時報告。”
      “哎喲,竟然是斯托拉斯大人親自送來,實在不勝惶恐。很抱歉,我這裡的東西有電腦亂,就請你擺在那張大桌子上面吧。緊急的案件……應該沒有吧。”
      “是的,道具們依然是自顧自地胡亂鬧騰,看不出任何組織性行動的跡象……”
      “怎麼了嗎?”
      “不,在這樣的時候,您卻被任命去做備戰以外的事情,我也很體諒您的感受。”
      “沒有沒有,戰鬥的準備也不只是包括磨刀磨槍的事情啦。畢竟本營幕僚團已經在上次戰鬥中被殲滅了,細查情報的重要任務也當然必須要有人來接班。比起我的事……這次失去了‘嵐蹄’大人和德卡拉比亞大人……實在是切膚之痛。”
      “是……”
      將悲傷藏於其內,“星黎殿”逐漸接近。

      吉田一美就像是被寒風凍僵了嘴巴似的,一直說不出話來。
      在被拒絕、道別之後,又說“需要你”而前來迎接——對方的這種任性的行動,並不是造成她這種反應的原因。他的立場、話語和隱藏在其中的感情實在過於沉重,以至於她根本無法以自我為中心的態度思考問題。
      而且,她也無法像田中榮太那樣保持著緊張和警戒心來交談:
      “還說什麼‘有什麼想問的問題’,聽起來好像有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嘛。”
      “大概是因為最近發生的事,害得我養成了奇怪的習慣了吧。如果這令你覺得不愉快的話,我可以道歉。”
      “不,沒有……說著說著就會很快恢復的吧。”
      要說重新作為朋友加以關心的話,兩人現在的關係也不是那麼簡單了。雖然或許已經變成了簡單的關係,但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對“通過對話互相瞭解、理清彼此關係”這件事感到的恐懼,也就更為強烈了。
      (畢竟已經變成“這樣”了,我明明早就明白不會有任何希望了啊。)
      是的,遠至聖誕之夜,在不知不覺間……
      近至一月份道別的時候,以話語的形式傳入耳中。
      早就已經決定了。
      (我明明是打算在這種痛苦的感覺中找出些什麼的啊。)
      可是,就算“找出些什麼”的決心有多少堅定,
      痛苦也依然不會發生改變,
      還是緊緊地勒住自己的心胸和身體。
      (我,還在思念著。)
      她並沒有被悠二選中。
      所以,她覺得自己應該繼續往前走。
      (但是,我果然還是在思念著他啊。)
      如果說現在這一瞬間,現實正為了強制自己完成內心的整理而逼近的話——
      “跟他一起走”這個形式,實在是一種無比殘酷的選擇,同時……
      (我——)
      悄悄的,慢慢的——令她得以成為現在的她的堅強意志,因為重逢而得以啟動。
      以自己為核心,應該做什麼,能做到什麼,想要做什麼,也靜靜地開始轉動。
      對此一無所知,
      沒有針對特定的物件,
      悠二開口說道:
      “沒有什麼變化吧?”
      “有啊,當然有了。佐藤和瑪瓊琳大姐還有夏娜和卡梅爾小姐都同時消失額蹤影啊。剩下的其他人都覺得很寂寞呢。”
      以明顯的譏諷口吻說出這句話的田中,走在三人的正中間——在要把人帶走的人面前,充當一道保護著將要被帶走的人的壁壘。
      面對他毫不客氣的語言攻勢,悠二仿佛很開心似的接受了下來。
      “說的也是呢。”
      “你那邊又怎麼樣?”
      田中反問道。
      聽到這個問題,悠二似乎很認真地歪著腦袋思考了起來。
      “……怎麼樣?”
      “有沒有變化……或者說,那時候的地方首腦,怎麼樣了?”
      “嗯,在這裡呢。”
      那有著朋友外形的“什麼東西”,若無其事地用拇指戳了戳自己的胸口說道。
      在他手指戳中的地方,一股巨大的力量有如漣漪般晃動了起來。在感受到刻骨銘心的威脅感的同時,田中還是堅持著同樣的語氣——以此作為對自己完全無能為力的對手的、最低限度的抵抗。
      “從哪裡到哪裡是阪井,從哪裡到哪裡是‘那傢伙’啊?”
      “還是希望你稱呼他為創造神或者‘祭禮之蛇’呢。不管怎麼說,他也是很厲害的傢伙啦。”
      悠二稍微苦笑了一下,再次靜靜地把手掌按在自己的胸前。
      “這並不是從哪裡到哪裡是自己的感覺……”
      在整理思維的同時,他察覺到自己正自然而然地沿著平日從家裡上學時走慣的路向前邁步,不由得暗自感到好笑。
      “大概是類似于互相融合的感覺吧。本來‘祭禮之蛇’就對自己存在意義以外的事情漠不關心,也不喜歡拘束別人的意圖和行動。身為代用體的我能以這種事不關己的方式來說話,應該就是最好的證明了吧?”
      “好像明白了,也好像不明白。況且我上次實際上看到的,也是那個一副了不起的樣子的你。”
      對於田中絲毫不加修飾的直白之言,悠二再次露出了苦笑。
      “總之,他整天都想著實現什麼人的願望而躍躍欲試……對了,在談論那種事的時候,好像有一種會變得多話的傾向。儘管同樣是神,卻跟亞拉斯特爾完全不一樣呢。”
      來到大馬路,沿著人行道向西側邁出步子的腳——
      “亞拉斯特爾先生……和夏娜,你果然要跟她們戰鬥嗎?”
      在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
      在白天的大馬路上,看起來似乎很要好的並肩走著的三人,停頓了短短的一瞬間。
      悠二努力讓自己再次邁出步子,在剛走出半步的時候,以面朝前方的姿態向背後回答道:
      “嗯,的確是這樣。”
      正因為是朋友,田中更進一步向他的背影提問:
      “即使那樣,你也還是要幹嗎?”
      “嗯,即使那樣,我也要幹。”
      每當跟隨著他向前走一步——
      “那是為了夏娜嗎?”
      “我想,是為了夏娜和大家。”
      希望朋友能回頭——
      “那真的是你自己的想法嗎?”
      “至少,我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希望他能回心轉意——
      “明明讓夏娜受到那樣的傷害,也可以這麼說嗎?”
      “當然,我也知道不可能讓你們一下子全部理解過來啦。”
      懷著這樣的願望,他不斷地提出問題。
      “為了這個目的……這次就連吉田同學也要利用嗎?”
      “…………”
      可是,直到最後無法作出回答為止,悠二都堅決沒有回頭。
      對擋在面前的絕望壁壘感到痛心的田中,也終於找不到可以說的話了。
      三人的腳步,又一次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
      在這時候,向前邁出新的一步——
      “是……需要我嗎?”
      吉田小聲地發問道。
      悠二轉眼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少女。
      明明嘴裡說著為了夏娜,卻要求她跟自己同行——這種行為的殘酷性,他自己也非常清楚。即使她也包括在“大家”之中,在這種時候也不可能成為藉口。
      然後儘管如此,她對自己的計畫來說是必不可少的要素,這也的確是事實。自己一直堅持著進行戰鬥,也是為了實現這個目的。事到如今,因為感情問題而做出讓步,或者是抹消這個想法什麼的,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嗯。”
      悠二也非常明白,自己並沒有資格說服對方體諒自己。所以,他並沒有加以說服,只是對“我要把你帶走”的事實進行確認。
      “我,需要你。”
      “——”
      而吉田,則以一眼就能看出是勉強擠出來的笑容作出回答:
      “——明白了,我跟你去。”
      “吉田同學?!”
      “不要緊的,田中君。”
      聽到田中不由得大叫起來的聲音,吉田搖了搖頭:
      “無法拒絕這一點,已經是從一開始就明白的事實……而且。”
      她拼命思考著在自己理解範圍內的有關少年的事情,然後以纖細的聲音詢問道:
      “我去那裡,是為了實現阪井君的計畫,是這樣的嗎?”
      在先前的突如其來的重逢和別離中,他也依然是她所認識的阪井悠二。
      在明明可以不作回答直接離開的那一天,他也非常誠實地作出了拒絕自己思念的回答。
      從以前開始是這樣,在那次道別的時候也是這樣,說不定即使是現在,他也是沒有變的吧?
      吉田一美從自己不斷積累至今的日常生活經歷中,找到了這樣的結論。
      接著,悠二還是以感覺不到任何虛偽和含糊的明確口吻回答道:
      “嗯。雖然現在我不能告訴你具體要做些什麼……但是,那的確是‘阪井悠二的計畫’。”
      “是為了夏娜……還有大家,對嗎?”
      不管是什麼難以啟齒的答案,他還是誠實地做出回答:
      “嗯,為了夏娜,還有大家。”
      “…………”
      各種各樣的思念在心胸中翻湧,吉田已經無法繼續說下去了。她忍不住從少年身上挪開了視線——這時候,她恰好看到了位於前方的某樣東西……那裡,就是他的腳步自然而然地走向的地方。
      “……!”
      從翻湧的思念中強行提取出喜悅之情,她露出了笑容。
      察覺到這一點的悠二,也回以仿佛在說“敗給你了”似的微笑,看向同一個方向。
      不明白個中含義的田中,也隨著兩人的視線看去,到這時候才終於醒悟過來。
      佇立在三人視線前方的,是座落于面向大馬路的圍牆之內的建築物。
      也就是跟大家一起度過每一天的——市立禦崎高中。

      移動要塞“星黎殿”,進入了行進方向的微調整階段。
      “哎呀呀,終於要到達了嗎。這一回還真是繞了很遠的路啊。”
      “特別是我們呢。幸好利貝紮爾你一早就趁著混亂下達了突破包圍的命令。要是在那時候有所猶豫的話,我們就被迫著手解決‘在做好周全的迎擊準備的敵方部隊面前消失蹤影’的超級難題了。”
      “畢竟守在前面的是個很難應付的傢伙啊,我本來是懷著‘在我方力量耗盡之前把問題解決掉’的拼死覺悟硬沖過去的……看來,也算是歪打正著吧。”
      “多虧這樣,我們才能順利跟‘星黎殿’會合,也剛好趕上了祭典啦。”
      “接下來就只剩下把攻進來的傢伙盡數剿滅了。可別大意啊,皮爾索恩。”
      “關於這一點……根據馬蒙大人的情報,好像是說那幫怪物來的可能性最大呢。”
      “哈,那當然是求之不得了啊!!”
      將悲傷藏於其內,“星黎殿”逐漸放慢了速度。

      因為是休息天的關係,禦崎高中的校舍裡完全看不到學生的身影。
      至於社團活動,也沒有在天色陰暗寒風凜凜的操場上進行,只是從體育館裡隱約傳來了球的彈跳聲音和不太清晰的呼喊聲而已。
      “緒方同學她今天沒有參加排球部訓練嗎?”
      聽了悠二的疑問,表情從充滿無力感變化為滿臉不悅的田中,仿佛很沒趣似的回答道:
      “她說有事就請假了。所以剛才,她才能跟大家一起去啊。”
      “是嗎。”
      悠二不禁困惑地搔了搔腦袋。
      身穿便服的三人,並不需要使用自在法,就直接走進了校內。
      由於跟熱鬧的商店街相鄰接的地理關係,禦崎高中本來就對人的出入管得很松。休息天的話後門是對外開放的,所以在社團活動途中到外面買東西或吃晚飯,以及因為有事而回學校的禦崎高中學生也相當多。
      理所當然地知道這一點的三人,自然也不會有任何遭受責罰的擔心。作為在這裡生活的人,他們甚至連“像往常一樣”這種感覺也沒有,就這樣順著狹窄後庭的邊緣往前走。
      前方——在從後門延伸出來的走廊對面,可以看到狹窄的操場。
      悠二的腦海中掠過了自己在那裡玩耍、上課,還有在校園祭時參加盛裝遊行的情景。
      “不知為什麼,上次來的時候我明明連走進來的想法也沒有……也許是因為跟你們倆在一起的關係吧。”
      基於目前所處的立場,田中無法輕易地迎合他的步調。
      “你……是要把這裡變成戰場嗎?就像那時候一樣。”
      “那時候……是清秋祭……嗎。”
      察覺到自己從剛才開始就不知不覺地沉浸在傲慢和悠閒感當中,悠二不禁為之感到羞愧。
      去年秋天,在作為禦崎高中校園祭的清秋祭上,發生了一位“紅世魔王”來襲的事件。田中就是因為在那裡——雖說是在能夠修復的封絕之中——親眼目睹了自己的戀人緒方被粉碎的情景,才決定拋開一切跟“紅世”有關的事情。現在他之所以“這樣”,也只是因為沒有其他辦法而已。
      悠二暗自察覺到現狀完全是以好友的善意為基礎才得以實現的,心裡不禁湧起一股伴隨著痛楚的羞恥感,然而卻繼續說出殘酷的謝罪之言:
      “對不起,恐怕不僅僅是這裡。”
      “唔!!——!”
      田中好不容易才壓抑著猛然從心底湧起的怒火,閉上了嘴巴。
      故意裝作沒看到的悠二離開了操場,從校舍中央的入口走了進去。
      如果是平時上學的話,這時候是應該在鞋箱中取出拖鞋換上後再進去的,然而這裡已經沒有他的拖鞋了。趁著周圍什麼人都沒有,他就穿著鞋子直接走了進去。
      在他的面前,田中和吉田也沒有換上依然放在這裡的拖鞋,也像他一樣穿著鞋走進去。
      也不知道悠二對這種關懷作何感想,只見他依然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
      因為陰天的關係,從窗戶射進來的陽光也很淡薄,連可以中和寒氣的人氣也沒有的校舍,給人一種無比寂寥的感覺。各個教室當然是上了鎖的,除了緊急用的拉閘門以外就沒有別的出口了,這裡可以不經任何人同意就直接出入。
      三人一起順著走廊回味著這個共同生活過的地方。只有身旁的窗框在強風吹拂下嘎吱作響的聲音,填補著他們之間的沉默。催促上課的打鈴聲,喧囂熱鬧的說話聲,匆忙跑過的腳步聲,今天都完全聽不見。
      沒過多久,悠二就像一直在等待著田中的怒氣平息下來似的——
      “我將要把整個禦崎市變成戰場。而且這一次,還是由我主動引發的。”
      再一次以平淡的聲音,向身後拋出了一個可怕的回答。
      “阪井,你——”
      在田中氣憤得幾乎要馬上沖上去的時候,吉田卻搶先問道:
      “為什麼,要那樣做?”
      自從跟火霧戰士“炎發灼眼的殺手”相遇,認識到自己只是作為人類•阪井悠二的殘渣的火炬之後,至今為止他為了保護這個故鄉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吉田和田中都是非常清楚的。對他們倆來說,他所說的話簡直就與往日的努力完全背道而馳。
      可是,對悠二來說卻並非如此。
      他一邊走,一邊從走廊的窗戶眺望著外面的景色。重新回味著對熟悉的圍牆內的風景——對他們少年少女來說已經算是相當深遠廣大的世界——所懷抱的狹隘的喜悅感和凝縮的倦怠感,嘴裡卻說出了有關圍牆之外更廣闊的世界的事情:
      “我已經盡我所能,實行了所有能在戰鬥中加以保護的準備措施。更重要的是,如果我打算進行一場會對這裡造成損害的戰鬥,我就不會由得爸爸和媽媽繼續留在那裡,也不會讓池和緒方同學直接回家去。在跟你們碰面的時候,我就會拜託你們向全市民發出避難的指示了。”
      “?!”
      聽到敵對者的首領竟然對外界宿賦予自己的許可權如此瞭若指掌,田中不禁大為震驚,心胸中也湧起了“我們到底被逼到了什麼樣的絕路了?”的動搖之念。
      然而悠二本人卻似乎絲毫不以為意,依然繼續著自己的話題:
      “比封絕更確實地保護整個禦崎市的措施我已經安排好了,而且之前下達的‘在日本不得啃食人類’的佈告,據我所知也得到了嚴格的遵守……不過。”
      這時候,在他的聲音和氛圍中,忽然掠過了某種感情的末梢。
      與此同時,他在一道門扉的前面停住了腳步。
      頭上的牌匾上寫著的文字,是『一年二班』。
      那個地方,是他們過去曾經共同度過的、充滿喜怒哀樂的天地。
      是不知何時已經離自己遠去的、過去的寶箱。
      他眺望著寂靜無人的教室,就好像要從中找出自己、自己的朋友、自己最重要的少女,以及所有的人和所有事物的痕跡似的,眯細了眼睛。
      “我卻無法保證今後也完全保持安然無恙的狀態。因為發出那個佈告的創造神‘祭禮之蛇’這個存在,是一個欲望的絕對肯定者。”
      (?)
      內心處於極度動搖狀態的田中,並非針對他話語的內容,而是在注視著教室的悠二身上,發現了某種能讓自己的憤怒和吃驚頓時煙消雲散的感情。
      “如果說得難聽一點的話,‘使徒’們是完全低估了創造神這個存在。因為他是肯定欲望的存在,是不可能制止自己放蕩行為的、純真而樂觀的神,所以一定會原諒自己……這就是‘使徒’對創造神所抱有的最普遍的印象。”
      那隱約掠過的某種感情,依然蕩漾在悠二的聲音中。
      “所以,對於那‘不得啃食人類’的佈告能否奏效,我最初也抱有很大的不安。如果是作為直屬組織的『化裝舞會』的話當然是不用擔心會有人違反,但是對至今為止都沒有關注過神的‘使徒’來說究竟存在著多大程度的制約力……就只有實際上做一次才知道。”
      蕩漾在聲音中的那種感情,也逐漸積聚在傾聽者的心中。
      而悠二面對那道他應該可以輕易打開的門扉,卻遲遲沒有動靜,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郡裡,就像觀察著不能用手觸碰的金魚缸似的注視著裡面。
      “再不行的話就讓『化裝舞會』來取締違規者算了——本來我還想到了這一步,不過最終看來還是杞人憂天了。看來在所有‘使徒’的心目中,樂園確實是相當有魅力的存在。托這個報酬、或者說是誘餌的福,他們變得相當老實乖巧。”
      不斷積累的感情,在心中慢慢堆積到足以理解的高度。
      忽然間,悠二緊緊閉上了眼睛,然後輕輕轉過身,從田中和吉田的身邊走過,又沿著剛才來時的走廊走了回去——睬著既不沉重、也不輕鬆、就像機械一樣的步伐。
      “不過,在樂園創造完成後,也不知道會變成怎樣。所以現在我正努力將‘所有的使徒都遵從了創造神的威令’變成他們之間的共通認識。也就是讓他們監視有沒有違令者,一旦發現就馬上殺掉的作業。不過幸運的是,我還沒有接到那樣的報告。”
      田中從走過自己身旁的他臉上的表情、以及嘴裡說出的話中——
      “阪井悠二,在實現願望的同時也必須變得殘酷起來……為了現有的東西,還有從今以後的未來。阪井悠二的計畫,只是在創造樂園這個巨大齒輪機關的縫隙間產生的微不足道的附加物,以及極端危險的走鋼絲遊戲……僅僅是代用體能夠做到的最大程度的任性行為罷了。”
      極其唐突的察覺到了蕩漾在悠二聲音中的那種東西的真面目。
      (——啊。)
      並非別的,正是自己現在也懷抱著的“無力感”。
      (怎麼會這樣。)
      他甚至對察覺到這個事實感到後悔,同時也產生了確信。
      (阪井,他也在戰鬥嗎。)
      他的目的,並非跟創造神的目的完全一致。那種緊繃著的迫切感,正是置身於敵方中核、並非作為創造神,而是作為阪井悠二孤軍奮戰的體現。沿著來路往回走的背影中湧現出的力量,比千言萬語的說明文字更能表達出他的意圖所在。
      (阪井,他正打算做些“什麼”。)
      對於這個即使察覺到也無法為他做任何事,而且有著百分之百把握的確信——
      (不僅僅是接下來要碰頭的敵人,而且是敵方首領啊。)
      跟隨在悠二身後的田中,內心又湧現出一股跟先前有所不同的,正因為是朋友才會產生的無力感。
      (阪井朝著阪井的目的前進,夏娜也朝著夏娜的目的前進,他們兩人,果然只有互相硬碰硬這條路嗎——)
      這時候,就好像確信發生了連鎖反應似的,他又明白了另一件事。
      (——是嗎,就像阪井和夏娜那樣。)
      想到這裡,他就轉眼看向走在自己身旁的柔弱少女。
      (吉田同學,也打算戰鬥鬥嗎。)
      從他的視線中察覺到真意的吉田,馬上“努力地”露出了笑容。

      移動要塞“星黎殿”,終於開始進入停泊的準備階段。
      “喲……這就是禦崎市?日本的街道到處都是一樣的景色,真是沒趣呢。”
      “蕾拉耶,你還在那裡打什麼醬油?主要將帥的集合命令已經下達了啊。”
      “什麼打醬油,你的說法還真是失禮耶。為了確認向要塞內部派出的所有傳令員是否全部歸還,我才在這裡待機的嘛。”
      “歐羅巴斯,蕾拉耶,你們是最後了嗎?”
      “是!傳令員已經全部歸還了!”
      “什麼,竟然這麼硬搶了人家的報告,真是太過分了!——哈勃利姆大人,這次集合,是為了展開作準備嗎?如果是事前演習的話,我想應該不是在這種市區中心,而是在沒有遮蔽物的空曠地方進行的呀。”
      “不,是在那之前必須執行的任務……雖然也不能稱之為儀式,而是類似迎接的活動。不管怎麼說,這畢竟是參謀閣下的命令。現在,我們就迅速前往城門內郭的馬場吧。”
      無聲無息的,“星黎殿”在某個空域中停住了。

      “光說‘異世界’的話,你們恐怕也很難想像出來吧?”
      悠二一邊慢慢地沿著校舍中央的樓梯向上走,一邊說道。
      “創造神‘祭禮之蛇’打算在現世和‘紅世’的夾縫——也就是兩界之間的概念區域,創造一個跟現世完全一樣的世界。因為可以同時在兩者之間來往,所以嚴密來說也有點不同,不過總的來說就是類似平衡世界的感覺啦。”
      禦崎高中的教室,一樓是一年級用,二樓是二年級用,三樓是三年級用,是一種相當清晰明瞭的劃分方式。對曾經是一年級生的悠二他們來說,上面的樓層就相當於是未知的領域,除了校舍內外都發生變貌的校園祭以外,他們都沒有踏足過。
      而其中例外的地點,就是跟中央樓梯相連的屋頂了。
      “因為基本構造也不一樣,所以在創造的瞬間就已經形成分支,以後也應該會沿著不同的路線發展。”
      仿佛在感受著每一步的滋味似的,悠二以那個地方為目標,慢慢地向上走去。
      “以前,創造神企圖實現的某個願望,由於被人們視為危險的行為,結果被火霧戰士們放逐到了兩界夾縫。當初只有四處游離的他,真的只是為了消磨時間,才隨便擺弄著那沒有能實現的願望——‘大縛鎖’的設計圖。”
      本來被鎖上並禁止出入的那個地方,自從夏娜因為某個理由踹破了入口以來,就以半默認的形式向學生們開放了。對悠二他們來說,那裡是大家一起吃便當和一起遊玩的、伴隨著無數回憶的休息場所。
      “‘大縛鎖’,是當時‘使徒’們的願望結晶,是一個快樂的箱庭式世界。因為當時是人類還沒有發展出什麼文明,只是被當成玩具或者食物的時代,所以他們所期望的是,不管在裡面怎樣擺弄‘存在之力’,也可以一直維持恒定的總量實現迴圈的‘存在于現世中的封閉世界’。”
      田中和吉田,也一邊聽著來自上方的聲音,一邊慢慢地跟著向上走。
      “當然,那個願望結果還是因為遭到阻止而沒有實現……總而言之,創造神在不久後就跟巫女成功實現了通信,並以此為契機停止了漫無目的的漂泊,開始為了實現歸還而創造出‘詣道’。”
      在空無一人的校舍三樓,向上延伸著一條昏暗的樓梯。
      也許是因為走在前頭的悠二所釋放出的強大威壓感的影響吧,本來應該很熟悉的這個地方,對現在的田中和吉田來說,卻顯得有點異樣,看起來就像文字所述的那樣,仿佛是通往另一個不同地方的通道似的。
      “自那以後,在非常漫長的歲月裡,創造神就將巫女當成是置於現世的信號接收機,再次統合起‘使徒’們的願望,並迎合其變化編織出‘禦命詩篇,。於是,在不久之前,他終於實現了歸還現世的偉業,並開始著手創造新的樂園‘無何有鏡’。”
      在悠二的腦海裡,數千年和幾天的過去記憶,都同時交混在一起。
      “粗略來說的話,就是這樣了。”
      “最初的‘大縛鎖’,和這次的‘無何有鏡’,在原理上是不一樣的嗎?”
      感覺到他說的話已經告一段落,田中提出了問題。
      嗯——悠二依然背對著他們點了點頭,回答道:
        “完全不一樣。首先,‘大縛鎖’是準備在現世創造的東西,如果用粗暴的方式來形容的話,那就是‘可以在裡面為所欲為的永久性封絕’。而另一方面的‘無何有鏡’,則是在兩界夾縫中創造的‘跟現世完全一樣的世界’。在規模上是完全無法相提並論的。”
      “要是創造出那麼巨大的東西。那個叫夾縫的地方不會被擠破或者發生問題嗎?”
      這次輪到吉田提問了。
      悠二又一次點了點頭。
      “那是沒有問題的。創造神在三千年裡創造出‘詣道’的經驗可不是開玩笑的。關於在那裡創造事物會給夾縫帶來什麼樣的影響這個問題。早就已經調查得一清二楚了。那裡是一個跟體積和距離之類的概念無緣的地方,不管是宇宙還是什麼東西出現在裡面,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說完,他就在摟梯轉角的平臺上停住了腳步。
      “現在那裡之所以出現風暴,都是因為現世中的‘使徒’啃食了大量的人類引起的。”
      他跟兩人一齊站在那裡,抬頭仲望著屋頂入口處的鐵門。
      陰天的淡淡陽光,透過覆蓋有鐵絲網的窗玻璃揮灑在他們的身上。
      這時候,悠二突然向身旁的兩人說了起來:
      “還差一點點。”
      至今為止的冷靜面具已經被衝破,從裡面洩露出來的,是有如火焰般的灼熱感。
      “所有的願望都集約在樂園‘無何有鏡’這個形式上——這個事實就是最好的證明。經歷了三千年的時光,他們開始變得想得到‘保持原樣’的世界。並不是除了他們自己以外什麼都沒有的空虛的遊樂場,而是共同生活共同創造出新事物的、有人類存在的世界。”
      在投向兩人的目光中,燃燒著灼熱的熱情和野心。
      恐怕……不,毫無疑問,那是阪井悠二的意志。
      “認識了這個世界並跟人類共同生活至今的‘使徒’,由於渴望另一個更符合他們意願的世界,結果創造出跟現世一模一樣的世界。在‘那裡’,我會讓他們踏出新的一步——儘管前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那毫無疑問是確實的一步。”
      雖然地的話說得很抽象,但是卻顯得非常有激情、同時也充滿了迫切感。
      田中感覺自己已經隱約看到了他意圖的輪廓。
      吉田也覺得自己觸碰到了他的核心所在。
      然而,悠二卻把這個氣勢轉移到戰鬥之上。
      “為了阻止我們的行動,夏娜她們馬上就要來了。”
      他把視線從兩人身上移開,轉而睥睨著通往屋頂的鐵門。
      “我絕對不會讓她們那樣做。我要阻止她,實現自己的目標,做出來給大家看。”
      “阪井,不如把剛才說的話詳細告訴夏娜怎麼樣?!說不定——”
      知道了朋友依然是朋友這個事實,田中懷著仿佛快哭出來的心情想要說服他。
      然而,悠二卻一口回絕了。
      “不,不可能的。”
      “為什麼?!”
      “因為這種以希望性推測為基礎而不具備確實性的嘗試,夏娜是絕對不會贊同的。就算她知道了通過阪井悠二的計畫能得到什麼,知道阪井悠二打算在樂園做些什麼,知道所有的一切……她也絕對不會改變初衷。”
      這完全是出於確信的斷言。
      “所以,我要通過與她決一勝負,由戰勝的一方貫徹自己的意志。除此之外,我們彼此就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你們,還真是……”
      田中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感歎還是覺得無奈了。
      悠二沒有挪動視線,只是露出了帶有稚氣的詭譎笑容:
      “她們已經在美國消失了影蹤。恐怕不用等到今晚,再過幾個小時她們就會向這裡發起突襲……沒錯吧?而且我們的那些人為了準備儀式發動,也已經來到‘那裡’了——”
      他的目光依然注視著屋頂的鐵門,說道:
      “——不管怎麼說,這一回你還是儘快逃跑比較好啊。”
      “阪井,你果然是知道的吧。”
      不光是外界宿的情報……搞不好連不久前跟夏娜聯絡的事,也全部洩露到對方那裡了……田中儘管對這個事實感覺到威脅,但不知為什麼卻產生了一種可悲得想笑出來的衝動。心中的怒氣已經消失了,現在他只是為自己的無力感到難受。
      悠二並沒有提及感情方面的事,只是對事實作出回答:
      “因為我們的參謀很優秀呢。”
        當然,關於情報的提供者——其實也並沒有明確的間諜人員,只是在漫長歲月裡進行了大量的接觸,才由於這次的事情而導致天平稍微向洩漏的一方傾斜而已——的事情,也沒有多加說明。
      哼——田中仿佛為了報復似的哼笑了一聲:
      “我可是不會逃的。”
      “咦?”
      悠二終於把視線轉了過來——田中把他的驚訝反應當成是自己的小小戰果,同時用手拿起能讓自己站在“這一邊”的道具,以強烈的口吻一口氣說道:
      “我現在馬上回家,把在這裡發生的事從頭到尾告訴佐藤,然後就扔下這張書簽吃飯睡覺。要是你真的像你所說的那樣有覺悟的話,就保護我和大家給我看看吧。”
      “…………”
      悠二為了抑制內心的動搖,不禁一時說不出話來。
      “……明白了。”
      仿佛為了打圓場似的,田中向著另一人——決定展開自己的戰鬥的朋友問道:
      “吉田同學,你真的要去嗎?”
      面對這個沒有了先前的陰沉感覺,但卻顯得無比認真的問題,吉田點頭回應道:
      “是的,我要去。”
      彼此都沒有繼續再說什麼。
      兩人都覺得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知道了,那麼——”
      “是的。”
      在簡潔地進行確認後,田中又一次從正面注視著好友,問道:
      “我說,阪並。”
      “嗯?”
      “跟大家在一起的——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時間,你覺得快樂嗎?我可覺得很快樂啊。”
      面對朋友滿臉認真的提問,悠二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嗯。”
      儘管知道自己不善言辭,但他還是以盡可能體現出真心的話語來回答。
      “啊啊,真的,所有的一切都像做夢一樣快樂無比。”
      “其實我本來一直想著要是見到你就狠狠揍你一頓的啊。”
      田中遞出來的並不是緊握的拳頭,而是為了跟對方互握的手掌。
      悠二握住了他的手,然後說出了發自心底的感激之言:
      “謝謝你。”

      再見啦。
      丟下這麼一句話,田中榮太就一個人沿著樓梯走了下去。
      就這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移動要塞星黎殿,慢慢放下了作為其入口的宮橋。
      ——————什麼,原定的最終停泊點明~明在前面,卻在這~種地方停~下來啊,多~米~諾~?!
      因為這是盟主大人的命令。比起那個,我們現在也要儘快就位才行哦。
      管~他是盟~主還是代~用體~!我實~驗的集~大成~!!都不~允許任~何人妨礙!!
      現在離執行的時間還有半天、而且天梯鋪設機關的展開,在虛擬演習中也已經進行得非常充分了。現在也完全沒必要焦急吧。
      就是就是,正如拾屍者大人所說的那好痛好痛好痛?!
      你~到底!是哪~一邊的助~手啊,多~米~諾~?!
      這樣的話,最後的客人就要來了嗎。那麼,會變成怎樣呢……”
      沉重的驅動音突然中斷,宮橋已經被放下指定的地點了。
      仿佛依依惜別似的,一直等到朋友的氣息完全消失的悠二——
      我們走吧,阪井君。
      反而被一直在等著他的吉田催促了一句。面對這位竭力振奮精神的少女的姿態,悠二不由得問出了多餘的話:
      真的可以嗎?
      吉田稍微鼓了鼓勁,微笑著說道:
      是的。老實說,剛開始我還是有點勉強自己。不過,我現在已經知道阪井君還是以前的阪井君,所以稍微有點放心了。
      那個,雖然可能是有點過信了……不過,我確實是沒有說謊的啊。
      悠二小心挑選著詞句來回答,然後開始登上樓梯。
      那麼——”
      是的。
      作出回應的吉田,也跟在他身後。
      因為從屋頂的鐵門射進來的光亮過於微弱,周圍就像是被塗上了一層淡灰色油漆一樣昏暗。
      有如黑影一般一步步向上走的悠二的步伐,也變得越來越沉重了。
      跟隨在後面的吉田,忽然發現剛才一直在耳邊響著的風聲已經戛然而止了。
      在她腦海的某處,浮現出下一幕光景的預感。
      不久,登上了屋頂門前的平臺的悠二,輕輕將手按在屋頂的鐵門上。大概是為了節約整個被踢歪的鐵門的修理費用吧,門把和旁邊的扶手被人用鐵鍊一圈圈地纏在一起。
      悠二一下子就扯斷了那條鐵鍊。或者應該說,他根本沒有在乎鐵鍊的束縛,直接推開了鐵門。
      鎖鏈喀喇一聲被扯斷,在敞開的鐵門外側,展現出一片白茫茫的光景。
      (啊……
      吉田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下雪了——
      外面正下著大雪,就連遠處的景色也顯得一片朦朧而無法看清。
      就好像要重新上演曾幾何時的道別情景一樣。
      然後,在扯斷鐵鍊打開鐵門後的屋頂上,兩位魔王正並肩守侯在那裡。
      在下前來迎接尊駕了,我們的盟主。
      站在右邊的,是全身環繞著鎖鏈的三眼薑女一三柱臣中的參謀逆理之裁者貝露佩歐露。
      如今禦命的最終階段已經萬事俱備。請上前吧。
      站在左邊的,是肩上扛著長槍的魁梧漢子——三柱臣中的將軍千變修德南。
      兩人的中間鋪著一條細長的漆黑絨毯,在周圍的雪景中延伸出極其鮮明的一條長路。
       在兩人的身後,以絨毯為中心站著眾多使徒”——吉田當然不可能知道,他們都是『化裝舞會』引以為豪的著名將帥和部隊隊長——為了迎接創造神以及最後的客人而整整齊齊地排威兩列。儘管現場一片寂靜,卻藏不住他們發自內心的,為迎接即將來臨的禦命完成和激烈戰鬥的火熱激情。所有的人,都以各自的形式和舉動體現著幾乎衝破心胸的興奮感。
      在他們中間以一條直線向前延伸的漆黑之路的盡頭,可以看見仿佛從飄舞著雪花的天空中突然被降下來似的細長而巨大的宮橋。在宮橋上方——那似乎是碎掉的球體頂部的輪廓中,可以隱約看見尖尖的塔頂。吉田也曾經聽說過的作為『化裝舞會』根據地的移動要塞星黎殿”……如今已經來到了她所在的城市、她所在的學校、以及她自己的頭頂上。
      被如此驚異的光景、強烈而高壓的熱氣和恐怖的事實所壓倒——
      “——”
      在幾乎連魂魄也要飄出體外的少女面前,作為她最後依靠的少年說道:
      走吧。沒關係,我不會讓他們幹什麼的。
      儘管是同樣的聲音,但卻似乎混入了稍微有點不同的成分。
      在雪花中漸漸朦朧的身影每向前踏出一步,形態也隨之逐步發生變化。圍巾從後腦伸長變化為漆黑的龍尾,身穿的大衣也變成了緋色的衣服和鎧甲。當在轉身讓路的貝露佩歐露和修德南之間穿過的時候,他已經恢復成盟主祭禮之蛇的代用體姿態了。
      吉田在劇烈的心跳和眩暈感之中,好不容易才拖起戰慄的雙腳,拼命緊跟在發生了變化的少年身後。同樣讓盟主請來的少女從中間通過的貝露佩歐露和修德南,暫時還是沒有說什麼,只是以五隻眼睛饒有興趣地注視著她的身影。
      (利用這個女孩子…………唔,盡可能節約力量當然是最好不過的事了。)
      (雖然明顯是不應該出現在戰場上的那類人,不過這也是盟主大人的無情之處麼。)
      穿過了他們交錯的視線——
      “——”
      吉田才勉強輕輕舒了口氣。
      “——呼、嗯……”
      吉田同學,我想讓你幫忙進行一項作業。
      沿著無人的漆黑之路往前走的悠二,以平淡的口吻說道。他完全沒有對分站在兩側將帥們保密的打算。現在的他,已經完全是以『化妝舞會』的盟主身份來行動了。
      吉田用手掌緊緊按著急劇的心跳,戰戰兢兢地詢問道:
      那是……我能做到的事嗎?
      與其說你能不能做到,倒不如說事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吧。否則的話,我是不可能把像你這樣的人帶到這種地方來的。
      悠二的表情中沒有混入一絲笑意,而是以非常認真的表情作出回答。
      因為雪花在眼前飄落而眯起了眼睛的吉田,感覺到背後兩人仿佛要封住退路似的重新以正面朝向自己的氣息,不由得稍微加快了顫抖的腳步。就像要借助跟少年的關係來保護自己似的,她開口說道:
      但是,我只是普通的人類。
      就因為你是普通的人類啊。
      悠二一口作出斷定,然後踏上了宮橋,開始向上登去。
      正確來說的話,是因為你是曾經協助過調律師的修復作業,對這個城市的扭曲進行了修復的人類。
      !!
      聽他這麼說,吉田才回想了起來。
      自己以前曾經為了修正這個被使徒啃食得亂七八糟的故鄉的扭曲,向身為調律師的火霧戰士儀裝之驅手卡姆辛的修復作業提供了協助。根據在這個城市土生土長的自己的印象,對從現世缺落的人們在不知不覺間——或者是作為留戀的爪痕——堆積起來的類似真的是這樣嗎的維和感進行矯正的經歷。
      在驚訝和困惑中,她察覺到自己湧現出了某種感情。然而,她一邊沿著傾斜度相對平緩的宮橋緊跟在少年後面,一邊把當前的疑問說了出口。
      那個,跟著一次的創造……有關係?
      詳細說明我就略去不說了,總之就是借助你這個活生生的記錄,暫時性地進行跟調律相反的作業。
      那樣的話——”
      不用擔心,這對住在城裡的人不會造成傷害,在所有事情結束之後,一切都會恢復原狀的。
      悠二以安全的保障封住了她的危機感和抗議的聲音。
      畢竟這次的創造物件是整個世界……是連祭禮之蛇也從來沒有經歷過的大規模作業。為了實現這個目的,我就必須打開通往兩界夾縫的力量出口。然而如果是幾天前在中國腹地裡生成的神門那種級別的話,是絕對無法承受住的。
      意識到自己插入了某些對方無法理解的字眼,悠二不禁暗自稍作反省,又重新解釋道:
      總的來說,為了創造樂園無何有鏡,就必須在現世打開一個大洞,然後將力量輸送到兩界夾縫才行。而這一項作業自然要耗費跟作業規模成正比的工夫和力量了。
      打開一個……大洞……
      為了向似乎無法從感覺上理解自己這種說法的吉田解釋清楚,悠二甩動著龍尾和衣擺轉過身來,從宮橋眺望著下方的景色。寒風和雪片掠過了他的頭髮。
      嗯。據說在這幾百年來,都從來沒出現過像禦崎市這樣被折騰得如此厲害、出現如此大規模扭曲的土地。而原因好像就是獵人法利亞格尼那一派為了發動都市吞食而展開的大量捕食。
      “…………”
       
    知道人類·阪井悠二就是其中的一名犧牲者的吉田,因為不忍再繼續看著,於是就挪開了視線,第一次跟他一起站在同樣的高度眺望著已經變得雪霧迷茫的故鄉。
      在飄雪中朦朧地飄蕩著喜悅和淒切之情參半的安寧感,那就是她們居住的街道。
      這時候,吉田察覺到——在風景之中,似乎有許多人仿佛很驚訝地抬頭望著這邊……她同時更意識到,在沒有展開封絕的情況下,這個移動要塞卻堂而皇之地停留在空中的事實。
      阪井君?!
      因為外殼被破壞,隱蔽的力量也被削弱了呢。即使不是這樣,我們也還帶著另一個必須藏起來的巨大物體’……不過,下面的就先不管吧。反正我們馬上就要移動到別處展開封絕了。這場雪也相當大,我想應該是看不大清楚的。比起那個——”
      仿佛忘記了先前的話題似的,悠二露出了開朗的笑容:
      剛剛擺出一副耍酷的樣子離開的田中,大概也在什麼地方吃驚地望著我們這邊吧。或許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在報告的時候順便把現場情況轉告那邊呢。
      說起來……”
      聽他這麼說,吉田還真的尋找起田中的身影來了。少女的這種率直的反應,實在令悠二覺得相當可愛。然而儘管是這麼想,他還是沒有說出口,而是一邊俯視著宮橋下等待著他人城的兩位三柱臣和各個將帥的身影,一邊轉回了原來的話題:
      唔,剛才說到哪裡了。對了,是城市的扭曲規模很大吧。
      關於啃食了曾經是他的少年的那一夥人的事情,他就直接跳過了。
      禦畸市由於龐大的缺落而變得到處都是縫隙,陷入了極不穩定的狀態。而以吉田同學你這個在本地土生土長的人類的印象為基礎進行整合和收縮,就是所謂的調律了。而我們則打算在那裡利用逆轉印章施展同種的自在法進行覆蓋,從而使那些縫隙再次暫時性地發生肥大化。那樣的話會得到什麼樣的結果……你知道嗎?
      吉田以僵硬的戰慄聲音回答道:
      不穩定的地方……會重新裂開?
      大致上是說對了。如果縫隙擴張過度的話,現世的存在就會喪失彼此連系的節點,從而陷入相當於不存在的狀態。從看不見紋理的一塊絹布,變成編織稀疏的魚網,這樣說應該比較容易理解吧?
      就是說,要讓剛才你說的巨大力量從那裡穿過去吧。
      聽到她說出了正確答案,悠二點了點頭:
      嗯。如果作為事前準備先把這項作業完成的話,創造的過程就會從兩個階段縮短為一個階段,我也就可以把精力集中在無何有鏡的創造上了。即使不是這樣,這次的儀式在時機上的要求也非常嚴格,這種可以減輕負擔的提議,也很容易得到他們的贊同啦。
      說完,他又一次轉過身,向著宮橋在空中斷絕的位置前方——走了進去。
      吉田也因為害怕被扔下而慌忙跟上,映入了她無法看見的、覆蓋著要塞的隱蔽外殼秘匿聖室之中。當她沒有懷著任何的感觸進入內側的時候——
      那麼,你把『化裝舞會』叫到禦崎市是因為……”
      才說到一半,她就頓時啞然失聲了。
      突然間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座被永遠映射出星空景色的外殼包裹在內的偉岸建築。
      以逐漸吞沒宮橋的雙塔城門為中心,上半部分是有著複雜結構的牆壁和尖塔,下半部分則是佈滿堅固的掩體道的岩石區域,由這兩者組合而成的[化裝舞會]的根據地。
      這就是巨大壯麗的移動要塞星黎殿的全貌。
      悠二一邊向著拿異界的景色邁步前進,一邊平淡地說道:
      嗯,我不是說過嗎?這都是阪井悠二的計畫。
      “…………”
      面對這位制定出利用自己的計畫的少年,吉田卻還是跟著他向前走。如果是自己認識的他的話,就應該不會做出這種過分的事……類似這樣的任性想法和誤解,都完全沒有在她的心中湧現。非但如此,她甚至很自然地在內心產生了除了採取這種行動就別無選擇這種奇妙的理解。
      悠二稍微抬頭看了看逐漸接近的雙塔城門,繼續向前走。
      在來到這邊之後的短暫期間,我也不光是大模大樣地坐在神臺上過日啊。組織的運營和禦命的實行就像以前一樣交給參謀處理,取而代之的是利用這個可以不眠不休的身體學習自在法和戰鬥實用技能,還讀過一大堆藏書,接受有關通信文書內容的解說……我的計畫也是猛下苦功的成果啦。對了對了,說起成果的話,學會了達意之言也是一個相當大的成果呢。
      在他以開玩笑般的口吻講述著自己的辛苦經歷的期間,兩人已經從宮橋進入了城門的內郭。
      裡面就跟外觀相一致,完全是石砌的堅固構造,沒有任何裝飾性的東西。畢竟是讓出擊部隊待機的位置,採用這種結構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但即使如此,在吉田看來卻完全是把“‘使徒的巢穴這個印象實體化而成的空間。
      這時候,在其中央——
      歡迎您歸來,我們的盟主。還有,歡迎您的光臨,客人。
      手握火把的一個男人,以富有磁性的聲音歡迎道。
      完全可以用從古老照片中蹦出來的紳士來形容的、身穿暗灰色燕尾禮服的、有著令人難以判斷年齡的白皙美貌的美男子……他就是冀求之金掌馬蒙。除了舉著火把之外,另一隻手以遮掩的姿勢拿著高頂禮帽的舉止。也像戲劇裡的專業演員一樣像模像樣。
      當然,這絕不可能是普通的人類——從感覺上也可以推測出應該是一個有地位的使徒”——心裡很清楚這一點的吉田,因為不知該如何應對而猶豫了好幾秒鐘,結果還是低頭鞠了一躬:
      你、你好。
      是的,你好。
      看到她這種未經世故的樣子,紅世魔王則以溫和而令人覺得可疑的笑容作為回應。
      讓我們過去吧。準備已經完成了麼?
      對這種對話本身感到很不自在的悠二,也趁早下達了命令。
      馬蒙在同樣的笑容中加入了幾分認真的態度,同時用手上的火把在空中劃了一個圈。
      是的,那當然了。
      從畫出的圓圈中心湧出的銀色煙霧……或者說是水滴,化作了細小的微粒向下滴落。不斷滴出的微粒形成了奔流,奔流的速度越來越快,最終化作了漩渦。漩渦在幾秒鐘內轉變為寬闊扁平的形狀,其中心的空間迅速向四周擴大,變成了可以讓人通過的人口邊框。在那裡面,延伸著一條本來應該不存在於漩渦後方的通道。這正是對要塞內部的空間進行重組、生成通往目的地的連接通道的裝置銀沙回廊
      悠二回頭看向吉田,再次邀請道:
      來,走吧。
      注視著回廊的深處,吉田的臉上稍微掠過了不安的神色,但還是點了點頭。
      是的。
      把深深低頭行了一禮的馬蒙留在原地,兩人朝著目的地邁出了步伐。
      移動要塞星黎殿,在經過短暫的停留之後,又再次開始移動了。
      請在數千年之中,再加上如今的短暫一刻吧。
      比其他尖塔還要高出一段,聳立在要塞內部的最高點的石碑。
      在比那高聳人雲的尖端稍低一點的位置、朝三個方向突出的優美踏臺上,可以看見仿佛即將融入飄舞的白雪中似的巨大帽子和披風。無論是手上拿著的具有三角形頂部和遊環的錫杖,還是透過破碎的外殼眺望著遠方的視線,都沒有絲毫的動靜——那是一位少女。
      三柱臣的巫女頂之座黑卡蒂,正微微顫抖著嘴唇默念道:
      是的,不足半天的時間——今夜,零時。
      在雪花飛舞的天上,如今無法看見的物體,沉重而遲鈍地——顫動了起來。
      穿過短短的走廊後,悠二和吉田來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空間。
      展開在頭頂上的無邊無際的星空,映照出站立者倒影的漆黑地板,排列成巨大圓形的柱列,還有猶如漂浮在暗夜海面上的浮冰島般向上隆起的、由純白的石塊構成的祭壇。
      充滿了靜謐而清淨的神秘空氣的這個地方,正是作為星黎殿中樞的一郭。
      即使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吉田——
      神殿……
      也可以一眼看穿這個地方的性質。
      悠二點了點頭,繼續地向前走。
      沒錯,名字叫做星辰樓’——嗯,這也是無關重要的事啦。
      祭壇的正面——在樣式簡樸的階梯前方,由一個被柱子位在中央的稍顯寬闊的空間。
      悠二站在那個空間的中心,等吉田踩著提心吊膽的腳步跟上來之後——
      啟動。
      他只說出一句話,並同時向腳下注入力量。
      啊?!
      在吃驚的吉田腳下,黑色的地面突然喪失了平面的形狀,開始劇烈地翻滾起波浪。波浪很快就失去了原形,轉而變化為各種參差不齊的高度,隨後又突然間靜止了下來。
      最後剩下的,就只有佔據著祭壇前方空間的、閃耀著黑色光芒的複雜凹凸面。
      不知為什麼——
      “…………”
      吉田不禁對這種凹凸的結構產生了即視感,於是環視了一下圍繞在自己四周的全景。
      然後,她發現了——
      “……禦崎市!
      那細緻入微的凹凸結構,正是她非常熟悉的地形起伏和建造物。
      禦崎市的迷你模型,就形成在眼前的這個空間裡。
      阪井君,這個,難道是……”
      她之所以產生了即視感,並不是由於她熟悉城市街道構造的實感。二是因為她曾經多次見過與之相同的禦崎市迷你模型,還走進裡面使用過的緣故。
      聽了吉田的疑問,悠二作出了肯定回答:
      嗯,在這個地板下面,就是玻璃壇
      從襲擊了禦崎市的獵人法利亞格尼轉移到夏娜他們她們手上的銅鏡玻璃壇,在那之後不知不覺就變成了她們用來監視自在法的裝置,或者是純粹用作監視的地圖,是一個有著重要作用的寶具。
      悠二在作為代用體回來迎接夏娜(實際上是捕捉)的時候,就是從正在使用著它的田中和吉田勉強將它收了回來。按照他當時的說法,玻璃壇本來就是創造神祭禮之蛇的持有物,所以他只是來要回自己的東西罷了……
      總而言之,這個寶具看來正在原主人的手中發揮著百分之百的功能。
      在比例尺寸上沒有絲毫的差錯、極其完美地重現出禦崎市光鏡的黑色起伏,在吉田看來就像是整個城市在黑暗中被凍結了起來一樣。然後——
      !!
      她察覺到了某個異物堂而皇之地混在其中,不禁大吃一驚。
      在離她現在所站的河岸位置很近的地方。
      位於絕不可能看錯的城市象徵、橫貫市中心的大河·真南川上方的禦崎大橋旁邊,存在著某個絕對不可能存在的異物——那是一個飄浮在空中的巨大球體。那無比精巧的模型,甚至連從碎裂的頂部透出來的尖塔群也忠實地重現了出來。
      這個是……‘星黎殿
      沒錯。其實原本應該是不會反映出來的,不過因為現在外殼被弄壞了。而且隱蔽的力量,也有一大半部分用在某個物體上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悠二仿佛很無奈似的聳了聳肩膀。
      敵方大組織的根據地正鎮坐於城市的正中央——吉田通過地圖從視覺上理解了這個事實,內心不禁暗自湧起一股恐懼感。
      就是利用這個玻璃壇,進行調律的逆反過程?
      嗯,這個將通過捕捉你實施的修復形態來實現。
      不經意的——作為沒有必要隱瞞的、理所當然的事情——悠二離開了吉田的身邊。
      那裡,就是我想帶你來的地方。然後——”
      面對反射性地想要跟過來的她,悠二輕輕的、以盡可能不對她造成打擊的動作舉起了意味著拒絕的手掌,然後獨自一人朝著高聳的白色祭壇那邊走去,同時以深沉幽遠的男人聲音說道:
      這邊,才是我應該站的地方。
      他登上石階,站在祭壇的中央,仿佛受到頭頂上的星空的吸引一般,騰空而起。
      儘管早已理解了各自的立場、職責和地點,吉田還是在這短短的距離內感受到了撕心裂肺般的別離之痛。儘管如此,她還是站在黑色的禦崎市中,抬頭仰望著他。
      就在這時,她所仰望的星空,卻在悠二的頭頂上裂開了。
      那並不是碎裂,而是像天象儀的開閉式天花板一樣,以複雜而有規律的方式逐漸分割開來。在那原本似乎星巨大半球狀的、當星空消失後就變成跟地板渾然合一的漆黑色的牆壁外側,卻出乎意料地擺放著一大堆機械,噴出的蒸氣和驅動噪音,一下子就把這個神秘的空間拉回到現實當中。
      不知什麼時候,悠二已經坐上了那漂浮在空中的石造王座。
      正如他自身所說,作為一個置身于自己應有位置的王者。
      這時候,突然間——
      〈這——這邊是中央控制室!!〉
      呀啊?!
      把吉田嚇得不由自主地跳了起來、絲毫不亞於機械發出的噪音……或者說為了覆蓋那些噪音而特意提高了音量的冒失聲音,迴響在這個空間的四周。
      〈展開預備啟動中的星辰樓,能聽~得見我的聲~音嗎~?!〉
      悠二毫不掩飾地露出了苦笑,同時以盟主的聲音回答道:
      我能聽見。你再放小聲一點也沒問題。
      〈你看,果然是這樣。所以我就說你的音量太大了哇啊啊啊好痛好痛——
      在插入了一個奇怪的聲音之後——
      〈比~起那~種!無~關重~要的事!我準備現~在馬上!!就把星黎殿的全~機能切~換為真宰社的形~態,沒~有問~題吧?!〉
      又傳出了一個稍微降低了音量的聲音。
      在一下子變得喧鬧起來的神殿的空中,悠二以音量不大、卻非常清晰通透的聲音給出了許可。
      我當然不會拒絕了……儘管幹吧。
      〈明——白!!馬~上就開~始了喔~?!我親~手造出來的!終極完全變形超~合金D——X!!我學之結晶——Exellent-252570宰祝之社壇!展開~開始!!啪嗤的一下!〉
      在大喊聲中補充了一句小聲的怪叫,其最後的尾音,跟某個類似開關的聲音重合了起來。
      與此同時,某個深遠而低沉的鳴動音開始響起,並且伴隨著驅動部分的震動傳遞到兩人的周圍。在那聽起來既像是吱吱吱也像是喀喀喀的大規模蓄力持續了幾秒鐘後——突然間。
      ?!
      令吉田忍不住蜷縮起身子的、比電梯的上升感還要強烈好幾倍的感覺,暫態從腳下傳遞到全身各處。她反射性地抬頭望去,只見佈滿機械的天花板就像開花似的向八方敞開,他們所在的星辰樓,整個區域都變化為平坦的圓盆般的形狀,向著空中不斷升高。
      在升高到外側的位置向四周一看,原來要塞上部的景色也發生了急劇的變化。
      聳立在周圍的尖塔都陸續發生晃動,並逐漸彎曲折斷,以與其體積相應的緩慢動作四散崩塌起來。那並不是單純的崩塌,在崩塌後的位置還伸展出幾十條金屬臂,在崩塌後又延伸出金屬的牆壁和地板互相接駁,同時還噴射著蒸氣和濺出無數火花,傳出意味著誕生的無數金屬摩擦音。
      茫茫的煙塵跟不斷落下的雪花互相交混,
      隆隆的震動音貫穿了凜冽的寒風,
      向周圍一帶散播著久久無法平息的混沌。
      “————!!
      正好就位於這一切的中心部的吉田,在高處感受到了所有一切的變貌。
      坐在比她更高位置的、安置在祭壇上的王座上的悠二,也朝著變化後的要塞——作為他們的目標,如今已經完成的野心之城,以顫動的聲音表達出洋溢於心胸中的的激昂感。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他們下面,先前構成星黎殿的大量瓦礫都盡數堆積在河岸上,幾乎要把那個地方徹底填滿。就好像剛出殼的小雞馬上就拍打著翅膀似的,向世界誇耀著自己新的威容。
      就是要這樣才行啊!!
      出現在那裡的,是一個深灰色和銀色互相交織,以螺旋形朝著天空扭成銳角形狀的金屬巨塔。
      原本隱藏在內部的星辰樓,如今則變成了高聳於天空中的舞臺,或者是作為供奉的容器被配置在最頂端。而它的邊緣,則被混在尖塔中屬起來的石碑如同花木叢似的扭動著將其團團圍住。再從三個方嚮往內突出的踏臺上,可以看到三柱臣肅然佇立的身姿。
      在光澤中蘊含著厚重感的壁面向下延伸。
      從埋沒在真南川的基部向天空高聳的粗壯巨大感。
      完全就跟銅牆鐵壁的比喻相一致的堅牢無比的建築風格。
      以複雜的方式互相纏繞、同時支撐起整個建築的、作為機械的完成度。
      其構造的規模、給人帶來的威壓感、技術的水準,所有的一切都跟三千年前截然不同——那就是在現代復活的創造神的祭祀場。看起來就像古畫中描繪的混亂之塔,也像是神話傳說的宇宙樹。然而,在這座塔上,卻存在著絕對不會出現在那些地方的某個存在
      真南川的周邊自不用說——
      那、那是什麼啊?!”“嗚哇?!”“呀啊啊啊啊啊!!
      近鄰的橋上和道路上——
      剛才的噪音,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喂、喂喂,你看!!”“咦,啊——
      市區的各個方位——
      喂喂,是開玩笑的吧?”“在雪中,飄浮著……什麼東西?
      都看到了——那個存在。
      在白雪飄舞的空中,黑黑的、無比漆黑的、不斷翻滾遊弋著的——蛇。
      因為過於巨大而使人喪失現實感,令人產生畏懼和崇敬之心的——神。
      那正是創造神祭禮之蛇的蛇身。
      覆蓋要塞整體的隱蔽力量,由於作為其根源的要塞崩塌而完全消失。在即將告別的人類世界,他現出了身形。然後,他立足於新的起點,發出了足以讓飄舞的雪花留下波浪翻滾般的痕跡,源自于歡喜和昂揚感的巨大咆哮。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緊隨著聲音的波浪,將看見的人和沒有看見的人都盡數納入其內——地面上一個以金色的火線描繪而成的紋樣,就像漣漪一般向四周擴散開來。等到聲音的威力消失在飄雪中的時候,火線已經擴展到包圍整個禦崎市的地步,然後一下予化作火焰升騰而起。
      最後剩下的,就只有殘留在地面上描繪著奇怪紋樣的金色火線,以及足以覆蓋著禦崎市全域的、時不時會閃出火焰的巨大彩霞色半球體。
      以出現的黑色蛇身為中心,所有的一切都靜止了。那正是截斷內部與世界的聯繫、從外部將其隔離和隱蔽的因果獨立空間——自在法封絕發動的光景。
      身為其使用者的貝露佩歐露,在踏臺上向的盟主進言道:
      我們,將馬上開始實行禦命最終階段的準備。
      唔。
      在巨大蛇身的下方、漂浮在空中的王座中,代用體作出了回答。儘管跟蛇身一樣充滿了喜悅和昂揚的激情,但是存在與其內的另一個意志,卻以另外的感情和聲音,補充說道:
      但是,在那之前。
      是。那麼,首先就從那個開始吧。
      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的貝露佩歐露,在體內構造出比展開巨大封絕更為龐大的力量。
      王座上的悠二,位於同心圓上對稱位置的踏臺上的黑卡蒂和修德南,還有置身於構成黑色禦崎市的玻璃壇中的吉田,都同時注視著她——只見貝露佩歐露稍微閉了一下眼睛,然後緩緩地睜開了右眼。
      “——‘達爾塔洛斯’——”
      與聲音相呼應,裝飾在她身上的鎖鏈開始慢慢地向空中飄浮起來。那正是身為神之眷屬的她所擁有的特別寶具——地獄鎖鏈。在短暫的靜寂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以她為中心形成一個巨大圓輪的那條鎖鏈,就好像受到來自內側的壓力似的繃緊起來。
      “——與封絕同步——”
      隨著聲音睜開左眼後,鎖鏈的圓輪暫態分解為一片片鎖環散開,就像流星一般拖著金色的光芒向全方位綻射出去。就在那些碎片到達封絕效果範圍外周的瞬間,她把最後一隻眼——額頭上的眼睛睜開,命令道:
      “——從內部捕捉——”
      飄浮在封絕外周的數百片鎖環,突然間沿著外周的圓圈向同一個方向疾奔起來。接下來,就好像殘像一樣生成了無數的鎖環,逐漸在全方位形成一條超長的鎖鏈。在短短幾十秒內,鎖鏈就構成了圍繞整個封絕外周的一個圓輪,並暫態連結在一起。
      “——遮斷干涉——”
      接受了最後的命令,鎖鏈將轉化為防護位於其內部的整個禦崎市的力量。數秒之後,化作圓輪包圍在禦崎市外周的鎖鏈就徹底消失了影蹤。
      貝露佩歐露先深深地舒了一口氣,然後報告道:
      已經完成了,我們的盟主。
      好。
      在她對來自並非本來的盟主的命令作出完成報告的聲音中,悠二感覺到其中似乎混入了一絲諷刺的成分,不過他當然是不會點破了。取而代之的是,為了讓滿臉驚訝和不解的吉田放下心來,他在王座上以阪井悠二的聲音對剛才的現象進行了說明:
      吉田同學。這樣一來,不管被捲入什麼樣的戰鬥中,在封絕中的所有人都不會有遭到啃食的危險。接下來雖然還將有無數的使徒向這裡湧來,不過大家都不會有事的。
      是、這樣的嗎……太好了。
      吉田因為一下子放下心來的關係,只覺得自己的脫力感都轉化成了微笑。
      大家,都變成像鐵一樣堅固嗎?
      不,稍微有點不一樣。
      是否該老實告訴她呢?悠二稍微對此猶豫了一瞬間,但還是毫不隱瞞地說了出口:
      即使是我們的參謀,要對所有的東西施加完全防禦也是不可能做到的。要被弄壞的時候,就會被弄壞。只是防禦被啃食的情況……也就是說具有防止被變換成存在之力。的功能。
      “……那個,在之後還可以……
      嗯,是可以修復的。
      對於這次無法說出太好了這個回答的吉田,悠二作出了她最低限度的保證。然後,他極其簡潔地下達了進一步的命令。
      貝露佩歐露,她也要。
      是。
      貝露佩歐露集中起比剛才小得多的力量,射出了一個鎖環。
      吉田還沒來得及吃驚,那鎖環就在她的胸前綻開——
      啊?!
      化作了掛在脖子上的一條項鍊。
      悠二輕輕地用手指指著那條項鍊,進行了同樣的保證,以及新的確認:
      這也是為了慎重起見,進行更嚴密的保護啦。只是,對於藏在那裡面的東西,除了能在封絕中行動之外,我們已經封住了它的其他功能。那個,是可以把她喚出來的吧?
      !!
      吉田反射性地用手按住了藏在衣服裡面的物體。在聽他說起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畢竟是在封絕內行動,那麼自己持有這個東西的事實——雖然的確是很淺顯的事——從旁人看來實在是再明白不過了。但是——
      以關懷的方式封住她行動的悠二,通過她的表情而想像到的被戳中心事而感到焦急的反應,跟實際上充滿她內心的感情,卻是完全不一樣的。
      (我……
      在她的內心,反而是這樣想的。
      (我現在,是不是松了一口氣呢。)
      在她捂住的胸口中藏著的東西,是一個有著縱橫等長的希臘十字架外形的吊墜。那是一位紅世魔王託付給她的寶具,名字就叫做希拉達
      在充滿歉疚感的困惑中,她思索了起來。
      (在瞭解阪井君的做法,弄清楚我將被怎樣利用之後,如果覺得無法接受的話,就使用這個”……我明明是懷著這樣的打算而來的,可是卻被這樣子封住了。)
      如果冷靜地回想一下自己的行動的話,這就只能說是過於大意的結果。要是事實真的像剛才的自我陶醉的想法那樣,自己真的對他這個人有著完全的理解的話,那就更是無可救藥了,甚至可以說是故意犯下的失誤。
      (是啊,對方明明是阪井君。)
      阪井悠二,是絕對不可能對她擁有的唯一抵抗手段(表面上看來是這樣)視而不見的。明知道卻不採取任何措施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更重要的是,如果從他剛才提起封絕的口吻來推斷,他為了不讓自己做出多餘的事情而以毫不警惕的姿態把自己引到這裡來,在最後一刻封住自己發動的可能性也非常高。
      作為代用體的少年,在考慮到要利用吉田一美的時候,就已經非常認真地對待這件事。
      相比起來,自己想法的天真,還有覺悟的膚淺性,都令吉田感到慚愧不已。
      (我對能得到他的制止這個可能性視而不見,完全只是在能再次見到阪井君的感情支配下採取行動……到最後,我也只是在依賴著仍然思念著他的自己。)
      然而她還沒有察覺到,像這樣通過一步一步地積累失誤和失敗不斷向前走,正是她堅量的本質所在。
      (我必須要好好思考才行……因為,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
      儘管沒有察覺到,但她還是繼續向前走出了一步。
      (思考一下,我留在這個地方的意義——不,是價值。)
      原本只是在衣服上按著希拉達的手,如今已經緊緊握住了它。

      這個寶具,是幾個月前來襲禦崎市的彩飄菲蕾絲託付於她的,據稱這有著挽救被囚禁(吉田是這麼認為的)在寄宿於悠二體內的永久機關零時迷子中的永遠的戀人約翰的力量。而其功能就是可以召喚出強大的紅世魔王菲蕾絲。
      只是,要付出的代價卻大得令人難以想像。
      那就是寶具使用者的存在之力
      只要一旦使用,自己的存在痕跡以及他人的記憶一一作為人類存在的證明都會全部失去,從世界上徹底消失。
      而這樣的代價和結果,要是由吉田來使用的話,將會變成更殘酷的形式。
      假如她捨棄自己的一切使用了寶具,那一定就是跟悠二有關的危機了。而通過這種方式獲教的他,卻會在她消失後的世界裡,繼續跟夏娜一起存在于現世。雖說自己依然還思念著他,但他卻已經選擇了夏娜,如此苛刻的條件,實在很難促使她做出那樣的事。
      (說起來,夏娜也說過自己被鎖鏈封住了力量呢。)
      想著想著,她的內心也在不知不覺間湧現出對抗的意識。
      在此基礎上,她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夏娜她們,大概已經從卡姆辛先生和比希莫特先生那裡聽說了吧?只要有必要的話,那兩人應該是會說出來的……不過,她們也應該從田中君的口中聽說了我被抓來的消息,恐怕不管變成怎樣也不會被計算在戰力之內吧。)
      知道這個發動條件的人,除了身為當事者的吉田和菲蕾絲之外,就只有曾經跟吉田商量過這個問題的調律師火霧戰士。如果不知道的話,就只會像剛才的悠二那樣,只把希拉達看成是可以召喚強大的紅世魔王的寶具。
      (不過無論如何,現在也已經被封住了。)
      當時果然是不該感情用事,而是要更慎重地採取行動嗎——她在稍微感到後悔的同時,依然繼續思考著。
      (對,也許這裡就是為此而準備好一切的地方吧。)
      菲蕾絲到底懷著什麼樣的打算,把如此難以使用的寶具、挽救自己最愛之人的王牌託付給自己的呢——吉田感覺到,現在已經是必須正視這個問題的時候了。
      在此期間,現狀也絲毫沒有顧慮她的想法,繼續在往前推進。
      跟貝露佩歐露同樣站在包圍神殿外周的踏臺上,修德南——
      盟主大人,真宰社的設置看來也已經完成了,我準備儘快展開封絕內的哨戒網和鋪沒河岸的防衛線。
      作為軍團的指揮官,徵求著下一步行動的許可。
      身在王座上的悠二以盟主的聲音明確指示道:
      好,配置就正如事前演習那樣。把對方已經潛伏在市內這個最壞的可能性考慮在內,馬上派出先遺隊吧。緊接著,無關的火霧戰士和同胞們也應該會發現這個地方……向各將領吩咐一句,必須做好準備應付不僅僅包含戰鬥的混亂局面。
      是。
      說完,修德南就卷起銀色的顆粒消失了。
      位於巨塔真宰社中腹的城寨區域,開始充滿了忙碌的喧囂聲。
      眺望著即將被軍團釋放出來的那股火熱的激情——
      那麼……這次就真正開始吧。
      自身也因為喜悅而感到全身震撼的悠二,又再次從王座飄上了半空。
      與此相呼應,遊弋在上空附近的漆黑蛇身,也抬起了蛇頭。
      “……!!
      背對著倒吸了一口涼氣的吉田,悠二絲毫沒有在意,只是縱身躍到了蛇的額頭上。然後,他就把燃燒著黑色的野心之火的眼眸轉向神殿的一角——也就是閉著眼睛佇立在踏臺上的黑卡蒂身上。
      我的巫女啊,這是最後的宣佈了。
      是的。
      接到命令的創造神巫女立即睜開眼睛,以手中的錫杖“TRIGON”頂端敲擊了一下踏台。套在三角形錫杖頂端的、同樣是三角形的游環,向周圍一帶發出了的清脆聲音。混在那種響聲中——
      “——頂之座黑卡蒂身邊的御駕——”
      傳出了朗朗清脆的話音——
      “——以此大杖‘TRIGON’為媒介,連通遙遠彼方之心吧——”
      緊接著,無數明亮的水藍色三角形,開始向下灑落。
      那無數大小不一的三角形,在空中飄舞的同時互相碰撞,碰撞後又碎裂成無數更小的三角形,就這樣不斷增加著三角形的數量。
      到了聲音的餘韻完全消散的時溪,那些炫目的水藍色三角形化作了新的吹雪,不光是整個神殿,就連整座巨塔和漆黑的蛇身都被徹底覆蓋了。
      操縱著那些三角形的黑卡蒂,暫態從忘我的表情恢復為常態,宣告準備的完成。
      請發言。
      身為創造神祭禮之蛇代用體的阪井悠二緩緩地點了點頭,然後以創造神的聲音,朝著三角形的吹雪——以及以其為仲介傳播到的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說了起來:
      “——抬頭,仰望吧。
      聲音通過三角形發生反射,越過封絕的截斷面向外側傳去。
      吾乃神之存在,奇異之偉業。
      那正是將一切引導到禦崎市的、充滿力量的——神的聲音。

    [ 本帖最後由 blat490 於 2010-12-26 13:3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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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7-10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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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0-12-26 13:38 | 顯示全部樓層
      斷章 生存方式

      透過在引擎的轟響中不斷震動的小窗俯瞰下方全景,只見海面已經逐漸沒入傍晚後的昏暗天色中。
      儘管明知道這裡是日本的近海,但是威爾艾米娜的心情還是久久無法平靜。
      (火霧戰士必須為使命而戰——)
      她們當然是在保留有充裕時間的前提下開始移動的,不過現在畢竟是改變世界的事變正在時刻進行的狀況。即使明知道沒有意義,她也還是無法抑制住內心的焦躁。
      (我是那樣教導她,培養她長大的。)
      畢竟在到達這裡之前的幾個小時裡,在並非鄰近空港的空域中,她們所乘的飛機已經遭到了多次的異常接近,她這種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雖說自己這邊一直隱藏著氣息和蹤影,不過異常接近的次數也還是太多了。
      (那樣的我,現在卻打算為了她個人而戰鬥。)
      幸好飛行員的水準還是一流的,他靈巧地操縱著這架在倉促之中急忙準備的小型客機,已經回避了好幾次危機。她的焦躁之所以沒有轉化為危機感,也可以說都是他的功勞了。
      (在跟她重逢的時候,我其實也應該已經知道,自己的職責已經結束了。)
      異常接近頻繁發生這個事實,意味著通過空路前往日本的“紅世使徒”正在急劇增加。他們明知道有火霧戰士埋伏在空港也依然採取這樣的行動,其原因就只有一個。
      (明明如此,我卻擅自替她緊張起來,一直固執於自己至今為止所走的路。)
      在第三次的—一大概應該是最後一次了吧——創造神“祭禮之蛇”的禦命宣告中。
      他終於公佈了創造樂園“無何有鏡”的詳細時間和地點。
      時間,是日本時間上午零時。
      地點,是同在日本的禦崎市。
      (我一味想著要珍惜那一切,結果卻侮辱了她自身的意志,以及她的生存方式。)
      聽到了這次宣佈的所有“使徒”,應該全都會朝著日本湧來。而她們正是要向其中心部發起進擊。明明如此,她卻沒有感覺到任何恐懼,只有焦躁充滿了她的內心。
      (但是,那也已經——)
      為驅散焦躁而進行的、同時也是懷著認真態度的重新確認已經完成,威爾艾米娜以堅決的表情看向前方。
      在只有相當於巴士寬度的客艙內,可以看到共同前往進擊的眾人的背影。
      (更重要的是,使命的一方已經在當前的新局面中發生了動搖。)
      沒有任何人開口說話,大家都在靜靜地等待著到達目的地和開戰的時刻。而坐在最後面座位上的她,恰好可以觀察到他們以各自的方式消磨時間的樣子。
      (不過即使如此,他們都有憑著各自的戰鬥理由——)
      他們一旦作出決斷,就沒有再說任何多餘的話,伊斯特艾哲就像岩石似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身旁的維斯特修雅則在迷迷糊糊地打著噸。隔著通道躺在另一邊座位上的桑斯柏雷,則懶洋洋地把真腳和假肢搭在通道上。
      (如今……依然存在于這裡,生存在這個地方。)
      在跟他們隔開幾排的座位上——
      (——“我作為被造出來的一方,當然就要阻止老爹那越來越過分的行為啦。”——)
      毫無幹勁地說出這句話的薩雷•哈比希茨布爾格,正深深地用帽子蓋過眼睛,把身體靠在椅子上。
      (——“夏娜的提議對大家都有利,這就是我們的判斷。”——)
      跟薩雷相反,幹勁十足地說出這句話的琪婭拉•托斯卡納,則靠在他的肩膀上。
      (無論是至今為止一直堅持自我的人——)
      在更後面的座位上,雖然只能看見豎在座位上的卷著布條的鐵棒,不過在那旁邊——
      (——“啊啊,既然有推導出最佳答案的方法的話,當然就應該嘗試一下了。”——)
      以一句話就答應提供協助的卡姆辛,應該就像往常一樣端坐在那裡吧。
      (還是與之相反的人,都拼上了性命向前邁進。)
      在自已前面的座位上——
      (——“明明已經參與到這個地步了,事到如今怎麼能說不戰鬥嘛。”——)
      以一如往常的態度決定同行的瑪瓊琳•朵,正茫然地眺望著窗外的景色。
      (——“既然夏娜認為可以做到,那就一定能行吧……大概。”—一)
      跟隨著她的佐藤啟作,也挺直了腰板坐在她的身旁,不過看起來卻好像有點坐立不安。
      (現在……不在這裡,已經離去的人們也一樣——)
      在威爾艾米娜的腦海裡,掠過了一張張在戰鬥中犧牲的人們的容貌。)
      從短短幾天內的人,到幾年、甚至幾百年前的人,都一一閃觀而過。
      (為了使命本身,為了使命以外的東西……所有的人,都只是在展現著自已的生存方式,沿著那條路一直走下去。)
      瞬間,又有一個面影——

      (——“我已經早就拼盡全力活到現在了。”——)

      從她的腦海中掠過。
      (的確、是這樣呢……瑪蒂爾達•聖米露。)
      威爾艾米娜的臉上,浮現出極其自然的微笑。
      然後,她又看向身旁——跟自己手牽著手、毫無防備地把身體靠過來睡著了的少女。
      (而我,就為了讓我們養育的這個孩子,能沿著自己決定的道路前進而戰鬥吧。)
      誓言,靜靜地迴響在她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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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0-12-26 13:39 | 顯示全部樓層
      3、鬥爭漩渦

      “走吧。”
      從世界各地以某一點為目標——
      “到禦崎市去。”
      無數的“紅世使徒”正陸續集中而來。
      “日本。”“對啊,只要去那裡的話。”
      即使在人類和“使徒”兩個種族的漫長歷史中——
      “在零時”“為我們而創造的”“樂園!!”
      這樣的規模也是史無前例的。
      “快點,快點!”“樂園啊!”“啊哈哈哈!!”“可別遲到啊!“
      越過天空,渡過海洋,用自己的雙腳奔跑——
      “去吧!!”“啊啊,到樂園去!!”“到樂園‘無何有鏡’去!!”“跑起來!!”
      就這樣,他們一路朝著日本的禦崎市集中而來。
      然後——
      “別讓他們溜掉!”
      位於另一方的人——
      “不要放走他們!”“該死的吃人怪物!”
      火霧戰士,正在追趕著“使徒”。
      “絕對不能原諒,絕對!”“我要報仇!”“殺掉你們!”
      跟心情歡快的“使徒”們相反——
      “就這樣去樂園嗎?!”“決不讓他們得逞!”“殺掉吧!”
      火霧戰士們的聲音卻充滿了憎恨。
      “決不能讓他們跑掉。”“要創造下一個養殖場嗎!”“殺掉你們!!”
      只是為了殺掉對方,而完全沒有考慮過使命——
      “什麼樂園不樂園的!”“快上啊!”“啊啊,到日本去!”“到禦崎市去!!”
      他們,也一路朝著日本的禦崎市集中而來。
      決戰,即將開始。

      如今,有一個將全世界捲入某一點的存在。
      把火霧戰士和“紅世使徒”捲入其中,引來騷動,招來動盪的因果,令衝突收束為一點的——“那個”。要不是某一方有意為之的話,互相遭遇的頻度也應該很低的兩者,在極短期間內發生斷續性的衝突,最終將會出現的“那個”。
      世人皆稱之為——“鬥爭漩渦”。
      如今任何人都認為是“那個”的地方,在封絕內處於靜止狀態的日本禦崎市中,存在著無論誰看到也會指著說“就是那個”的——人和物體。
      那就是創造神“祭禮之蛇”的黑色蛇身,以及站在其額頭上閉目養神的代用體•阪井悠二,還有就是其麾下的某個大組織『化裝舞會』所構建而成的巨塔“真宰社”。
      無論是黑色蛇身還是代用體,在宣佈結束之後,都一直停留在巨塔的上空一動不動。看起來,就好像兩者都為了迎接行動的瞬間,而不想耗費哪怕只是一點點的力量似的。
      在他們的下面,在儼然聳立的“真宰社”頂部,人類•吉田一美感覺到了。
      (就算什麼也不做,也可以知道。)
      頭頂上的兩人,以及其他的人,體內都凝聚著烈火般的意欲。如今,她已經有了足以感覺到這一點的平靜心境。她俯視著其他的人,再次體會到那種感覺。
      (這是多麼熱鬧、多麼忙碌……多麼快樂的光景啊。)
      當然,這並不是因為她練就了豹子膽,也不是悟出了什麼真理。而是因為她站在那裡已經過了幾個小時,也還沒有感覺到絲毫的疲勞和饑餓感,而且在此期間除了看著周圍的樣子就沒有別的事可以做,只是在不知不覺間順應了這種環境的緣故。順便一提,她之所以感覺不到饑餓和疲勞,都是由於掛在她脖子上的寶具“達爾塔洛斯”的鎖環的效果。
      (一直都在等待,為了現在這一刻而努力。)
      在各個熟悉的街道和熟悉的地方,“使徒”們展現出異形的姿態,以數百數千為單位擺開陣勢。也不知道是作為記號還是有那樣的規矩(事實上應該是後者),他們各自都在頭頂上或者武器的前端亮起色彩各異的火焰,就好像一大群人拿著火炬一樣。
      在街道中心的禦崎大橋、堤防、河岸上,
      在平房和高級公寓占多數的西側住宅區,
      在自己和池的家所在的市西側的住宅區,
      在剛才自己也去過的市立禦崎高中,
      在貫太郎和千草所在的阪井家那邊,
      在由高層建築群和鬧市區組成的東側市區,
      在田中、緒方和佐藤家所在的舊住宅區,
      在新建的禦崎市火車站的巴士總站,
      在曾經變成步行街的中央大馬路,
      再有就是附近的公園、遠處的禦崎神社,從舊依田百貨附近一帶、到禦崎中庭,拱廊所在的車站另一側的辦公樓街道,“使徒”的火焰範圍正在不斷擴張。
      這簡直就是日常生活遭到了完全侵蝕的光景。
      (大家,都對馬上將要到來的東西感到無限的喜悅。)
      也不知道是因為居民的安全得到了一定的保障,還是因為受到了現場的極其純粹的火熱激情的影響,吉田的內心儘管存在著確實的恐怖感,但在反面也懷抱著同等程度的感歎。
      “就好像,祭典一樣……”
      在不知不覺間吐露出來的自言自語,卻得到了回答。
      〈的確,就是那麼一回事。〉
      “?!”
      大吃一驚的吉田,不由得環視了一下周圍,然而在圍繞神殿外周的踏臺上,就只有在完成第三次宣佈後就像雕像似的一動不動的黑卡蒂而已。頭頂上的悠二和蛇身,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動靜。而且那個聲音,也跟先前通知有關“真宰社”變形的冒失聲音有著明顯區別。
      (聲音……對了。)
      那是一個能給聽者帶來歲月積累的安心感的、平淡而沙啞的聲音。
      在記憶之中,吉田想到了跟這個聲音相對應的人物。
      (難道是——)
      那就是大約一年前,在自己對“紅世”還是一無所知的時候——那已經是光想起來就覺得很遙遠的過去了——遇到的,有著老人外表的“使徒”。於是,她提心吊膽地說出了在很久以後才聽說的那個名字:
      “是拉米先生……嗎?”
      〈你聽說了我的名字嗎?沒錯。〉
      作出回答的聲音似乎顯得有點意外。
      回想起來,自己跟他也只是曾經在美術館一起喝過茶的關係,不過吉田卻還是感覺到相當懷念和親切。忽然間,她察覺到自己這種心情並不是對老人本人的感情,而是對以無知為支撐點的那段純真日子的留戀,內心不由得一下子充滿了愧疚。好不容易擠出嘴巴的話,實在平凡得連自己也感到厭惡。
      “好久……不見了。”
      〈彼此彼此。雖然很可惜,現在並不是互相問候平安的時間和場合。〉
      也不知道有沒有察覺到她的想法,拉米以半開玩笑的口吻表達了重逢的喜悅。
      〈總之,因為這是跟久違的你談話的好機會,所以我就主動挑起一項工作跑出來了。要是叫你跟剛才的“探耽求究”打交道,恐怕也會覺得很累吧?〉
      “是、是的。”
      那個叫探耽什麼的名字,大概就是在構建“真宰社”之前發出冒失聲音的那個“使徒”吧——吉田作出了這樣的推測。到了現在,她才想起自己也曾經聽說過這個名字。在『化裝舞會』策劃的一系列圖謀中,他主要跟技術方面有著深厚的關聯——這一點她已經從夏娜和威爾艾米娜的說明中瞭解到了。與此同時——
      (好像……在車站被弄壞的時候——)
      對於自己跟“使徒”的關聯已經深入到可以馬上想起這些情報的地步,有著如此之多的遭遇際會,她不禁產生了跟剛才的留戀完全相反的痛苦感覺。然後,通過感覺到痛苦這個事實,她終於察覺到——
      “——那個,你主動挑起的工作,是什麼工作呢?”
      〈就是逆轉印章的啟動。〉
      拉米以跟問候毫無區別的口吻,從遠處向“玻璃壇”投影出了新的影像。
      那就是對吉田來說也很熟悉的自在式顯示。
      “!”
      在現在這一刻,噩夢第一次呈現出了它的容貌。
      那就是在標誌著“使徒”存在的無數燈火散佈在禦崎市各處的這一瞬間,自己眼中看到的那一幕光景的完整俯瞰圖。因為他們手中都各自亮起了火焰,全軍的配置可謂是一目了然。在熟悉的道路、居屋、商店和高樓上,都無一例外地佈滿了燈火,構成“使徒”的陣地。有少部分人從數量集中的地點分散出來,其中有的還站到了封絕外側。
      (住手吧。)
      如果這麼說對方就住手的話,這個世界會是多麼的簡單呢。
      再次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痛心的她——
      (啊!)
      卻察覺到了某種光輝。
      在禦崎市的各處發出亮光,卻明顯跟“使徒”們的燈火不一樣的,來自自在法的光輝。
      吉田已經把握到顯示出的那些亮光的意義。
      (那是卡姆辛先生刻印在城市裡的……標記。)
      作為調律的協助者,她確實地體會到了當時的實感。
      突然間,那些光輝忽然湧了出來,逐漸埋沒了有黑色起伏構成的禦崎市。
      “!”
      在這時候,吉田已經理解了那並不是通過視覺,而是由另一種感覺導致的錯覺。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被一團類似繭子的深綠色光芒所包裹,自己的意識就好像魚缸裡的金魚一樣漂浮在裡面。
      (是嗎……這就是作為“卡迪修心室”重現出來的東西嗎。)
      那正是火霧戰士“儀裝之驅手”卡姆辛所使用、作為對扭曲世界進行調律的司令塔的自在法。她一邊讓那調和的光景飄浮在自己故鄉的形態中——
      〈那麼,我要啟動了。〉
      (啟動……逆轉、印章——?)
      內心掠過了一個不祥的預感。
      然後,完全正如那個預感所示——
      故鄉的形狀開始晃動、崩潰、分解了。

      家人和朋友的房間和居屋和道路和學校和教室和公園和大橋和河岸和車站——整個禦崎市——

      都開始朝著跟調和相反的混沌的方向發生變化。
      彼此沒有聯繫,沒有相交點,而是互相分離。
      面對預感成真的情景,內心正在發出慘叫。
      (啊、啊啊——!!)
      〈冷靜一點。〉
      要不是拉米及時喝住自己的話——
      〈現實中什麼都沒有被破壞,你不要受到感覺的迷惑。〉
      內心的悲鳴,也許就要從身體中宣洩出來了。
      “……啊、啊。”
      在發出近乎於嗚咽的聲音的時候,吉田才認識到自己的身體還沒有發出慘叫聲。清醒過來後,她看到了腳下的“玻璃壇”並沒有顯示出任何變化。
      〈因為我沒想到會造成那麼強烈的反應……實在很抱歉。〉
      聽了拉米的道歉,吉田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逆向的力量之所以變得那麼強烈,也都是因為我的思念太強的關係。”
      在表達出最低限度的自尊和嘴角、露出了仿佛勉強擠出來似的笑意。趁著笑容還沒消失,她下意識地遮斷了感覺、轉而用肉眼從塔頂遠遠眺望著整個禦崎市。
      “…………”
      一眼看去,似乎並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可是,在持續注視一段時間後,她就產生了違和感。
      那就是本應在調律中消失了的“真的是那樣嗎”的違和感。
      那喜悅和淒切之情參半的安寧感,也完全消失了。
      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之前的故鄉所發生的變質,首先通過感覺傳遞進來——
      “……啊?”
      隨後又作為現實的光景投射到她的視野中。
      那就是——飄蕩在空中的近似於虛無和陰暗的陽炎波動。
      同時,那並不是偶然看到的東西。
      按照什麼路徑能追蹤到那團波動的流向,她都知道得非常清楚。
      她所眺望的景色,現在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整個城市遍佈著無數的裂縫,敞開了巨大的縫隙,變化成不穩定的存在。
      這簡直就像悠二所說的稀疏的魚網。
      (我之所以能感覺到整個城市,是因為我是打開網孔的本人?不過阪井君說過這只是臨時性的東西,只要儀式結束就會恢復原狀……大概只是逆轉印章強行打開的吧。)
      〈身體沒有異常吧。〉
      聽拉米這麼說,吉田才終於從深深的思索中回過神來。她並沒有提及這種算不上是異常的感覺,只是反過來詢問道:
      “是、是的。這樣的話,我的任務就已經完成了嗎?”
      〈儀式的前期準備,應該算是完成了吧。我和你接下來能做的事,就只有等待了。〉
      “是……嗎。”
      一聽到他說等待,吉田就想到了到零時為止什麼都做不了的那幾個小時。至少也該繼續對話吧——懷著這個想法,她向拉米提出了從剛才開始就很在意的問題:
      “那個,拉米先生。”
      〈怎麼了呢,小姑娘。〉
      大概對方也是同樣的心境吧,他的聲音輕鬆得就像一起喝茶的那個時候一樣。
      是不是可以乘著這種輕鬆氣氛提出的問題呢?——在對此稍作猶豫之後,吉田開口問道:
      “拉米先生,你為什麼、那個……要向『化裝舞會』提供協助?果然是……因為想去樂園嗎?”
      〈唔。〉
      聽了她的問題,拉米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在心中思忖著是否應該回答這樣的問題。懷著先試探一下的打算,拉米反問道:
      〈關於我的事情,你瞭解到什麼了?〉
      “除了名字之外……我聽說你是個很厲害的自在師,為了實現某個重要的願望而從火炬中一點一點地收集著‘存在只力’……就只有這麼多了。”
      〈原來如此。不過既然掌握了那些情報的話,其中一半的答案就已經出來了吧?〉
      “咦?”
      被突然提出這樣一個課題,吉田連忙調動依然處於混亂狀態的頭腦拼命想了起來。
      不知道通過什麼方法看到她這副模樣的拉米,稍微苦笑了一下,接著說道:
      〈樂園創造一旦完成的話,恐怕所有的“使徒”都會離開現世吧?至今為止光是尋找也要花很大工夫,就算摘掉也不會對任何人造成傷害的虛弱火炬,就更加會急劇減少了。〉
      “啊!”
      〈本來的話,我是打算再花幾百年、幾千年來收集的,不過加速的現實已經不允許我那樣做了啊。〉
      “不過那樣的話,至今為止收集到的那些——”
      對於這句輕率的懦弱之言,拉米以堅決的否定聲音回答道。
      〈我是不會浪費掉的。因為至今為止所付出的辛勞,也是我願望中的一部分。〉
      “是的……”
      少女對自己的輕率發言進行反省,而拉米也沒有說教的意思,只是平淡地講述道:
      〈所以,我並沒有選擇前往樂園這種輕鬆簡單的實現方式,而是通過協助『化裝舞會』這種辛勞來實現。我想你也已經聽說了,所有的“紅世使徒”在離開現世的時候都會把“存在之力”留下。而我所獲取的報酬,就是那龐大力量的一部分了。〉
      吉田聽完,在停頓了一段進行確認的時間後——
      “……那麼,接下來——”
      她慎重地挑選著詞語,把自己所危懼的事情提了出來:
      “要是夏娜她們來到的話,拉米先生打算怎麼做?”
      〈我的話……〉
      這次輪到拉米停頓了一下——
      〈……最多也只能在“這裡”完成自己被賦予的任務啦。雖說會使用一點自在法,但我本來只不過是一個弱小的“使徒”,在戰鬥方面是完全不擅長的。不管對方是誰,只要被威脅,我就只能服從。無論是留在“這裡”,還是在“這裡”交出自己的王牌,都是如此。〉
      “?”
      正當吉田打算對話語中混入的不明確部分進行訊問的時候——
      “——?!”
      卻反射性地把擴展到禦崎市全域的、“感覺上”的眼睛瞪大了。
      事態根本沒有讓她產生無聊感覺的餘地。
      接下來,將會接二連三地發生急劇的變化。
      如今給她造成衝擊的,則是最初的一個變化。
      那就是並非軍隊的大量“使徒”的到達。

      飛機上,夏娜一派已經結束了最後的作戰會議。
      在她們圍在中間的桌面狀平面監視屏上,不斷更新著來自蘇黎世的最新情報。先是在上面的箭頭、數值和項目,正明顯地呈現出兩個主要的流向。
      第一個自然不必多說,正是在創造神的宣佈的引導下由“紅世使徒”發起的日本列島大侵略的情況,至於另外一個,也同樣不必多說。
      “到這裡,就已經是最後了昵。弗蘭索瓦先生最後的補充是——‘多多拜託了’。”
      即將和他們分頭行動的佐藤,向其他人轉達了手中的手機郵件裡來自協助者的留言。
      琪婭拉從獲得的情報中迅速計算起計畫的時間安排。
      “可是,武漢那邊已經趕不上了呢。”
      “算啦,反正也不是非要在一起才行,喜歡怎麼幹就怎麼幹唄?”
      “啊哈哈!也就是說好不容易通過隱藏氣息達到的小康狀態也都是白費心機了。”
      看到悠哉遊戰地喧鬧著的歐德莉婭和維捷露婭,薩雷不禁一臉無奈地說道:
      “虧你們還笑得出來。雖說應該會變得輕鬆一點。但也不知道能不能配合好我們這邊的時機啊。”
      “我們是負貴援護的一方,就算強求更好的狀況也只是一種奢望啦。只要盡可能做好就行了。”
      聽了基佐那輕佻的回答,卡姆辛和比希莫特順勢說道:
      “啊啊,的確如此。在這種情勢下,光是發動攻擊就已經是相當不知死活的行為了。”
      “唔,目前的準備工作是由我們負責。不過最後的王牌毫無疑問就是你們啊,拜託啦。”
      聽他們這麼說,瑪瓊琳裝出很無奈似的樣子笑道:
      “行~啦行啦行啦。你們到底要叮囑多少次才滿意嘛。難道我就真的這麼信不過?”
      “誰叫你平時是那副模樣嘛。偶爾為了洗脫惡名努力一下也不錯嗚噢!”
      同時用手猛地一拍,讓馬可西亞斯閉上了嘴巴。
      在這番一如往常的對話和拍打聲音過後,現場出現了一陣靜寂。
      在機身的震動音、鈍重的引擎音和機械的運作音中,添上了新的聲音的人——
      “作為主導者中的一員,我最後有些話想說一說。”
      是頗為出人意料的亞拉斯特爾。
      “正如大家所知,我是天罰神……擁有作為維護世界規理的存在的尊嚴。”
      全員都注視著掛在夏娜胸前的吊墜“克庫特斯”。
      “但是,在此次大亂之中,這項職能對現世來說。由於存在著‘變容的可能性’這個前所未有的大危機,已經不是只要阻止不軌圖謀就了事的單純問題了。因此,我已經針對‘天罰神應該以什麼方法來做什麼事’這一點進行了自問,然後得出了答案。”
      以環抱著雙臂的伊斯特艾哲為中心,仿佛要躲起來似的維斯特修雅,以及饒有興趣地笑著回望過來的桑司柏雷——作為對他們“大地三神”的誓言,亞拉斯特爾斷言道:
      “我,憑我的真心和契約者的思慮——以根據自身見識判斷出的世界規理為基準,必將對他們的劣行施以嚴罰,同時斬斷罪根。也就是說,我相信本作戰是最妥善的執行方案。”
      他並不是以神這種高高在上的存在來作出“保證”,而是作為一名戰士選擇了“相信”。他就是要通過這種方式表明自己的立場,來向眾人再次確認這次戰鬥的意義。然後。他繼續以不算大也不算小的、擁有低沉而沉重的音韻的遠雷般的聲音,說出了總結性的一句話:
      “對於諸位的同行與共鬥,我表示衷心的感謝。”
      “無需見外。”
      “確實沒錯,你難道不記得我們已經一起打交道了幾百年了嗎?而且,對在場的眾人來說,事到如今已經沒有道謝的必要是也。因為所有的人,都早已下定了決心。”
      蒂雅瑪特和威爾艾米娜儘管理解他的真正用意,但還是以相當輕鬆的口吻作出回應。
      而夏娜則正好相反,以一本正經的態度,回應了一本正經的他:
      “對,心意已決。因為沒有其他人幹,所以就由我們來幹,僅此而已。”
      聽到這對物以類聚的母女的強力發言,瑪瓊琳不由得笑了起來。佐藤也露出了困惑的笑容,卡姆辛則垂下草帽遮掩著表情。薩雷和琪婭拉也似乎覺得很好笑似的互相對視,“大地三神”們也投來了愉快的視線。
      夏娜以無比認真、無比堅決的語氣宣言道:
      “既然已經來到這一步,就決不讓遲求的人說半句怨言。首先趕到的我們,就有權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行事。懷著自身的意志,用盡一切力量,運用策略和計謀,奪取最後的成果。”
      任何一個人,都沒有用聲音作出回答。
      因為,在所有人的心中,那是早巳決定下來的事情。

      展開軍勢後首先走出封絕外部的『化裝舞會』的兵卒們,其目的並不僅僅是對襲擊者進行警戒。佔據與之同等或以上比率的任務,就是對在最後的宣佈的引導下即將集中過來的同胞進行整理和誘導的工作。
      由他們所引導的第一批同胞,已經踏入了被封絕所包圍的禦崎市。
      已經做好準備打算馬上前往樂園的人,看到連樓梯也沒有而表現出明顯的失望反應;
      好奇心旺盛的人,正在拼命向負責誘導的兵卒打聽著接下來將要展開什麼樣的儀式;
      對這種狀況本身感到興奮的人,則無視他們的誘導在城裡各處隨心所欲地遊蕩閒逛;
      膽小如鼠的人,則以為只要稍微偏離誘導的佇列就會被排除在樂園之外而緊張不已;
      充滿鬥爭心的人,則向兵卒詳細說明自己在途中收集到的有關火霧戰士動向的消息;
      精於心計的人,則要求誘導的兵卒向他們的上級幹部確認一下現在能不能加入組織;
      富有信仰心的人,一看到遊弋在市中心上空的黑色蛇身就馬上淚流滿面拜伏在地上;
      從封絕外側慌慌張張地飛進來的人,在剛想接近創造神的時候就立即被護衛攔住了;
      性情開朗的人,則大聲發出不知是唱歌還是喊叫的聲音,在封絕內散播自己的喜悅;
      後面還有大量的“使徒”,正如“陸陸續續”的形容一樣,排成了看不到最後尾的長列。
      遵從誘導的人和不遵從誘導的人,都紛紛擠在路上或者登上建築物,有的看見地上沒地方站就飛上了空中。這樣子集中起來的“紅世使徒”,就像一個廣闊無邊的巨大圓輪似的包圍著創造神。
      對這一幕情景感到震驚的,並不僅僅是唯一的人類•吉田一美。以巨塔“真宰社”為中心,部署在各要點構築起防禦陣地的『化裝舞會』的將帥們也感受到了同樣的衝擊。
      塔外——
      作為西部住宅區的主要陣地的禦崎高中——置身於其屋頂的“煬煽”勃利姆,以表達感歎和焦慮的動作輕輕搖晃著他的雙頭防毒面具:
      “雖說是正如當初的預料,不過實際上看到還真是非同尋常的可怕……必須注意不要讓陣腳被打亂。”
      另一方面,作為東部地區的主要陣地的禦崎市車站大樓屋頂——身為前線指揮官的“騫地祲”利紮貝爾和“蠱溺之杯”皮爾索恩不由得露出一臉無奈的表情。
      “真沒辦法,人潮簡直就像雪一樣。這樣的話,一旦遭到敵襲恐怕就會引起恐慌了啊。”
      “沒想到竟然是我們這邊面臨著人數上的威脅呢。不過即使這樣……公主殿下也還是會來的吧。”
      接著就是真南川以北——駐紮在井之上原田鐵橋的“獰暴之鞍”歐羅巴斯和“朧光之衣”蕾拉耶,正以形成鮮明對比的表情注視著跨過大山越過河流洶湧而來的同胞們。
      “哈哈!所有的一切都集中到禦命之下,恐怕沒有比這更為壯觀的景色了吧,蕾拉耶?!”
      “外面還持續著零散的襲擊、嗎……已經到了這個時候,道具們也還是那麼固執。”
      除了這幾個陣地之外,還有真南川以南——駐紮在鐵道橋上的“翻移之面紗”奧瑟和“化轉之藩障”巴爾馬的陣地。也就是說,『化裝舞會』的全軍分別從四個方向守護在‘真宰社”的外周。
      塔內——
      在中央控制室裡,‘逆理之裁者”貝露佩歐露眯起了兩隻眼睛。抬頭仰望著監視設備中顯示出來的、即使是她們這種大組織也難保能完全處理好的大量同胞的濁流。
      “實在是豪華壯觀的景象呢,甚至令人有一種想喊出所謂的‘歡喜的悲鳴’的衝動……這一天,我已經等待了三千年啊……好了,立即向上面發出‘差不多到開始時刻’的報告吧。”
      “是,我馬上就去。不管對生者來說還是對死者來說,今天也應該會是一個好日子呢。”
      在她的身旁仰望著映射的“冀求之金掌”馬蒙,在展現出長長虎牙的同時露出安穩的微笑,並以恭敬的態度回答道。
      在他的背後,看著同樣的畫面,卻只有手指像是另一個生物似的激烈地敲打著器材的鍵盤的“探耽求究”丹塔里奧教授,仿佛想要用身體來表達自己的喜悅似的使勁把脊背倒反過來。
      “這是多~麼令人Ex~citing的Si~tuation啊~!!要~是待~會兒能盡~情地!使用‘真宰社’的防~禦機構的話,我在這~個世界的活~動也就可~以!華麗地迎來Grand Fi~nale了啊~!!”
      “‘這個’……我想如果可以的話最好還是不需要用到比較好哇好痛好痛好痛!”
      在旁邊對計測儀器進行著調整的助手“磷子”——“我學之結晶Excellent28-勘塔特•多米諾”,還是按照慣例被教授變化成鉗子的手捏著臉頰。
      塔頂——
      作為唯一的例外,在跟一動不動的“頂之座”黑卡蒂正面相對的神殿踏臺上,“千變”修德南伴隨著銀色的微粒現身了。他抬起墨鏡,眺望著眼下無比壯觀的景色,作為他自身表達感歎的方式大笑了起來:
      “跟三千年前完全沒得比啊。無論是我們擁有的東西,還是來到現世的同胞數量……這一切也都是時間帶來的成果吧。”
      作為他平常的習慣,這只是沒有人理會的自言自語。然而在同一個地方聽到他這番話的吉田——
      (是、是不是對我說的呢……是不是、該回答些什麼才好呢……?)
      卻不由得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修德南見狀覺得很好笑同時也覺得很抱歉,但也只是苦笑了一下而沒有說話。
      這時候,傳出了來自中央控制室的馬蒙的聲音:
      〈大禦巫。時間,已經到了。請您駕臨尊座吧。〉
      同樣聽到這個聲音的修德南——
      “…………”
      當他重新戴好墨鏡的時候,吉田感覺到明顯不屬於喜悅的某種表情在他的臉上掠過。然而在她進行再次確認之前,他的表情就已經像墨鏡一樣恢復了平靜。
      跟他相反,以率直的喜悅表情作出回答的——
      “明白了。”
      是至今為止完全沒有動過的黑卡蒂。
      在她說話的期間,披著白色披風的身體已經離開了踏台,浮上了空中。
      目的地是神殿的空中位置,也就是如今跟蛇身同在的代用體空出來的石造王座。
      並非坐上去而是站在那裡的她以細小的、然而卻在整個神殿中產生迴響的聲音宣告道:
      “——現在進入禦命第三階段,即將展開為創造樂園‘無何有鏡’所需的‘禦命詩篇’的全面運作,以及儀式的祈禱。與此同時,將備份機能轉移到‘吟詠爐’——”
      聲音一直傳到了巨塔的深處——從“星黎殿”轉移過來的機關大底部。
      在設置於那個地方的、翻湧著全部“禦命詩篇”的坩堝“吟詠爐”的前面,作為式的監視者被安排守在那裡的拉米傳出了回應:
      〈備份機能的轉移已經確認。〉
      黑卡蒂點了點頭,用手裡拿著的大杖“TRIGON”輕輕敲了敲王座。
      瞬間,王座就喪失了浮力向下掉落。
      “!”
      吉田不由自主地蜷縮起身子,然而在王座落到地面的瞬間,卻好像羽毛一樣輕輕停住,然後毫不波紋毫無聲音地沉到了地板下面。緊接著,以下沉的最後一點為基點,黑色開始向周圍擴散開來。原本像黑色水晶一般映照出倒影的神殿地板,開始被塗抹一切的黑色所侵蝕。
      “啊?!”
      站在箱庭的起伏地面上的吉田,連逃開的時間也沒有就遭到了侵蝕。
      噌——
      周圍的空氣發出了摩擦的聲音,她被迫站在那連是不是物質也無法確定的渾然一體的黑色之中。她剛想挪動身體——
      (這是——什麼——?)
      卻發現——即使想大聲叫喚,嘴唇也無法動彈;即使想蜷縮起身體,肩膀也無法動彈;即使像彎下身子,膝蓋也無法動彈……她只覺得全身都沉重無比,內心湧起一股仿佛在深深的水底溺水一般的恐怖感。
      大概是從氣息察覺到她的反應——
      “那對你沒有害,馬上就會完成挑選的。”
      修德南向她發話道。本應處在同一狀況下的他,卻完全沒有作出任何受影響的反應,只是默默地仰望著上空那有著少女姿態的“魔王”。
      經過短暫的幾秒鐘後,在置身於神殿中的三人的腳下,浮現出了衝破漆黑地板的銀色光輝。儘管顏色有異,那個應該就是影子——在黑色世界裡浮現出的影子。
      這時候,空間的沉重感突然消失,吉田不由得急促地喘起氣來。
      在晃動的視野中,她看到了兩個跟自己同樣的銀色影子。那就是站在踏臺上的修德南的影子,以及飄浮在上空的黑卡蒂的影子。其中,黑卡蒂的影子卻像是站在地板上一樣顯得大而清晰,看起來相當不自然。
      在不經意間看到了這一幕情景的吉田,更發現了另外的不自然之處。
      “?”
      只有黑卡蒂的影子輪廓,就好像密度不同的液體分界線似的,由黑色和銀色雙方互相混在一起。就好像隨時都會被黑色吞沒消失似的,看起來很脆弱的影子。
      看到了同樣情景的修德南,以極其輕鬆的口吻拋出了一句話:
      “再見了,我可愛的‘頂之座’黑卡蒂。”
      “是的。再見了,‘千變’修德南。”
      黑卡蒂以完全不含半分笑意的表情做出回答,然後向著更高的空中飄起。
      鏘——留下了一聲清脆通透的錫杖音色。
      在飄舞而起的過程中,臉上開始充滿了喜悅之色。
      作為創造神的巫女的——無上喜悅。
      與之相呼應,遊弋在塔的上空的創造神“祭禮之蛇”也開始動了起來。
      以發出歡呼聲的無數間胞,作為下方全域的背景——
      巨大的黑色蛇身,在封絕的空中描繪出大大的圓輪。
      那是以頭部湊近尾巴末端的方式構成的圓輪。
      伴隨著莫大質最感的創造神的舉動,把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了過來。
      就好像在迎接緩慢的漲潮似的,所有人的心中,都湧現出了某種預感。
      在這一瞬間,樂園創造就要馬上開始的——預感。
      巫女黑卡蒂,進入了圓輪的中心。

      瞬間,突然迸射出一股銀光。

      在黑色蛇身的中心,她被一個銀色的自在式包裹住了。
      那、必須凝神觀察才能判別出其中紋樣的細緻精密的自在式,首先作為一個跟蛇身平行的圓輪漂浮在她的周圍,然後迅速形成上下層疊,構築起一個小小的球體。
      球體剛剛完成,上面又出現新的一層薄薄的自在式圓輪,然後還是以同樣的方式構築為球體。完成後又覆盞一重,接著繼續覆蓋一重,在那上面再覆蓋一重……隨著自在式的每一次展開,球體的體積也在逐步增大。
      那簡直就是一顆迅速成長的世界卵。
      抬頭看著這一幕的使徒們,根本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說明,就已經感受到了。
      當那個小小的世界卵,成長到足以觸及創造神祭禮之蛇以巨大蛇身圍成的圓輪那麼大的時候,他們的樂園無何有鏡就會得到孵化。
      對頭頂上的壓倒性光景產生了同樣的感想、懷抱著難以言喻的焦慮感的吉田,不由得挪開了視線。這時候,她發現了依然殘留在下面的東西。
      影子……還在……
      她再次抬頭向上方看去。
      被包裹在頭頂上的那不斷膨脹、同時自身也放射著光亮的自在式中,黑卡蒂的身影已經無法看見。即使如此,將她的脆弱輪廓和黑色混在一起的銀色影子,卻依然殘留在原地。
      很不可思議嗎?
      咦?
      站在踏臺上的修德南,發出了出人意料的聲音。
      這個純黑的領域,名字就叫作黑之禦簾,是創造神的神威召還中的最後步驟。那裡的銀色物體並不是影子,而是對領域內的人的存在形成的投射。它之所以會晃動起來——”
      他仰望著上空的表情,由於隱藏在深邃的陰影和墨鏡中而無法看見。
      是因為被選中為召還所必需的活祭品的緣故。
      ……祭品……
      對於在正常生活中絕對不可能聽到的這個古老而可怕的詞語,吉田不禁發出了疑惑的聲音。三柱臣是『化裝舞會』的最高幹部這一點,她也作為最低限度的知識聽說過。就算說是為了創造樂園,把那樣的人物(?)作為獻給盟主的活祭品這種事,已經完全超越了她理解力的範圍。
      同為三柱臣之一的修德南,至少在表面上還是保持著平靜。他繼續說道:
      因為那就是作為創造神祭禮之蛇的巫女的職責所在。當然,就算在這時候作為活祭品而消失,她總有一天也會轉世再生的。
      就好像要通過剩下來的人之間的對話來填補相隔的距離似的,他顯得相當多話:
      被神威召還的創造神,在實現願望之後,就會進入跟願望的規模大小成正比的漫長沉眠期。然後,在每次召還中都作為活祭品被獻上而消滅的她,在神沉睡的期間就會以同胞們的新願望為構成成分而再度誕生,等待著神的下一次覺醒。就是這樣的系統啦。
      “…………”
      吉田覺得就算用是嗎這種話作為回答也不太合適,所以只是默默地聽著他的話。
      也就是說,她對同伴們來說,就是在自身的願望和祈禱成熟到足以喚醒神明的時候降臨的、新願望即將實現的前兆……因此就成為被人們奉以最高敬意的神使了。
      以誇張的、同時也顯得有點空虛的語氣大概讚頌了一番的修德南,剛想要用手摸進口袋掏出香煙——結果還是放棄了。然後,他吐出了隱藏著歎息的深深慨歎:
      這次畢竟是一整個世界。下一次,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在無意中觸及了他們三柱臣的複雜關係和心情的吉田,也從中找到了跟自己有關的事項。
      (當創造完成、神進入沉睡狀態的時候……阪井君究竟會怎麼樣呢?
      頭腦精明的阪井悠二,絕對不可能看漏這樣的破綻。
      (阪井君一定是在詳細考慮過這些事之後,才制定出今後的計畫的……我真是太疏忽了……竟然連阪井君在樂園創造完成後打算怎麼做、以及會變成怎樣這些問題,都沒有在他面前提出來。)
      由於得到多個問題的答案而在心中蔭生出來的關鍵疑問,令吉田陷入了苦惱。
      這時候,在她的頭腦中——
      (咦?)
      跟思維處於不同位置的感覺部分,捕捉到了某個異變。
      (好像、有另外的入……來了。)
      她先是產生了這種感覺,接著思維又通過排除法顯示出答案。
      (沒錯,是火霧戰士。)
      為了對照回答的含義和當前狀況,花了好幾秒鐘。
      (火霧戰士,來了。)
      然後,結論伴隨著喜悅湧上心頭。
      (是夏娜她們!!)
      那個男人,以一副若無其事的姿態從封絕的東側闖進了裡面。
      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的身材,仿佛在岩石上包了一層皮似的嚴厲面容——那是一個非常健碩的美裔印第安人。在肩上披著的毛織斗篷上,形如星星的扣具正反射出暗鈍的光芒。
      察覺到他的身影的使徒。都頓時吃驚得整個愣住了。
      終於掌握了要領的負責誘導的兵卒,不斷把後續者送進大路邊上——在那裡形成的人潮,卻突然間被從中裁斷,在經過大約幾分鐘的時間後,就出現了那個男人的身影。
      而背對著作為封絕外壁的、時而掠過各種顏色火焰的陽炎——雖然發動是由貝露佩歐露進行的,不過維持的工作則由另外多個成員負責管理——緩緩向這邊走來的身影,散發出非同尋常的巨大存在感。那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是火霧戰士的、久經沙場的勇者姿態。
      那、那個難道是——?!
      『化裝舞會』當然預測到這個危險人物的出現,也預先把他們的外表風貌通報給全體成員知道。成為第一發現者的兵卒急忙用遠話的自在法,向該方位陣地的守備隊長發出了報告。
      在經過理解所需的時間後,回答就從禦崎市車站大樓的屋頂,以直接的大音量發出:
      〈馬上散開!!然後,全力對頭頂方向進行防禦!!〉
      成員們都像火燒屁股似的急忙遵從指示採取了行動,但是集中過來的其他使徒卻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不管怎麼說,對手也只是一個人,而自己這邊卻有無數人。為了把追趕即將進入樂園的自己而來的可悲的討滅道具一口氣收拾掉,有幾人到幾十人馬上成群結隊、氣勢洶洶地向走在大馬路上的男人飛撲過去。
      事到如今還來幹什麼?!”“去死吧,你這礙事的傢伙!!”“這裡沒你的事!!
      相對的,男人並沒有因為這種習以為常的光景改變表情,只是默默地看著上空——被巨大的封絕所籠罩的、彩霞色的半球狀空間,然後以最小的幅度挪動嘴唇自語道:
      真是沒趣的天空。
      刹那間,東部上空的光景發生了急劇變化,出現了滿天的星星。
      令人產生封絕被打破的錯覺的這種畫面,實際上是將存在於一定空間內的光芒凝縮而成的情景。
      流動吧。
      在進一步命令下,星光同時流動了起來。
      飛撲過去的人們自不用說,就連在遠處觀望的人,沒有察覺異變的人也不例外——星光平等地向著所有人急速流下。在命中的同時,被凝縮的光芒頓時轉化為爆碎的力量綻放開來。
      一擊——
      流星群落下的各個領域都閃出了強烈的光芒,建築物的上部也暫態被炸飛了。
      位於禦崎市東側的辦公樓街道,其上部也在這一擊後陷入了半損毀的狀態。
      當然,排滿各個地方的使徒們自然也遭到了同樣的命運。歡呼聲暫態變化為哭天喊地的嚎叫聲,尋找敵人的人、不顧一切逃出去的人、由於一時誤會而向同胞動手的人、甚至還有被踩扁的人……出現了各種方式的恐懼。拼命想要穩住局面的『化裝舞會』兵卒們,也因為對方人數太多而無法應付過來。
      現在,四處逃竄的人都全部理解了。
      人潮之所以突然被截斷,就是因為這個男人在封絕之外動用了力量。
      男人對那一切完全沒有在意,依然是若無其事地往前走,踐踏著先前明明有什麼人存在過的碎裂路面和旺盛燃燒的殘火。
      我們是星星,歌唱的星星。
      不知什麼時候,他的自言自語已經變成了小歌曲。
      掛在他腰間的石制勳章,也以朗朗的歌聲作為回應。
      閃耀之光,歌唱星星。
      我們是鳥,釋放烈火的鳥。
      男人又接著唱了下去,繼續踏過敵人的殘火。
      勳章也同樣作出回應,讓殘火燒上自身的石頭。
      縱橫飛渡,天之世界。
      在他們周圍燃燒的火焰,並不是屬於各個使徒本身的色彩,而是同一位青瓷色。被他的星星殲滅的使徒都會強制性地燃燒起來。他們就連花作火粉飛散消失也無法做到,而是被轉化為火,一直燃燒到力量耗盡,並還原到現世當中。
      如此,我們星星和鳥。
      將變成閃亮燃燒的銀河。
      在多處地方都出現崩塌、呈半損毀狀態的禦崎市車站屋頂上,騫地祲利紮貝爾和蠱溺之杯皮爾索恩正遠遠眺望著那令人恐懼的一個人的腳步——朝著他們逐步邁進的腳步。
      可惡!炎發灼眼那混蛋……不,公主殿下——”
      利紮貝爾在特意重新改口後,繼續抱怨道:
      果然一開始就讓四神那幫怪物來硬碰硬嗎。配備在空中的警戒網,那樣一來也就被弄得一塌糊塗了。沒想到偏偏就是三人之中的那個來到我們這邊啊。
      躲在他下面逃過大難的皮爾索恩慢慢爬起身子,並沒有針對襲擊者,而是針對周圍一帶的慘狀,一邊擦著風帽下的冷汗——
      這可不是能高高興興慶祝重逢的對手呢。不過話說回來,是將守備隊捲入同胞的混亂中的戰術嗎。現在已經集中了這麼多,而且還會繼續增加啊。明知道這樣卻無法防備,作為指揮方來說可真是頭疼呢。
      儘管抱有同感、卻不願意老實承認的利紮貝爾,向處於防衛態勢下的守備隊揮了揮手,下達了出擊的指示。
      就算是這樣,也不能由得他亂來啊,上吧!
      好啦好啦,你可要保護好我啊。我可不擅長應付那種一擊必殺的類型。
      他們東部的守備隊,穿過周圍的混亂狀況,開始跟沿著大路向這邊走來的男人——“大地四神之一的星河呼喚者伊斯特艾哲進入了交戰。
      北方,在井之上原田鐵橋上,正在為連河面也當成道路峰擁而來的同胞們的整理工作忙得不亦樂乎的獰暴之鞍歐羅巴斯和朧光之衣蕾拉耶,在事前已經通過非常明顯的方式瞭解到了在封絕外發生的襲擊。
      也就是說,他們迎面碰上了一大群並非陸陸續續穿過封絕之壁湧過來、而是像雪崩一樣倉惶逃竄進來的同胞們。對於這種本來就已經很難應付的龐大人數再加上混亂的狀況,就連在指揮統率能力上享有高度評價的這兩位新銳將領也感到相當頭疼。
      即使如此,歐羅巴斯還是對敵襲這一點燃起了熊熊鬥志。
      來了嗎!是由天路少艾運載著強者進行的快攻嗎?!
      如果是那樣的話,真宰社的馬蒙大人一定會想辦法處理的。我們負責的部分是除那以外的情況嘛。
      蕾拉耶一邊以見怪不怪的態度提醒著歐羅巴斯,一邊眺望著遠處被趕得四散奔逃的同胞們。
      (在封絕周圍的索敵網已經全滅了嗎?不過對方畢竟還加入了四神的殘餘勢力,也沒什麼好奇怪——
      在她注視的前方,一位女性提心吊膽地穿過了封絕之壁走了進來。
      “——什麼?!
      那個是!
      蕾拉耶和歐羅巴斯都不禁吃了一驚。那是跟向全體成員通報的外表風貌完全一致的超級危險人物,實在是一種令人為之鬱悶的登場方式。
      跟那土裡土氣的氛圍完全不協調的、帶著幾分憂愁感的美麗容貌。一束秀髮非常普通地垂搭在腦後,身上披著一件畫滿了不可思議的紋樣的罩衣。
      那位女性在停止流動的河面上留下漣漪,好像很快樂似的踩著輕鬆的步子,同時卻明顯對準了南方……也就是巨塔真宰社的方向接近。這種跟周圍因她的出現而四散逃開的情景完全不相稱的狀況,看起來就令人覺得詭異莫名。
      感覺到隱藏在天真玩耍的女性身體中的強大感的歐羅巴斯,緩緩地握起了靠在身旁的長柄斧頭,仿佛在給自己提醒似的說道:
      “……決不能有所大意。
      那當然不會了。比起那個,周圍的那些傢伙——?!
      還沒等蕾拉耶說完,逃到左右兩側河堤後面的使徒們,正接連不斷地釋放出反擊的火焰彈。那可是非同尋常的數量。就好像插向車軸的輻條一樣的集中炮火,同時向女性發起襲擊。
      這時候——
      女性在水面上踩著輕盈的舞步轉了一圈。
      伴隨著她的旋轉,河面上有什麼東西突然飛舞而起,形成了保護著她的龍卷。
      以水構成的郡些東西,是幾十頭海豹。
      那群海豹用水造的身體將火焰彈吸入其中使其無法爆炸,然後帶著它隨著龍卷上升,在到達頂點的瞬間就向四面八方散開,然後就以雜技般的華麗姿態再次跳進水中。
      放出火焰彈的人們都頓時啞然,就連蕾拉耶也暗自為之讚歎。然而使出如此絕技的女性自己,卻稀裡嘩啦地哭了起來。
      嗚、嗚嗚……好、好可怕……怎麼突然間就襲擊過來了……”
      看來那並不是什麼高尚的悲戚和慨歎,而只是純粹的感到害怕。
      不由得為之脫力的蕾拉耶,卻在下一瞬間因為驚愕而變得渾身僵硬。
      在女性腳下,吞沒了無數火焰彈在水裡游泳的海豹們——
      各位,請你們先聽我說……”
      對構成火焰彈的存在之力’’進行變換·還原產生的水,使得其自身水分的體積一下子暴增,同時其獸類的外形也發生扭曲崩潰並互相融合起來,轉眼間就形成了一座在河面上高高隆起的水山。
      還是……不願意聽嗎……”
      女性一邊哭泣一邊跳起舞來。
      她揮起手臂,向著東邊的堤防指了一下。
      霎時間,水山就化作了揚起白浪的大海嘯,向那個方向飛撲而去。
      把所有的驚愕、尖叫、逃走和抵抗,都徹底吞沒、摧垮、拖倒、沖走。
      以怒濤的威力將使徒們連同舊住宅區的西側徹底粉碎……不,實際上並非如此。
      一臉茫然的歐羅巴斯和蕾拉耶,也終於察覺到——
      在稍作擴張之後又重新隆起的水山,就像剛才對付火焰彈那樣,把殘存的使徒們封閉在裡面。儘管所有人都在暈面拼命掙扎,可是不管他們怎麼亂動,在水中也無法前進分毫,就算想要發動火焰彈或者自在法,也全部被轉化為水。
      完全是變成了俘虜。
      站在他們上面的女性,又繼續發出了哭泣的聲音。
      不要再戰鬥了……請回到紅世去吧”……求求你們了……”
      陷入了束手無策的狀況的他們,只能在那裡咬牙切齒乾瞪眼。到最後,先是一個,接著又一個……很快就連鎖反應似的依次消失不見了。明明樂園就近在眼前,他們卻越過了風暴的境界,再次回到了紅世
       
    女性終於感到了喜悅,這次就變成喜極而泣了。
      太好了——”
      “——咕啊啊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在她的背後,通過解除人化自在法而脫離了水的束縛的蜥蜴,向她發起了襲擊。
      背對著逼近自己的銳利獠牙,女性以同樣的輕盈舞步轉過身來,然後直接原地轉了一圈。
      隨著她的旋轉,這次在波浪的頂端冒出了無數以水構成的鮭魚,並立即像炮彈一樣向蜥蜴射出。
      大蜥蠍頓時被射得剩下的身體部分比被打穿的空洞還要少的地步,最終消失了。
      讓周圍抬頭看著的人都感到恐怖的女性,就連粗氣也沒喘一下,只是一味流著眼淚。
      我都說了……為什麼……”
      在不近不遠的位置上看到了這一切的歐羅巴斯和蕾拉耶,都下定了決心。
      上吧,蕾拉耶。
      看來,也只有這麼辦了。
      他們北部的守備隊,開始跟退去了怒濤、再次沿著河面走過來的女性——“大地四神之一的滄波揮舞者維斯特修雅進入了交戰。
      封絕的西側,遭到了軍勢的進攻。
      那並不是夏娜一派發起的強行突擊。
      也不是火霧戰士的殘兵集中起來發動襲擊。
      而是一位少年追趕著因恐懼而四散奔逃的使徒們闖了進來。
      少年自已並沒有走路。他正坐在黃金大轎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在那裡看熱鬧。
      不管是形成軍勢追趕著使徒的人,還是抬著少年所坐的轎子的人,都是通過他的力量顯現生成的戴著黃金面具的泥人偶。那並不單只有人類外形、其中還混入了美洲豹和大羊駝等動物構成的混沌軍勢,也不是組成整齊劃一的隊伍採取精密的集團行動。
      它們就像地獄的亡者一般追趕著逃跑的使徒”——
      嗚呀啊啊啊!”“別、別過來、別過來啊!!”“哇呀呀?!住、住手——”
      以大塊頭的泥土身體抓住胡亂嚷叫的他們,張開黃金面具的嘴巴喀噗地咬上去。就僅僅是這樣的、純粹只是一群在捕食獵物的野獸。
      被它們咬掉的部分,就好像使徒才是用泥土堆成的人偶似的,會留下牙印並向內凹陷。泥人偶吃得越多就變得越胖,在超過一定程度的時侯,就從面具和身體中分裂成兩個,增加了數量。也就是說,它們是把啃食而來的存在之力變換,還原成泥土和黃金了。
      一旦抓到敵人,它們就一起圍過去把對方啃咬得七零八落,然後從中誕生出新的亡者,又繼續別的敵人……被追趕的使徒之所以幾乎都沒有反抗它們而只顧著四處逃竄,也都是因為那種頭一次感受到的被啃食這種作為生物的根源性恐懼所致。
      看到他們連滾帶爬的狼狽樣子,少年在轎子上虎牙畢露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再多吃點,吃完就繼續增加數量吧,我可愛的亡者們!!
      不錯不錯!今晚簡直就是宴會之日,是任吃不收錢的烈火加鮮血的宴會之日!!
      他跟腰間的勳章一起大叫著,同時用手中的黃金杖指向貫穿住宅區中心的大馬路。
      跟前面相連的地方,毫無疑問就是禦崎大橋、以及聳立於其旁邊的巨塔真宰社
      混沌的亡者軍勢遵照命令,稍微改變了奔跑的方向,開始沿著道路向前推進。與此同時,還不斷啃食著擠滿了各個地方的紅世使徒,不斷膨脹分裂——就在這時候。
      嗯?
      從那個前進方向的位置,突然延伸出一團不一樣的膨脹物。
      是一團在地面上不斷延伸的楝色影子。
      那正是站在遠處的禦崎高中屋頂上的本方面守備隊長的自在法熒燎原
      觸碰到這團影子的使徒們突然陷入了某種錯亂的感覺,不過身體很快就沉浸在充滿力量的快感中了。因為背對著現實中的威脅,所以他們也無法停止逃跑,但是在精神上還是能夠輕鬆地擺脫了視野狹窄的狀態。
      就在這一瞬間——
      〈逃跑吧,朝著我們士兵所指示的退路逃。一直往前跑,正如你們眼睛所見的那樣。〉
      傳出了一句有如救命稻草般的話語。
      轉眼一看,只見從大馬路轉進岔道的各個位置都站著『化裝舞會』的兵卒,正以大幅度的擺手動作向他們提示出前進的方向。先前根本無法自己思考、就只能反射性地四處亂逃的使徒們,就好像找到救星似的紛紛遵從了兵卒們的指示。
      很快,少年前方的大馬路就變得一片空曠。
      道路兩旁的高樓被作為塞住道路前方的障礙物推倒在路上,並構築成一個陣地。固守在那裡的,當然就是『化裝舞會』的西部守備隊了。
      沒有理會四散亂逃的使徒,只是指揮著亡者們向前推進的少年,這時候舉起了手杖。
      停下來,亡者們。看來我終於來到門口了嘛。
      咚!——伴隨著空氣和地面震動的聲音,土人偶們的腳步同時停了下來。
      喲~喲~!我們是向創造神提起強行上訴的人!快給我們讓路吧!!
      在勳章發出叫嚷的正面方向——從稍遠處的燃燒著楝色的地面中,一個形如稻草人的雙頭影子就像幽靈似的出現在眼前。身上的破爛斗篷在火焰中緩緩飄動——他正是煬煽哈勃利姆。
      少年在兇惡的笑容中露出獠牙,發問道:
      我從耀眼的火焰口中聽說了啊,惡靈之將。跟我們不一樣,不喜歡也不擅長戰鬥的雨中前行之人,被你們盡情折磨了一番,最後還把他殺掉了是不是?
      我自己也在那場戰鬥中吃了很大的苦頭,勝利也完全是拜盟主和將軍所賜。
      哈勃利姆並沒有關注特別的感情,只是平淡地作出回答。
      少年的笑意隨著臉上的皺紋變得更加深沉了。
      算了,既然那樣我也無所謂。只要不停把惡靈們殺掉殺掉殺掉殺掉殺掉殺掉殺掉殺個片甲不留,就早晚會遇上仇家的吧。雖然我並不是來報仇的,不過戰鬥還是應該有點趣味才行嘛。
      少年一邊說,一邊通過感覺估算著駐紮在陣地中的軍勢規模。
      他們先前是誘導那些逃跑的使徒們進行退避,而現在似乎已經轉而讓他們集中在陣地後方了。在逃離恐怖對象的急奔期間,通過燃燒地面的自在法恢復士氣,並將其作為臨時應急的預備兵力加以利用——這樣的意圖實在再明顯不過了。
      少年一手拋開了圓頂硬禮帽,撥了撥自己的長髮。
      真有趣……看來這裡還有懂得用兵打仗的傢伙嘛。
      緊接著,勳章中發出了打招呼的怒號聲:
      那麼!就把彼此的頭腦轉化為力量,好好幹一場吧!!
      我接受你的挑戰。依靠我的士兵們,全力以赴。
      說完,哈勃利姆就沉入了熒燎原之中。
      他們西部的守備隊,開始跟驅動著亡者軍團前進的少年——“大地四神之一的群魔召喚者桑司柏雷進入了交戰。
      然後,南方。
      率領著守備隊、在設置於鐵道橋的主要陣地上負責警戒的翻移之面紗奧瑟和化轉之藩障巴爾馬,從其他三個方向接到了敵襲的報告,於是向屬下命令道:
      加大空中警戒網的密度!主力極有可能從我們這邊攻來啊!
      負責誘導的人員,暫時先讓同胞們停下來!現在馬上派出傳令員!
      雖然下了這樣的命令,但是他們卻感覺到有點不對勁。
      看起來像是帶著人形面具的巨大獵豹的奧瑟,把這種擔憂轉化為聲音:
      巴爾馬大人,你怎麼認為?
      你是指……
      外形為以各種顏色的絲線編織而成的大象的巴爾馬,則為了對照自身的疑問而提出了反問。
      奧瑟思索了一下,然後從看不見表情的臉中發出聲音:
      先不說他們會不會對我們把守的南方發起攻擊……‘大地四神他們的襲擊明明是同時發動的,但為什麼作為主力軍的公主殿下那邊卻遲遲沒有動作?我就是在懷疑這一點。就算說要借助天路少艾展開快攻,當其他方面一旦爆發戰鬥的話,真宰社周圍就會被布下完全的警戒網,那麼他們發動的突襲不就毫無意義了嗎?
      不管怎麼說,也應該不會愚蠢到期待我們把守備兵力分配到其他三方面的地步吧。
      巴爾馬說完,就把注視著同輩的視線轉向了自己所把守的方位——也就是南方。
      如果說這種時間差攻擊不是失誤的話,那麼他們的目的大概就是利用這種混亂局面吧。要是光想著他們只會利用空中路線發起進擊的話,說不定就會中了他們的圈套啊。
      的確沒錯——”
      點頭同意的奧瑟也把視線轉到同一個方向,眺望著只能用無可奈何來形容的那個場面。
      在他們的正面,比其他方面更多的……不,數量多得簡直無法跟其他方面相比的無數使徒們,正拼命向這裡誦過來。究其原因,當然就是因為出現可怕敵人的消息傳到了封絕之外,他們就刻意躲開那個方位而紛紛跑來這邊的緣故了。儘管他們已經在這裡擠得連立足的餘地也沒有,可是目前『化裝舞會』方面卻沒有任何根本性的解決措施。
      畢竟他們想要前往的樂園,現在還沒有被創造出來。
      在巨塔真宰社的上面,創造神所懷抱的世界卵——“禦命詩篇雖然正在順利成長而不斷膨脹,但也還沒有達到馬上就能完成的程度。目前就只能先忍受著這種狀況了。
      “——雖說作戰方案是首先要將人擋住,但是實行起來也是相當的困難啊。
      在半帶歎息的自言自語中,他非常偶然地看到了一點紅光。
      那是比任何人都更耀眼、更熾烈的——紅蓮光芒。
      在構成封絕外壁的某一點上,
      赫然地亮起來的那點光芒——
      霎時間,化作了一道奔流。
      (難道——
      完全是在正面。
      (真的是——
      正當奧瑟和巴爾馬這麼想的期間,
      以高速越過頭頂。
      火焰的利刃一閃而過,貫穿了整片天空。
      ——帶起一道比任何人都更快的極光。
      就在紅蓮的火焰即將命中巨塔真宰社的外壁的時候——瞬間,散落在周圍河床上的星黎殿殘骸就揚起水霧高速浮起,作為一次性的防盾被徹底粉碎了。
      儘管對別人彌補了自己的過失感到羞恥,但是奧瑟還是發出了歡呼聲。這時侯——
      噢噢?!
      要來了!
      巴爾馬厲聲一喝。
      從前方闖進來的,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一團。
      駕馭著箭簇型神器,帶著極光高速飛來的極光射手琪婭拉·托斯卡納;
      緊抓著她的箭簇,同時握著十字操縱具型神器的鬼功操縱師薩雷·哈比希茨布爾格;
      同樣戴著面具飄動著緞帶構成的鬃毛的萬條巧手威爾艾米娜·卡梅爾;
      還有就是閃耀著紅蓮色的炎發和灼眼的魔神契約者炎發灼眼的殺手夏娜。
      由四人構成的、圖謀反抗創造神的火霧戰士。
      為了迎擊而埋伏在市南部各處的、擅長飛行的使徒,捕獲的自在法,還有兵卒釋放出的無數火焰彈,暫態以驚人的密度在空中構築起一道介乎於可見和不可見之間的柵欄。
      然而,在那幾乎連天空也要被燒穿的火焰風暴中,琪婭拉操縱著帶起極光的神器佐麗亞不斷橫穿豎插,輕巧地躲開了所有攔路的障礙。
      我會儘快尋找可以突破的位置!在那之前請注意不要被甩下去!!
      琪婭拉,前面呀!!
      呀啊——!快射掉那個!
      當足以妨礙軌道的火力密度擋在前面的時候,將自身的極光轉化為子彈的古力潘之怒吼德拉肯之咆哮馬上迸射而出,一舉將障礙徹底抹消。
      從爆炸的火焰中穿過去之後,前面正飄浮著一道以自在法構成的物理性防壁。
      抓著箭簇的薩雷迅速運用起十字操縱具,在發生碰撞之前將絲線纏繞上去。
      哼,果然一口氣到達目的地是不行的麼!
      哈哈,算起來應該已經過了一分鐘,這場打賭是我贏了喔。
      聽了對搭檔的話,薩雷不禁砸了咂嘴,同時扭動操縱具,將防壁的角度改變成違背自在師意圖的方向。
      運載著四個人的箭簇,在角度稍微發生傾斜的牆壁上濺射出摩擦的火花,就好像彈射器似的在上面滑行了一段距離,然後朝著更高的上空飛起。
      以那個空域為目標,飛龍、有翼獸以及球體的使徒馬上成群結隊地發起了襲擊。
      抓著箭簇的另一側的威爾艾米娜,跟搭檔同時簡潔地說了一句:
      請交給我。
      迅速突破。
      話音剛落,緞帶就從她的鬃毛中向四面八方射出,將飛撲而來的所有使徒都全部捕獲,然後並沒有施加絲毫的力度,只是稍微操縱了一下方向,他們就在空中互相撞在一起,或者是讓其發生高速旋轉將其甩開。
      這時候,在變得開闊起來的天空中,飄浮著一個物體。
      “——不會讓你們過去的!!
      那正是奧瑟的面具。
      雖然到處都見不到他的身體,但是淺綠色的火粉正在周圍的空中逐漸形成漩渦。在那一團光芒中,面具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幾十甚至幾百個,並開始高速追隨著飛行中的箭簇很快,火粉外面的景色已經被徹底遮擋,能看到的就只有奧瑟的面具和火粉,無論是飛行方向和速度,都被奪走了一切實感——就在這時候。
      “——‘審判’——”
      夏娜一聲令下,背後立即燃起了紅蓮之眼,在瞬間內看穿了構成其自在法的力量流向。同時,她再次向手中的大太刀贄殿遮那注入力量。
      沒有時間理會他,以路標為優先。
      嗯。
      聽了亞拉斯特爾的話,夏娜點了點頭,對在琪婭拉的飛行路線上能否同時瞄準目的地真宰社和看破的敵人本體位置,或者至少把對方捲入攻擊中的可能性進行了幾秒鐘的估計——
      “——‘斷罪’——!!
      看准了最適當的時機,夏娜再次生成了巨大的火焰之刃。
      以一擊破除幻術、同時將施術者的身體砍掉一半的紅蓮火團,在空中直飛而去。
      夏娜立即大喊:
      琪婭拉·托斯卡納!
      是!!
      做出回應的琪婭拉,按照亞拉斯特爾的指示飛進了自在法斷罪打開的路線,穿過碎裂飛散的面具和被削掉的淺綠色火粉,重新脫離到封絕的天空中。
      正面,果然正如夏娜的審判的推斷,巨塔真宰社就聳立在那裡。雖然攻擊本身就像剛才那樣被浮起的星黎殿瓦礫充當替身而粉碎,但是距離已經相當接近了。
      在她們飛過去的背後—-
      奧瑟!!
      咕、嗚嗚……”
      看到奧瑟變成只剩下焦黑的上半身掉落下來,巴爾馬連忙解開身體用絲線來接住他。這時候,耳邊響起了將軍以遠話自在法傳來的聲音:
      〈如果被突破的話,守備隊就派不上用場了。你們不需要追擊,先在後方鞏固陣型重整軍勢。不只是那些傢伙,很有可能還有後續的突擊行動啊。〉
      兩人強忍著內心的悔恨——
      遵、命……”
      明白了。
      各自以盡可能響亮的聲音領命道。
      突破後的夏娜她們,已經快要逼近到真宰社面前了。
      位於中心的是頂之座,蛇自身可以行動嗎?
      通過審判看穿了頭頂上的巨大蛇身所環抱的世界卵內部的夏娜——
      在儀式期間應該是不能動的、不過還是必須小心提防。以自在式圍繞著作為創造中核的巫女這種做法,恐怕是對三千年前的儀式中巫女被視為目標的弱點而採取的對策吧。
      作出如此回答的亞拉斯特爾——朝著她們兩人——
      注意前面!!
      琪婭拉大叫了起來。
      (真糟糕。由於不管看什麼都過於清楚的關係,結果被注意力都集中在物件上而疏忽了其他方面,也許這就是審判的弱點——?!)
      在反省的同時將視線轉向下方的夏娜,不由得大吃一驚。
      代替真宰社承受了她的斷罪攻擊的星黎殿的瓦礫,這次則作為幾百塊岩石飄浮起來,形成了守護巨塔的障壁,或者說是像衛星一樣在塔的周圍轉動了起來。
      與此同時,一個音量大得離譜,如果可以的話實在不想聽到的某個聲音,在周圍迴響起來:
      〈嗯嗯~呵呵呵~呵呵!!怎~麼樣,這防~衛機構的華麗美妙壯觀的樣~子!利~用星黎殿的殘~骸做成的毫~不浪費的超···造!!這~正是對組織和我都省~力省心Excellent的!再生and環~保!!〉
      一如往常的興奮過度的狀態……正是來自探耽求究丹塔里奧教授的聲音。
      出現了嗎,老爹大人。你真是一點也沒變,真是讓人厭煩啊——嗚噢?!
      跟嘴裡說的相反露出苦笑表情的薩雷,差點就被突然在空中緊急刹停的箭簇甩了下去。他回頭看向琪婭拉,卻在環繞著巨塔的炎石塊上找到了緊急刹停的製造者
      暗灰色的高頂禮帽、燕尾禮服和披風——就像從古老照片中蹦出來似的古怪紳士。仿佛在身形中浮現出來似的令人難以判斷年齡的白皙美貌,正顯露出溫和的笑容。
      正是冀求之金掌馬蒙。
      在他伸出來的手掌上,能隨心所欲地對意中之物進行牽引捕捉或者將其推開的貪欲自在法貪恣掌”——那有如發光的紋身圖案一般的黃檗色自在法正在放射著光芒。
      準備設法甩開牽引力量的琪婭拉,向夏娜徵求行動的意見。
      差不多,該去了!
      的確,他們好像要陸續登場的樣子呢。
      趁現在還沒有弄得太複雜,把他們幹了吧!
      歐德莉婭和維捷露婭也加以催促——
      好吧,地方根據地也非常接近了。
      那麼,就在這裡。
      在亞拉斯特爾和夏娜——
      在這裡分頭行動是也。
      武運長久。
      還有威爾艾米娜的蒂雅瑪特分別說完之後,她們就分開了。
      兩人(實質四人)跳下箭簇,然後在空中飄舞而起。
      不僅如此,數百道類似自在式的東西就像下雨一樣向周圍一帶灑落。
      覺得有點怪異的馬蒙。
      唔,這是……
      他用另一隻手掌捕捉到那其中的一道,拉近眼前觀察了起來。
      那並不是攻擊用的東西式,而是混入了隱蔽之類的複雜結合體。
      閃爍於其中的顏色,並不屬於夏娜和琪婭拉,而是他以前也曾經見過的褐色”……正式應該跟她們共同行動的、被視為必須注意的危險人物之一的火霧戰士。
      (是跟調律師和那兩位老人有關的東西嗎?)
      忽然間,馬蒙想起了那位火霧戰士曾經列席于三千年前的儀式,並且發起反叛(從他的角度看來當然是這樣了)行動的事實,不禁產生了某種不祥的預感。
      (是不是應該全部回收比較好呢。)
      想到這恐怕是危險之物,他不僅對自己只能捕捉到一條的手掌感到一絲悔恨。
      (不過,比起這個。)
      他把捕捉到箭簇的手掌,對準了照亮他臉面的極光所在的方向。
      咚!的一聲向周圍釋放出震撼大氣的衝擊,以抗拒的力量將琪婭拉射出的古力潘之怒吼德拉肯之咆哮打消了。
      與此同時,他又躲開從前面向自己飛來的操縱絲線——
      (目前首先要設法活下來才行。)
      馬蒙甩動著披風,逃到了岩石塊的中間。
      重新獲得自由的琪婭拉,為了進入貪恣掌的死角而迅速扭動箭簇,鑽進了圍繞塔的外周旋轉的岩石塊的縫隙中。幸好星黎殿的瓦礫相當巨大,無論是用作藏身還是進行隱秘活動,都是非常合適的環境。只要善加利用,就應該可以跟那難纏的魔王鬥上一場——她暗自堅定了信心。
      (當然,那也是以師傅能順利奪取這東西的控制權為前提的啦。)
      留下來的另一個同行者薩雷,在她身旁通過操縱具伸出了幾十條絲線,看樣子似乎也不是要馬上向馬蒙發起挑戰。在作業的同時,他嘀嘀咕咕地抱怨道:
      要是老爹大人在這時候放老實點,給我多點時間的話就輕鬆——”
      〈薩——————·哈比希茨布爾格!!〉
      哈哈哈,過然沒錯呢。
      對於這完全正如預料中的展開、以及大音量的叫喊聲,基佐不禁笑了起來。
      被叫喚的薩雷,自然是笑不起來了。
      現在可不是哈哈哈的時候吧。
      〈無~論如何,到了今~天的話!我絕~對要把你一~次又一次阻~止我雄~圖的舊賬!來一次總~清算回~饋大酬賓了喔——!你~就做好被我殲~滅的准~備吧!〉
      聽了作為火霧戰士的親生父親的這種任性說法,薩雷不由得發出苦笑。
      雖然對於來一次總清算我是深有同感啦。
      比一比看哪一方的收支是黑字,大概就是接下來這場勝負的關鍵呢。
      薩雷正打算對基佐的玩笑話作出回應,卻發現岩石塊旋轉軌道的內側,巨塔真宰社的壁面開始緩緩地向兩邊打開。
      怎麼回事?
      並不只是一個!
      正如看著前方的琪婭拉所說,呈圓筒形的塔壁的所有方位,都同樣打開了。從其內部冒出的蒸汽中,的伸出了巨大的鐵手,抓住了敞開的艙門邊緣。隨著沉重的驅動音響起,那東西探出身子,向前邁出了幾步。
      啊啊?”“咦咦?
      薩雷和基佐——
      什麼?!”“喂喂!”“不是開玩笑吧!
      琪婭拉、歐德莉婭和維捷露婭都分別以一句話表達了感想的那種東西,總共有幾十隻同時從塔的側面蹦了出來。
      那就像是把鐵皮人偶直接放大而成的、有著單純結構的鐵巨人。
      連顏色都沒上的金屬鐵皮身軀,關節為蛇腹狀,身體各處並不是用焊接、而是用釘子釘起來。而且那形如三角帽的頭部上開出的兩隻圓圓的眼睛,竟然是用探照燈做成的。就好像傻瓜一樣啪!地亮起了淺綠色眼睛的那些鐵巨人,馬上開始動了起來——這與其說是惡夢,倒不如說是開玩笑更合適。
      〈好厲~~害!好巨~~大!好威~~風啊啊啊啊————!!〉
      在教授自己發出陶醉的讚歎聲的時候——
      至少要注意不能讓對方看到破綻乘虛而入才行啊。
      既然這樣,你只要好好小心提防馬蒙那邊就行了吧?
      薩雷和琪婭拉一邊在岩石塊之前鑽來鑽去,一邊在心中重新確認了自己的職責。
      此時,位於遙遠上空的兩人——
      以全力噴射著紅蓮雙翼往上升的夏娜,找到了塔的頂端。
      威爾艾米娜!
      不是發送指示,也不是徵求指示,光是喊一聲就能互通心意。
      明白是也。
      在少女的手腕上纏著緞帶追隨在後的威爾艾米娜輕輕點頭,同時向位於上升軌道斜上方打出了硬化的緞帶,以此作為掛鉤。
      在那條決不會斷開的緞帶牽引下,兩人並沒有降低上升速度,直接就降落在巨塔真宰社的屋頂,同時傳出了響亮的落地聲音。那個地方,正是不會映照出任何東西、只投射出銀色影子的神殿。
      在終於到達的那個地方,有兩個人物正在等待著她們。
      夏娜!!
      那就是站在箱庭玻璃壇的中心、以含淚的聲音叫出來的吉田一美——
      哎呀呀,該死的教授。竟然把最關鍵的兩人丟下不管,真是的,每次都是這樣……”
      以及在感到無奈的同時露出笑意,把鋼槍神鐵如意扛上肩膀的千變修德南。
      雙方,互相對峙。
      如今,那裡毫無疑問是世界的中心。
      兩名火霧戰士,
      覆蓋禦崎市全域的巨大封絕,
      在中天形成一個大圓輪的創造神的黑色蛇身,
      內部包裹著巫女、正在迅速成長的世界卵。
      傲然聳立在正下方,作為所有企圖的中樞的巨塔,
      作為樂園創造的一個部件,主動成為被囚禁之身的少女,
      阻擋任何妨礙者的、作為最強的敵手擋在面前的將軍,
      還有就是——
      背對著黑色蛇身和世界卵站在那裡的、以緋色鎧甲和黑色龍尾作為裝飾的少年。
      創造神祭禮之蛇的代用體·阪井悠二。
      站在修德南身旁、作為主導者站在稍前一點的位置上的他,率直地露出了笑容。
      在正面跟他相對峙,同樣作為主導者站在威爾艾米娜的夏娜,也笑了。
      悠二。
      只說出這樣的稱呼。
      夏娜。
      只以稱呼作為回答。

    [ 本帖最後由 blat490 於 2010-12-26 13:4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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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0-12-26 13:48 | 顯示全部樓層

      兩人都很清楚對方將要說出口的下一句話。
      少女的手中握著足有身高長的大太刀,
      少年則單手握著寬身的大劍。
      不約而同的,聲音互相重合了。
      ““——決一勝負吧——””

      在能夠監視各處狀況的中央控制室,貝露佩歐露正用手掌捂著嘴巴。
      (只有這麼多……嗎?)
      按照她原本的預測,在這場戰鬥中和最惡劣的不確定要素炎發灼眼的殺手夏娜一起現身的火霧戰士的人數,最大為軍團規模,最小也有九人。
      作為最大的估計,就是由震威之結手率領決戰場上敗退的殘兵,自昏鴉之御手率領西部防衛線的主力軍……這樣的可能性,不過通過對照主力行動前的襲擊和現時的情報收集進行判斷,已經可以確定不存在這種情況的可能性了。
      長年以來的指導部遭到瓦解、在倉猝之間推舉的指導者也喪失了威信的外界宿,已經無法通過統一的意志調動其龐大的體系採取組織性的行動。根據來自多個不同管道的資訊,指導部至今還在蘇黎世繼續進行著愚蠢至極的不可能得出結果的會談。
      就算對方真的以那樣的陣容來襲,『化裝舞會』光是在先前大戰中保持的兵力就已經非常充足,如果加上集中而來的同胞們的話就更處於壓倒性的優勢地位……不,那對火霧戰士方來說簡直是絕塑性的兵力差距,所以根本不需要擔心些什麼。
      因此,貝露佩歐露的警戒一直都是針對著或許比大軍來襲還要棘手的最小規模的一方——也就是實現可能性最高的情況。然而——
      (即使如此,也實在太少了。)
      對於最小規模的情況已經成為現實的當今形勢,貝露佩歐露產生了顧慮。
      根據她本來的預測,前來襲擊的人員應該是憑炎發灼眼的殺手個人能夠集中到的成員——也就是萬條巧手悼文吟誦人儀裝之驅手輝爍散佈者鬼功操縱師鐳射射手,以及大地三神他們這些人。可是實際上的數量,卻連這九人也沒有到齊。
      雖然他們的確是在陣地中大肆破壞,但是得到確認的襲擊者就只有六人,悼文吟誦人儀裝之驅手輝爍散佈者都沒有出現。
      (共同戰鬥的情況占多數的悼文吟誦人、還有追進詣道裡面來的儀裝之驅手輝爍散佈者,很難想像他們到這時候才脫離戰線。)
      這三人全都是不能掉以輕心的強手,也不知道會想出什麼樣的奇策來攻擊。
      即使不是這樣,之前的大戰他們就已經趁自己不在的時候把星黎殿內部搗鼓得一塌糊塗,而且還被他們救出了炎發灼眼的殺手,造成了貴重的將帥們戰死這種異常的事態。在這場最後一戰中,無論如何也不能中了他們的計策。
      她以額頭的眼睛看了看堆積在周圍的報告書。
      (雖然半天前武漢的事件我也聽說過……為了那點戰鬥力,他們恐怕不會把三人都調派過去吧?)
      剛才接到馬蒙的聯絡中提到的散佈褐色自在法的行為,在她的三眼中看來也充滿了明顯的欺騙成分。可是即使如此,也還是搞不明白。
      (就算裝出已經布下圈套、還隱藏著預備兵力的姿態,對他們來說到底有什麼好處呢……無論如何,也還是覺得很不對勁。)
      他們所能採取的妨礙活動,有著最高可能性的就是通過大地三神進行正面攻擊吸引敵人,然後暗中潛入封絕內部——不過就算有以前那樣的秘密通道,現在構成原來的星黎殿的部件都隨著向真宰社的轉移而全部崩落了——對盟主實施直接偷襲這種做法,但實際上炎發灼眼的殺手沒有使用任何小手段,而是從正面直接攻進來。
      至於結果,也幾乎完全正如當初的預料。即使遭到偷襲也應該會演變為同樣的戰況——對她們『化裝舞會』來說,這本來應該是值得滿意的結果,但正因為如此而令人感覺到不妥。
      (那個魔神的契約者,是不可能毫無計畫到這個地步的。)
      那輝煌耀眼的炎發灼眼的華麗英姿,在確信其為危險存在時的威脅感,就像一道古老疤痕似的隱隱作痛。
      火霧戰士炎發灼眼的殺手夏娜,喜歡用硬力解決問題,雖然喜歡,但那只不過是個人的喜好,只要是為了達成目的的需要,她會很輕易地將喜好擱置一邊,最大限度地運用各種權謀術數,也不惜採用攻敵不備的奇策,是最難以對付的那一類討伐者。
      在跟她接觸的短暫時間裡,貝露佩歐露作出了這樣的鑒定。
      (而且現在也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呢……
      她拿起了另外的一疊報告書。
      那是幾十分鐘前被送來的,跟封絕外部進行的定時通信。
      報告書的內容是——
      那個炎發灼眼的殺手在闖入禦崎市之前,
      以她作為天罰神天壤劫火的契約者的身份,
      利用人類的通信機器,向全世界發表了她自身的宣佈。
      就是這麼一回事。
      她向世界發表的宣佈——
      〈願與天罰神共同擾爭者請隨我而來,不願坐看他人插手世界存在方式的人都集中起來吧。〉
      是這樣的內容,也就是所謂的檄文了。
      作為跟創造神對抗的心理支柱,這的確是最好不過的旗號。
      在她發表宣佈之前,就已經有許多十人以下的小集團不斷對從世界各地集中而來的同胞們發動零碎分散的襲擊。即使聽了盟主的宣佈也還是沒有喪失鬥志的幾方勢力的形成,也是不得不承認的事實。雖然通過多次打擊外借宿的指導部,本來應該已經奪去了其作為組織的統率性和團體配合的餘地,但是無論什麼時候,都會出現一些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傢伙。
      (可是沒想到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那個天罰神才跑來出風頭呢。)
      武漢發生的事件,大概也是他們重新召集兵力的計畫中的一環吧。現在火霧戰士們得到了新的行動指標,那麼單獨分散的行動就會互相結合,搞不好還會出現什麼可能會成為障礙的勢頭。當然,事到如今他們也不可能顛覆我方堅如磐石的根基,但是存在著無法控制的趨勢,也還是會有危險。
      (這麼說來,現在看不見身影的傢伙,是作為重新集結勢力的要員被派往各地了嗎……但我覺得這並不是值得丟下決戰戰場去做的事。)
      無論如何,她最關注的還是作為決戰戰場的禦崎市中的戰鬥。
      針對三千年前的弱點進行反省和改良,現在禦命詩篇已經進入完全運作狀態,創造神的本體和包裹著巫女的世界卵,已經得到以完全一式的應用產生的防禦壁的保護,決不容許任何人侵犯。
      跟各守備隊交戰中的大地四神的強大程度,雖然的確是達到令人無法估量的地步,但那也應該很快可以通過代用體宣佈所引起的第二階段效果來抵消。
      (隨著時間的推移,集中到這裡來的同胞數量也會出現爆發性的增加……我們反而是必須對跟那方面的接觸引起的混亂提高警惕才行啊。)
      她向旁邊的以自在法運作的沙漏看了一眼。
      現在離作為執行時刻的午夜零時還有一段時間。
      (真是的……直到最後的最後,也無法事事如意。)
      在臉上露出淺笑的她身後,教授一邊骨碌碌地轉動著自已的手和脖子一邊說道:
      唔~呵呵呵呵,差~不多要開~始進行與真宰社的機~能連動聯結的那個秘~密兵器!!的試~用試驗了啊~!多~米~諾~?!
      我都說那個對周圍的使徒大人也是相當危險的東西,還是別用嗚哇好痛好痛好痛!!
      “……‘秘密兵器’……兩個合起來就是秘···器!!連這~種拼有絕~對魅力的浪~漫音韻也不懂~得欣賞,你這~樣也算是我~的助手嗎,多~米~諾~?!
      又是叫嚷又是揉臉又是操縱機器,實在是忙得不亦樂乎。
      在巨塔真宰社的頂端,腳下映照出銀色影子的神殿中——
      夏娜,以及站在她身旁的威爾艾米娜,
      悠二,以及站在他身旁的修德南,
      把吉田置於一旁,彼此互相對視著。
      在任何輕微的動作都有可能點燃戰鬥的導火索的緊張氣氛中,最初開口說話的人,是悠二。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不要把矛頭對準吉田同學。就算把她排除掉,也只會給我們增加一些微不足道的步驟,是無法獲得阻止禦命實施的效果的。
      這的確是完全符合他性格的開場白。
      跟他相對的夏娜,則燃燒著比以往更加亮麗的兩隻灼眼,以嚴肅的聲音回答道:
      就算你不叮囑我,我也知道。如果除掉一美就可以實現無效化的話,你也不可能把她配置在這種毫無防備的地方……不過——”
      她停頓了一瞬間,更進一步加深了嚴肅的程度:
      光是為了節省微不足道的步驟,就把一美帶來這裡,我是無法認同的。
      仿佛打從心底裡感到困惑似的,悠二辯解道:
      我可能沒說清楚吧。所謂的省力化也只是為了說服周圍人的藉口,我這麼做其實是另有原因的。我也已經對吉田同學說過了,那是除了禦命之外的……屬於阪井悠二自身的理由。
      儘管作出辯解,但是對於夏娜簡潔的提問——
      那是——”
      嗯,不能說。雖然我這麼說可能不太好,但那個跟禦命並沒有關係,只是順便而已。
      他卻以柔和的語氣拒絕作出明確地回答。
      夏娜也沒有進行多餘的追問。
      是嗎。如果沒有關係這個事實能夠保證一美的安全,那就夠了。
      她只是堂堂正正地不作出任何妥協,名副其實地跟悠二正面相對,揮動黑衣夜笠說道:
      我要向創造神使出決定性的一擊。所以,我要戰鬥。僅此而已。
      看到少女一如既往的身姿,悠二正準備向她露出笑容——
      (!!)
      卻在中途受到了出乎意料的衝擊。
      夏娜在黑衣裡面,還穿著禦崎高中的校服。
      那深綠色的水手服打扮,正是他最為熟悉的夏娜的身姿”——
      為了掩飾僅僅是這樣的事給自己帶來的出乎意料的動搖,張開口的悠二——
      那麼,我就要堅決實施樂園的創造,排除所有的障礙。
      把說話的主導權交給了創造神。
      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妨礙的……正是為了這個目的,我才向代用體·阪井悠二謀求協助,從而制定了能讓我的將軍自由行動的儀式形態啊。
      也不知道是基於哪一方的意志,悠二向舉起大劍吸血鬼的手中注入力量。
      而背後的修德南,則變化為擁有蝙蝠翼、鬃毛和頭角、鷲爪和蛇尾的老虎形態。
      相應的,夏娜也舉起大太刀贄殿遮那,向前遞出劍尖。
      身旁的威爾艾米娜也在從面具延伸出來的無數緞帶中輕輕飄舞而起。
      在進一步濃縮的高密度戰意和戰機中——
      “——
      從玻璃壇內旁觀著雙方舉動的吉田,不由得用手掌擋在自己臉的前面。
      這時候,在她的手指和手指之間——
      (不要緊的。)
      (等著吧。)
      她從對方投來的視線和微妙的嘴唇動作中,感覺到了兩人的話語,以及隱藏於其中的痛苦。然後,本來可以以視線和嘴唇動作來向雙方作出回應的她——
      (——啊。)
      然而不知為什麼,她卻對兩人的身影產生了強烈的衝擊,結果還是無法作出回答。
      她只是感受著那雖不清晰卻極其強烈的衝擊而茫然呆立。
      與此同時,她吐出微細的氣息,再次用手按著藏在衣服裡面的東西。
      在她注視的前方,少年和少女的戰鬥開始了。
      只見夏娜以滑行的姿勢一蹬神殿的地板,向前躍起。
      悠二非常清楚,光憑自己臨時抱佛腳學會的一招半式是無法跟她抗衡的。因此,他就原地站穩腳步,將空著的那只手抵在大劍的劍身上,以充滿體內的剛力從從正面承受了她的攻擊。
        “
    喝啊!
      在大劍的劍身上,立即晃動起能給刀刃相觸的對手造成傷害的血色波紋。
      “——
      在那之前,夏娜利用向前推壓大太刀的反作用力彈開身體,同時立即讓背後噴射出紅蓮雙翼,這一回真的是以在地板上滑行的動作向後飛出,跟對方拉開了距離。
      被雙翼的紅蓮光芒刺激了雙眼的悠二,在不經意間向前伸出手腕,卻恰好被不知何時接近過來的威爾艾米娜的緞帶纏上了。
      她簡短地喊了一聲——
      喝!!
      悠二想要站穩腳步的力量,想要甩開緞帶的體重移動,以及打算用劍將其切斷的動作,全部都因為緞帶施加的極其微細的推力,面造成了超高速的摔倒事故。
      然而,這一摔卻沒有令他跟地板發生碰撞。
      原來在被拋起到空中的腳掌和地板之間,就好像從水面下探出頭來的蛇一樣伸出來的、由歪曲的鎧甲和機械零件構成的銀色影子,在發生碰撞之前就讓他的身體靜止了下來。這時候,擦過了頭上腳下的他的臉頰——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射出了一團濁紫色的火焰彈。不必多說,這自然是隨著變身成魔獸的修德南的咆哮釋放出的高密度火焰彈。
      面對這種普通火霧戰士會連防盾一起被徹底粉碎的攻擊,威爾艾米娜卻以緞帶在自己身邊形成漩渦,通過在觸碰時施加微妙的反作用力而高高跳起。這就是把對悠二施展的投擲技用在自己身上、把強大的攻擊力轉化為躲避跳躍力的極限防禦法。
      緊接著,趁著威爾艾米娜抵擋攻擊的時機拉開距離的夏娜,從神殿的邊緣用手向悠二一指——以從指尖湧出的紅蓮火焰為媒介進行實體化的自在法真紅,生成了長有銳利勾爪的魔神手指。
      光是直徑就足有大人身高的那只手指,在出現後立即以高速向前延伸。
      面對那比炮彈還要恐怖的巨大品質的突進,悠二——
      “——”
      連說話的時間也沒有就在空中打了個轉,在外側以銀影構造出堅固的壁壘,在內側就以後腦的龍尾纏繞在身上構成多重防護的外殼。
      然而,那魔神的手指——
      “——咕、咕啊啊?!
      卻像戳穿薄紙似的透過銀色障壁,同時像軟球一樣將黑色外殼擠扁,連同裡面的人一起擊飛了。
      以巨大化的手掌接住了他的修德南,就像掌中玉似的用自己的身體把他藏住,同時順便以揮起的手臂將鋼槍神鐵如意巨大化。
      哼!!
      準確地循著剛才受攻擊的來路,以同等威力使出反擊。
      夏娜就像悠二那樣,並沒有從正面承受對方的攻擊,而是以紅蓮雙翼全力噴射脫離攻擊範圍。而且手臂上還纏繞著威爾艾米娜的緞帶,協助她以更迅速的動作進行回避。
      抱著悠二的修德南也跟著追上企圖脫離的對手。神殿中再次恢復了靜寂。
      在短短數十秒的強者間的戰鬥中,幾乎一直屏住氣息的吉田——
      “——…——”
      好不容易才舒了一口氣。如今就只有她一人被留在玻璃壇中。
      在追蹤的期間解除了龍尾外殼的悠二,乘上了修德南的後背——
      真夠嗆的……果然天賦和經驗都完全不一樣呢。
      感覺到視野還在晃動,他不禁搖了搖腦袋。
      修德南浮現出了即使是魔獸的臉也能看出來,卻不含諷刺意味的笑容。
      沒什麼,按照盟主大人以人的身體生活的的日子來考慮,已經相當不錯了。
      是嗎?那麼為了給自已一個交待,我就再努力一下吧。
      悠二笑著作出回應,然後重新讓力量充滿全身。
      在上方——大概是打算繞著圈子嘗試向創造神的蛇身和世界卵發動攻
    擊吧,可以看到夏娜和威爾艾米娜(悠二很明白,她們的性格就是不會輕易相信攻擊無效這句敵人的話,總之就是非要試試看才知道)的身影。
      乘風追趕在後的他,也打算以他臨時抱佛腳的方式進行嘗試。
      要是在剛成為代用體的時候,就馬上懂得使用跟存在方式相適應的阪井悠二獨有的自在法的話,當時夏娜恐怕也會對我刮目相看吧。
      在說話的同時,從他的鎧甲和龍尾的邊緣不斷濺射出黑色的火粉。
      這一次,修德南在笑意中混入了一絲無奈。
      嘿嘿,現在已經從教授那裡拿到了龍尾和暴君,那樣想的話也太奢侈了吧。就算是有名的魔王,學會使用獨有自在法的期間長短也存在著個人差異啦。
      的確如——此!!
      在笑聲的最後,隨著點火般的曆聲一喝,飛散在周圍的無數火粉都紛紛膨脹成為漆黑的火焰彈。那令人產生視覺失調錯覺般的黑色奔流,立即朝著展開紅蓮雙翼向上飛的夏娜、以及通過纏在手臂上的緞帶被拉動著的威爾艾米娜兩人襲去。
      察覺到這一點的夏娜——
      威爾艾米娜!
      不必擔心,你就只管照著自己的想法飛上去是也!
      跟威爾艾米娜一起,以華麗的動作在無秩序地亂舞的火焰彈中穿來插去,同時逐步接近創造神的蛇身和世界卵。
      但是,沒過多久——
      (!!)(唔,是這樣麼。)
      (真是個棘手的傢伙是也。)(氣憤。)
      亞拉斯特爾和蒂雅瑪特也隨即察覺到了。
      悠二的火焰彈,實際上是朝著她們目前正在接近的目標射出的。
      那黑色的火焰彈奔流,在被夏娜她們躲開後也還是繼續向前直飛,命中了飄浮在上空的蛇身和世界卵,引起了大爆炸。當然,兩者都沒有出現絲毫損傷,甚至連動也沒動一下。悠二就是要通過自己的攻擊證明了就算以它們為目標也是白費力氣,同時也從頭頂位置擋住了她們的前路。
      在證明完成後,仿佛計算好攔住她們上升動作的時機似的——無秩序地飛起來的無數火焰彈,突然間在她們的周圍同時綻射開來。
      在整個空間被黑色火焰填滿之前——
      喝!
      威爾艾米娜港打算用緞帶構造出防禦之繭,就在這一刹那——
      等等!!
      夏娜在大叫的同時,將雙臂呈一字向兩側展開。大量的火焰隨著她的動作噴湧而出,實體化自在法真紅再次顯現力量。這一次就跟她展開雙臂的動作完全一致,魔神的雙臂在千鈞一髮的瞬間穩穩地接住了從左右兩邊慢慢合起來的巨大野獸的上下顎。
      威爾艾米娜。
      明白是也!!
      對失策的愧疚感絲毫沒有表現在動作上,威爾艾米娜向著混在黑色爆炸中發動攻擊的巨大野獸嘴巴——不必多問,這自然是修德南的攻擊了——中的無數獠牙伸出緞帶將其纏住,簡單地說了一句:
      請。
      嗯!
      夏娜在應答的同時解除了真紅
      突然喪失了支撐力的嘴巴開始閉合——威爾艾米娜以緞帶錯開了那從兩側壓迫而來的方向性,就好像要弄斷下巴根部似的將其左右咬合位、甚至將其整體都扭成漩渦狀,並連同其本體一起摔向地面。
      鈍重的巨響和茫茫的煙塵,再加上擠滿地面的無數使徒被壓在下面而發出的陣陣哀嚎,的確是無愧於戰技無雙知名的超絕華麗投擲技。
      即使如此,被投出去的修德南本人卻似乎毫無損傷地恢復了人形。
      超乎尋常的力量和技巧完美結合到這種地步的話,就算要攻也攻得不徹底呢。
      那不是很好嗎。只要她們願意繼續跟我們戰鬥,時間早晚會來到,我們就贏了。
      位於他前方一步的位置的悠二,也同樣若無其事地站在那裡。
      戰況並不如他們所稱讚的那麼有利,這一點夏娜他們也非常清楚。事到如今她們當然不會放鬆警惕,只是站在巨大嘴巴原本所在的位置——由於修德南已經恢復成人形而顯得有點空曠的那個地方,小心謹慎地觀察著周圍的狀況。
      她們掉落的地方,是真南川的河岸。
      因為有操場和停車場而顯得相當寬闊的那個地方,如今就連堤防的斜面上也站滿了無數的……確實是跟無數這個形容完全相符的大量使徒
      當然,他們都不會向擁有可怕力量的火霧戰士發動襲擊,只不過是集中了過來,雜亂無章地站在那裡,或者說只是一群烏合之眾。不過即使如此,那遠遠超過上一場大戰的異常數量填滿了整個視野的情景,的確只能以壯觀來形容。
      對於無法像修德南那樣通過輕輕吹出口哨來表達作為同胞的感歎的火霧戰士來說,放眼望去全是敵人的這種情景,實在是具有一種引人發狂的視覺性壓力。
      以此為背景,悠二以創造神代用體的身份說道:
      我曾經說過吧,火霧戰士是絕對不會支持禦命的。當時我覺得就算用嘴巴來說也沒有意義,所以就沒說出來……不過現在你們應該能理解了吧。
      “……”
      
      又來動搖軍心那一套嗎?——根據他多次語言攻擊的前科、或者說是累累的戰果而提高警惕的夏娜和威爾艾米娜,立即首先構築起精神性的防壁,再慢慢聽他說話的內容。
      悠二則沒有怎麼在意,繼續說道:
      樂園的原理,現世的狀況,大災難的危機什麼的……那些道理的確也可以作為某種程度的理由吧。不過,實際上並不是那樣的問題。
      說完,他用沒有拿大劍的那只手向後方一揮。
      在那裡的是紅世使徒”……多得數不清的異世界食人者。
      光是在那裡就令人產生違和感的、闖入現世的入侵者。
      他們在那裡,就已經是啃食過人類的證明。
      他們滿懷著歡喜和興奮,站在那裡。
      悠二指示出情景,講述著事實。
      真正的理由非常簡單明快——火霧戰士從本質上無法容忍使徒。無論是跟個人有所交流的人,還是由於深刻的因緣而懷抱好惡感情的人,或是已經完成復仇的人,都一樣……因為——”
      不知不覺間,悠二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了。
      那本來就是作為現世的生物,對存在于現世的異物產生的拒絕反應。異物創造出跟現世相仿的另一個世界,在那裡更加放肆地為所欲為這種事,作為現世的抗體被選中的他們是無法容忍的。並不是主觀上的不容忍,而是作為其存在的生存方式無法容忍。
      取而代之表現出來的,是無比真摯的態度。
      只是,是否將其付諸於現實性的行動,當然是按照個人的信條和狀況的不同而有所差異了。就好像現在這樣,也分化為通過戰鬥來體現出自己生存方式的本質的人,還有不願戰鬥而選擇妥協的人。
      除了悠二之外的另外一人,也同樣如此。
      我之所以說出這番話,就是想告訴你並不是從你那邊的立場看問題,而是從我們這邊的立場看問題的情況。我所說的拒絕反應並不是紙上談兵,而是通過參考火霧戰士的系統而將這東西’——”
      說著,他就從腳下的銀色影子中呼喚出歪扭的鎧甲——過去曾經打算用作創造神代用體的暴君,用手掌在它頭頂上按了一下,又將它收回地面之下。
      作為虛擬意志總體來操縱,以及跟處於兩界夾縫中的神體實現相互通信——通過對這兩者研究的過程而得出的鐵一般的事實。我們使徒在現世中是不被容許的過客——”
      無論是前面還是後面的使徒,都在抬頭仰望著他的身影。
      正因為如此——”
      在他的聲音中,不屬於少年的音色開始逐漸增強。
      我,必須實行樂園無何有鏡的創造。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說話的物件已經不再是夏娜了。
      就好像要通過動作來表達接受的行為似的。
      創造神的代用體沒有介意手上拿著的大劍,大大地向左右張開了雙臂。
      我作為創造神,要創造出紅世使徒想要的世界,創造出為紅世使徒而存在的樂園。
      心情上已經融為一體的使徒們,一邊洗耳恭聽,一邊注視著他。
      在那時候,紅世使徒將會第一次獲得故鄉無法得到的滿足和安樂——”
      他緩緩地將大劍向空中舉起。
      當那把劍舉起到頂點的瞬間——
      “…………”
      經過咀嚼和回味聲音中的餘韻所需的幾秒每秒鐘後——
      “……我們的創造神祭禮之蛇’——萬歲!!
      所有的使徒,都不約而同地向自己欲望的肯定者發出了歡呼的叫喊聲。
      在作為總結性話語的第一聲過後,緊接著就是雜亂無章的,只為發洩感情而胡亂叫喊的嚎叫聲。所有人都把那份狂熱表現在姿態上,有的噴出火焰,有的揮灑火粉——狂熱的現場暫態被各種各樣的顏色,各種各樣的聲音所填滿。
      逆光背對著這一幕欲望狂宴的情景,自己化作漆黑影子的代用體,開口說道:
      在理解了我實現願望的意義之後,就別在這種時候還妨礙我的行動了。
      然而——
      “…………”
      正前方,散發著紅蓮光芒的毅然佇立的少女,卻完全沒有一絲妥協的表情。跟守在後方的威爾艾米娜一樣,對跟這個溺愛同胞的神進行對話這種行為本身,採取了完全拒絕的態度。
      看到她這種對創造神來說是極度不滿、對代用體來說則是理所當然的反應,後者就從自己感到理所當然的理由中,尋找著突破的方策。仿佛要從影子中脫離出來一般,他輕輕轉眼環視著四周的火光——
      就好像焰火一樣呢。
      發出了作為少年的懷舊聲音。
      在這裡的祭典,還真令人懷念呢。
      “……
      僅僅是這樣的一句話,夏娜就頓時整個人顫動了一下。
      悠二看到自己已經成功地令她對自己的話產生反應,就懷著盡可能把她拉攏到自己這邊,或者單純是把時間拖延到午夜零時的想法,繼續說了下去:
      人經常把回憶說成是就像昨天發生的事一樣,真是令人羡慕呢,現在想起來,那已經是遙遠得無法觸及的過去了……我跟夏娜,在那時候好像還吵了架吧。
      “——”
      咦?
      看到她突然間出現的嘴唇動作,悠二打算為對話添加刺激物的話題就這樣被中斷了。
      夏娜依然保持著跟先前無異的炎發灼眼的身姿,不過表情上似乎多了幾分切實的感覺,然後用比剛才稍大一點的聲音,說出了跟剛才完全一樣的話:
      “——信。
      信?
      悠二思考著這個單詞跟自己的關聯性。
      而夏娜光從他的思考行為就已經理解了。
      他,已經完全忘記了某封信的事情。
      對他來說只不過是相當於小字條的東西,忘記了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明明自己也對這一點非常清楚,可是讓內心發生傾斜的切實感情,卻因為灌注的思念之深而極大地、猛烈地把之前的感情逆轉過來,並將其轉化為某種力量。
      “——”
      夏娜?
      面對她如此明顯的反應,悠二也不由自主地中斷了思考。
      “————”
      夏娜正以全身表達著她的憤怒……——
      “————悠二你這個……”
      簡直就是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氣憤之上。
      對於在同一個地方,再次讓自己感受到這種心情的不服氣。
      對只懂得看遠處而不在意身邊存在的少年,或者說是男人的生存方式。
      胸前的亞拉斯特爾隱隱感覺到了,身旁的威爾艾米娜和蒂雅瑪特也在面具之內感到困惑——那是一種極為明顯的、也極為純粹的怒氣釋放。
      就像是決堤一樣——
      笨蛋————!!
      就好像不符合火霧戰士炎發灼眼的殺手作風的叫聲通過有形的方式呈現出來似的,順著她揮出手臂的動作,無比強力高壓的火焰自在法飛焰暫態迸射而出。
      悠二還沒來得及想些什麼——
      !!
      就被迫先以跳躍躲開,然後在眼前——
      啊?!
      笨蛋啊啊——
      已經跳起的夏娜使出的第二擊——以形如巨大拳頭的真紅,從腦門一拳將悠二揍飛,接著再將他擊落到正下方旺盛燃燒的飛焰之中。
      作為進一步的重擊——
      笨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娜亳不留情地向他揮下了以巨大火焰構成的大劍斷罪
      無與倫比的熱量跟地面發生激烈碰撞而爆炸,以比第一擊飛焰的衝擊力更強大的紅蓮爆焰,把擠滿周圍一帶的使徒們燒成灰燼直至最終消失。
      夏娜並沒有確認戰果,就好像賭氣把臉扭過一邊似的翻轉紅蓮雙翼向上升起。然後,她在喘著粗氣的同時,向通過手腕的緞帶被牽引在後的威爾艾米娜說道:
      差不多該使用那個了!!
      表明了自己作為戰士履行原定計劃的意志。
      威爾艾米娜也決定先把不明白的東西擱置一邊,回答道:
      明、明白是也——唔?!
      二時方向。
      從蒂雅瑪特所指示方位的稍下方,伸出了一個巨大的龍頭。在其身體各處,似乎因為遭到夏娜的攻擊而桫燒傷的缺口中噴出的火焰,為濁紫色。
      很快,從缺口和火焰迅速消失的物體中,現出了趴下身子緊抓著那個物體的悠二。看起來仿佛被擊落下方並遭到斷罪一擊的他,實際上是通過躲進化作堅固龜殼的修德南內部,從而勉強逃過了一劫。他率直地表達了自己的謝意:
      謝謝啦,真是幫了大忙。
      曾經在人世間生活過的盟主大人,沒趣到在處理女人的問題上會這麼笨拙啊。
        把這種事視為自己職責的修德南沒有在意,只是隨口開玩笑似的說道。
      對於他的關照,悠二也以九成是真心話的玩笑作為回答:
      即使在那邊,我對這種事也是很笨拙的。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向你請教一下數千年來的經驗呢。
      很不巧的是,我對那種事也是很不擅長、的——
      在說話的期間,龍頭已經從中間斷裂開來,前端發生變異而重新恢復為魔獸的姿態。他猛地一拍蝙蝠翅膀,緊追在夏娜她們後面,以猛烈的速度騰空而起。
      而夏娜她們則完全沒有理會後方,只是一條直線地徑直向上飛。
      她們的目的地非常明顯,跟剛才一樣是創造神的蛇身以及世界卵。
      悠二不禁感到訝異——
      (為什麼要以剛才已經證明過攻擊無效的禦命詩篇為目標——不、不對!)
      但很快就醒悟了。
      (她們一定有著不同於我展示的通常攻擊的有效手段!!)
      那只是純粹的直覺。
      (彼此在戰鬥的過程中落到下面……她從正面發起挑戰的真正目的,就是那個嗎?)
      但是,心中已經有了半的確信。
      (難道是贄殿遮那”……那雖然不是什麼都能砍斷,但是可以使自在法無效——
      在思索的同時,悠二凝神一看——
      ?!
      他察覺到了對方某個小小的舉動。
      先行的夏娜,正緊緊地握住空著的那只手。跟發動自在法的感覺不一樣——在意識到這種細微變化的瞬間,悠二馬上將危機感轉化成叫喊聲:
      快把我扔上去!!
      !!
      察知了危機感的修德南,完全是反射性地遵從了主人的命令。載著悠二的魔獸後備暫態變化為強壯的手臂,並且毫無準備動作地將他投射了出去。
      在原本的迅猛速度上,悠二更通過自己的飛行自在法實行進一步加速,在夏娜攤開手掌前的瞬間,總算成功地攔在了她們的面前。悠二將手中的大劍吸血鬼的劍身(而不是劍鋒)平面向前揮出,擊落了從夏娜手掌中飛出來的東西。
      啪鏘!!
      耳邊傳來金屬間的碰撞音,紅蓮色的碎片混在火花中飛散。
      以一擊完成目標,果然是不行嗎。
      只要冷靜行事就沒有問題是也。
      與此同時,很惋惜地說著的夏娜、以平談聲音回應的威爾艾米娜,都停在了空中。而另一方的悠二卻根本沒有開玩笑的餘力。
      就在剛才,作為懷著危機感阻止了對方的證明,在那飛散消失的紅蓮色碎片中,他發現了熟悉的紋樣。察覺到蘊含在其中的夏娜她們的意圖,他不禁感到了戰慄。
      “……‘禦命詩篇
      那正是跟頭頂上由創造神和巫女常年構築而成的自在式同種,並作為門外不傳且應該不輕易受人控制的自在式。然而,對自在法並不擅長的夏娜卻將其釋放了出來——不。
      是寶具嗎。
      夏娜揮灑著紅蓮火粉在空中轉了一圈,以敏捷的動作重新接住的那個東西——是一隻戒指。
      對。名字是科爾迪,可以向裡面注入自在式,是很方便的戒指。雖然一直都帶在身上,但因為我對這類東西不很擅長,所以沒什麼機會用到。
      可以諸如自在式……嗎。
      悠二一邊說,一邊為了確認危機感的真正來源而在心中重複了一遍。
      (竟然偏偏就是禦命詩篇!)
      作為自身企圖的中核存在的禦命詩篇被別人濫用這種事,創造神和代用體實在是連想也沒有想過。不管其他的什麼東西被偷走也好,這也是萬萬不能洩漏的最重要機密。面對這種難以置信的狀況,兩人最終還是作為苦澀的事實接受了下來。
      (這是目前已經存在的威脅……必須接受下來並思考對策才行。)
      就算是再怎麼完美的完全儀式也好,如果是同樣的禦命詩篇的話,干涉和影響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避免的。雖然本來並不是可以輕易被改變的東西,但是已經展開的式一且遭到哪怕只是一點點的阻礙,對於存在著無比細密的構造嚴格規定的進程這兩個限制的儀式來說,就很有可能成為致命傷。
      (真不愧是夏娜……雖然我也料到她絕不會做出那種在怨氣的支配下橫衝直撞的魯莽行動……可是真沒想到她竟然會用禦命詩篇來妨礙儀式的進行。)
      最後悠二一邊暗自想著事情,一邊將位置調整到比停止在空中的兩位火霧戰士更高的地方,並通過對話來爭取足以讓背後的修德南趕上的幾秒鐘時間:
      那個式。不管怎麼說也是我們的最重要機密,你究竟是從哪裡得到的?
      夏娜她們完全沒有在意。
      但是,她們也沒有回答。
      只是以自信的口吻回敬道:
      剛才,悠二你放出的火焰彈。
      “……
      跟隨後趕到的修德南一樣,悠二露出了怪訝的神色。
      在他的下方,夏娜將身上的黑衣夜笠大大敞開,說道:
      是因為還不能進行精密的誘導,所以才以數量取勝的吧。
      被她完全戳中了痛處,悠二一時無言以對。
      毫無顧忌地指出對方的弱點,並通過這種行為動搖對方的精神,然後更毫不猶豫地進攻對方的弱點。悠二是這樣,夏娜也是如此,彼此之間實在是不留任何情面。
      看准這正是機會的夏娜,理所當然地準備使出第二次突然襲擊——釋放出隱藏的秘密殺手鐧。
      從敞開的夜笠中,飛出來幾十個閃耀著紅蓮光芒的東西。
      在悠二遲了半拍才反應過來的那些東西,是跟剛才一樣的……不,那被注入了自在法的幾十個戒指全部合起來,才算是被統稱為科爾迪的寶具。
      悠二連大叫的時間也省下,連忙揮起手中的大劍和後腦的龍尾——
      (糟糕————!!)
      正準備將所有的戒指擊落的悠二,再次感到了驚愕。
      把手按在釋放出寶具的夏娜肩上,以優雅的動作飛舞而起的威爾艾米娜,向他們挑起了接近戰——正因為對手是她,這一招決不是什麼魯莽的舉動。
      (她們只是裝出被我擋住的樣子,實際上是我被誘導來接近她們了嗎?!)
      經驗尚淺的悠二切身體會到了戰鬥的微妙之處。這時候,在他的大劍和龍尾上。以及變化體形準備擊落戒指的修德南的身體各部分,都被纏上了無數緞帶。
      兩人就這樣在非強制性的誘導下被拉動著身體,武器的方向也被弄歪,在無法站穩腳的空中被迫卷成漩渦——最初很慢,接著逐漸加快——分別被扔到了彼此相反的位置。
      然後——
      ““懲罰!!””
      在威爾艾米娜和蒂雅瑪特異口同聲地喊出來的瞬間,依然纏繞在悠二和修德南的身體上、在投射的同時被切斷的緞帶——上面的自在法閃爍出光芒,同時發生了爆炸。
      在此期間,數十個寶具科爾迪,也朝著飄浮與中天的巨大目標突進而去。那帶著紅蓮的光芒直飛而去的情景,看起來就像是向巨大蛇身和即將誕生的世界發起抗爭的她們的寫照一樣。
      (命中吧——命中的話,就在那裡——!!)
      夏娜通過意念控制的戒指,命中了。
      命中後,向四周綻射出紅蓮的光輝,爆炸了。
      然而——
      那只不過是命中了,爆炸了而已。
      完全沒有對世界之繭造成任何影響。
      夏娜察覺到這一幕情景的理由,不由得瞪大了灼眼。
      什麼?!
      在爆炸的瞬間,世界之繭的表面湧出了某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阻擋了雙方的接觸。各種零碎的部件四處亂飛燒成灰燼的那些毛骨悚然的東西……正是歪扭的銀色鎧甲暴君。有的被炸碎後消失,有的被削掉某部分,不用幾秒鐘,世界之繭就恢復了原狀。
      就算明知道很堅固,畢竟也是重要的東西,當然多多少少都會附帶一點防禦機能啦。
      從爆炸的火焰中,傳出了一個聲音。
      而且,如果光是你們那邊有殺手鐧的話,這場戰鬥也就熱鬧不起來了吧?
      正是身上稍微沾了一點煤汙、並沒有受到其他影響的阪井悠二。看來寄宿在他身上的龐大存在之力,不僅僅是讓他產生了怪力,在身體結實程度上也發揮著相當大的功效。
      當然,位於另一側的修德南也同樣健在。
      面對被夾在中間、互相緊貼著後背的夏娜和威爾艾米娜,悠二向兩人披露了自己在先前戰鬥中犯下失誤進行相應分析的結果:
      夏娜,剛才你之所以把攻擊交給卡梅爾小姐,自己並沒有參加——”
      就好像要向少女誇耀正在逐步變強的自己似的。
      是因為你也還不能對那個叫科爾迪的寶具進行精密的誘導,對不對?
      “……
      遭到了這樣的反駁,夏娜不禁鼓起了雙腮。然而儘管如此,她還是冷靜地通過無音之聲,跟自己身上的另一人和背後的兩人進行著有關戰鬥的商議:
      (既然有那樣的機能,就無法使用遠距離攻擊了。)
      (唔,這樣的話只有盡可能接近物件,把戒指直接打進去了。)
      (在某種程度上是正如當初的預料……不管怎樣,我們就只需要全力以赴完成這邊的任務是也。)
      (斷行不變。)
      注視著她們兩人(實質四人)的悠二——
      (那麼,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也跟位於另一側的修德南互相對視,思索著下一步的戰鬥策略。明明是一場無比痛苦無比難受的戰鬥,可是心底裡卻同時覺得無比快樂和無比有趣。
      在他們的頭頂上,世界之繭依然以不變的速度繼續成長。
      在巨塔真宰社的周圍,已經陷入了跟餛沌這個詞相吻合的亂七八糟的狀況。
      在幾小時前還是星黎殿的岩石群,如今正在空中和真南川構築成一個立體的迷宮,幾十個像玩具一樣造型的鐵巨人,正一邊踐踏著那些岩石一邊四處搗亂,薩雷一邊躲開巨人眼睛中射出的綠色探照燈一邊飛奔,而通過高速飛行躲開馬蒙的貪恣掌的琪婭拉則跟他互相照應。
      而且,不屬於『化裝舞會』成員的前來集中的使徒們還在遠處觀望著他們戰鬥的樣子——不管看到哪一方有利哪一方不利,目的只是想前往樂園的他們也是不會加入戰鬥的——展現出這樣一幅極其異樣的光景。
      察覺到這一點的薩雷,不禁在帽沿下苦笑起來。
      是應該對沒有援兵感到高興,還是應該對繞著圈子被人當猴子耍感到憤怒,這個問題還真是很難判斷啊。
      那不是很好嗎。有觀眾在場的戰鬥也不是隨便可以體驗到的嘛。
      在回答基佐的玩笑之前,從前方的岩石後面跑出來的鐵巨人,用探照燈捕捉到了他的身影。在其光線逐漸縮窄、從綠光慢慢變化為白光的同時,照射的熱量突然間急劇升高。
      面對這種集中到極限程度的話就連岩石也能擊穿的熱射線,薩雷卻搶先一步伸出了操縱絲。從薩雷左右手上的神器蓮格紮伊特中高速延伸出來的絲線,就像細針一樣從照射部分的眼睛穿進了內部。
      好,進去了!
      那麼,就看這次能不能奪取控制權吧。
      在兩人對話的期間,被系上操縱絲的鐵巨人馬上熄滅探照燈停止了活動。
      然而,在剛開始進入把握構造和奪取控制權的作業還不到一秒的時候,
      啪嘶!噗嚕嚕嚕!
      鐵巨人發出類似古老汽車引擎啟動音的聲音重新開機,探照燈也同時亮了起來。薩雷不禁對這突如其來的照射眯起了眼睛,而巨人則用巨臂向他抓來。
      嘖!
      薩雷砸了咂嘴,然後單純地把系在探照燈上的操縱絲扯了一扯。
      只見鐵巨人馬上一個踉蹌,重重地摔進了河面上。
      踩著巨人的頭部一口氣跳到它後面的薩雷,環視了一下周圍。
      除了倒下的巨人之外,就只能看到停止流動的真南川,以及沉在裡面、或者是飄浮在空中的無數岩石塊。在許多處地方,都可以看到時不時掠過的來自其他鐵巨人的探照燈光。
      (琪婭拉那邊,也好像很棘手啊。)
      要是在視野範圍內能看見琪婭拉的話,薩雷就打算叫她把倒下的鐵巨人破壞掉。可是她那邊也正在跟馬蒙交戰,也不可能隨便拜託她進行支援。
      那麼就只有靠自己想辦法解決了——兩人這麼想著——
      這一回還真是難應付啊。那邊的岩石和這些廢料巨人,難道都被老爹大人施加了不接受我操縱的機關嗎?
      嗯,在這種時候,我們的好對手也開始認真起來了麼。
      故意發出聲音來向對方挑撥。
      〈——你~說誰~是你的老爹,誰~是你的好~對手啊——?!〉
      果然不出所料,那冒冒失失的回答聲音,馬上就從不知道放在哪裡的擴音器中傳了出來。
      〈這~只不過是以0.4秒為周~期反~複進行複~位and重~啟動!的並~行控制系統罷了!要是你~以為這就是我~認真起來的本~事,那簡~直就是折我名聲折我的骨摔個大跟頭!!〉
      這就是至今為止多次阻止過教授企圖的兩人所用的經典方法,的確是意料之中的反應。如果是在能夠對話的情況下,那麼只要稍微煽動幾句,他就會主動從頭到尾把自己正在幹的事情解釋給你聽。
      〈我真——正的真正的真~本事!接~下來就讓你看~個夠好了!多~米~諾~!難~道還~沒有運作起~來嗎?!〉
      〈所以我都說還差一點就完成準備了,在那之前還是等待通信才更威風的哇啊好痛好痛好痛!)
      這樣的對話也是老樣子了。
      〈啊——達到運作領域的全機關輸出調整完畢!設備連接錯誤為零!教授,可以開始了哦!〉
      〈Excellent!!那~麼,就讓~那缺~陷落伍的失~敗作看~一看吧!經~過研究觀察實驗解明,不過累~積重疊交織而成的,名~字就是,集··成!!〉
      (開場白果然還是很長啊。)
      (就當是進行細緻的情報收集工作——嗯?)
      為了不打擾心情暢快的教授說話,以無音之聲進行交談的兩人,發現身後倒下的鐵巨人,又重新站起了身子,連忙提高了警惕。儘管言行舉止很怪異,但是製作出它們的探耽求究丹塔里奧確實是名副其實的天才。
      〈簡~直是必殺!完~全究極的!我學之結晶Excellent252580揮拳之圈套!!————動!!〉
      在怪異的、或者說是天才的喊叫聲(還有按鈕聲音)響起後,其他好幾個在岩石間顯出身形的鐵巨人,都同時把雙臂高舉向天。有幾個則用拳頭錘在漂浮的岩石上,把岩石推開一邊。
      這時候——
      那些幾乎可以一手抓起一輛小車的鐵巨人的拳頭發生扭曲,然後消失了。正確來說,應該是拳頭周圍的光景被扭曲成漩渦狀,迅速被捲入其中,最後變成什麼都看不見。
      薩雷和基佐注視著其中一個巨人的樣子,不禁大吃一驚。
      (基佐……你看到了嗎,那個。)
      (還用問,當然是看到了啊,那個。)
      在他們的視線前方,被鐵巨人用雙拳推開的那塊岩石,中間被挖掉了一塊。那比拳頭的漩渦稍大一點的周圍部分,完全沒有任何破壞噪音,也沒有擊碎物體時的抵抗反應,只是就那樣被挖掉一塊,徹底消失了。
      (看~吧!絢之絹掛!薩雷·哈比希茨布爾格!這~一次就是把~你們徹底消滅!盡~情歡笑的時候!Ma~~chine Go~~~——!!)
      對教授充滿感情的尖叫產生反應,鐵巨人們的雙眼瞬間時的亮了起來。最初的動作有點生硬,接著就逐漸變得圓滑——雖然還有著跟其他體積相符的鈍重感——猛然向著薩雷直沖而來。
      已經目睹了那猛烈揮動著的拳頭的驚人效果的薩雷和基佐——
      這樣一來……很不妙吧。
      真的很不妙呢,嗯。
      察覺到剛才目睹的情景的真正含義,他們馬上通過互相發話來提高警惕。
      鐵巨人雙拳上的看不見的漩渦,循著拳頭的運動軌道將所有觸碰到的物體都徹底消滅了。碰到岩石消滅岩石,碰到鐵壁就消滅鐵壁,碰到水就消滅水。說不定就連空氣也不例外,只不過是肉眼無法看到罷了。怪不得他自吹自擂地說什麼必殺什麼究極的,這東西確實有著極其可怕的威力。
      薩雷在從前後向自己逼近的巨人之中挑選出最接近的一個,通過在岩石間跳躍向其接近——
      嘿喲!
      在自身攻擊範圍勉強能到達的位置,向漂浮在頭頂上的岩石塊延伸出操縱絲。本來的話,他一般都會採用在奪取控制權後從上方施加沉重一擊的戰術,可是這次由於似乎動了真格的教授的妨礙而無法實現。所以他就先一口氣跳過鐵巨人再放過絲線,在巨人背後落地——
      (那麼,就用老辦法吧。)
      (明白,你可要演得逼真點喔。)
      由於認識到面臨的威脅之大,兩人就不顧羞恥不顧名望——
      哇唔~快要被幹掉啦~
      這是多麼厲害的發明啊!
      用照本宣科的平板語調大聲叫嚷,請求發明者進行解說。
       
    當然,回應馬上就來了。
      〈唔唔~~呵呵呵呵!!我~的揮拳之圈套的可怕之處,看來你們終於明白過~來了吧?作為送你們歸西的禮~物,我就給你們說~明一下它的機~能吧!!〉
      當然,在說話的期間,鐵巨人們也一直在到處追趕著薩雷。
      〈這種壓~倒性的破壞力!既~不是把東西削掉也~不是把東西燒掉更~不是把東西切掉!說~白了就是把東西擠~出去!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肯~定不~知道的吧?〉
      真頭疼!完全不明白啊!
      這到底是什麼呀~!
      就像是做工糟糕的人偶似的,薩雷的脖子一下子就耷拉了下來。
      教授看到他這副模樣馬上就滿心歡喜,於是更加興奮地說了起來:
      〈那~就讓我告~訴你這無~知的傢伙吧!所謂揮拳之圈套!就是通~過跟運作在真宰社的那~個互相同步的!超!超超!小~型的逆轉印章產生局部性世界扭曲,將效果範圍內的物體不由分說地扔到兩界夾縫的系統!〉
      花了好幾分鐘才理解了那如同繞口令般的長長字句的兩人——
      唔,那個難道是……”
      “……‘久遠陷阱’……”
      這一次,灑淚驚愕的連臉上都稍微露出了吃驚表情。
      只是教授還是那個調子,非常自豪地歌頌著自己的自信之作。
      〈說~得沒~錯!這~個揮拳之圈套,是超!超超!小型的久遠陷阱!!對過~去敵人用過的弑神秘法進行根輕鬆更簡單更合~理的活用!!研究觀察實驗解明!由此而產生的進步的便利!!這簡直是賭上性命的ExcitingMy Road~~!!〉
      (哇!教授你好威風啊!!)
      從擴音器中傳出了咯鏘咯鏘的金屬的拍手聲。
      (可沒那麼多時間陪他玩下去。)
      (也對啦。)
      聽完了想聽的事之後,他就馬上結束對話開始設法逃走。選擇周圍岩石之間間隙最短的地點,沿著巨塔轉圈。
      各自以探照燈的眼睛到處照射追趕他的鐵巨人,就好像對待肥皂泡似的吧前路上的演示抓破、削掉、推開或者穿過去,就好像原先存在的物體是錯覺似的,發揮著無比可怕的威力。不存在任何能抵擋的物體,或者因該說是它們不允許任何物體擋路。
      其中的完全消滅物件,當然還包括薩雷所操縱的不可見的操縱絲,所以他也不能魯莽地嘗試反擊。包括岩石和巨人不接受操縱的問題在內,這次交手似乎完全把防禦對策鎖定在薩雷身上。但是儘管如此——
      (讓他用盡所有的手段而使後來者變得更輕鬆的作戰,我的任務就是這個吧。)
      (就算說還有更艱巨的任務,現在也已經超出了可以應付的範圍了啊。)
      現在的危機也是本來就預計到計畫的情況,或者說是已經做好了這樣的覺悟。從全世界湧過來的無數使徒化妝舞會的軍勢互相交混在一起,在無法掌握情勢的情況下陷入慢性的消耗戰——這就是在戰前預測中最惡劣的情況,現在沒有陷入那種局勢就已經不錯了。
    當然,在一個無法像往常那樣進行操縱,而且到處都是障礙物的戰場上,被揮舞著必殺之拳的鐵巨人包圍這種困境,也只不過是比最壞的局勢要好那麼一點點而已。
      (在還未有陷入那種艱巨的狀況之前,也不能隨便喊救命。)
      (那樣就沒有臉去見把亂戰的苦勞攬到自己身上的三神先哲們啦。)
      二人一體的鬼功操縱師,因為早就有了覺悟,所以對陷入困境也不怎麼在意。本來他們就很清楚,不管是不是處於最惡劣的狀況,自己也必須拼勁死力去幹。參加這場戰鬥的所有火霧戰士,全都帶著這種想法。
      其中的一人,向著在鐵巨人的追趕下拼命逃跑的他前面,也就是從繞著塔邊的反方向飛了過來。
      而且還帶著一道無論在任何戰場上都能一眼分辨出來的,散發出美麗光華的極光。
      這時候,遠處的耀眼光芒發生了收縮——
      唔?”“哎喲?
      朝著他們這邊射了出來。極光分叉成幾十道光條,描繪著曲線的軌道飛來。
      嗚噢噢噢?!
      薩雷連忙捂住帽子,向踩在腳下的漂浮岩石塊射出操縱絲,驚險地伏下了身子。一道極光彈從他頭頂上飛過,射向他背後的鐵巨人。本來的話,那耀眼的光芒應該會發生爆炸,而鐵巨人的身體也應該會被擊穿一個大洞才對。
      然而,絕對的攻擊力,同時也會變成絕對的防禦力。
      鐵巨人們把凝聚在拳頭上的看不見的漩渦擴大了範圍,變化成了兩個巨大的圓形。就好像——不,那簡直就是盾牌。它們把伴隨著破壞力向自己灑落的數十道極光盡數吸入漩渦之中,別說擊穿它們,根本連爆炸的光芒也沒看見,就直接消失了。
      哎呀呀,這傢伙還真棘手——
      薩雷在發出感歎的同時,以令人感覺不出雙方速度差的熟練動作,跳上了從身旁飛過的神器佐麗亞,然後向操縱著看起來像是小型戰鬥機似地箭簇的少女問道:
      馬蒙那傢伙呢?
      對於這個簡潔的疑問——
      現在我只是從他的死角位置加速飛過來,所以他很快就會追上。周圍漂浮的岩石塊,都全部變成了他的武器…………大概教授也是為了這個目的才讓它漂浮起來的。
      琪婭拉冷靜的狀況報告——
      真的很難應付耶,我們這邊。除了甩掉那個野蠻紳士的直接邀約之外,差點像蒼蠅一樣被啪嗤地壓扁的場面也不止一次兩次了呀。
      歐德莉亞發表的滿懷怨恨的感想——
      本來應該保護人家的戀人先生,卻忙著跟塔里面的義父大人嬉戲玩耍,我們就只有主動跑過來看你,我們的琪婭拉還真是夠辛苦的呢~
      還有維捷露婭繞著圈子的抱怨聲,都接連不斷地落到薩雷身上。
      仿佛被對方的話壓倒而傾側了身體的薩雷,首先針對最後的抱怨反駁道:
      笨蛋,你剛才也看到了吧。我這邊吃的苦頭可不比你們那邊少啊。
      是的,我們這邊也是同樣的遭遇!
      琪婭拉簡明扼要地回答後,就讓佐莉亞急速轉了一個彎。從剛才開始,她就在岩石和岩石之間扭來扭曲,沿著蛇行般的路線飛行,這不光是為了回避包圍她們的鐵巨人的攻擊,而且也是針對應該馬上會追上來的馬蒙的自在法貪婪掌的對策。
      接著又話鋒一轉:
      比起那個,兩位元有沒有發現南邊的情況?
      聽到她提出的宏觀視野的問題,薩雷和基佐也拋開了剛才的話題,回答道:
      啊啊,比來這裡的時候作的估計還要快呢。
      湧過來的數量,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要多嗎……這還真是令人心寒呢。
      巨塔真宰社的南邊——也就是在他們闖進來的那個方向上,並不存在像三神那樣的檔壁。所以,使徒們湧進來的勢頭當然也猛烈得無法跟其他方向相提並論,現在那些人潮的前端已經幾乎要擠到接近塔邊的位置了。他們從岩石塊的縫隙間看到的,是徹底覆蓋了禦琦市南部一帶的大群使徒”——這樣一幅令人絕望的光景。
      不過,他們並沒有輕易洩氣,而是轉向自己應該看的方向。
      為了不讓他們過於接近巨塔,『化裝舞會』的成員也進行著最低限度的整理,我們也沒必要插手吧。不過要說是不辛中的大辛……這大幸占得比例也好像太低了點啊。
      畢竟貝露佩歐露也不想這個儀式被弄得亂七八糟嘛——噢?!
      喀!——“佐莉亞突然在某種力量的牽引下緊急刹停了。
      剛才已經體驗過同樣狀況的薩雷完全不為所動。
      來了嗎!
      根本不需要思考這是怎麼回事,更不需要回頭去看力量的來源——在後方的岩石塊上,向前遞出浮現著黃襞色自在法的手掌的紳士,馬蒙出現了。
      薩雷先生!
      聽到琪婭拉的呼喚,薩雷就將操縱絲系在下方的岩石塊上。
      雖然動作遲鈍,卻帶著必殺的威力追趕在後的鐵巨人們,為了把被自在發貪恣掌固定住的佐莉亞連同承搭者一起消滅,正以拼死的氣勢向這邊襲來。
      然而——
      那麼。
      薩雷不慌不忙地牽引著剛剛系上的絲線,琪婭拉也以全力向同一個方向推進佐莉亞
      在瞬間超越了貪恣掌威力的佐莉亞突然向前飛出,在鐵巨人們的腳下——真南川的水面上滑翔起來。在極光的渲染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被箭鏃劃過而向兩側擴展的水面,看起來就像一幅神秘的水鳥展翅圖。
      但是——
      嘿、喲!
      薩雷卻毫不客氣地通過放於水面上的操縱絲,破壞了這幅充滿幻想氣氛的光景。在脫離的同時,他將擴展開來的水構築成手臂的形狀,使其抓住鐵巨人的腳,順勢一推——就這樣將它們絆倒了。
      為了將仇敵一網打盡而密集湧來的鐵巨人們,都一起翻著筋斗摔倒在水中,於是就自然而然的互相靠著身體,互相攙扶起來。
      而理所當然的是——
      必殺的兵器,在自相殘殺這方面也會發揮效用。手臂、腳、頭部和腹部,被看不見的漩渦觸及的部分,在毫無破損實感的情況下就變得空空如也,徹底消失了。威風八面的巨人們就這樣消失倒下沉到了水底,實在是一幅壯觀的景象。
      〈Noooooooooooooo——!! 你~們到底在幹~什麼啊~——?!〉
      沒有理會教授的大叫,佐莉亞迅速脫離到跟馬蒙相反一側的岩石背後。
      在箭簇上,薩雷一邊用手掌轉著神器蓮格紮伊特一邊輕鬆笑道:
      矛盾的典故……雖然有點不一樣,總而言之,方法還是有很多種的啦。
      在我那邊出現的傢伙,在使用那個之前舉起手的時候,我也破壞了三個那麼多呢。
      聽了琪婭拉的話,多米諾不知道為什麼作出了反應:
      〈啊,難得他心情這麼好,我還一直對這件事保密的呀哇啊好痛好痛好痛!!〉
      (可~惡~!手段毒辣的薩~雷。哈比希茨布爾格!!沒~有辦法了,規格的極限值測試就等下~一次!馬上趕快讓後備機出~擊吧!可別忘記啟動衝突回避衝突限制器哦——?!)
      面的一下子暴怒起來的教授,佇立在遠方岩石塊上一動不動的馬蒙詢問道:
      不管怎麼說,要是吃了那招的話,我也實在沒有自信可以平安無事活下來呢。在禦命即將實現的時刻卻因為內訌而歸西這種喜劇演員,我可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當得啊。
      〈不~用擔心!〉
      教授又一下子變成滿臉得意的樣子,很自豪似的拍胸口擔保說:
      〈聽~了你可別~吃驚!在衝突回避限制器裡面,還具備對出擊中的將帥!進行識別.攻擊回避的便利而且安全的附屬功能啊!!〉
      “……也就是說,剛才的是被設置成了無差別消滅物件的狀態嗎?
      馬蒙不由得重新把自己對這個組織客人的認識向危險的方向進行了修正。
      在某處悄悄地行走著的瑪瓊琳,以有點煩悶的聲音向搭檔嘀咕道:
      剛才,震動得很厲害呢。外面到底在搞些什麼呀?
      還有什麼搞不搞的,要是不幹得轟動一點的話就起不到虛張聲勢的效果嘛。
      即使聽了馬可西亞斯的常識性指摘,她的不滿表情也還是沒有消失。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他們到底在進行什麼樣的戰鬥嘛。
      看來她是想通過抱怨的方式來發洩從開始潛入以來累積至今的欲求不滿。不過這種情況也真是罕見啊——馬克西亞斯暗自想道。
      (哎呀,我天生的戰士瑪瓊琳·朵,以前就算對自己分擔的任務再怎麼不適應或者覺得不爽,一旦進入戰鬥的話也應該會冷靜地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啊……看來心裡還積聚著什麼不僅僅是開玩笑那麼簡單的問題吧?)
      在不允許失敗的關鍵場面,這種不穩定的狀態實在非常危險。總之就通過繼續對話來談一下其中的原因吧——作為長年以來的搭檔,馬克西亞斯正在盤算著對應的策略。
      你要問那種事我也根本沒辦法回答你啊。要不就找個窗戶如何?
      或者我可以自己開一個哦?
      算了吧,難道你打算白白浪費這次精心安排的秘密行動嗎?
      瑪瓊琳的不滿情緒存在著濃厚的自暴自棄傾向,甚至在玩笑中還滲透著隨時有可能實行的危殆感,結果馬克西亞斯也不得不用普通的常識論來制止她開的玩笑。
      (幸好其中並沒有陰暗的成分,不過這種坐立不安的狀態可不行啊。)
      沒有理會開始感到困惑的馬克西亞斯,瑪瓊琳一邊走一邊不停地抱怨著:
      啊~真是的,為什麼他們明明在外面幹得轟轟烈烈,而我卻非要在這裡偷偷摸摸地躲起來嘛?哪裡的每一個都是我想剝皮拆骨的傢伙啊。
      (再怎麼說,也不可能是因為被交托了單獨行動的任務而生悶氣吧。)
      要是繼續維持這種狀態的話,到了戰鬥的時候就很有可能犯下致命失誤。為了刺探她情緒不安定的理由,馬克西亞斯就從作戰的基礎方針開始向她確認道:
      小姑娘她們能跟敵人面對面地大幹一場,看起來可能是很爽快,不過人家是去當誘餌,我們才是主力軍啊。這樣還要抱怨的話也太奢侈了熬唄。
      也對啦。外面的戰鬥基本上也只是持續性地給對方造成恐怕其中有什麼蹊蹺吧這種誤解的壞心眼的欺騙行為。這麼說來也的確小不點和悠二很相配呢~
      在哪明確而富有概括性的解釋中,也的確找不到任何理論性的錯誤。
      那順便說出口的不知是玩笑還是挖苦的話,也跟往常一模一樣。
      然而正因為這樣,馬克西亞斯就更是搞不懂她不滿的理由了。
      你不是很明白事理嗎?那麼你為什麼老是一副賭氣的樣子啊?
      你才應該很明白嘛。理解和接受可是不同的——”
      現在是戰鬥警戒期間,你在吵嚷什麼——”
      在拐角處正好跟巡哨的衛兵碰了個正著。
      啊。
      那直立的馬形使徒還沒說完——
      嘎啊!!
      暫態披上了戰鬥之衣托卡、化成了由深藍色火焰構成的猛獸的瑪瓊琳,張開托卡的血盆大口,一口就把對方整個人咬住吞了下去。只剩下兩隻腳踝留在地上,為了不引起騷動,她又悄悄地把肚子裡的使徒處理掉……具體來說就是一瞬間讓火焰野獸的腹部膨脹起來,在內部將其爆殺。
      果然還是應該把視覺也偽裝一下比較好嗎。
      在彷佛打嗝似地吐出一口火粉後,她又立即解除了托卡。
      馬克西亞斯已經超出了困惑的領域,甚至開始擔心起來了。
      因為會削弱對周圍的警戒能力,所以應該只對氣息採取嚴格隱蔽措施而不擺弄其他多餘的小手段,這句話本來就是你說的啊。因為那種事分散注意力而弄成現在這副摸樣的話,就本末倒置了。別怪我坦白說,你從剛才開始就不像你平時的作風啊。
      啊~……”
      聽到這句直接點明要害的指摘,她停頓了好幾秒鐘——
      “……我總覺得這個地方很不舒服了。
      一臉沒趣的她停住腳步的那個地方”……也就是使徒的火粉已經消失、完全被黑暗所封閉的真宰社內的走廊上,響起了瑪瓊琳壓抑著感情的聲音。
      要是我自己在戰場上的話,不管發生什麼事,只要是我伸手夠得著的地方,那不就什麼都可以幹了嘛。可是,現在要把那邊交給別人,而我卻在做這樣的……我實在覺得很不舒服。
      你真的那麼不願意把大規模戰鬥交給別人嗎?而且在上次大戰中,也差不多是這樣子吧。
      馬克西亞斯的合情合理的反駁,也還是沒能平息瑪瓊琳的不滿。
      那個時候,在最後也還有機會跟千變這個大頭目大幹一場嘛。而且有關撤退戰的安排工作,我自己也承擔了一部分啦。
      瞬間,馬克西亞斯感覺到這句話的某部分隱約反映出了她的心情。
      (跟平時的快讓我戰鬥!那種感覺也好像有點不同吧。)
      現在的情緒並不是基於那種兇惡的衝動。
      (但是,也不像是在焦急的感覺。)
      也不是充滿迫切感的焦慮心情。
      (難道是不安嗎……?不,等一下。)
      就在馬克西亞斯一直無法下定論的時候,瑪瓊琳在不知不覺間給了他最後的解答。
      不過,這次如果直到最後也很順利的話,我不就沒有出場機會了嘛?他們明明在上面拼上性命跟敵人戰鬥……真是的,這也太令人不爽了。
      馬克西亞斯沒能推測到的理由,實在簡單至極。
      (嗯?)
      那並不是在戰鬥方面的無情和冷酷。
      (啊啊,也就是說。)
      而是數百年來跟她打交道的過程中也沒有出現過的感情。
      (怎麼會變成這樣。)
      儘管心裡這麼想,但馬克西亞斯卻愉快地笑著說道:
      什麼嘛,說白了,就是因為自己不在戰場上,所以不能幫他們嗎。
      “……咦?
      原本口若懸河的瑪瓊琳,卻好像咬到舌頭似地突然沉默了起來。
      (沒想到竟然是這麼簡單而陳腐的理由啊。)
      雖然心裡是這麼想,但是馬克西亞斯卻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情並不壞。
      嘻嘻嘻!嗯,如果是那樣的話,你對自己現在的立場感到不滿也是沒辦法的事啦。
      那、那樣的,不、不是啦!我、我只是想戰鬥——”
      看到搭檔說話吞吞吐吐的樣子,馬克西亞斯既感到無奈,同時也感到高興。
      (都怪小姑娘和啟作、還有悠二……不,應該是托他們的福……吧?)
      過去被稱呼為殺手、戰鬥狂的火霧戰士,現在竟然說變就變了。在至今為止的數百年裡,她的情緒雖然也存在著從狂躁轉變為倦怠的波動,不過這次的變質卻有著根本上的區別。已經從復仇這種陰暗的存在意義中解放出來的她,已經在無意識中產生了正視現實生存下去的欲望。
      人道和倫理之類的善惡觀,對於馬克西亞斯個人來說是完全不在乎的。不過瑪瓊琳逐漸變得比以前更加率直和快樂,這對搭檔來說也是非常值得高興的事情——但是,那個就先不說,他作為悼文吟誦人中的一人——
      (要是該認真的時候不認真的話,就會白白浪費所有的努力了。)
      得出了對現實行動所必需的結論,馬克西亞斯嚴肅地說道:
      既然你想幫他們的話,比起因為不習慣的俠義心而坐立不安,你更應該好好去把自己該做的事情做好吧。畢竟他們都是看准了只有你才能做到,才把最核心的任務交給我們啊。
      對於搭檔從剛才開始對自己進行的心意確認和助言,瑪瓊琳根本找不到可以反駁的話。於是,她只能以小聲說出了最低限度的抱怨:
      那個,該幹的事,我當然會幹啦……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在抱怨的同時,她還是非常率直地振作起精神來了。
      開戰後過了沒多久,代用體·阪井悠二所策劃的第二階段的圈套,現在已經開始發揮效果了。
      那本來是打算把前來挑戰的所有火霧戰士包圍在內的圈套,如今正從背後襲向憑壓倒性的戰鬥力攻進禦琦市的大地三神
      那就是比開戰時數量更多的新一批紅世使徒的流入。
      雖說是陷阱,但是悠二實際上做的只是故意拉開時間差的第三次宣佈而已。
      在第二次宣佈中,並沒有被告知有關樂園創造的詳細時間和地點的使徒們,只能曖昧的前往極東的島國。然後在第三次宣佈中,他們才終於知道了這些資訊。
      結果,這樣就會產生一個新的巨大流向。
      在巨塔真宰社展開後馬上進入了覆蓋禦崎市的封絕的使徒,是聽到第三次宣佈後能立即集中過來的、身在附近地區的人們——理由可能是碰巧在附近,也可能是因為估計到會在首都圈——在這個階段流入的使徒儘管數量很龐大,但也只不過是所有使徒湧過來的前兆而已。
      而現在新流入的一批數量更龐大的使徒,則是分佈在更廣泛範圍內的人,以及在下一次宣佈之前並沒有動身前往日本的人們,那是外界宿以大侵略為名加以警惕,按照給出的明確情報從全世界開始集中過來的龐大洪水的主流。
      這種超出了人潮領域的氾濫,不但遠遠多於起初的流入人數,那氣勢簡直就是要把整個禦崎市吞沒似的,其數量已經達到了即使親眼看見也無法相信的程度。
      而且,作為氾濫洪水中的每一滴使徒們,嘖陷入了極度狂熱的狀態。
      無數的……實際上看到的話根本無法把這個形容當做比喻的光景——這樣的狂熱,都是因為自己置身於這無數的同胞中,以及填滿了通往禦崎市的道路、街道、平原、高山、河流等一切空間的人潮急流中的緣故。
      只要加入這幅沒有任何人見過的光景,所有人都會體驗到特別的……接下來將會發生特別美妙的事情——懷抱著這種在心中激烈翻湧的確信,他們只有拼命地往前沖。
      處於這種狂熱狀態下的他們,卻在附近禦崎市的地方聽到『化妝舞會』的兵卒說起一件事情。
      在封絕內,還有著負隅頑抗的火霧戰士。
      就是這樣。
      已經沒有任何人在乎敵我強弱之類的事了。也沒有要依靠數量取勝的打算。只要順著這個流向,把那些冥頑不靈地妨礙自己的討滅道具們沖走就行了——形成了這樣的一個勢頭。
      從禦崎市外部攻進來的大地三神,在與其進攻方向相反的背後,正受到乘著勢頭湧過來的使徒洪水的正面衝擊。
      禦崎市西部住宅區。
      在其中間位置,正準備跨過(雖然本人並沒有走路)由『化妝舞會』守備隊以倒塌高樓構建成的路障的桑司柏雷和特斯卡托帕,有生以來第一次面對著數量多得無法靠自己的力量應付過來的敵人。
      ……失戀我可愛的亡者們也會吃的肚子裝不下的數量嗎。原來如此,那所謂的全世界的使徒,看來也不是信口開河的呢。神還真是出乎意料得老實。
      唔!!不加掩飾的行動,毫不留情的惡意,滑稽到極點的老實,實在是有神的風格!!
      在轎子上後仰看到的背後的情景,是一副極其異樣的、簡直就跟地獄繪圖無異的畫面。
      戴著黃金面具的泥人偶,被不管怎麼吃也還是繼續發起襲擊的使徒擋住了去路。不管人偶的數量再怎麼增加,也會有超過其數量的敵人出現在面前。
      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人畏懼亡者了。感到畏懼的人,早在就在後方的推擠和人偶的啃噬中全滅了。現在就只有什麼都不知道的、在狂熱氣氛的驅使下,聚成一大團的使徒不多向前湧來,也不斷被啃食而消滅。
      就好像在激流中孤立的河中沙洲似的,亡者的軍勢正在慢慢被削弱。
      桑司柏雷並沒有感到特別焦急,只是站在作為路障的倒塌高樓上注視著這一切。
      也就是飽和攻擊的手法了。
      站立於附近大樓的壁面,浮動著破爛斗篷的哈勃利姆宣告道。
      如果目標擁有壓倒性的攻擊力的話,只要用淩駕於其上的數量來個硬碰硬就行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們的那個所謂盟主,就要求用性命來作為前往樂園的代價嗎。雖然很掃興,不過看到現在的情況,我也不得不承認那是一種有效的措施了。
      對於桑司柏雷並非挑撥的率直讚賞,雙頭的防毒面具還是沒有顯露自己內在的表情。相對應的,他為了把漂浮在激流中的河中沙洲徹底粉碎,他看准了這個時機,遠遠地向著至今為止一直溫存著的東西傳達了命令:
      射擊。
      遠處,從鋪設在真難穿的河岸上的磷子炮兵陣營中射出了耀眼的光芒,一瞬間後又傳來了震耳的轟鳴聲——發動了大規模同時炮擊。
      然而,桑司柏雷卻以無畏的笑容迎接著巨大破壞的到來。
      另一處,在禦崎市北部的河面上。
      對手不斷湧出來的使徒,表面上似乎並不需要花費太大力量來應付的維斯特修雅,如今也把全副精神集中在應付後方的人潮上了。
      因為數量實在太多的關係,從剛才開始,她就已經沒有再採取把飛撲過來的使徒集團逐一吞入波濤中進行說服,不願意的話就將其變化成水的一貫做法。取而代之的是採用停留在水中並封住對方的行動,催促其自行離開,在應付不來的時候就用海嘯將其壓扁,變換成用水來吞沒另一個集團的臨時性手法。
      孤身站立在真南川中以不自然的姿態向上隆起的巨浪頂端的維斯特修雅——
      各位……已經沒有聽我說話的餘力了呢……”
      當士氣迎來最高潮的時候,就一定會變成這樣……在這次出陣之前,你也應該做好心理準備了吧?
      正在跟查爾奇維托利奎議論著早已非常明白的事實。
      在她的腳下——從波浪之中,出現了一個不受她控制的影子。
      ?!
      就在她反射性地飛起轉身躲開的刹那,從她先前戰力地點的正下方,冒出了一個銳利的圓錐狀物體。很快,那個物體就在空中呈旋渦狀散開,化作了布片——
      嘿啊啊!!
      在散開的布片中,伴隨著吆喝聲揮出了一把長柄的斧頭。
      !!
      維斯特修雅霎時間把周圍散開的水滴變化成為小魚群,並將其擊向斧頭的平面部分。斧頭在衝擊著錯開了軌道,持有者也整個人被擊飛到別的方向。
      嘖,竟然在這種距離打偏了!?
      咋舌的人是歐羅巴斯,而用散開的布片拉著他脫離的則是蕾拉耶。
      由歐羅巴斯對蕾拉耶的自在法尼姆羅迪之絹衣進行強化,從而遮斷來自波浪的干涉,從作為使用者死角的正下方發動偷襲——目睹了兩人的這一招合作技,維斯特修雅不禁吃驚得瞪大了眼睛。然而在採取了應對措施之後,她又順便在瞪大的眼睛中湧出了淚水。
      與她相對的兩人,則順著年輕魯莽的性子——
      這也太亂來了嘛,真是的。
      你明明陪我一起幹就別說了吧,真是一點也不可愛。
      果敢地向著不可貌相的強大敵人發起挑戰。
      還有另一邊,在禦崎市東部市區。
      那裡已經幾乎變成了廢墟。
      連續落下了好幾十次的流星雨,已經將整條靜止的街道和所有人類炸成了齏粉,也完全喪失了原有的外形。其威力甚至波及到剛剛新建好的禦崎市車站大樓,現在那裡已經變成了跟周圍毫無區別的瓦礫之山。
      以該處作為本陣的『化妝舞會』守備隊都已經分散到各處,正在專心對拼命向平淡地走來的那個男人蜂擁撲去的同胞們進行誘導。
      那個男人——伊斯特艾哲歌唱著:
      交錯的純白火焰的生物啊。
      彷徨的小小火焰的生物啊。
      與男人簽訂契約的紅世魔王科茨艾可特也跟著唱著。
      又一次——將上空的光景凝縮成華麗的星空,並同時落到了地面上。蜂擁而來的大量使徒連同周圍一帶的建築物都被擊得粉碎,並燃起了青瓷色的火焰。
      然而即使如此,使徒們也沒有畏怯。無論是死亡還是消失,他們都在狂熱中徹底忘記了,只是不顧一切地向眼前的妨礙者猛衝過來,那簡直已經到了忘我的境界——自己到底是以什麼為目標、以及懷抱著什麼樣的期望……這所有的一切,都因為被前所未見的人潮所吞沒而缺失了。
      為了盡可能以高效率的方法收拾掉新來的一團,從荒野的中心一直走到最接近未知的伊斯特艾哲,在那人形異形相交混的集團中感受到一股特別明確的強大力量。他不慌不忙地以自然的動作,把手掌朝那個方向張開。
      噌!!
      巨大的兜蟲角就像算准了時機似的,伴隨著空氣震動的衝擊被穩穩接住了。
      哼, 即使讓你進行反復攻擊後再發動偷襲,你還沒有絲毫大意嗎!
      聽了利貝紮爾的話,伊斯特艾哲以最低限度的動作挪著嘴,回答道:
      賢明之鎧,既然你在這裡的話,隱秘之毒也應該躲藏在什麼地方吧。
      你並不是、會不小心暴露秘密的、那種人。難道有什麼、企圖嗎?
      對於科茨艾可特以奇妙的停頓方式提出的疑問,利紮貝爾作出了不算回答的回答:
      你也沒有遲鈍到要用嘴巴來問對方的地步吧?只要好好跟我幹一場,親自體會,不就行了。
      不知什麼時候,禦崎市已經化作了——戰鬥後死亡、戰鬥後死亡、戰爭後死亡、依然活著的使徒繼續為了追求生存的理想樂園,從全世界集中而來——這樣的鬥爭漩渦

      卡姆辛和比希莫特正以無音之聲進行著對話。
      (啊啊,原來如此……為什麼要分兩次來進行宣佈,我現在終於理解了。)
      (唔,真是的,連同胞也……不,對並不是同胞……嗎。)
      卡姆辛沒有從刻印完全最後一個標記的石制地板中抽出了鐵棒梅凱斯特。在從外周部走廊上看似弓箭洞的小孔射進來的光芒的照射下,鐵棒正反反射出暗鈍的光輝。
      (能夠用上的東西,不管是火霧戰士、使徒還是人類,都毫不客氣的加以利用,就是這麼回事吧。)
      (實在是個可怕的男人啊……“炎法灼眼的殺手為了抓回這條溜掉的大魚而拼命努力的心情,我好象也稍微有些理解了。)
      聽了搭檔出乎意料的玩笑,卡姆辛也稍微笑了,繼續說道:
      (幸好最後還是把作戰方案換成了秘密潛入作戰……要是從正面發起攻擊的話,我們幾乎所有人都會被那支大軍……不,被大群人潮吞沒的吧。)
      (唔,多虧了這樣,我們才可以這樣子作為冒牌主力軍來搗弄中核部分……這一次恐怕是應該好好感謝一下把那幫傢伙派來的彩飄。)
      卡姆辛沒有把鐵棒重新扛上肩膀,而是轉了一圈後再次打進了地面——這是持有者最大限度表達自己內心的憤怒的動作。
      啊啊,對於派來了潛入手段這一點,還是因該感謝一下的吧。
      卡姆辛故意發出了聲音。
      這項作業,是對創造神和『化妝舞會』製造錯誤答案的其中一環,一旦成功的話,那也是有相當有效果的。否則的話,就根本沒有我偽裝的價值了呢。
      唔,雖然如此,在上面的事實也是在沒有估計到的呢……”
      比希莫特非常清楚。
      缺乏感情的搭檔之所以沒有用無音之聲來說話,就是為了向毫無疑問會被自己待會兒要幹的事捲入其中的那位元少女,顯示出事到如今自己並沒有資格為他感到憤怒的態度。明確地發出聲音,同時也是為了在兩人之間對自身過分行為進行互相承認。
      現在促使你行動的動力,既不是為了對調律被人以這種方式利用的報復心,也不是對這種東西交給吉田一美小姐的彩飄菲蕾絲感到的憤怒沒錯吧?
      嗯。
      聽到這個故意表現的冷淡的回答,比希莫特為了讓他割捨感情而進行確認
      吉田一美小姐,她不會有事麼?
      既然是對他們有用的棋子,那就無論如何也一定要保護好的吧。
      卡姆辛故意用無情的話題來作答。然後,就好像中斷多餘的對話似的,以一句話宣告了他們戰鬥的開始。
      卡迪修血印,起動。
      嘭!剛才打進地面的自在式,在地板上亮了起來,當然,並不僅僅是這個地方,基於某個意圖而預先秘密配置在真宰社內部的自在式,都同時亮了起來。
      卡姆辛自己則已經在褐色的火焰的包裹下,漂浮在操縱室的卡迪修心室之中。在那裡面,他把鐵棒向前遞出,隨著比希莫特的一句話——
      自在式,形成卡迪修血脈。
      從印刻在塔內的數十個自在式中,噴出了無數以猛烈的火焰構成的粗壯纜繩,那些纜繩不斷互相連接起來增加強度嗎並且互相牽引著對方,在卡姆辛的一聲令下——
      展開。
      充滿塔內下方的火焰纜索互相纏繞扭合,其整體都發出了傾軋聲,甚至達到了足以令塔上的所有人都察覺到異變的地步,可是他們已經沒有任何採取對應措施的餘地。最後,比希特莫的聲音響起——
      自由式,與卡迪血脈同步。
      令整座塔發出傾軋聲音額火焰纜索,跟卡迪修心室結合了起來。
      瞬間——
      讓除他們以外的任何人都感到驚愕的事態,極其突然地發生了。
      巨塔真宰社的根基,正揚起茫茫的粉塵粉碎崩裂,從那裡面,一個巨大的影子緩緩站了起來——那是一個在身體各處噴射出褐色火焰的瓦礫巨人。
      那偏偏就是以真宰社本身的結構材料構築起來的巨人。
      而且它的出現,還不僅僅是讓周圍的人對其戰鬥力感到驚愕。
      構成巨人的構成巨人的構造材料,是基於某個意圖被有意挖掉的。
      那個意圖,則體現為類似看到大樹的方法其形狀為一道巨大的裂縫。
      看到這一幕情景的任何人,都察覺到了。
      (——那個巨人,正在推倒作為創作樂園的中心設施的巨塔!!——
      儘管察覺到,卻根本無法採取任何措施。
      巨塔倒向的方位,是附近集中了無數使徒的南側。
      就算在瞬間內能採取行動,又有誰能把如此大的重量支撐起來呢。
      就算要集中人來處理,塔的周圍也出於激烈的戰鬥狀態。
      同時也完全不是可以用自在來解決的問題。
      塔,開始傾側,開始搖晃。
      無論是悠二,還是貝露佩歐露,或者是教授,在察覺到的瞬間都已經為時已晚了。
      塔,開始加大傾斜度。
      創造神的蛇神也無法動彈,即使是教授的巨人們,也無法承受如此的重量。
      塔,繼續傾斜,倒下來——

      貝露佩歐露,保護自己!!

      就在那一瞬間——一個絕大的咆哮聲響徹了巨塔真宰社周圍一帶。
      正當人們注意到那個聲音的時候,一把槍對準塔的頂點戳了進去。
      作為阻擊貫穿並支撐快要倒下的巨塔——特大支柱。
      那正是由將軍千變修德南對鋼槍神鐵如意實行巨大化·伸長化的結果。
      震盪空氣的絕大破壞轟然響起,所有人都為了等待結果而保持著安靜。
      塔——
      在粉塵平息,聲音從耳朵消失之後。
      以亮起陰影的神殿為頂點,
      依然穩穩地屹立在那裡。
      目睹了在將軍保護下平安無事的通往樂園的階梯,無數使徒都立即爆出歡呼的聲音。
      在這場騷動中,位於神殿中心的吉田一美——
      …………”
      在極近位置受到衝擊,她被甩到了離玻璃壇相當遠的位置。
      雖然感覺到摔倒的鈍痛和耳鳴的麻痹感,但並沒有感受到可以稱之為重傷的傷處。
      這完全是因為修德南的強力且正確無比的突刺,把貫通的力量完全傾注在從塔中心打進地面的垂直方向上,使得對神殿造成的損害只限於祭壇部分的原因。不過,這些事她自然是無從得知了。
      只是,在朦朧的意識中,她暗自想道——
      (我、會死嗎。)
      想到這裡,她以為真的會那樣而閉上了眼睛。
      (如果,在這裡結束的話,那也——
      但是,她還沒有逃避到黑暗之中,再次睜開了眼睛。
      (——不,不對。)
      仿佛做出回應似的,視野敞開了。
      (如果在這裡結束的話,我來這裡就沒有價值了。)
      神殿被擊碎,先前祭壇所在的位置,正插著變成了巨大芯柱的神鐵如意。大量瓦礫散落在周圍,玻璃壇也從中間裂開了。
      究竟是什麼地方受到了什麼損害,對身為門外漢的她來說自然是一無所知了。只是,她看見了自己下面的物體,以及黑卡蒂的物體……只有銀色的影子,依然一成不變的存在於腳下。
      (黑卡蒂,小姐。)
      腦海裡,浮現出凜然地履行著自己被賦予的職責的那位少女的身影。
      (成為活祭品,修德南先生是那麼說的。)
      腦海裡,又浮現出對少女懷抱思念卻依然毫不動情的那個男人的身影。
      (為什麼,明知道對方不願意,也還是要……
      就算說是能轉生,也不知道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面臨那樣的別離,他們彼此之間都沒有任何的動搖。對於那樣的姿態,她不知為何產生了憧憬。
      (愛情,是存在的。)
      只有這一點,是身為一個無力的人類少女的自己,在這個完全變了樣的世界中,能夠確切把握到的事實。在說出道別之言的修德南身上,在回贈他最後一句話的黑卡蒂身上。
      (愛、情。)
      現在依然在戰鬥的悠二和夏娜,也一樣。
      (阪井君,為了夏娜而戰鬥……那是毫無疑問的。)
      即使夏娜拒絕,他還是——
      (夏娜,也是認真的……想要打敗阪井君。)
      即使悠二拒絕,她還是——
       
    (明明都懷著喜歡對方……那樣的心情,為什麼?)
      他們的確是比任何人都更思念著對方。
      (咦,怎麼……
      心胸的深處,好像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刺了一下似的。
      (是什麼、呢……
      好像曾經有人對自己說過同樣的話。
      (接受違背自己意願的東四。)
      修德南,儘管黑卡蒂並不渴望離開,但還是目送著她離開了。黑卡蒂回應了修德南的話,但還是沒有表現出任阿躊躇,為了履行自己的職責,離開了。
      (讓違背意願的東西互相碰撞。)
      悠二,即使明知道會被拒絕,也還是想要為夏娜創造出新的命運。
      夏娜,即使明知道會被拒絕,也還是想要以自己的力量來開拓自己的命運。
      (違背自己意願的事……違背對方意願的事……這樣的交錯,也是愛——
      實在非常突然——
      (——“怪物依然喜歡著王子,王子也依然喜歡著怪物。”——
      極其鮮明地——
      (——“對擁有愛的人來說,反抗、憤怒、責駡、戰鬥、殺死等等行為,都不意味著對愛的否定。非但如此,過於強烈的愛,反而會令這些行為發生加速。”——
      一位火霧戰士的話在腦海中掠過。
      ……”
      她發出聲音,把自己發現的東西……並不是理解,而是感覺到的東西,說了出來。
      即使是違背意願的事情……大家,全部、都是那樣的啊。
      對於聽到剛才那句話時產生的、自己的周圍一下子變得開闊起來的錯覺,她終於知道了真相。
      實際上,並不是變得開闊。而是本來就很寬闊——她重新認識了這一點。
      伴隨著這樣的認識,所有的一切都在心中得到了解答。
      (在阪井君來之前的聯絡中,夏娜說過菲蕾絲小姐不知為什麼給我們提供了協助……還說不明白她為什麼不直接現身來協助我們。)
      現在的話,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菲蕾絲小姐,正在做違背約翰……先生的意願的事情。)
      所有的疑問點,都全部連系了起來。
      (約翰先生也是,想要讓菲蕾絲小姐做什麼事情……而那確實違背菲蕾絲小姐意願的事情……明明是戀人啊。那毫無疑問,是以愛為出發點的行為。)
      連系起來後,又開始互相交織起來。
      (所以菲蕾絲小姐,為了約翰先生而行動,但自己卻沒有來。)
      編織出來的東西,不斷擴張,最後到達終點。
      (所以菲蕾絲小姐,才把這個帶有無比苛刻條件的召喚寶具交了給我……實際上她是不希望我呼喚她,才做出了違背約翰先生意願的事……作為源自于愛的行為。)
      那就是自己胸前的吊墜希拉達
      (所以……對了,所以就把最後的開關,交給了當時在場的、懷抱著前路最為險惡的愛情的我……就是為了試驗,愛——是否能引發那樣的奇跡。)
      在淡淡的粉塵還在周圍飄舞的神殿中,她緩緩地站起了身子。
      (那麼……我就應該做……我要跨越險惡,引發奇跡。)
      她忍耐著痛楚,從脖子上解開了希拉達,重新握在手裡。
      (菲蕾絲小姐來的話,阪井君的零時迷子就會發生什麼變化。)
      抹消自己的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召喚出菲蕾絲的寶具。
      在那樣的堅強意志中,忽然間,掠過了對她來說完全是表裡一體的溫柔。
      (對不起……不過,只有現在,只有我,才能引發這個奇跡。)
      向父母和弟弟、朋友和所有認識的人,還有剩下的其他人,為在這裡變成這樣的自己——不,在這裡做這種事的自己道歉,然後跨越這份歉意,緊緊地、緊緊地握住了希拉達
      (我絕對,想要把現在的那兩人……從那違背彼此意願的狀態中,改變過來。)
      寄宿在悠二體內的零時迷子中的約翰,為了他的意願而行動的菲蕾絲——只要喚出那兩人,悠二和夏娜現在的狀態,毫無疑問會發生決定性的改變。
      (我消失後,打算以我這個存在做些什麼的阪井君,一定會很困擾吧。)
      可是——
      (因為我做了多餘的是,夏娜的計畫也許會被打亂。)
      即使如此——
      (就算讓他們兩人都承受一定的痛苦,我也要改變……現在他們兩人的狀態。)
      吉田一美,再次選擇了自己認為是正確的答案。
      (製造出兩人想都沒有想過的事,在那裡……就讓他們看一看愛的奇跡吧。)
      堅信這就是自己在這裡的意義。
      (他們兩人的話,一定能從中找到奇跡的意義,找到彼此關係的新的形態……並非別人,正因為是我,才可以相信這一點……為了這個目的,我就捨棄生命——不,不對。)
      仿佛是為了鞏固決心似的,她把自己的想法轉化為語言。
      並不是捨棄,而是活用。
      她站起來搖了搖頭,向某處問道:
      拉米先生,你沒事吧?
      經過數秒的空白,終於傳來了回音:
      〈——你那邊才是……我這個房間,幸好是偏離中心的。〉
      吉田在安心的同時點了點頭,忍著痛楚,依然地說出了對方不知道的事。
      我,現在還喜歡著阪井君。
      拉米又停頓了好幾秒鐘,才回應道:
      〈……是、嗎……還是沒辦法放下嗎。〉
      在阪井君離開之後,我本來是打算那麼做的。但是,後來我懂得了許多事情,看到了各種各樣的人,可是到最後,我還是沒有能做到。
      拉米已經明白了——
      她正在向自己交托遺言。
      所以,我一直在思考。
      在說話的同時,她通過感覺,仿佛很愛惜似的捕捉著身在別處的人們。
      怎麼啦,這裡也成了戰場嗎。”“嘻嘻嘻!是覺得熱血沸騰了麼?!
      在塔的瓦礫中歡笑著的,瑪瓊琳和馬可西亞斯。
      我究竟想做什麼呢。在不久之前,跟阪井君重逢的時候,就一直在思考。
      另外,在塔的根部——
      啊啊,這種對應方法還真是出乎意料呢。”“唔。不過,這樣不是很好嗎?
      跟逼近而來的無數使徒相對峙的的卡姆辛和比希萊特。
      在來到這裡之後,我就想自己是不是想要協助阪井君呢。
      還有在塔的旁邊——
      老頭子們終於也參戰了嗎。”“應該會稍微輕鬆點吧?”“希望不太大呢。”“那當然,被認定為儀式搗亂者了啊……”“在周圍靜觀的傢伙也會飛撲過來呢。
      跟鐵巨人和馬蒙玩著捉迷藏遊戲,在岩石塊之間飛來飛去的薩雷和基佐、還有琪婭拉、歐德莉婭和維捷露婭。
      還是說,我是為了幫助夏娜而潛入這裡的呢。我想來想去,一直在苦惱著。
      然後,在遠處禦崎市的三個方向。
      流動吧。”“嗚嗚……好、好可怕……”“哈哈哈哈哈!好,來吧來吧,儘管放馬過來!
      面對著無數使徒奮戰中的大地三神們。
      不過到最後,我還是隱約感覺到了會變成這樣子。因為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逃跑這個選擇。
      〈……是、嗎。〉
      只以點頭的氣息作為回答的她,環視了一下整個禦崎市,然後抬頭仰望著天空,叫喊著:
      夏娜!
      聽到她那有如撕心裂肺般的、實際上也伴隨著痛楚的叫喊聲,紅蓮的光輝立即飄舞而下。
      (好漂亮。)
      面對那光輝的主人,曾經是情敵的少女炎發灼眼的殺手夏娜,吉田把掛在自己脖子上摘不下來的,作為最後枷鎖的寶具達爾塔洛斯拉出來給她看。
      把這個、砍斷吧。
      
      夏娜一看到扣在朋友身上的枷鎖,立即以一閃將其砍斷。
      對於吉田的叫喚這種意料之外的勢態,一時間追慢了一步的悠二,
      放開了鋼槍神鐵如意,在空中被擋住去路的修德南,
      阻擋著他並跟他展開激戰的威爾艾米娜和蒂雅瑪特,
      同時驚訝地轉眼望去——
      謝謝你,夏娜。
      吉田向他們全員——沒有任何例外的全員,展露出了最燦爛的微笑。
      在不知從哪裡看出了她不同尋常的覺悟而大喊起來的夏娜面前——
      一美?!
      ——還是要做做看。
      吊墜希拉達起動了。
      戰場上,刮起了琥珀色的旋風。

    [ 本帖最後由 blat490 於 2010-12-26 13:5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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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0-12-26 13:51 | 顯示全部樓層
      終章

      我,並沒有認為菲蕾絲一定會完全按照我說的話去做。
      光看她把“那個寶具”交給吉田一美小姐這件事,就可以明顯感覺到她的抗拒感。
      不過我非但沒有失望,而且還很高興地想“果然菲蕾絲還是喜歡著我呢”。
      畢竟她是因為不想失去我,才向少女提出了如此殘酷的條件。
      另一方面,在現狀下進行待機,同時也是一場賭博。對在空虛死去的命運進行的賭博。
      對,我現在已經走進了破滅的死胡同。
      被打入我們的“零時迷子”的“禦命詩篇”,令我發生了完全變異。
      當初,我是打算在跟她重逢之前的幾年、或者幾十年裡找到解決對策的。
      我把剩下的自我碎片重新連結起來,一直在擺弄著作為變異根源的“禦命詩篇”。
      不過,從那次緊急避難算起,還不足一年的時間……我就被命運的殘酷速度給抓住了。
      然後,直到創造神的復活,禦命的實現,我都只能隨波逐流。
      渺茫的希望,脆弱的計畫,一下子就破滅了。
      在轉移的少年體內跟我同居的的奇怪怪物,我一邊對它的吸收能力進行運作和改變,一邊通過部分恢復的力量構築成常時展開的掃描和探索網路回路,對內我就用來研究和解析位於深層的“禦命詩篇”,對外我就用來使宿主察覺“使徒”的存在。
      宿主應該會遵循這種莫名其妙的感應能力,主動接近附近的封絕和“使徒”,在封絕中隨意移動,甚至還有可能對“使徒”採取某些行動。因為這個“零時迷子”是相當貴重的東西,只要是稍微識貨的傢伙,就一定會為了得到它而伸出手來。
      那樣的話,可以啟動創造神的“戒禁”來將對方的“存在之力”吸收到宿主身上,作為我將來復活的基礎(當然會抑制在我能控制的範圍內了),或者也可以讓奪走的“使徒”自由活用——通過這種方式來度日,等到我把龐大的“禦命詩篇”全部解讀完畢之後,再找出解決的方法。
      創造神的“戒禁”無論對方是誰都會發動,還沒解析透徹的部分實在太多了。更重要的是我的自我意識模糊,這是個很大的問題,不過菲蕾絲應該會通過“風之轉輪”來找我的。通過讓傀儡接受“戒禁”的啃食,她應該就會察覺到其中的意義,然後慎重地把我提取出來的吧……
      那樣的天真願望,樂觀過度的計畫,一下子就破滅了。
      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樣的偶然,或者是必然,宿主•阪井悠二跟一名少女相遇了。那就是火霧戰士“炎發灼眼的殺手”……那為天罰神“天壤劫火”亞拉斯特爾的契約者。
      就那樣倖存下來,不斷學習、不斷成長的他,竟然偏偏就遇上了害我陷入這種窘況的『化妝舞會』的將軍。命運已經無可奈何地開始了加速。
      時間上存在著決定性的不足。
      我只能放棄復活了。
      所以,我對菲蕾絲這麼說:

      “         ”

      就這樣。
      我知道菲蕾絲肯定不願意。
      她甚至還說想跟我一起死。
      不過,那樣的事我絕對不能認同。
      這是出自於我的愛……也是我的自私心。
      通過那個寶具……“希拉達”。
      她已經盡她所能,為了實現我的願望而努力。
      我也盡我自己的所能,把解析的秘訣託付給了“拾屍者”。
      但是最終來說,決定性的開關,還是被託付給了少女的感情。
      那種感情,不用多說……自然是“愛”了。
      跟把我們聯繫在一起的東西一樣,只有愛才能引起奇跡。
      而現在,在面臨破滅的我面前,刮起了琥珀色的旋風。
      啊啊,啊啊,我深愛的“彩飄”菲蕾絲。
      你戰勝了命運,來到了我面前呢。
      這一次,我一定——


      時刻來臨了。
      選擇世界規理的——時刻。
      在所有人都在燃燒的戰場上……時刻,來臨了。


      在第二學期散學禮的放學路上。
      緒方同學,被風刮走了手帕。
      那白色的手帕,就像被吸進了萬里無雲的藍天中一般,飛了起來。
      在凜冽寒冷的冬季寒風中,手帕越飛越遠,不斷在空中輕盈地飄舞著,直至消失不見。
      眼前的交通信號燈,是紅色。
      明明如此,大家都沒有行動,只是目送著手帕逐漸飄遠的影子。
      在大馬路上,車輛相當稀疏。
      夏娜也跟大家一樣,只是站在那裡目送著手帕的遠去。
      她並沒有使用異能的力量。
      儘管那對她來說明明只是舉手之勞,但她還是沒有行動。
      她停在了那個地方……以自己的意志,站在那裡。
      看到那張渴望著停留在日常中的側臉,我心想。
      我一定要親手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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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記

      初次見面的朋友們,初次見面。好久不見的朋友們,好久不見。
      我是高橋彌七郎。
      能夠再次跟大家相見,實在是感激萬分。

      話說本作,是一部痛快娛樂動作小說。本卷講的是夏娜和悠二的最終決戰。描繪的是彼此互不相讓,正因此而爆發的激戰。下一卷將是最終章的後篇,請大家一直看到最後吧。
      主題方面,在描寫上是“集結與勝負”,在內容上是“不讓步”。在作為始動之地同時也是終結之地的禦崎市,所有的人都被捲入其中,最後的戰鬥已經開始了。
      責編的三木先生是讀者的朋友。他以明確的讀者視線,一直為我指出不足之處和應該強調的地方。這一次,我們也以夏娜的可愛場面的增量為賭注,進行了馬上槍的決一死戰(以下省略)。
      負責插畫的いとうのいぢ老師,是一位能畫出富有臨場感的作品的插畫師。在前一卷中,不光是卷前彩頁,就連插畫也有一種開闊感,就好像能看到場面外的情況一樣。這一回也承蒙她在百忙之中給在下拙作給予了莫大幫助,我在此謹表示深深的感謝。

      以下名單按照縣名(地名)音序列排序。愛知的K柳君(恭喜恭喜)、青森S藤君、名字不祥的讀者、秋田的F垣君、茨城的U野君(恭喜了)、大分的T島君(謝謝你)、大阪的H比野君、鹿兒島的K玉君、岐阜的K藤(穀口)君、群馬的K林君、埼玉的S疼君、千葉的M原君、東京的K原君、K野君(謝謝你)、N澤君、S木君、S路君(請加油哦)、Y山君(彼此彼此)、奈良的O村君、兵庫的M下君、S本君、山口的Y中君(明白了),各位經常寄信來的朋友和第一次寄信來的朋友,你們的來信就是對我最好的鼓勵,真的非常感謝你們。字母順序中字母是指姓氏第一個音節,而縣名地區名首字發音相同時則按照字母順序排列。
      因為我這邊的各種原因,實在無法給大家回信。為了讓大家知道我己經好好讀過你們的信,我會把來信的讀者名字寫在上面,在此懇請大家原諒我以此種方式代替回信。

      那麼,這回就寫到這裡。
      對拿起本書的各位讀者,致以永恆不變的無上謝意。
      希望還能再次跟各位見面。

          高橋彌七郎

      大家好,我是每次都佔據最後一頁いとうのいぢ……
      終於走到這一步了。
      《夏娜》的歷史同時也是我的軌跡。
      想到像這樣給文庫畫插畫也只剩下沒多長時間,我實在覺得有點寂寞。但還是希望能好好看到對她和他們的最後結局。
      我想以夏娜她們為契機認識我的人應該也有不少。
      跟當初第一卷的畫比較起來發生的變化,就連我自己也感到吃驚。
      究竟是成長,還是變貌呢?不管是哪一樣,我一直以來畫的都是夏娜她們當時那一瞬間的表情。
      我也從中獲得了不少的成長。
      不斷登場的角色門,想起來,關於那些設定的草圖也畫過不少,要是有機會讓我展示的話,我一定會讓大家看一看。
      這次四神的最後兩人也作為插圖登場了。作為桑司柏雷特徵性的單邊腿假肢也因為頁面的關係而被砍掉了,那個也是有點。
      雖然回憶太多說起來就沒個完,不過各位能看到最後的話,
      我作為插畫師也會感覺非常幸福。
      那麼下一回,再見。
          いとうのいぢ

    [ 本帖最後由 blat490 於 2010-12-26 13:5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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