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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壇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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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26 22:53 |
    卷四十九漢紀四十一(三)

    鄧騭由是惡詡,欲以吏法中傷之。會朝歌賊寧季等數千人攻殺長吏,屯聚連年,州郡不能禁,乃以詡為朝歌長。故舊皆吊之,詡笑曰:“事不避難,臣之職也。不遇盤根錯節,無以別利器,此乃吾立功之秋也!”始到,謁河內太守馬棱。棱曰:“君儒者,當謀謨廟堂,乃在朝歌,甚為君憂之!”詡曰:“此賊犬羊相聚,以求溫飽耳,願明府不以為憂!”棱曰:“何以言之?”詡曰:“朝歌者,韓、魏之郊,背太行,臨黃河,去敖倉不過百,而青、冀之民流亡萬數,賊不知開倉招眾,劫庫兵,守成皋,斷天下右臂,此不足憂也。今其眾新盛,難與爭鋒;兵不厭權,願寬假轡策,勿令有所拘閡而已。”及到官,設三科以募求壯士,自掾史以下各舉所知,其攻劫者為上,傷人偷盜者次之,不事家業者為下,收得百餘人。詡為饗會,悉貰其罪,使入賊中誘令劫掠,乃伏兵以待之,遂殺賊數百人。又潛遣貧人能縫者傭作賊衣,以采線縫其裙,有出市者,吏輒禽之。賊由是駭散,鹹稱神明,縣境皆平。

        三月,何熙軍到五原曼柏,暴疾,不能進;遣龐雄與梁慬、耿種將步騎萬六千人攻虎澤,連營稍前。單於見諸軍並進,大恐怖,顧讓韓琮曰:“汝言漢人死盡,今是何等人也!”乃遣使乞降,許之。單於脫帽徒跣,對龐雄等拜陳,道死罪。於是赦之,遇待如初,乃還所鈔漢民男女及羌所略轉賣入匈奴中者合萬餘人。會熙卒,拜梁慬為度遼將軍。龐雄還,為大鴻臚。

        先零羌複寇褒中,鄭勤欲擊之,主簿段崇諫,以為“虜乘勝,鋒不可當,宜堅守待之。”勤不從,出戰,大敗,死者三千餘人,段崇及門下史王宗、原展以身扞刃,與勤俱死。徙金城郡居襄武。

        戊子,杜陵園火。

        癸巳,郡國九地震。

        夏,四月,六州蝗。

        丁醜,赦天下。

        王宗、法雄與張伯路連戰,破走之。會赦到,賊以軍未解甲,不敢歸降。王宗召刺史太守共議,皆以為當遂擊之,法雄曰:“不然。兵凶器,戰危事,勇不可恃,勝不可必。賊若乘船浮海,深入遠島,攻之未易也。及有赦令,可且罷兵以慰誘其心,勢必解散,然後圖之,可不戰而定也。”宗善其言,罷兵。賊聞,大喜,乃還所略人;而東萊郡兵獨未爭甲,賊複驚恐,遁走遼東,止海島上。

        秋,七月,乙酉,三郡大水。

        騎都尉任仁與羌戰累敗,而兵士放縱,檻車征詣延尉,死。護羌校尉段禧卒,複以前校尉侯霸代之,移居張掖。

        九月,甲申,益州郡地震。

        皇太後母新野君病,太後幸其第,連日宿止;三公上表固爭,乃還宮。冬,十月,甲戌,新野君薨,使司空護喪事,儀比東海恭王。鄧騭等乞身行服,太後欲不許,以問曹大家,大家上疏曰:“妾聞謙讓之風,德莫大焉。今四舅深執忠孝,引身自退,而以方垂未靜,拒而不許,如後有毫毛加於今日,誠恐推讓之名不可再得。”太後乃許之。乃服除,詔騭複還輔朝政,更授前封,騭等叩頭固讓,乃止。於是並奉朝請,位次三公下,特進、侯上,其有大議,乃詣朝堂,與公卿參謀。

        太後詔陰後家屬皆歸故郡,還其資財五百餘萬。

        孝安帝永初五年(辛亥、一一一年)

        春,正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丙戌,郡國十地震。

        己醜,太尉張禹免。甲申,以光祿勳潁川李修為太尉。

        先零羌寇河東,至河內,百姓相驚,多南奔渡河,使北軍中候朱寵將五營士屯孟津,詔魏郡、趙國、常山、中山繕作塢候六百一十六所。羌轉盛,而緣邊二千石、令、長多內郡人,並無守戰意,皆爭上徙郡縣以避寇難。三月,詔隴西徙襄武,安定徙美陽,北地徙池陽,上郡治衙。百姓戀土,不樂去舊,遂乃刈其禾稼,發徹室屋,夷營壁,破積聚。時連旱蝗饑荒,而驅{足戚}劫掠,流離分散,隨道死亡,或棄捐老弱,或為人仆妾,喪其太半。複以任尚為侍禦史,擊羌於上黨羊頭山,破之;乃罷孟津屯。

        夫餘王寇樂浪。高句驪王宮與濊貊寇玄菟。

        夏,閏四月,丁酉,赦涼州、河西四郡。

        海郡張伯路複寇東萊,青州刺史法雄擊破之;賊逃還遼東,遼東人李久等共斬之,於是州界清靜。

        秋,九月,漢陽人杜琦及弟季貢、同郡王信等與羌通謀,聚眾據上邽城。冬,十二月,漢陽太守趙博遣客杜習刺殺琦;封習討奸侯。杜季貢、王信等將其眾據樗泉營。

        是歲,九州島蝗,郡國八雨水。

        孝安帝永初六年(壬子、一一二年)

        春,正月,甲寅,詔曰:“凡供薦新味,多非其節,或鬱養強孰,或穿掘萌牙,味無所至而夭折生長,豈所以順時育物乎!傳曰:"非其時不食。"自今當奉祠陵廟及給禦者,皆須時乃上。”凡所省二十三種。

        三月,十州蝗。

        夏,四月,乙醜,司空張敏罷。己卯,以太常劉愷為司空。

        詔建武元功二十八將皆紹封。

        五月,旱。

        丙寅,詔令中二千石下至黃綬,一切複秩。

        六月,壬辰,豫章員溪原山崩。

        辛巳,赦天下。

        侍禦史唐喜討漢陽賊王信,破斬之。杜季貢亡,從滇零。是歲,滇零死,子零昌立,年尚少,同種狼莫為其計策,以季貢為將軍,別居丁奚城。

        孝安帝永初七年(癸醜、一一三年)

        春,二月,丙午,郡國十八地震。

        夏,四月,乙未,平原懷王勝薨,無子;太後立樂安夷王寵子得為平原王。

        丙申晦,日有食之。

        秋,護羌校尉侯霸、騎都尉馬賢擊先零別部牢羌於安定,獲首虜千人。

        蝗。

        孝安帝元初元年(甲寅、一一四年)

        春,正月,甲子,改元。

        二月,乙卯,日南地坼,長百餘。

        三月,癸亥,日有食之。

        詔遣兵屯河內通穀衝要三十六所,皆作塢壁,設鳴鼓,以備羌寇。

        夏,四月,丁酉,赦天下。

        京師及郡國五旱,蝗。

        五月,先零羌寇雍城。

        蜀郡夷寇蠶陵,殺縣令。

        九月,乙醜,太尉李修罷。

        羌豪號多與諸種鈔掠武都、漢中,巴郡板楯蠻救之,漢中五官掾程信率郡兵與蠻共擊破之。號多走還,斷隴道,與零昌合,侯霸、馬賢與戰於枹罕,破之。

        辛未,以大司農山陽司馬苞為太尉。

        冬,十月,戊子朔,日有食之。

        涼州刺史皮楊擊羌於狄道,大敗,死者八百餘人。

        是歲,郡國十五地震。

        孝安帝元初二年(乙卯、一一五年)

        春,護羌校尉龐參以恩信招誘諸羌,號多等帥眾降;參遣詣闕,賜號多侯印,遣之。參始還治令居,通河西道。

        零昌分兵寇益州,遣中郎將尹就討之。

        夏,四月,丙午,立貴人滎陽閻氏為皇後。後性忌,後宮李氏生皇子保,後鴆殺李氏。

        五月,京師旱,河南及郡國十九蝗。

        六月,丙戌,太尉司馬苞薨。

        秋,七月,辛巳,以太仆泰山馬英為太尉。

        八月,遼東鮮卑圍無慮;九月,又攻夫營,殺縣令。

        壬午晦,日有食之。

        尹就擊羌黨呂叔都等,蜀人陳省、羅橫應募刺殺叔都,皆封侯,賜錢。

        詔屯騎校尉班雄屯三輔。雄,超之子也。以左馮翊司馬鈞行征西將軍,督關中諸郡兵八千餘人。龐參將羌、胡兵七千餘人,與鈞分道並擊零昌。參兵至勇士東,為杜季貢所敗,引退。鈞等獨進,攻拔丁奚城,杜季貢率眾偽逃。鈞令右扶風仲光等收羌禾稼,光等違鈞節度,散兵深入,羌乃設伏要擊之,鈞在城中,怒而不救。冬,十月,乙未,光等兵敗,並沒,死者三千餘人,鈞乃遁還。龐參失期,稱病引還。皆坐征,下獄,鈞自殺。時度遼將軍梁慬亦坐事抵罪。校書郎中扶風馬融上書稱參、慬智能,宜宥過責效。詔赦參等,以馬賢代參領護羌校尉,複以任尚為中郎將,代班雄屯三輔。

        懷令虞詡說尚曰:“兵法:弱不攻強,走不逐飛,自然之勢也。今虜皆馬騎,日行數百,來如風雨,去如絕弦,以步追之,勢不相及,所以雖屯兵二十餘萬,曠日而無功也。為使君計,莫如罷諸郡兵,各令出錢數千,二十人共市一馬,以萬騎之眾,逐數千之虜,追尾掩截,其道自窮。便民利事,大功立矣!”尚上言,用其計,遣輕騎擊杜季貢於丁奚城破之。

        太後聞虞詡有將帥之略,以為武都太守。羌眾數千遮詡於陳倉崤穀,詡停軍不進,而宣言“上書請兵,須到當發。”羌聞之,乃分鈔傍縣。詡因其兵散,日夜進道,兼行百餘,令吏士各作兩灶,日增倍之,羌不敢逼。或問曰:“孫臏減灶而君增之;兵法日行不過三十,以戒不虞,而今日且二百:何也?”詡曰:“虜眾多,吾兵少,徐行則易為所及,速進則彼所不測。虜見吾灶日增,必謂郡兵來迎,眾多行速,必憚追我。孫臏見弱,吾今示強,勢有不同故也。”到郡,兵不滿三千,而羌眾萬餘,攻圍赤亭數十日。詡乃令軍中,強弩勿發,而潛發小弩;羌以為矢力弱,不能至,兵急攻。詡於是使二十強弩共射一人,發無不中,羌大震,退。詡因出城奮擊,多所傷殺。明日,悉陳其兵眾,令從東郭門出,北郭門入,貿易衣服,回轉數周;羌不知其數,更相恐動。詡計賊當退,乃潛遣五百餘人於淺水設伏,候其走路;虜果大奔,因掩擊,大破之,斬獲甚眾,賊由是敗散。詡乃占相地勢,築營壁百八十所,招還流亡,假賑貧民,開通水運。詡始到郡,穀石千,鹽石八千,見戶萬三千;視事三年,米石八十,鹽石四百,民增至四萬餘戶,人足家給,一郡遂安。

        十一月,庚申,郡國十地震。

        十二月,武陵澧中蠻反,州郡討平之。

        己酉,司徒夏勤罷。

        庚戌,以司空劉愷為司徒,光祿勳袁敞為司空。敞,安之子也。

        前虎賁中郎將鄧弘卒。弘性儉素,治歐陽尚書,授帝禁中。有司奏贈弘驃騎將軍,位特進,封西平侯。太後追弘雅意,不加贈位、衣服,但賜錢千萬,布萬匹;兄騭等複辭不受。詔封弘子廣德為西平侯。將葬,有司複奏發五營輕車騎士,禮儀如霍光故事。太後皆不聽,但白蓋雙騎,門生挽送。後以帝師之重,分西平之都鄉,封廣德弟甫德為都鄉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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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漢紀四十二(一)

    起柔兆執徐(丙辰,盡閼逢困敦(甲子),凡九年。

        孝安皇帝元初三年(丙辰、一一六年)

        春,正月,蒼梧、鬱林、合浦蠻夷反;二月,遣侍禦史任逴督州郡兵討之。

        郡國十地震。

        三月,辛亥,日有食之。

        夏,四月,京師旱。

        五月,武陵蠻反,州郡討破之。

        癸酉,度遼將軍鄧遵率南單於擊零昌於靈州,斬首八百餘級。

        越巂徼外夷舉種內屬。

        六月,中郎將任尚遣兵擊破先零羌於丁奚城。

        秋,七月,武陵蠻複反,州郡討平之。

        九月,築馮翊北界候塢五百所以備羌。

        冬,十一月,蒼梧、鬱林、合浦蠻夷降。

        舊製:公卿、二千石、刺史不得行三年喪,司徒劉愷以為“非所以師表百姓,宣美風俗。”丙戌,初聽大臣行三年喪。

        癸卯,郡國九地震。

        十二月,丁巳,任尚遣兵擊零昌於北地,殺其妻子,燒其廬舍,斬首七百餘級。

        孝安帝元初四年(丁巳、一一七年)

        春,二月,乙巳朔,日有食之。

        乙卯,赦天下。

        壬戌,武庫災。

        任尚遣當闐種羌榆鬼等刺殺杜季貢,封榆鬼為破羌侯。

        司空袁敞,廉勁不阿權貴,失鄧氏旨。尚書郎張俊有私書與敞子俊,怨家封上之。夏,四月,戊申,敞坐策免,自殺;俊等下獄當死。俊上書自訟;臨刑,太後詔以減死論。

        己巳,遼西鮮卑連休等入寇,郡兵與烏桓大人於秩居等共擊,大破之,斬首千三百級。

        六月,戊辰,三郡雨雹。

        尹就坐不能定益州,征抵罪;以益州刺史張喬領其軍屯,招誘叛羌,稍稍降散。

        秋,七月,京師及郡國十雨水。

        九月,護羌校尉任尚複募功種羌號封刺殺零昌;封號封為羌王。

        冬,十一月,己卯,彭城靖王恭薨。

        越巂夷以郡縣賦斂煩數,十二月,大牛種封離等反,殺遂久令。

        甲子,任尚與騎都尉馬賢共擊先零羌狼莫,追至北地,相持六十餘日,戰於富平河上,大破之,斬首五千級,狼莫逃去。於是西河虔人種羌萬人詣鄧遵降,隴右平。

        是歲,郡國十三地震。

        孝安皇帝元初五年(戊午一一八年)

        春,三月,京師及郡國五旱。

        夏,六月,高句驪與濊貊寇玄菟。

        永昌、益州、蜀郡夷皆叛應封離,眾至十餘萬,破壞二十餘縣,殺長吏,焚掠百姓,骸骨委積,千無人。

        秋,八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代郡鮮卑入寇,殺長吏;發緣邊甲卒、黎陽營兵屯上穀以備之。冬,十月,鮮卑寇上穀,攻居庸關,複發緣邊諸郡黎陽營兵、積射士步騎二萬人屯列衝要。

        鄧遵募上郡全無種羌雕何刺殺狼莫;封雕何為羌侯。自羌叛十餘年間,軍旅之費,凡用二百四十餘億,府帑空竭,邊民及內郡死者不可勝數,、涼二州遂至虛耗。及零昌、狼莫死,諸羌瓦解,三輔、益州無複寇警。詔封鄧遵為武陽侯,邑三千戶。遵以太後從弟,故爵封優大。任尚與遵爭功,又坐詐增首級、受賕枉法贓千萬已上,十二月,檻車征尚,棄市,沒入財物。鄧騭子侍中鳳嚐受尚馬,騭髡妻及鳳以謝罪。

        是歲,郡國十四地震。

        太後弟悝、閶皆卒,封悝子廣宗為葉侯,閶子忠為西華侯。

        孝安帝元初六年(己未、一一九年)

        春,二月,乙巳,京師及郡國四十二地震。

        夏,四月,沛國、勃海大風,雨雹。

        五月,京師旱。

        六月,丙戌,平原哀王得薨,無子。

        秋,七月,鮮卑寇馬城塞,殺長吏,度遼將軍鄧遵及中郎將馬續率南單於追擊,大破之。

        九月,癸巳,陳懷王竦薨,無子,國除。

        冬,十二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郡國八地震。

        是歲,太後征和帝弟濟北王壽、河間王開子男女年五歲以上四十餘人,及鄧氏近親子孫三十餘人,並為開邸第,學經書,躬自監試。詔從兄河南尹豹、越騎校尉康等曰:“末世貴戚食祿之家,溫衣美飯,乘堅驅良,而麵牆術學,不識臧否,斯故禍敗所從來也。”

        豫章有芝草生,太守劉祗欲上之,以問郡人唐檀,檀曰:“方今外戚豪盛,君道微弱,斯豈嘉瑞乎!”祗乃止。

        益州刺史張喬遣從事楊竦將兵至楪榆,擊封離等,大破之,斬首三萬餘級,獲生口千五百人。封離等惶怖,斬其同謀渠帥,詣竦乞降。竦厚加慰納,其餘三十六種皆來降附。竦因奏長吏奸猾,侵犯蠻夷者九十人,皆減死論。

        初,西域諸國絕於漢,北匈奴複以兵威役屬之,與共為邊寇。敦煌太守曹宗患之,乃上遣行長史索班將千餘人屯伊吾以招撫之。於是車師前王及鄯善王複來降。

        初,疏勒王安國死,無子,國人立其舅子遺腹為王;遺腹叔父臣盤在月氏,月氏納而立之。後莎車畔於窴,屬疏勒,疏勒遂強,與龜茲、於窴為敵國焉。

        孝安帝永寧元年(庚申、一二年)

        春,三月,丁酉,濟北惠王壽薨。

        北匈奴率車師後王軍就共殺後部司馬及敦煌長史索班等,遂擊走其前王,略有北道。鄯善逼急,求救於曹宗,宗因此請出兵五千人擊匈奴,以報索班之恥,因複取西域;公卿多以為宜閉玉門關,絕西域。太後聞軍司馬班勇有父風,召詣朝堂問之。勇上議曰:“昔孝武皇帝患匈奴強盛,於是開通西域,論者以為奪匈奴府藏,斷其右臂。光武中興,未遑外事,故匈奴負強,驅率諸國;及至永平,再攻敦煌,河西諸郡,城門晝閉。孝明皇帝深惟廟策,乃命虎臣出征西域,故匈奴遠遁,邊境得安;及至永元,莫不內屬。會間者羌亂,西域複絕,北虜遂遣責諸國,備其逋租,高其價直,嚴以期會,鄯善、車師皆懷憤怨,思樂事漢,其路無從;前所以時有叛者,皆由牧養失宜,還為其害故也。今曹宗徒恥於前負,欲報雪匈奴,而不尋出兵故事,未度當時之宜也。夫要功荒外,萬無一成,若兵連禍結,悔無所及。況今府藏未充,師無後繼,是示弱於遠夷,暴短於海內,臣愚以為不可許也。舊敦煌郡有營兵三百人,今宜複之,複置護西域副校尉,居於敦煌,如永元故事,又宜遣西域長史將五百人屯樓蘭,西當焉耆、龜茲徑路,南強鄯善、於窴心膽,北扞匈奴,東近敦煌,如此誠便。”

        尚書複問勇:“利害雲何?”勇對曰:“昔永平之末,始通西域,初遣中郎將居敦煌,後置副校尉於車師,為胡虜節度,又禁漢人不得有所侵擾,故外夷歸心,匈奴畏威。今鄯善王尤還,漢人外孫,若匈奴得誌,則尤還必死。此等雖同鳥獸,亦知避害,若出屯樓蘭,足以招附其心,愚以為便。”

        長樂衛尉鐔顯、廷尉綦毋參、司隸校尉崔據難曰:“朝廷前所以棄西域者,以其無益於中國而費難供也。今車師已屬匈奴,鄯善不可保信,一旦反複,班將能保北虜不為邊害乎?”勇對曰;“今中國置州牧者,以禁郡縣奸猾盜賊也。若州牧能保盜賊不起者,臣亦願以要斬保匈奴之不為邊害也。今通西域則虜勢必弱,虜勢弱則為患微矣;孰與歸其府藏,續其斷臂哉?今置校尉以扞撫西域,設長史以招懷諸國,若棄而不立,則西域望絕,望絕之後,屈就北虜,緣邊之郡將受困害,恐河西城門必須複有晝閉之儆矣!今不廓開朝廷之德而拘屯戍之費,若此,北虜遂熾,豈安邊久長之策哉!”

        太尉屬毛軫難曰:“今若置校尉,則西域駱驛遣使,求索無厭,與之則費難供,不與則失其心,一旦為匈奴所迫,當複求救,則為役大矣。”勇對曰:“今設以西域歸匈奴,而使其恩德大漢,不為鈔盜,則可矣。如其不然,則因西域租入之饒,兵馬之眾,以擾動緣邊,是為富仇讎之財,增暴夷之勢也。置校尉者,宣威布德,以係諸國內向之心而疑匈奴覬覦之情,而無費財耗國之慮也。且西域之人,無他求索,其來入者不過稟食而已;今若拒絕,勢歸北屬夷虜,力以寇、涼,則中國之費不止十億。置之誠便。”

        於是從勇議,複敦煌郡營兵三百人,置西域副校尉居敦煌,雖複羈縻西域,然亦未能出屯。其後匈奴果數與車師共入寇鈔,河西大被其害。

        沈氐羌寇張掖。

        夏,四月,丙寅,立皇子保為太子,改元,赦天下。

        己巳,紹封陳敬王子崇為陳王,濟北惠王子萇為樂成王,河間孝王子翼為平原王。

        六月,護羌校尉馬賢將萬人討沈氐羌於張掖,破之,斬首千八百級,獲生口千餘人,餘虜悉降。時當煎種大豪饑五等,以賢兵在張掖,乃乘虛寇金城,賢還軍出塞,斬首數千級而還。燒當、燒何種聞賢軍還,複寇張掖,殺長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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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漢紀四十二(二)

    秋,七月,乙酉朔,日有食之。

        冬,十月,己巳,司空李合免。癸酉,以衛尉廬江陳褒為司空。

        京師及郡國三十三大水。

        十二月,永昌徼外撣國王雍曲調遣使者獻樂及幻人。

        戊辰,司徒劉愷請致仕;許之,以千石祿歸養。

        遼西鮮卑大人烏倫、其至鞬各以其眾詣度遼將軍鄧遵降。

        癸酉,以太常楊震為司徒。

        是歲,郡國二十三地震。

        太後從弟越騎校尉康,以太後久臨朝政,宗門盛滿,數上書太後,以為宜崇公室,自損私權,言甚切至,太後不從。康謝病不朝,太後使內侍者問之;所使者乃康家先婢,自通“中大人”,康聞而詬之。婢怨恚,還,白康詐疾而言不遜。太後大怒,免康官,遣歸國,絕屬籍。

        初,當煎種饑五同種大豪盧、忍良等千餘戶別留允街,而首施兩端。

        孝安帝建光元年(辛酉、一二一年)

        春,護羌校尉馬賢召盧,斬之,因放兵擊其種人,獲首虜二千餘,忍良等皆亡出塞。

        幽州刺史巴郡馮煥、玄菟太守姚光、遼東太守蔡諷等將兵擊高句驪,高句麗王宮遣子遂成詐降而襲玄菟、遼東,殺傷二千餘人。

        二月,皇太後寢疾,癸亥,赦天下。三月,癸巳,皇太後鄧氏崩。未及大斂,帝複申前命,封鄧騭為上蔡侯,位特進。

        丙午,葬和熹皇後。

        太後自臨朝以來,水旱十載,四夷外侵,盜賊內起,每聞民饑,或達旦不寐,躬自減徹以救災,故天下複平,歲還豐穰。

        上始親政事,尚書陳忠薦隱逸及直道之士潁川杜根、平原成翊世之徒,上皆納用之。忠,寵之子也。初,鄧太後臨朝,根為郎中,與同時郎上書言:“帝年長,宜親政事。”太後大怒,皆令盛以縑囊,於殿上撲殺之,而載出城外,根得蘇;太後使人檢視,根遂詐死,三日,目中生蛆,因得逃竄,為宜城山中酒家保,積十五年。成翊世以郡吏亦坐諫太後不歸政抵罪。帝皆征詣公交車,拜根侍禦史,翊世尚書郎。或問根曰:“往者遇禍,天下同義,知故不少,何至自苦如此?”根曰:“周旋民間,非絕跡之處,邂逅發露,禍及親知,故不為也。”

        戊申,追尊清河孝王曰孝德皇,皇妣左氏曰孝德後,祖妣宋貴人曰敬隱後。初,長樂太仆蔡倫受竇後諷旨誣陷宋貴人,帝敕使自致延尉,倫飲藥死。

        夏,四月,高句麗複與鮮卑入寇遼東,蔡諷追擊於新昌,戰歿。功曹掾龍端、兵馬掾公孫酺以身扞諷,俱沒於陳。

        丁巳,尊帝嫡母耿姬為甘陵大貴人。

        甲子,樂成王萇坐驕淫不法,貶為蕪湖侯。

        己巳,令公卿下至郡國守相各舉有道之士一人。尚書陳忠以詔書開諫爭,慮言事者必多激切,或致不能容,乃上疏豫通廣帝意曰:“臣聞仁君廣山藪之大,納切直之謀,忠臣盡謇諤之節,不畏逆耳之害,是以高祖舍周昌桀、紂之譬,孝文喜袁盎人豕之譏,武帝納東方朔宣室之正,元帝容薛廣德自刎之切。今明詔崇高宗之德,推宋景之誠,引咎克躬,訪吏。言事者見杜根、成翊世等新蒙表錄,顯列二台,必承風響應,爭為切直。若嘉謀異策,宜輒納用;如其管穴,妄有譏刺,雖苦口逆耳,不得事實,且優遊寬容,以示聖朝無諱之美;若有道之士對問高者,宜垂省覽,特遷一等,以廣直言之路。”書禦,有詔,拜有道高第士沛國施延為侍中。

        初,汝南薛包,少有至行,父娶後妻而憎包,分出之。包日夜號泣,不能去,至被驅撲,不得已,廬於舍外,旦入灑掃。父怒,又逐之,乃廬於門,晨昏不廢。積歲餘,父母慚而還之。及父母亡,弟子求分財異居;包不能止,乃中分其財,奴婢引其老者,曰:“與我共事久,若不能使也。”田廬取其荒頓者,曰:“吾少時所治,意所戀也。”器物取朽敗者,曰:“我素所服食,身口所安也。”弟子數破其產,輒複賑給。帝聞其名,令公交車特征,至,拜侍中。包以死自乞,有詔賜告歸,加禮如毛義。

        帝少號聰明,故鄧太後立之。及長,多不德,稍不可太後意;帝乳母王聖知之。太後征濟北、河間王子詣京師;河間王子翼,美容儀,太後奇之,以為平原懷王後,留京師。王聖見太後久不歸政,慮有廢置,常與中黃門李閏、江京候伺左右,共毀短太後於帝,帝每懷忿懼。及太後崩,宮人先有受罰者懷怨恚,因誣告太後兄弟悝、弘、閶先從尚書鄧訪取廢帝故事,謀立平原王。帝聞,追怒,今有司奏悝等大逆無道,遂廢西平侯廣宗、葉侯廣德、西華侯忠、陽安侯珍、都鄉侯甫德皆為庶人,鄧騭以不與謀,但免特進,遣就國;宗族免官歸故郡,沒入騭等貲財田宅。徙鄧訪及家屬於遠郡,郡縣迫逼,廣宗及忠皆自殺。又徙封騭為羅侯;五月,庚辰,騭與子鳳並不食而死。騭從弟河南尹豹、度遼將軍舞陽侯遵、將作大匠暢皆自殺;唯廣德兄弟以母與閻後同產,得留京師。複以耿夔為度遼將軍,征樂安侯鄧康為太仆。丙申,貶平原王翼為都鄉侯,遣歸河間。翼謝絕賓客,閉門自守,由是得免。

        初,鄧後之立也,太尉張禹、司徒徐防欲與司空陳寵共奏追封後父訓,寵以先世無奏請故事,爭之,連日不能奪;及訓追加封諡,禹、防複約寵俱遣子奏禮於虎賁中郎將騭,寵不從;故寵子忠不得誌於鄧氏。騭等敗,忠為尚書,數上疏陷成其惡。

        大司農京兆朱寵痛騭無罪遇禍,乃肉袒輿櫬上疏曰:“伏惟和熹皇後聖善之德,為漢文母。兄弟忠孝,同心憂國,社稷是賴;功成身退,讓國遜位,曆世貴戚,無與為比,當享積善履謙之佑。而橫為宮人單辭所陷,利口傾險,反亂國家,罪無申證,獄不訊鞫,遂令騭等罹此酷陷,一門七人,並不以命,屍骸流離,冤魂不反,逆天感人,率土喪氣。宜收還塚次,寵樹遺孤,奉承血祀,以謝亡靈。”寵知其言切,自致廷尉;陳忠複劾奏寵,詔免官歸田。眾庶多為騭稱枉者,帝意頗悟,乃譴讓州郡,還葬騭等於北芒,諸從兄弟皆得歸京師。

        帝以耿貴人兄牟平侯寶監羽林左軍車騎;封宋楊四子皆為列侯,宋氏為卿、校、侍中大夫、謁者、郎吏十餘人;閻皇後兄弟顯、景、耀,並為卿、校,典禁兵。於是內寵始盛。

        帝以江勁迎帝於邸,以為京功,封都鄉侯,封李閏為雍鄉侯,閏、京並遷中常侍。京兼大長秋,與中常侍樊豐、黃門令劉安、鉤盾令陳達及王聖、聖女伯榮扇動內外,競為侈虐;伯榮出入宮掖,傳通奸賂。司徒楊震上疏曰:“臣聞政以得賢為本,治以去穢為務;是以唐、虞俊乂在官,四凶流放,天下鹹服,以致雍熙。方今九德未事,嬖幸充庭。阿母王聖,出自賤微,得遭千載,奉養聖躬,雖有推燥居濕之勤,前後賞惠,過報勞苦,而無厭之心不知紀極,外交屬托,擾亂天下,損辱清朝,塵點日月。夫女子、小人,近之喜,遠之怨,實為難養。宜速出阿母,令居外舍,斷絕伯榮,莫使往來;令恩德兩隆,上下俱美。”奏禦,帝以示阿母等,內幸皆懷忿恚。

        而伯榮驕淫尤甚,通於故朝陽侯劉護從兄,遂以為妻,官至侍中,得襲護爵。震上疏曰:“經製,父死子繼,兄亡弟及,以防篡也。伏見詔書,封故朝陽侯劉護再從兄襲護爵為侯;護同產弟威,今猶見在。臣聞天子專封,封有功;諸侯專爵,爵有德。今無他功行,但以配阿母女,一時之間,位侍中,又至封侯,不稽舊製,不合經義,行人喧嘩,百姓不安。陛下宜鑒鏡往,順帝之則。”尚書廣陵翟酺上疏曰:“昔竇、鄧之寵,傾動四方,兼官重紱,盈金積貨,至使議弄神器,改更社稷,豈不以勢尊威廣以致斯患乎!及其破壞,頭顙墮地,願為孤豚,豈可得哉!夫致貴無漸,失必暴;受爵非道,殃必疾。今外戚寵幸,功均造化,漢元以來未有等比。陛下誠仁恩周洽,以親九族,然祿去公室,政移私門,覆車重尋,寧無摧折!此最安危之極戒,社稷之深計也。昔文帝愛百金於露台,飾帷帳於皁囊,或有譏其儉者,上曰:"朕為天下守財耳,豈得妄用之哉!"今自初政已來,日月未久,費用賞賜,已不可算。斂天下之財,積無功之家,帑藏單盡,民物雕傷,卒有不虞,複當重賦,百姓怨叛生,危亂可待也。願陛下勉求忠貞之臣,誅遠佞諂之黨,割情yu之歡,罷宴私之好,心存亡國所以失之,鑒觀興王所以得之,庶災害可息,豐年可招矣。”書奏,皆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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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漢紀四十二(三)

    秋,七月,己卯,改元,赦天下。

        壬寅,太尉馬英薨。

        燒當羌忍良等,以麻奴兄弟本燒當世嫡,而校尉馬賢撫恤不至,常有怨心,遂相結,共脅將諸種寇湟中,攻金城諸縣。八月,賢將先零種擊之,戰於牧苑,不利。麻奴等又敗武威、張掖郡兵於令居,因脅將先零、沈氐諸種四千餘戶緣山西走,寇武威。賢追到鸞鳥,招引之,諸種降者數千,麻奴南還湟中。

        甲子,以前司徒劉愷為太尉。初,清河相叔孫光坐臧抵罪,遂增禁錮二世。至是,居延都尉範邠複犯臧罪,朝廷欲依光比;劉愷獨以:“春秋之義,善善及子孫,惡惡止其身,所以進人於善也。如今使臧吏禁錮子孫,以輕從重,懼及善人,非先王詳刑之意也。”陳忠亦以為然。有詔:“太尉議是。”

        鮮卑其至鞬寇居庸關。九月,雲中太守成嚴擊之,兵敗,功曹楊穆以身扞嚴,與之俱歿;鮮卑於是圍烏桓校尉徐常於馬城。度遼將軍耿夔與幽州刺史龐參發廣陽、漁陽、涿郡甲卒救之,鮮卑解去。

        戊子,帝幸衛尉馮石府,留飲十餘日,賞賜甚厚,拜其子世為黃門侍郎,世弟二人皆為郎中。石,陽邑侯魴之孫也,父柱尚顯宗女獲嘉公主,石襲公主爵,為獲嘉侯,能取悅當世,故為帝所寵。

        京師及郡國二十七雨水。

        冬,十一月,己醜,郡國三十五地震。

        鮮卑寇玄菟。

        尚書令祋諷等奏,以為“孝文定約禮之製,光武皇帝絕告寧之典,貽則萬世,誠不可改,宜複斷大臣行三年喪。”尚書陳忠上疏曰:“高祖受命,蕭何創製,大臣有寧告之科,合於致憂之義。建武之初,新承大亂,凡諸國政,多趣簡易,大臣不得告寧而司營祿念私,鮮循三年之喪以報顧複之恩者,禮義之方,實為雕損。陛下聽大臣終喪,聖功美業,靡以尚茲。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於掌。"臣願陛下登高北望,以甘陵之思揆度臣子之心,則海內鹹得其所。”時宦官不便之,竟寢忠奏。庚子,複斷二千石以上行三年喪。

        袁宏論曰:古之帝王所以篤化美俗,率民為善,因其自然而不奪其情,民猶有不及者,而況毀禮止哀,滅其天性乎!

        十二月,高句驪王宮率馬韓、濊貊數千騎圍玄菟,夫餘王遣子尉仇台將二萬餘人與州郡力討破之。是歲,宮死,子遂成立。玄菟太守姚光上言,欲因其喪,發兵擊之,議者皆以為可許。陳忠曰:“宮前桀黠,光不能討,死而擊之,非義也。宜遣使吊問,因責讓前罪,赦不加誅,取其後善。”帝從之。

        孝安帝延光元年(壬戌、一二二年)

        春,三月,丙午,改元,赦天下。

        護羌校尉馬賢追擊麻奴,到湟中,破之,種眾散遁。

        夏,四月,京師、郡國四十一雨雹,河西雹大者如鬥。

        幽州刺史馮煥、玄菟太守姚光數糾發奸惡,怨者詐作璽書,譴責煥、光,賜以歐刀,又下遼東都尉龐奮,使速行刑。奮斬光,收煥。煥欲自殺,其子緄疑詔文有異,止煥曰:“大人在州,誌欲去惡,實無他故。必是凶人妄詐,規肆奸毒。願以事自上,甘罪無晚。”煥從其言,上書自訟,果詐者所為,征奮,抵罪。

        癸巳,司空陳褒免。五月,庚戌,宗正彭城劉授為司空。

        己巳,封河間孝王子德為安平王,嗣樂成靖王後。

        六月,郡國蝗。

        秋,七月,癸卯,京師及郡國十三地震。

        高句驪王遂成還漢生口,詣玄菟降,其後濊貊率服,東垂少事。

        虔人羌與上郡胡反,度遼將軍耿夔擊破之。

        八月,陽陵園寢火。

        九月,甲戌,郡國二十七地震。

        鮮卑累殺郡守,膽氣轉盛,控弦數萬騎,冬,十月,複寇鴈門、定襄;十一月,寇太原。

        燒當羌麻奴饑困,將種眾詣漢陽太守耿種降。

        是歲,京師及郡國二十七雨水。

        帝數遣黃門常侍及中使伯榮往來甘陵,尚書仆射陳忠上疏曰:“今天心未得,隔屢臻,青、冀之域,淫雨漏河,徐、岱之濱,海水盆溢,兗、豫蝗蝝滋生,荊、揚稻收儉薄,、涼二州羌戎叛戾,加以百姓不足,府帑虛匱。陛下以不得親奉孝德皇園廟,比遣中使致敬甘陵,朱軒駢馬,相望道路,可謂孝至矣。然臣竊聞使者所過,威權翕赫,震動郡縣,王、侯、二千石至為伯榮獨拜車下,發民修道,繕理亭傳,多設儲偫,征役無度,老弱相隨,動有萬計,賂遺仆從,人數百匹,頓踣呼嗟,莫不叩心。河間托叔父之屬,清河有陵廟之尊,及剖符大臣,皆猥為伯榮屈節車下,陛下不問,必以為陛下欲其然也。伯榮之威,重於陛下,陛下之柄,在於臣妾,水災之發,必起於此。昔韓嫣托副車之乘,受馳視之使,江都誤為一拜,而嫣受歐刀之誅。臣願明主嚴天元之尊,正幹剛之位,不宜複令女使幹錯萬機。重察左右,得無石顯泄漏之奸?尚書納言,得無趙昌譖崇之詐?公卿大臣,得無朱博阿傅之援?外屬近戚,得無王鳳害商之謀?若國政一由帝命,王事每決於己,則下不得偪上,臣不得幹君,常雨大水必當霽止,四方眾異不能為害。”書奏,不省。

        時三府任輕,機事專委尚書,而災眚變咎,輒切免三公,陳忠上疏曰:“漢興舊事,丞相所請,靡有不聽。今之三公,雖當其名而無其實,選舉誅賞,一由尚書,尚書見任,重於三公,陵遲以來,其漸久矣。臣忠心常獨不安。近以地震,策免司空陳褒,今者災異,複欲切讓三公。昔孝成皇帝以妖星守心,移咎丞相,卒不蒙上天之福,徒乖宋景之誠;故知是非之分,較然有歸矣。又尚書決事,多違故典,罪法無例,詆欺為先,文慘言醜,有乖章憲。宜責求其意,割而勿聽,上順國典,下防威福,置方員於規矩,審輕重於衡石,誠國家之典,萬世之法也!”

        汝南太守山陽王龔,政崇寬和,好才愛士。以袁閬為功曹,引進郡人黃憲、陳蕃等;憲雖不屈,蕃遂就吏。閬不修異操而致名當時,蕃性氣高明,龔皆禮之,由是士莫不歸心。

        憲世貧賤,父為牛醫。潁川荀淑至慎陽,遇憲於逆旅,時年十四;淑竦然異之,揖與語,移日不能去,謂憲曰:“子,吾之師表也。”而前至袁閬所,未及勞問,逆曰:“子國有顏子,寧識之乎?”閬曰:“見吾叔度邪?”是時同郡戴良,才高倨傲,而見憲未嚐不正容,及歸,罔然若有失也。其母問曰:“汝複從牛醫兒來邪?”對曰:“良不見叔度,自以為無不及;其人,則瞻之在前,忽然在後,固難得而測矣。”陳蕃及同郡周舉嚐相謂曰:“時月之間,不見黃生,則鄙吝之萌複存乎心矣。”太原郭泰,少遊汝南,先過袁閬,不宿而退;進,往從憲,累日方還。或以問泰,曰:“奉高之器,譬諸氿濫,雖清而易挹。叔度汪汪若千頃陂,澄之不清,淆之不濁,不可量也。”憲初舉孝廉,又辟公府。友人勸其仕,憲亦不拒之,暫到京師,還,竟無所就,年四十八終。

        範曄論曰:黃憲言論風旨,無所傳聞;然士君子見之者靡不服深遠,去玭吝,將以道周性全,無德而稱乎!餘曾祖穆侯以為:“憲,隤然其處順,淵乎其似道,淺深莫臻其分,清濁未議其方,若及門於孔氏,其殆庶乎!”

        孝安帝延光二年(癸亥、一二三年)

        春,正月,旄牛夷反,益州刺史張喬擊破之。

        夏,四月,戊子,爵乳母王聖為野王君。

        北匈奴連與車師入寇河西,議者欲複閉玉門、陽關以絕其患。敦煌太守張璫上書曰:“臣在京師,亦以為西域宜棄,今親踐其土地,乃知棄西域則河西不能自存。謹陳西域三策:北虜呼衍王常展轉蒲類、秦海之間,專製西域,共為寇鈔。今以酒泉屬國吏士二千餘人集昆侖塞,先擊呼衍王,絕其根本,因發鄯善兵五千人脅車師後部,此上計也。若不能出兵,可置軍司馬,將士五百人,四郡供其牛、穀食,出據柳中,此中計也。如又不能,則宜棄交河城,收鄯善等悉使入塞,此下計也。”朝廷下其議。陳忠上疏曰:“西域內附日久,區區東望扣關者數矣,此其不樂匈奴、慕漢之效也。今北虜已破車師,勢必南攻鄯善,棄而不救,則諸國從矣。若然,則虜財賄益增,膽勢益殖,威臨南羌,與之交通,如此,河西四郡危矣。河西危,不可不救,則百倍之役興,不訾之費發矣。議者但念西域絕遠,恤之煩費,不見孝武苦心勤勞之意也。方今敦煌孤危,遠來告急;複不輔助,內無以慰勞吏民,外無以威示百蠻,蹙國減土,非良計也。臣以為敦煌宜置校尉,按舊增四郡屯兵,以西撫諸國。”帝納之,於是複以班勇為西域長史,將兵五百人出屯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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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漢紀四十二(四)

    秋,七月,丹陽山崩。

        九月,郡國五雨水。

        冬,十月,辛未,太尉劉愷罷;甲戌,以司徒楊震為太尉,光祿勳東萊劉熹為司徒。大鴻臚耿寶自候震,薦中常侍李閏兄於震曰:“李常侍國家所重,欲令公辟其兄;寶唯傳上意耳。”震曰:“如朝廷欲令三府辟召,故宜有尚書敕。”寶大恨而去。執金吾閻顯亦薦所親於震,震又不從。司空劉授聞之,辟此二人;由是震益見怨。時詔遣使者大為王聖修第;中常侍樊豐及侍中周廣、謝惲等更相扇動,傾搖朝廷。震上疏曰:“臣伏念方今災害滋甚,百姓空虛,三邊震擾,帑藏匱乏,殆非社稷安寧之時。詔書為阿母興起第舍,合兩為一,連竟街,雕修繕飾,窮極巧伎,攻山采石,轉相迫促,為費巨億。周廣、謝惲兄弟,與國無肺府枝葉之屬,依倚近幸奸佞之人,與之分威共權,屬托州郡,傾動大臣,宰司辟召,承望旨意,招來海內貪汙之人,受其貨賂,至有臧錮棄世之徒,複得顯用;白黑渾淆,清濁同源,天下讙嘩,為朝結譏。臣聞師言,上之所取,財盡則怨,力盡則叛,怨叛之人,不可複使,惟陛下度之!”上不聽。

        鮮卑其至鞬自將萬餘騎攻南匈奴於曼柏,薁鞬日逐王戰死,殺千餘人。

        十二月,戊辰,京師及郡國三地震。

        陳忠薦汝南周燮、南陽馮良學行深純,隱居不仕,名重於世;帝以玄纁羔幣聘之;燮宗族更勸之曰:“夫修德立行,所以為國,君獨何為守東岡之陂乎?”燮曰:“夫修道者度其時而動,動而不時,焉得亨乎!”與良皆自載至近縣,稱病而還。

        孝安帝延光三年(甲子、一二四年)

        春,正月,班勇至樓蘭,以鄯善歸附,特加三綬,而龜茲王白英猶自疑未下;勇開以恩信,白英乃率姑墨、溫宿,自縛詣勇,因發其兵步騎萬餘人到車師前王庭,擊走匈奴伊蠡王於伊和穀,收得前部五千餘人,於是前部始複開通;還,屯田柳中。

        二月,丙子,車駕東巡。辛卯,幸泰山。三月,戊戌,幸魯;還,幸東平,至東郡,曆魏郡、河內而還。

        初,樊豐、周廣、謝惲等見楊震連諫不從,無所顧忌,遂詐作詔書,調發司農錢穀、大匠見徒材木,各起塚舍、園池、廬觀,役費無數。震複上疏曰:“臣備台輔,不能調和陰陽,去年十二月四日,京師地動,其日戊辰;三者皆土,位在中宮,此中臣、近官持權用事之象也。臣伏惟陛下以邊境未寧,躬身菲薄,宮殿垣屋傾倚,枝拄而已。而親近幸臣,未崇斷金,驕溢踰法,多請徒士,盛修第舍,賣弄威福,道路讙嘩,地動之變,殆為此發。又,冬無宿雪,春節未雨,百僚焦心,而繕修不止,誠致旱之征也。惟陛下奮幹剛之德,棄驕奢之臣,以承皇天之戒!”震前後所言轉切,帝不平之,而樊豐等皆側目憤怨,以其名儒,未敢加害。會河間男子趙騰上書指陳得失,帝發怒,遂收考詔獄,結以罔上不道。震上疏救之曰:“臣聞殷、周哲王,小人怨詈,則還自敬德。今趙騰所坐,激訐謗語,為罪與手刃犯法有差,乞為虧除,全騰之命,以誘芻蕘輿人之言。”帝不聽,騰竟伏屍都市。及帝東巡,樊豐等因乘輿在外,競修第宅,太尉部掾高舒召大匠令史考校之,得豐等所詐下詔書,具奏,須行還上之,豐等惶怖。會太史言星變逆行,遂共譖震雲:“自趙騰死後,深用怨懟;且鄧氏故吏,有恚恨之心。”壬戌,車駕還京師,便時太學,夜,遺使者策收震太尉印綬;震於是柴門絕賓客。豐等複惡之,令大鴻臚耿寶奏:“震大臣,不服罪,懷恚望。”有詔,遣歸本郡。震行至城西夕陽亭,乃慷慨謂其諸子、門人曰:“死者,士之常分。吾蒙恩居上司,疾奸臣狡猾而不能誅,惡嬖女傾亂而不能禁,何麵目複見日月!身死之日,以雜木為棺,布單被,裁足蓋形,勿歸塚次,勿設祭祀!”因飲酖而卒。弘農太守移良承樊豐等旨,遣吏於陝縣留停震喪,露棺道側,謫震諸子代郵行書;道路皆為隕涕。

        太仆征羌侯來曆曰:“耿寶托元舅之親,榮寵過厚,不念報國恩,而傾側奸臣,傷害忠良,其天禍亦將至矣。”曆,歙之曾孫也。

        夏,四月,乙醜,車駕入宮。

        戊辰,以光祿勳馮石為太尉。

        南單於檀死,弟拔立,為烏稽侯屍逐鞮單於。時鮮卑數寇邊,度遼將軍耿夔與溫禺犢王呼尤徽將新降者連年出塞擊之,還使屯列衝要。耿夔征發煩劇,新降者皆怨恨,大人阿族等遂反,脅呼尤徽欲與俱去。呼尤徽曰:“我老矣,受漢家恩,寧死,不能相隨!”眾所殺之,有救者,得免。阿族等遂將其眾亡去。中郎將馬翼與胡騎追擊,破之,斬獲殆盡。

        日南徼外蠻夷內屬。

        六月,鮮卑寇玄菟。

        庚午,閬中山崩。

        秋,七月,辛巳,以大鴻臚耿寶為大將軍。

        王聖、江京、樊豐等譖太子乳母王男、廚監邴吉等,殺之,家屬徙比景;太子思男、吉,數為歎息。京、豐懼有後害,乃與閻後妄造虛無,構讒太子及東宮官屬。帝怒,召公卿以下,議廢太子。耿寶等承旨,皆以為當廢。太仆來曆與太常桓焉、廷尉犍為張皓議曰:“經說,年未滿十五,過惡不在其身;且男、吉之謀,太子容有不知;宜選忠良保傅,輔以禮義。廢置事重,此誠聖恩所宜宿留!”帝不從。焉,鬱之子也。張皓退,複上書曰:“昔賊臣江充造構讒逆,傾覆戾園,孝武久乃覺寤,雖追前失,悔之何及。今皇太子方十歲,未習保傅之,可遽責乎!”書奏,不省。九月,丁酉,廢皇太子保為濟陰王,居於德陽殿西鍾下。來曆乃要結光祿勳祋諷、宗正劉瑋、將作大匠薛皓、侍中閭丘弘、陳光、趙代、施延、太中大夫九江朱倀等十餘人,俱詣鴻都門證太子無過。帝與左右患之,乃使中常侍奉詔脅臣曰:“父子一體,天性自然;以義割恩,為天下也。曆、諷等不識大典,而與小共為讙嘩,外見忠直而內希後福,飾邪違義,豈事君之禮!朝廷廣開言路,故且一切假貸;若懷迷不反,當顯明刑書。”諫者莫不失色。薛皓先頓首曰:“固宜如明詔。”曆怫然,廷詰皓曰:“屬通諫何言,而今複背之?大臣乘朝車,處國事,固得輾轉若此乎!”乃各稍自引起。曆獨守闕,連日不肯去。帝大怒,尚書令陳忠與諸尚書遂共劾奏曆等,帝乃免曆兄弟官,削國租,黜曆母武安公主不得會見。

        隴西郡始還狄道。

        燒當羌豪麻奴死,弟犀苦立。

        庚申晦,日有食之。

        冬,十月,上行幸長安;十一月,乙醜,還雒陽。

        是歲,京師及諸郡國二十三地震,三十六大水、雨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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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一漢紀四十三(一)

    起旃蒙赤奮若(乙醜),盡昭陽作噩(癸酉),凡九年。

        孝安皇帝延光四年(乙醜、一二五年)

        春,二月,乙亥,下邳惠王衍薨。

        甲辰,車駕南巡。

        三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庚申,帝至宛,不豫。乙醜,帝發自宛;丁卯,至葉,崩於乘輿。年三十二。

        皇後與閻顯兄弟、江京、樊豐等謀曰:“今晏駕道次,濟陰王在內,邂逅公卿立之,還為大害。”乃偽雲“帝疾甚”,徙禦臥車,所在上食、問起居如故。驅馳行四日,庚午,還宮。辛未,遣司徒劉熹詣郊廟、社稷,告天請命;其夕,發喪。尊皇後曰皇太後。太後臨朝。以顯為車騎將軍、儀同三司。太後欲久專國政,貪立幼年,與顯等定策禁中,迎濟北惠王子北鄉侯懿為嗣。濟陰王以廢黜,不得上殿親臨梓宮,悲號不食;內外僚莫不哀之。

        甲戌,濟南孝王香薨,無子,國絕。

        乙酉,北鄉侯皇帝位。

        夏,四月,丁酉,太尉馮石為太傅,司徒劉熹為太尉,參錄尚書事;前司空李合為司徒。

        閻顯忌大將軍耿寶位尊權重,威行前朝,乃風有司奏“寶及其黨與中常侍樊豐、虎賁中郎將謝惲、侍中周廣、野王君王聖、聖女永等更相阿黨,互作威福,皆大不道。”辛卯,豐、惲、廣皆下獄,死;家屬徙比景。貶寶及弟子林慮侯承皆為亭侯,遣就國;寶於道自殺。王聖母、子徙鴈門。於是以閻景為衛尉,耀為城門校尉,晏為執金吾,兄弟並處權要,威福自由。

        己酉,葬孝安皇帝於恭陵,廟曰恭宗。

        六月,乙巳,赦天下。

        秋,七月,西域長史班勇發敦煌、張掖、酒泉六千騎及鄯善、疏勒、車師前部兵擊後部王軍就,大破之,獲首虜八千餘人,生得軍就及匈奴持節使者,將至索班沒處斬之,傳首京師。

        冬,十月,丙午,越巂山崩。

        北鄉侯病篤,中常侍孫程謂濟陰王謁者長興渠曰:“王以嫡統,本無失德;先帝用讒,遂至廢黜。若北鄉侯不起,相與共斷江京、閻顯,事無不成者。”渠然之。又中黃門南陽王康,先為太子府史,及長樂太官丞京兆王國等並附同於程。江京謂閻顯曰:“北鄉侯病不解,國嗣宜以時定,何不早征諸王子,簡所置乎!”顯以為然。辛亥,北鄉侯薨;顯白太後,秘不發喪,而更征諸王子,閉宮門,屯兵自守。

        十一月,乙卯,孫程、王康、王國與中黃門黃龍、彭愷、孟叔、李建、王成、張賢、史泛、馬國、王道、李元、楊佗、陳予、趙封、李剛、魏猛、苗光等聚謀於西鍾下,皆截單衣為誓。丁巳,京師及郡國十六地震。是夜,程等共會崇德殿上,因入章台門。時江京、劉安及李閏、陳達等俱坐省門下,程與王康共就斬京、安、達。以李閏權勢積為省內所服,欲引為主,因舉刃脅閏曰:“今當立濟陰王,毋得搖動!”閏曰:“諾。”於是扶閏起,俱於西鍾下迎濟陰王皇帝位,時年十一。召尚書令、仆射以下從輦幸南宮,程等留守省門,遮扞內外。帝登雲台,召公卿、百僚,使虎賁、羽林士屯南、北宮諸門。

        閻顯時在禁中,憂迫不知所為,小黃門樊登勸顯以太後詔召越騎校尉馮詩、虎賁中郎將閻崇將兵屯平朔門以禦程等。顯誘詩入省,謂曰:“濟陰王立,非皇太後意,璽綬在此。苟盡力效功,封侯可得。”太後使授之印曰:“能得濟陰王者,封萬戶侯;得李閏者,五千戶侯。”詩等皆許諾,辭以“卒被召,所將眾少。”顯使與登迎吏士於左掖門外,詩因格殺登,歸營屯守。

        顯弟衛尉景遽從省中還外府,收兵至盛德門。孫程傳召諸尚書使收景。尚書郭鎮時臥病,聞之,率直宿羽林出南止車門,逢景從吏士拔白刃呼曰:“無幹兵!”鎮下車持節詔之,景曰:“何等詔!”因斫鎮,不中。鎮引劍擊景墮車,左右以戟叉其胸,遂禽之,送廷尉獄,夜死。

        戊午,遣使者入省,奪得璽綬,帝乃幸嘉德殿,遣侍禦史持節收閻顯及其弟城門校尉耀、執金吾晏,並下獄,誅;家屬皆徙比景。遷太後於離宮。己未,開門,罷屯兵。壬戌,詔司隸校尉:“惟閻顯、江京近親,當伏辜誅,其餘務崇寬貸。”封孫程等皆為列侯:程食邑萬戶,王康、王國食九千戶,黃龍食五千戶,彭愷、孟叔、李建食四千二百戶,王成、張賢、史泛、馬國、王道、李元、楊佗、陳予、趙封、李剛食四千戶,魏猛食二千戶,苗光食千戶:是為十九侯,加賜車馬、金銀、錢帛各有差;李閏以先不豫謀,故不封。擢孫程為騎都尉。初,程等入章台門,苗光獨不入。詔書錄功臣,令王康疏名,康詐疏光入章台門。光未受符策,心不自安,詣黃門令自告。有司奏康、光欺詐主上;詔書勿問。以將作大匠來曆為衛尉。祋諷、閭丘弘等先卒,皆拜其子為郎。朱倀、施延、陳光、趙代皆見拔用,後至公卿。征王男、邴吉家屬還京師,厚加賞賜。帝之見廢也,監太子家小黃門籍建、傅高梵、長秋長趙熹、丞良賀、窯夏珍皆坐徙朔方;帝位,並擢為中常侍。

        初,閻顯辟崔駰之子瑗為吏,瑗以北鄉侯立不以正,知顯將敗,欲說令廢立,而顯日沈醉,不能得見,乃謂長史陳禪曰:“中常侍江京等惑蠱先帝,廢黜正統,扶立疏孽。少帝位,發病廟中,周勃之征,於斯複見。今欲與君共求見說將軍,白太後,收京等,廢少帝,引立濟陰王,必上當天心,下合人望,伊、霍之功不下席而立,則將軍兄弟傳祚於無窮;若拒違天意,久曠神器,則將以無罪辜元惡;此所謂禍福之會,分功之時也。”禪猶豫未敢從。會顯敗,瑗坐被斥;門生蘇祗欲上書言狀,瑗遽止之。時陳禪為司隸校尉,召瑗謂曰:“弟聽祗上書,禪請為之證。”瑗曰:“此譬猶兒妾屏語耳,願使君勿複出口!”遂辭歸,不複應州郡命。

        己卯,以諸王禮葬北鄉侯。

        司空劉授以阿附惡逆,辟召非其人,策免。十二月,甲申,以少府河南陶敦為司空。

        楊震門生虞放、陳翼詣闕追訟震事;詔除震二子為郎,贈錢百萬,以禮改葬於華陰潼亭,遠近畢至。有大鳥高丈餘集震喪前;郡以狀上。帝感震忠,詔複以中牢具祠之。

        議郎陳禪以為:“閻太後與帝無母子恩,宜徙別館,絕朝見,”臣議者鹹以為宜。司徒掾汝南周舉謂李合曰:“昔瞽瞍常欲殺舜,舜事之逾謹;鄭武薑謀殺莊公,莊公誓之黃泉,秦始皇怨母失行,久而隔絕,後感潁考叔、茅蕉之言,複修子道;書傳美之。今諸閻新誅,太後幽在離宮,若悲愁生疾,一旦不虞,主上將何以令於天下!如從禪議,後世歸咎明公。宜密表朝廷,令奉太後,率臣朝覲如舊,以厭天心,以答人望!”合上疏陳之。

        孝順皇帝永建元年(丙寅、一二六年)

        春,正月,帝朝太後於東宮,太後意乃安。

        甲寅,赦天下。

        辛未,皇太後閻氏崩。

        辛巳,太傅馮石、太尉劉熹以阿黨權貴免。司徒李合罷。

        二月,甲申,葬安思皇後。

        丙戌,以太常桓焉為太傅;大鴻臚朱寵為太尉,參錄尚書事;長樂少府朱倀為司徒。

        封尚書郭鎮為定潁侯。

        隴西鍾羌反,校尉馬賢擊之,戰於臨洮,斬首千餘級,羌眾皆降;由是涼州複安。

        六月,己亥,封濟南簡王錯子顯為濟南王。

        秋,七月,庚午,以衛尉來曆為車騎將軍。

        八月,鮮卑寇代郡,太守李超戰歿。

        司隸校尉虞詡到官數月,奏馮石、劉熹,免之,又劾奏中常侍程璜、陳秉、孟生、李閏等,百官側目,號為苛刻。三公劾奏:“詡盛夏多拘係無辜,為吏民患。”詡上書自訟曰:“法禁者,俗之堤防;刑罰者,民之銜轡。今州曰任郡,郡曰任縣,更相委遠,百姓怨窮;以苟容為賢,盡節為愚。臣所發舉,臧罪非一。三府恐為臣所奏,遂加誣罪。臣將從史魚死,以屍諫耳!”帝省其章,乃不罪詡。

        中常侍張防賣弄權勢,請托受取;詡案之,屢寢不報。詡不勝其憤,乃自係廷尉,奏言曰:“昔孝安皇帝任用樊豐,交亂嫡統,幾亡社稷。今者張防複弄威柄,國家之禍將重至矣。臣不忍與防同朝,謹自係以聞,無令臣襲楊震之跡!”書奏,防流涕訴帝,詡坐論輸左校;防必欲害之,二日之中,傳考四獄。獄吏勸詡自引,詡曰:“寧伏歐刀以示遠近!喑嗚自殺,是非孰辨邪!”浮陽侯孫程、祝阿侯張賢相率乞見,程曰:“陛下始與臣等造事之時,常疾奸臣,知其傾國。今者位而複自為,何以非先帝乎!司隸校尉虞詡為陛下盡忠,而更被拘係;常侍張防臧罪明正,反構忠良。今客星守羽林,其占宮中有奸臣;宜急收防送獄,以塞天變。”時防立在帝後,程叱防曰:“奸臣張防,何不下殿!”防不得已,趨就東箱。程曰:“陛下急收防,無令從阿母求請!”帝問諸尚書,尚書賈朗素與防善,證詡之罪;帝疑焉,謂程曰:“且出,吾方思之!”於是詡子顗與門生百餘人,舉幡候中常侍高梵車,叩頭流血,訴言枉狀。梵入言之,防坐徙邊,賈朗等六人或死或黜;日赦出詡。程複上書陳詡有大功,語甚切激。帝感悟,複征拜議郎;數日,遷尚書仆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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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一漢紀四十三(二)

    詡上疏薦議郎南陽左雄曰:“臣見方今公卿以下,類多拱默,以樹恩為賢,盡節為愚,至相戒曰,"白璧不可為,容容多後福。"伏見議郎左雄,有王臣蹇蹇之節,宜擢在喉舌之官,必有匡弼之益。”由是拜雄尚書。

        浮陽侯孫程等懷表上殿爭功,帝怒;有司劾奏“程等幹亂悖逆,王國等皆與程黨,久留京都,益其驕恣。”帝乃免程等官,悉徙封遠縣;因遺十九侯就國,敕雒陽令促期發遺。

        司徒掾周舉說朱倀曰:“朝廷在西鍾下時,非孫程等豈立!今忘其大德,錄其小過;如道路夭折,帝有殺功臣之譏。及今未去,宜急表之!”倀曰:“今詔指方怒,吾獨表此,必致罪譴。”舉曰:“明公年過八十,位為台輔,不於今時竭忠報國,惜身安寵,欲以何求!祿位雖全,必陷佞邪之機;諫而獲罪,猶有忠貞之名。若舉言不足采,請從此辭!”倀乃表諫,帝果從之。

        程徙封宜城侯;到國,怨恨恚懟,封還印綬、符策,亡歸京師,往來山中。詔書追求,複故爵土,賜車馬、衣物,遣還國。

        冬,十月,丁亥,司空陶敦免。

        朔方以西,障塞多壞,鮮卑因此數侵南匈奴;單於憂恐,上書乞修複障塞。庚寅,詔:“黎陽營兵出屯中山北界;令緣邊郡增置步兵,列屯塞下,習戰射。”

        以廷尉張皓為司空。

        班勇更立車師後部故王子加特奴為王。勇又使別校誅斬東且彌王,亦更立其種人為王;於是車師六國悉平。

        勇遂發諸國兵擊匈奴,呼衍王亡走,其眾二萬餘人皆降。生得單於從兄,勇使加特奴手斬之,以結車師、匈奴之隙。北單於自將萬餘騎入後部,至金且穀;勇使假司馬曹俊救之,單於引去,俊追斬其貴人骨都侯。於是呼衍王遂徙居枯梧河上,是後車師無複虜跡。

        孝順帝永建二年(丁卯、一二七年)

        春,正月,中郎將張國以南單於兵擊鮮卑其至鞬,破之。

        二月,遼東鮮卑寇遼東玄菟;烏桓校尉耿曄發緣邊諸郡兵及烏桓出塞擊之,斬獲甚眾;鮮卑三萬人詣遼東降。

        三月,旱。

        初,帝母李氏瘞在雒陽北,帝初不知;至是,左右白之,帝乃發哀,親到瘞所,更以禮殯。六月,乙酉,追諡為恭湣皇後,葬於恭陵之北。

        西域城郭諸國皆服於漢,唯焉耆王元孟未降,班勇奏請攻之。於是遣敦煌太守張朗將河西四郡兵三千人配勇,因發諸國兵四萬餘人分為兩道擊之,勇從南道,朗從北道,約期俱至焉耆。而朗先有罪,欲徼功自贖,遂先期至爵離關,遣司馬將兵前戰,獲首虜二千餘人,元孟懼誅,逆遣使乞降。張朗徑入焉耆,受降而還。朗得免誅,勇以後期征,下獄,免。

        秋,七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壬午,太尉朱寵、司徒朱倀免。庚子,以太常劉光為太尉、錄尚書事,光祿勳汝南許敬為司徒。光,矩之弟也。敬仕於和、安之間,當竇、鄧、閻氏之盛,無所屈橈;三家敗,士大夫多染汙者,獨無謗言及於敬,當世以此貴之。

        初,南陽樊英,少有學行,名著海內,隱於壺山之陽,州郡前後禮請,不應;公卿舉賢良、方正、有道,皆不行;安帝賜策書征之,不赴。是歲,帝複以策書、玄纁,備禮征英,英固辭疾篤。詔切責郡縣,駕載上道。英不得已,到京,稱疾不肯起;強輿入殿,猶不能屈。帝使出就太醫養疾,月致羊酒。其後帝乃為英設壇,令公交車令導,尚書奉引,賜幾、杖,待以師傅之禮,延問得失,拜五官中郎將。數月,英稱疾篤;詔以為光祿大夫,賜告歸,令在所送穀,以歲時致牛酒。英辭位不受,有詔譬旨,勿聽。

        英初被詔命,眾皆以為必不降誌。南郡王逸素與英善,因與其書,多引古譬諭,勸使就聘。英順逸議而至;及後應對無奇謀深策,談者以為失望。河南張楷與英俱征,謂英曰:“天下有二道,出與處也。吾前以子之出,能輔是君也,濟斯民也。而子始以不訾之身,怒萬乘之主,及其享受爵祿,又不聞匡救之術,進退無所據矣。”

        臣光曰:古之君子,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隱。隱非君子之所欲也。人莫己知而道不得行,邪共處而害將及身,故深藏以避之。王者舉逸民,揚仄陋,固為其有益於國家,非以徇世俗之耳目也。是故有道德足以尊主,智慧足以庇民,被褐懷玉,深藏不市,則王者當盡禮而致之,屈己以訪之,克己以從之,然後能利澤施於四表,功烈格於上下。蓋取其道不取其人,務其實不務其名也。

        其或禮備而不至,意勤而不起,則姑內自循省而不敢強致其人,曰:豈吾德之薄而不足慕乎?政之亂而不可輔乎?小在朝而不敢進乎?誠心不至而憂其言之不用乎?何賢者之不我從也?苟其德已厚矣,政已治矣,小遠矣,誠心至矣,彼將扣閽以自售,又安有勤求而不至者哉!荀子曰:“耀蟬者,務在明其火,振其木而已;火不明,雖振其木,無益也。今人主有能明其德,則天下歸之,若蟬之歸明火也。”或者人主恥不能致,乃至誘之以高位,脅之以嚴刑。使彼誠君子邪,則位非所貪,刑非所畏,終不可得而致也;可致者,皆貪位畏刑之人也,烏足貴哉!

        若乃孝弟著於家庭,行誼隆於鄉曲,利不苟取,仕不苟進,潔己安分,優遊卒歲,雖不足以尊主庇民,是亦清修之吉士也;王者當褒優贍養,俾遂其誌。若孝昭之待韓福,光武之遇周黨,以勵廉恥,美風俗,斯亦可矣,固不當如範升之詆毀,又不可如張楷之責望也。

        至於飾偽以邀譽,釣奇以驚俗,不食君祿而爭屠沽之利,不受小官而規卿相之位,名與實反,心與跡違,斯乃華士、少正卯之流,其得免於聖王之誅幸矣,尚何聘召之有哉!

        時又征廣漢楊厚、江夏黃瓊。瓊,香之子也。厚至,豫陳漢有三百五十年之以為戒,拜議郎。瓊將至,李固以書逆遺之曰:“君子謂伯夷隘,柳下惠不恭。不夷不惠,可否之間,聖賢居身之所珍也。誠欲枕山棲穀,擬跡巢、由,斯則可矣;若當輔政濟民,今其時也。自生民以來,善政少而亂俗多,必待堯、舜之君,此為士行其誌終無時矣。嚐聞語曰:"嶢嶢者易缺,皦皦者易汙。"盛名之下,其實難副。近魯陽樊君被征初至,朝廷設壇席,猶待神明,雖無大異,而言行所守,亦無所缺;而毀謗布流,應時折減者,豈非觀聽望深,聲名太盛乎!是故俗論皆言"處士純盜虛聲"。願先生弘此遠謨,令眾人歎服,一雪此言耳!”瓊至,拜議郎,稍遷尚書仆射。瓊昔隨父在台閣,習見故事;及後居職,達練官曹,爭議朝堂,莫能抗奪。數上疏言事,上頗采用之。

        李固,合之子,少好學,常改易姓名,杖策驅驢,負笈從師,不遠千,遂究覽墳籍,為世大儒。每到太學,密入公府,定省父母,不令同業諸生知其為合子也。

        孝順帝永建三年(戊辰、一二八年)

        春,正月,丙子,京師地震。

        夏,六月,旱。

        秋,七月,茂陵園寢災。

        九月,鮮卑寇漁陽。

        冬,十二月,己亥,太傅桓焉免。

        車騎將軍來曆罷。

        南單於拔死,弟休利立,為去特若屍逐就單於。

        帝悉召孫程等還京師。

        孝順帝永建四年(己巳、一二九年)

        春,正月,丙寅,赦天下。

        丙子,帝加元服。

        夏,五月,壬辰,詔曰:“海內頗有災異,朝廷修政,太官減膳,珍玩不禦。而桂陽太守文礱,不惟竭忠宣暢本朝,而遠獻大珠以求幸媚,今封以還之!”

        五州雨水。

        秋,八月,丁巳,太尉劉光、司空張皓免。

        尚書仆射虞詡上言:“安定、北地、上郡,山川險阨,沃野千,土宜畜牧,水可溉漕。頃遭元元之災,眾羌內潰,郡縣兵荒,二十餘年。夫棄沃壤之饒,捐自然之財,不可謂利;離河山之阻,守無險之處,難以為固。今三郡未複,園陵單外,而公卿選懦,容頭過身,張解設難,但計所費,不圖其安。宜開聖聽,考行所長。”九月,詔複安定、北地、上郡歸舊土。

        癸酉,以大鴻臚龐參為太尉、錄尚書事。太常王龔為司空。

        冬,十一月,庚辰,司徒許敬免。

        鮮卑寇朔方。

        十二月,乙卯,以宗正弘農劉崎為司徒。

        是歲,於窴王放前殺拘彌王興,自立其子為拘彌王,而遣使者貢獻,敦煌太守徐由上求討之。帝赦於窴罪,令歸拘彌國;放前不肯。

        孝順帝永建五年(庚午、一三年)

        夏,四月,京師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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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一漢紀四十三(三)

    京師及郡國十二蝗。

        定遠侯班超之孫始尚帝姑陰城公主。主驕淫無道;始積忿怒,伏刃殺主。冬,十月,乙亥,始坐腰斬,同產皆棄市。

        孝順帝永建六年(辛未、一三一年)

        春,二月,庚午,河間孝王開薨;子政嗣。政很不奉法,帝以侍禦史吳郡沈景有強能,擢為河間相。景到國,謁王,王不正服,箕踞殿上;侍郎讚拜,景峙不為禮,問王所在。虎賁曰:“是非王邪!”景曰:“王不正服,常人何別!今相謁王,豈謁無禮者邪!”王慚而更服,景然後拜;出,住宮門外,請王傅責之曰:“前發京師,陛見受詔,以王不恭,使相檢督。諸君空受爵祿,曾無訓導之義!”因奏治其罪,詔書讓政而詰責傅。景因捕諸奸人,奏案其罪,殺戮尤惡者數十人,出冤獄百餘人。政遂為改節,悔過自修。

        帝以伊吾膏腴之地,傍近西域,匈奴資之以為鈔暴;三月,辛亥,複令開設屯田,如永元時事,置伊吾司馬一人。

        初,安帝薄於藝文,博士不複講習,朋徒相視怠散,學舍頹敝,鞠為園蔬,或牧兒、蕘豎薪刈其下。將作大匠翟酺上疏請修繕,誘進後學,帝從之。秋,九月,繕起太學,凡所造構二百四十房,千八百五十室。

        護烏桓校尉耿曄遣兵擊鮮卑,破之。

        護羌校尉韓皓轉湟中屯田置兩河間,以逼羌。皓坐事征,以張掖太守馬續代為校尉。兩河間羌以屯田近之,恐必見圖,乃解仇詛盟,各自儆備;續上移田還湟中,羌意乃安。

        帝欲立皇後,而貴人有寵者四人,莫知所建,議欲探籌,以神定選。尚書仆射南郡胡廣與尚書馮翊郭虔、史敞上疏諫曰:“竊見詔書,以立後事大,謙不自專,欲假之籌策,決疑靈神;篇籍所記,祖宗典故,未嚐有也。恃神卜筮,未必當賢;就值其人,猶非德選。夫岐嶷形於自然,俔天必有異表,宜參良家,簡求有德,德同以年,年鈞以貌;稽之典經,斷之聖慮。”帝從之。

        恭懷皇後弟子乘氏侯商之女,選入掖庭為貴人,常特被引禦,從容辭曰:“夫陽以博施為德,陰以不專為義。螽斯則百福所由興也。願陛下思雲雨之均澤,小妾得免於罪。”帝由是賢之。

        孝順帝陽嘉元年(壬申、一三二年)

        春,正月,乙巳,立貴人梁氏為皇後。

        京師旱。

        三月,揚州六郡妖賊章河等寇四十九縣,殺傷長吏。

        庚寅,赦天下,改元。

        夏,四月,梁商加位特進;頃之,拜執金吾。

        冬,耿曄遣烏桓戎末魔等鈔擊鮮卑,大獲而還。鮮卑複寇遼東屬國,耿曄移屯遼東無慮城以拒之。

        尚書令左雄上疏曰:“昔宣帝以為吏數變易,則下不安業;久於其事,則民服化;其有政治者,輒以璽書勉勵,增秩賜金,公卿缺則以次用之。是以吏稱其職,民安其業,漢世良吏,於茲為盛。今典城百,轉動無常,各懷一切,莫慮長久。謂殺害不辜為威風,聚斂整辦為賢能;以治己安民為劣弱,奉法循理為不治。髡鉗之戮,生於睚眥;覆屍之禍,成於喜怒。視民如寇讎,稅之如豺虎。監司項背相望,與同疾疢,見非不舉,聞惡不察。觀政於亭傳,責成於月;言善不稱德,論功不據實。虛誕者獲譽,拘檢者離毀;或因罪而引高,或色斯而求名,州宰不覆,競共辟召,踴躍升騰,超等踰匹。或考奏捕案,而亡不受罪,會赦行賂,複見洗滌,朱紫同色,清濁不分。故使奸猾枉濫,輕忽去就,拜除如流,缺動百數。鄉官、部吏,職賤祿薄,車馬衣服,一出於民,廉者取足,貪者充家;特選、橫調,紛紛不絕,送迎煩費,損政傷民。和氣未洽,災眚不消,咎皆在此。臣愚以為守相、長吏惠和有顯效者,可就增秩,勿移徙;非父母喪,不得去官。其不從法禁,不式王命,錮之終身,雖會赦令,不得齒列。若被劾奏,亡不就法者,徙家邊郡,以懲其後。其鄉部親民之吏,皆用儒生清白任從政者,寬其負算,增其秩祿;吏職滿歲,宰府州郡乃得辟舉。如此,威福之路塞,虛偽之端絕,送迎之役損,賦斂之源息,循理之吏得成其化,率土之民各寧其所矣。”帝感其言,複申無故去官之禁,又下有司考吏治真偽,詳所施行;而宦官不便,終不能行。

        雄又上言:“孔子曰:"四十不惑",禮稱強仕。請自今,孝廉年不滿四十,不得察舉,皆先詣公府,諸生試家法,文吏課箋奏,副之端門,練其虛實,以觀異能,以美風俗;有不承科令者,正其罪法。若有茂材異行,自可不拘年齒。”帝從之。

        胡廣、郭虔、史敞上書駁之曰:“凡選舉因才,無拘定製。六奇之策,不出經學;鄭、阿之政,非必章奏;甘、奇顯用,年乖強仕;終、賈揚聲,亦在弱冠。前世以來,貢舉之製,莫或回革。今以一臣之言,戾舊章,便利未明,眾心不厭。矯枉變常,政之所重,而不訪台司,不謀卿士;若事下之後,議者剝異,異之則朝失其便,同之則王言已行。臣愚以為可宣下百官,參其同異,然後覽擇勝否,詳采厥衷。”帝不從。

        辛卯,初令“郡國舉孝廉,限年四十以上;諸生通章句,文吏能箋奏,乃得應選。其有茂才異行,若顏淵、子奇,不拘年齒。”

        久之,廣陵所舉孝廉徐淑,年未四十;台郎詰之,對曰:“詔書曰:"有如顏回、子奇,不拘年齒。"是故本郡以臣充選。”郎不能屈。左雄詰之曰:“顏回聞一知十,孝廉聞一知幾邪?”淑無以對;乃罷卻之。郡守坐免。

        袁宏論曰:夫謀事作製,以經世訓物,必使可為也。古者四十而仕,非謂彈冠之會必將是年也,以為可仕之時在於強盛,故舉其大限以為民衷。且顏淵、子奇,曠代一有,而欲以斯為格,豈不偏乎!

        然雄公直精明,能審核真偽,決誌行之。頃之,胡廣出為濟陰太守,與諸郡守十餘人皆坐謬舉免黜;唯汝南陳蕃、潁川李膺、下邳陳球等三十餘人得拜郎中。自是牧、守畏栗,莫敢輕舉。迄於永嘉,察選清平,多得其人。

        閏月,庚子,恭陵百丈廡災。

        上聞北海郎顗精於陰陽之學。

        孝順帝陽嘉二年(癸酉、一三三年)

        春,正月,詔公交車征顗,問以災異。顗上章曰:“三公上應台階,不同元首,政失其道,則寒陰反節。今之在位,競托高虛,納累鍾之奉,亡天下之憂。棲遲偃仰,寢疾自逸,被策文,得賜錢,複起矣,何疾之易而愈之速!以此消伏災眚,興致升平,其可得乎!今選牧、守,委任三府;長吏不良,咎州、郡,州、郡有失,豈得不歸責舉者!而陛下崇之彌優,自下慢事愈甚,所謂"大網疏,小網數"。三公非臣之仇,臣非狂夫之作,所以發憤忘食,懇懇不已者,誠念朝廷,欲致興平。臣書不擇言,死不敢恨!”因條便宜七事:“一,園陵火災,宜念百姓之勞,罷繕修之役。二,立春以後陰寒失節,宜采納良臣,以助聖化。三,今年少陽之歲,春當旱,夏必有水,宜遵前典,惟節惟約。四,去年八月,熒惑出入軒轅,宜簡出宮女,恣其姻嫁。五,去年閏十月,有白氣從西方天苑趨參左足,入玉井,恐立秋以後,將有羌寇畔戾之患,宜豫告諸郡,嚴為備禦。六,今月十四日乙卯,白虹貫日,宜令中外官司,並須立秋然後考事。七,漢興以來三百三十九歲,於時三,宜大蠲法令,有所變更。王者隨天,譬猶自春徂夏,改青服絳也。自文帝省刑,適三百年,而輕微之禁,漸已殷積。王者之法,譬猶江、河,當使易避而難犯也。”

        二月,顗複上書薦黃瓊、李固,以為宜加擢用。又言:“自冬涉春,訖無嘉澤,數有西風,反逆時節,朝廷勞心,廣為禱祈,薦祭山川,暴龍移市。臣聞皇天感物,不為偽動;災變應人,要在責己。若令雨可請降,水可攘止,則歲無隔,太平可待。然而災害不息者,患不在此也!”書奏,特拜郎中;辭病不就。

        三月,使匈奴中郎將趙稠遣從事將南匈奴兵出塞擊鮮卑,破之。

        初,帝之立也,乳母宋娥與其謀,帝封娥為山陽君,又封執金吾梁商子冀為襄邑侯。尚書令左雄上封事曰:“高帝約,非劉氏不王,非有功不侯。孝安皇帝封江京、王聖等,遂致地震之異。永建二年封陰謀之功,又有日食之變。數術之士,鹹歸咎於封爵。今青州饑虛,盜賊未息,誠不宜追錄小恩,虧失大典。”詔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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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一漢紀四十三(四)

    雄複諫曰:“臣聞人君莫不好忠正而惡讒諛,然而曆世之患,莫不以忠正得罪,讒諛蒙幸者,蓋聽忠難,從諛易也。夫刑罪,人情之所甚惡,貴寵,人情之所甚欲,是以時俗為忠者少而習諛者多;故令人主數聞其美,稀知其過,迷而不悟,以至於危亡。臣伏見詔書,顧念阿母舊德宿恩,欲特加顯賞。按尚書故事,無乳母爵邑之製,唯先帝時阿母王聖為野王君,聖造生讒賊廢立之禍,生為天下所咀嚼,死為海內所歡。桀、紂貴為天子,而庸仆羞與為比者,以其無義也;夷、齊賤為匹夫,而王侯爭與為伍者,以其有德也。今阿母躬蹈儉約,以身率下,僚蒸庶,莫不向風;而與王聖並同爵號,懼違本操,失其常願。臣愚以為凡人之心,理不相遠,其所不安,古今一也。百姓深懲王聖傾覆之禍,民萌之命危於累卵,常懼時世複有此類,怵惕之念未離於心,恐懼之言未絕於口。乞如前議,歲以千萬給奉阿母,內足以盡恩愛之歡,外可不為吏民所怪。梁冀之封,事非機急,宜過災之運,然後平議可否。”於是冀父商讓還冀封;書十餘上,帝乃從之。

        夏,四月,己亥,京師地震。五月,庚子,詔公、卿士各直言厥咎,仍各舉敦樸士一人。左雄複上疏曰:“先帝封野王君,漢陽地震,今封山陽君而廄複震,**在陰,其災尤大。臣前後瞽言,封爵至重,王者可私人以財,不可以官,宜還阿母之封以塞災異。今冀已高讓,山陽君亦宜崇其本節。”雄言切至,娥亦畏懼辭讓;而帝戀戀不能已,卒封之。

        是時,大司農劉據以職事被譴,召詣尚書,傳呼促步,又加以捶撲。雄上言:“九卿位亞三事,班在大臣,行有佩玉之節,動則有庠序之儀。孝明皇帝始有撲罰,皆非古典。”帝納之,是後九卿無複捶撲者。

        戊午,司空王龔免。六月,辛未,以太常魯國孔扶為司空。

        丁醜,雒陽宣德亭地坼,長八十五丈;帝引公卿所舉敦樸之士,使之對策,及特問以當世之敝,為政所宜。李固對曰:“前孝安皇帝變亂舊典,封爵阿母,因造妖孽,改亂嫡嗣,至令聖躬狼狽,親遇其艱。拔自困殆,龍興位,天下喁喁,屬望風政。積敝之後,易致中興,誠當沛然,思惟善道,而論者猶雲"方今之事,複同於前";臣伏在草澤,痛心傷臆!實以漢興以來三百餘年,賢聖相繼十有八主,豈無阿乳之恩,豈忘貴爵之寵?然上畏天威,俯案經典,知義不可,故不封也。今宋阿母雖有大功、勤謹之德,但加賞賜,足以酬其勞苦;至於裂土開國,實乖舊典。聞阿母體性謙虛,必有遜讓,陛下宜許其辭國之高,使成萬安之福。夫妃、後之家所以少完全者,豈天性當然?但以爵位尊顯,顓總權柄,天道惡盈,不知自損,故致顛仆。先帝寵遇閻氏,位號太疾,故其受禍曾不旋時,老子曰:"其進銳者其退速也。"今梁氏戚為椒房,禮所不臣,尊以高爵,尚可然也;而子弟從,榮顯兼加,永平、建初故事,殆不如此。宜令步兵校尉冀及諸侍中還居黃門之官,使權去外戚,政歸國家,豈不休乎!又,詔書所以禁侍中、尚書、中臣子弟不得為吏、察孝廉者,以其秉威權,容請托故也。而中常侍在日月之側,聲勢振天下,子弟祿任,曾無限極,雖外托謙默,不幹州郡,而諂偽之徒,望風進舉。今可為設常禁,同之中臣。昔館陶公主為子求郎,明帝不許,賜錢千萬,所以輕厚賜,重薄位者,為官人失才,害及百姓也。竊聞長水司馬武宣、開陽城門候羊迪等,無他功德,初拜便真,此雖小失而漸壞舊章。先聖法度,所宜堅守,故政一跌,百年不複,詩雲:"上帝板板,下民卒癉",刺周王變祖法度,故使下民將盡病也。今陛下之有尚書,猶天之有北鬥也。鬥為天喉舌,尚書亦為陛下喉舌。鬥斟酌元氣,運乎四時;尚書出納王命,賦政四海,權尊勢重,責之所歸,若不平心,災眚必至,誠宜審擇其人,以毗聖政。今與陛下共天下者,外則公、卿、尚書,內則常侍、黃門,譬猶一門之內,一家之事,安則共其福慶,危則通其禍敗。刺史、二千石,外統職事,內受法則。夫表曲者景必邪,源清者流必潔,猶叩樹本,百枝皆動也。由此言之,本朝號令,豈可蹉跌!天下之紀綱,當今之急務也。夫人君之有政,猶水之有堤防;堤防完全,雖遭雨水霖潦,不能為變;政一立,蹔遭凶年,不足為憂。誠令堤防穿漏,萬夫同力,不能複救;政一壞,賢智馳鶩,不能複還;今堤防雖堅,漸有孔穴。譬之一人之身,本朝者,心腹也,州、郡者,四支也,心腹痛則四支不舉。故臣之所憂,在腹心之疾,非四支之患也。苟堅堤防,務政,先安心腹,整理本朝,雖有寇賊、水旱之變,不足介意也;誠令堤防壞漏,心腹有疾,雖無水旱之災,天下固可以憂矣。又宜罷退宦官,去其權重,裁置常侍二人,方直有德者省事左右;小黃門五人,才智閑雅者給事殿中。如此,則論者厭塞,升平可致也!”

        扶風功曹馬融對曰:“今科條品製,四時禁令,所以承天順民者,備矣,悉矣,不可加矣。然而天猶有不平之效,民猶有嗟之怨者,百姓屢聞恩澤之聲而未見惠和之實也。古之足民者,非能家贍而人足之,量其財用,為之製度。故嫁娶之禮儉,則婚者以時矣;喪祭之禮約,則終者掩藏矣;不奪其時,則農夫利矣。夫妻子以累其心,產業以重其誌,舍此而為非者,有必不多矣!”

        太史令南陽張衡對曰:“自初舉孝廉,迄今二百歲矣,皆先孝行;行有餘力,始學文法。辛卯詔書,以能章句、奏案為限;雖有至孝,猶不應科,此棄本而取末。曾子長於孝,然實魯鈍,文學不若遊、夏,政事不若冉、季。今欲使一人兼之,苟外有可觀,內必有闕,則違選舉孝廉之誌矣。且郡國守相,剖符寧境,為國大臣,一旦免黜十有餘人,吏民罷於送迎之役,新故交際,公私放濫,或臨政為百姓所便而以小過免之,是為奪民父母使嗟號也。易不遠複,論不憚改,朋友交接且不宿過,況於帝王,承天理物,以天下為公者乎!中間以來,妖星見於上,震裂著於下,天誡詳矣,可為寒心!明者銷禍於未萌,今見矣,修政恐懼,則禍轉為福矣。”

        上覽眾對,以李固為第一,時出阿母還舍,諸常侍悉叩頭謝罪,朝廷肅然。以固為議郎;而阿母、宦者皆疾之,詐為飛章以陷其罪。事從中下,大司農南郡黃尚等請之於梁商,仆射黃瓊複救明其事。久乃得釋,出為洛令,固棄官歸漢中。融博通經籍,美文辭;對奏,亦拜議郎。衡善屬文,通貫六藝,雖才高於世,而無驕尚之情;善機巧,尤致思於天文、陰陽、曆算,作渾天儀,著靈憲。性恬憺,不慕當世;所居之官輒積年不徙。

        太尉寵參,在三公中最名忠直,數為左右所毀。會所舉用忤帝旨,司隸承風案之。時當會茂才、孝廉,參以被奏,稱疾不會。廣漢上計掾段恭因會上疏曰:“伏見道路行人、農夫、織婦皆曰:"太尉參竭忠盡節,徒以直道不能曲心,孤立邪之間,自處中傷之地。"夫以讒佞傷毀忠正,此天地之大禁,人臣之至誡也!昔白起賜死,諸侯酌酒相賀;季子來歸,魯人喜其紓難。夫國以賢治,君以忠安;今天下鹹欣陛下有此忠賢,願卒寵任以安社稷。”書奏,詔遣小黃門視參疾,太醫致羊酒。後參夫人疾前妻子,投於井而殺之;雒陽令祝良奏參罪。秋,七月,己未,參竟以災異免。

        八月,己巳,以大鴻臚施延為太尉。

        鮮卑寇馬城,代郡太守擊之,不克。頃之,其至鞬死。鮮卑由是抄盜差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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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二漢紀四十四(一)

    起閼逢閹茂(甲戌),盡旃蒙作噩(乙酉),凡十二年。

        孝順皇帝陽嘉三年(甲戌、一三四年)

        夏,四月,車師後部司馬率後王加特奴掩擊北匈奴於閶吾陸穀,大破之;獲單於母。

        五月,戊戌,詔以春夏連旱,赦天下。上親自露坐德陽殿東廂請雨。以尚書周舉才學優深,特加策問。舉對曰:“臣聞陰陽閉隔,則二氣否塞。陛下廢文帝、光武之法,而循亡秦奢移之欲,內積怨女,外有曠夫。自枯旱以來,彌曆年歲,未聞陛下改過之效,徒勞至尊暴露風塵,誠無益也,陛下但務其華,不尋其實,猶緣木希魚,卻行求前。誠宜推信革政,崇道變惑,出後宮不禦之女,除太官重膳之費。易傳曰:"陽感天不旋日。"惟陛下留神裁察!”帝複召舉麵問得失,舉對以“宜慎官人,去貪汙,遠佞邪。”帝曰:“官貪汙、佞邪者為誰乎?”對曰:“臣從下州超備機密,不足以別臣。然公卿大臣數有直言者,忠貞也;阿諛苟容者,佞邪也。”

        太史令張衡亦上疏言:“前年京師地震土裂,裂者,威分;震者,民擾也。竊懼聖思厭倦,製不專己,恩不忍割,與眾共威。威不可分;德不可共。願陛下思惟所以稽古率舊,勿使刑德八柄不由天子,然後神望允塞,災消不至矣!”

        衡又以中興之後,儒者爭學圖緯,上疏言:“春秋元命包有公輸班與墨翟,事見戰國;又言別有益州,益州之置在於漢世。又劉向父子領校秘書,閱定九流,亦無讖錄。則知圖讖成於哀、平之際,皆虛偽之徒以要世取資,欺罔較然,莫之糾禁。且律曆、卦候、九宮、風角,數有征效,世莫肯學,而競稱不占之書,譬猶畫工惡圖犬馬而好作鬼魅,誠以實事難形而虛偽不窮也!宜收藏圖讖,一禁絕之,則朱紫無所眩,典籍無瑕玷矣!”

        秋,七月,鍾羌良封等複寇隴西、漢陽。詔拜前校尉馬賢為謁者,鎮撫諸種。冬,十月,護羌校尉馬續遣兵擊良封,破之。

        十一月,壬寅,司徒劉崎、司空孔扶免,用周舉之言也。乙巳,以大司農黃尚為司徒,光祿勳河東王卓為司空。

        耿貴人數為耿氏請,帝乃紹封耿寶子箕為牟平侯。

        孝順帝陽嘉四年(乙亥、一三五年)

        春,北匈奴呼衍王侵車師後部。帝令敦煌太守發兵救之,不利。

        二月,丙子,初聽中官得以養子襲爵。初,帝之複位,宦官之力也,由是有寵,參與政事。禦史張綱上書曰:“竊尋文、明二帝,德化尤盛,中官常侍,不過兩人,近幸賞賜,裁滿數金,惜費重民,故家給人足。而頃者以來,無功小人,皆有官爵,非愛民重器、承天順道者也。”書奏,不省。綱,皓之子也。

        旱。

        謁者馬賢擊鍾羌,大破之。

        夏,四月,甲子,太尉施延免。戊寅,以執金吾梁商為大將軍,故太尉龐參為太尉。

        商稱疾不起且一年;帝使太常桓焉奉策就第拜,商乃詣闕受命。商少通經傳,謙恭好士,辟漢陽巨覽、上黨陳龜為掾屬,李固為從事中郎,楊倫為長史。

        李固以商柔和自守,不能有所整裁,乃奏記於商曰:“數年以來,災怪屢見。孔子曰:"智者見變思形,愚者怪諱名。"天道無親,可為祗畏。誠令王綱一整,道行忠立,明公踵伯成之高,全不朽之譽,豈與此外戚凡輩耽榮好位者同日而論哉!”商不能用。

        秋,閏八月,丁亥朔,日有食之。

        冬,十月,烏桓寇雲中。度遼將軍耿曄追擊,不利。十一月,烏桓圍曄於蘭池城;發兵數千人救之,烏桓乃退。

        十二月,丙寅,京師地震。

        孝順帝永和元年(丙子、一三六年)

        春,正月,己巳,改元,赦天下。

        冬,十月,丁亥,承福殿火。

        十一月,丙子,太尉龐參罷。

        十二月,象林蠻夷反。

        乙巳,以前司空王龔為太尉。

        龔疾宦官專權,上書極言其狀。諸黃門使客誣奏龔罪;上命龔亟自實。李固奏記於梁商曰:“王公以堅貞之操,橫為讒佞所構,眾人聞知,莫不歎栗。夫三公尊重,無詣理訴冤之義,纖微感概,輒引分決,是以舊典不有大罪,不至重問。王公卒有他變,則朝廷獲害賢之名,臣無救護之節矣!語曰:"善人在患,饑不及餐。"斯其時也!”商言之於帝,事乃得釋。

        是歲,以執金吾梁冀為河南尹。冀性嗜酒,逸遊自恣,居職多縱暴非法。父商所親客雒陽令呂放以告商,商以讓冀。冀遣人於道刺殺放,而恐商知之,乃推疑放之怨仇,請以放弟禹為雒陽令,使捕之;盡滅其宗、親、賓客百餘人。

        武陵太守上書,以蠻夷率服,可比漢人,增其租賦。議者皆以為可。尚書令虞詡曰:“自古聖王,不臣異俗。先帝舊典,貢賦多少,所由來久矣;今猥增之,必有怨叛。計其所得,不償所費,必有後悔。”帝不從。澧中、漊中蠻果爭貢布非舊約,遂殺鄉吏,舉種反。

        孝順帝永和二年(丁醜、一三七年)

        春,武陵蠻二萬人圍充城,八千人寇夷道。

        二月,廣漢屬國都尉擊破白馬羌。

        帝遣武陵太守李進擊叛蠻,破平之。進乃簡選良吏,撫循蠻夷,郡境遂安。

        三月,司空王卓薨。丁醜,以光祿勳郭虔為司空。

        夏,四月,丙申,京師地震。

        五月,癸醜,山陽君宋娥坐構奸誣罔,收印綬,歸舍。黃龍、楊佗、孟叔、李建、張賢、史泛、王道、李元、李剛等九侯坐與宋娥更相賂遺,求高官增邑,並遣就國,減租四分之一。

        象林蠻區憐等攻縣寺,殺長吏。交趾刺史樊演發交趾、九真兵萬餘人救之;兵士憚遠役,秋,七月,二郡兵反,攻其府。府雖擊破反者,而蠻勢轉盛。

        冬,十月,甲申,上行幸長安。扶風田弱薦同郡法真博通內外學,隱居不仕,宜就加袞職。帝虛心欲致之,前後四征,終不屈。友人郭正稱之曰:“法真名可得聞,身難得而見。逃名而名我隨,避名而名我追,可謂百世之師者矣!”真,雄之子也。

        丁卯,京師地震。

        太尉王龔以中常侍張昉等專弄國權,欲奏誅之。宗親有以楊震行事諫之者,龔乃止。

        十二月,乙亥,上還自長安。

        孝順帝永和三年(戊寅、一三八年)

        春,二月,乙亥,京師及金城、隴西地震,二郡山崩。

        夏,閏四月,己酉,京師地震。

        五月,吳郡丞羊珍反,攻郡府;太守王衡破斬之。

        侍禦史賈昌與州郡力討區憐,不克,為所攻圍;歲餘,兵穀不繼。帝召公卿百官及四府掾屬問以方略;皆議遣大將,發荊、揚、兗、豫四萬人赴之。李固駁曰:“若荊、揚無事,發之可也。今二州盜賊盤結不散,武陵、南郡蠻夷未輯,長沙、桂陽數被征發,如複擾動,必更生患,其不可一也。又,兗、豫之人卒被征發,遠赴萬,無有還期,詔書迫促,必致叛亡,其不可二也。南州水土溫暑,加有瘴氣,致死亡者十必四五,其不可三也。遠涉萬,士卒疲勞,比至嶺南,不複堪,其不可四也。軍行三十為程,而去日南九千餘,三百日乃到,計人稟五升,用米六十萬斛,不計將吏驢馬之食,但負甲自致,費便若此,其不可五也。設軍所在,死亡必眾,不足禦敵,當複更發,此為刻割心腹以補四支,其不可六也。九真、日南相去千,發其吏民猶尚不堪,何況乃苦四州之卒以赴萬之艱哉!其不可七也。前中郎將尹就討益州叛羌,益州諺曰:"虜來尚可,尹來殺我。"後就征還,以兵付刺史張喬;喬因其將吏,旬月之間破殄寇虜。此發將無益之效,州郡可任之驗也。宜更選有勇略仁惠任將帥者,以為刺史、太守,悉使共住交趾。今日南兵單無穀,守不足,戰又不能,可一切徙其吏民,北依交趾,事靜之後,乃命歸本;還募蠻夷使自相攻,轉輸金帛以為其資;有能反間致頭首者,許以封侯裂土之賞。故州刺史長沙祝良,性多勇決,又南陽張喬,前在益州有破虜之功,皆可任用。昔太宗就加魏尚為雲中守,哀帝拜龔舍為泰山守;宜拜良等,便道之官。”四府悉從固議,拜祝良為九真太守,張喬為交趾刺史。喬至,開示慰誘,並皆降散。良到九真,單車入賊中,設方略,招以威信,降者數萬人,皆為良築起府寺。由是嶺外複平。

        秋,八月,己未,司徒黃尚免。九月,己酉,以光祿勳長沙劉壽為司徒。

        丙戌,令大將軍、三公舉剛毅、武猛、謀謨任將帥者各二人,特進、卿、校尉各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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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二漢紀四十四(二)

    初,尚書令左雄薦冀州刺史周舉為尚書;而雄為司隸校尉,舉故冀州刺史馮直任將帥。直嚐坐臧受罪,舉以此劾奏雄。雄曰:“詔書使我選武猛,不使我選清高。”舉曰:“詔書使君選武猛,不使君選貪汙也!”雄曰:“進君,適所以自伐也。”舉曰:“昔趙宣子任韓厥為司馬,厥以軍法戮宣子仆,宣子謂諸大夫曰:"可賀我矣!吾選厥也任其事。"今君不以舉之不才誤升諸朝,不敢阿君以為君羞;不寤君之意與宣子殊也。”雄悅,謝曰:“吾嚐事馮直之父,又與直善;今宣光以此奏吾,是吾之過也!”天下益以此賢之。

        是時,宦官競賣恩勢,唯大長秋良賀清儉退厚。及詔舉武猛,賀獨無所薦。帝問其故,對曰:“臣生自草茅,長於宮掖,無知人之明,又未嚐交加士類。昔衛鞅因景監以見,有識知其不終。今得臣舉者,匪榮伊辱,是以不敢!”帝由是賞之。

        冬,十月,燒當羌那離等三千餘騎寇金城,校尉馬賢擊破之。

        十二月,戊戌朔,日有食之。

        大將軍商以小黃門南陽曹節等用事於中,遣子冀、不疑與為交友;而宦官忌其寵,反欲陷之。中常侍張逵、蘧政、楊定等與左右連謀,共譖商及中常侍曹騰、孟賁,雲:“欲征諸王子,圖議廢立,請收商等案罪。”帝曰:“大將軍父子,我所親,騰、賁,我所愛,必無是,但汝曹共妒之耳。”逵等知言不用,懼迫,遂出,矯詔收縛騰、賁於省中。帝聞,震怒,敕宦者李歙急呼騰、賁釋之;收逵等下獄。

        孝順帝永和四年(己卯、一三九年)

        春,正月,庚辰,逵等伏誅;事連弘農太守張鳳、安平相楊皓,皆坐死;辭所連染,延及在位大臣。商懼多侵枉,乃上疏曰:“春秋之義,功在元帥,罪止首惡。大獄一起,無辜者眾,死囚久係,纖微成大,非所以順迎和氣,平政成化也。宜早訖竟,以止逮捕之煩。”帝納之,罪止坐者。

        二月,帝以商少子虎賁中郎將不疑為步兵校尉。商上書辭曰:“不疑童孺,猥處成人之位。昔晏平仲辭鄁殿以安其富,公儀休不受魚飧以定其位;臣雖不才,亦願固福祿於聖世!”上乃以不疑為侍中、奉車都尉。

        三月,乙亥,京師地震。

        燒當羌那離等複反;夏,四月,癸卯,護羌校尉馬賢討斬之,獲首虜千二百餘級。

        戊午,赦天下。

        五月,戊辰,封故濟北惠王壽子安為濟北王。

        秋,八月,太原旱。

        孝順帝永和五年(庚辰、一四年)

        春,二月,戊申,京師地震。

        南匈奴句龍王吾斯、車紐等反,寇西河;招誘右賢王合兵圍美稷,殺朔方、代郡長吏。夏,五月,度遼將軍馬續與中郎將梁並等發邊兵及羌、胡合二萬餘人掩擊,破之。吾斯等複更屯聚,攻沒城邑。天子遣使責讓單於;單於本不預謀,乃脫帽避帳,詣並謝罪。並以病征,五原太守陳龜代為中郎將。龜以單於不能製下,逼迫單於及其弟左賢王皆令自殺。龜又欲徙單於近親於內郡,而降者遂更狐疑。龜坐下獄,免。

        大將軍商上表曰:“匈奴寇畔,自知罪極;窮鳥困獸,皆知救死,況種類繁熾,不可單盡。今轉運日增,三軍疲苦,虛內給外,非中國之利。度遼將軍馬續,素有謀謨,且典邊日久,深曉兵要;每得續書,與臣策合。宜令續深溝高壘,以恩信招降,宣示購賞,明為期約,如此,則醜類可服,國家無事矣!”帝從之,乃詔續招降畔虜。

        商又移書續等曰:“中國安寧,忘戰日久。良騎夜合,交鋒接矢,決勝當時,戎狄之所長而中國之所短也;強弩乘城,堅營固守,以待其衰,中國之所長而戎狄之所短也。宜務先所長以觀其變,設購開賞,宣示反悔,勿貪小功以亂大謀。”於是右賢王部抑鞮等萬三千口皆詣續降。

        己醜晦,日有食之。

        初,那離等平,朝廷以來機為州刺史,劉秉為涼州刺史。機等天性虐刻,多所擾發;且凍、傅難種羌遂反,攻金城,與雜種羌、胡大寇三輔,殺害長吏。機等並坐征。於是拜馬賢為征西將軍,以騎都尉耿叔為副,將左右羽林五校士及諸州郡兵十萬人屯漢陽。

        九月,令扶風、漢陽築隴道塢三百所,置屯兵。

        辛未,太尉王龔以老病罷。

        且凍羌寇武都,燒隴關。

        壬午,以太常桓焉為太尉。

        匈奴句龍王吾斯等立車紐為單於,東引烏桓,西收羌、胡等數萬人攻破京兆虎牙營,殺上郡都尉及軍司馬,遂寇掠、涼、幽、冀四州。乃徙西河治離石,上郡治夏陽,朔方治五原。十二月,遣使匈奴中郎將張耽將幽州、烏桓諸郡營兵擊車紐等,戰於馬邑,斬首三千級,獲生口甚眾。車紐乞降,而吾斯猶率其部曲與烏桓寇鈔。

        初,上命馬賢討西羌,大將軍商以為賢老,不如太中大夫宋漢;帝不從。漢,由之子也。賢到軍,稽留不進。武都太守馬融上疏曰:“今雜種諸羌轉相鈔盜,宜及其未,亟遣深入,破其支黨;而馬賢等處處留滯。羌、胡百望塵,千聽聲,今逃匿避回,脈其後,則必侵寇三輔,為民大害。臣願請賢所不可,用關東兵五千,裁假部隊之號,盡力率厲,埋根、行首以先吏士;三旬之中,必克破之。臣又聞吳起為將,暑不張蓋,寒不披裘;今賢野次垂幕,珍肴雜遝,兒子侍妾,事與古反。臣懼賢等專守一城,言攻於西而羌出於東,且其將士將不堪命,必有高克潰叛之變也。”安定人皇甫規亦見賢不恤軍事,審其必敗,上書言狀。朝廷皆不從。

        孝順帝永和六年(辛巳、一四一年)

        春,正月,丙子,征西將軍馬賢與且凍羌戰於射姑山,賢軍敗;賢及二子皆沒,東、西羌遂大合。閏月,鞏唐羌寇隴西,遂及三輔,燒園陵,殺掠吏民。

        二月,丁巳,有星孛於營室。

        三月,上巳,大將軍商大會賓客,燕於雒水;酒闌,繼以露之歌。從事中郎周舉聞之,歎曰:“此所謂哀樂失時,非其所也,殃將及乎!”

        武都太守趙衝追擊鞏唐羌,斬首四百餘級,降二千餘人。詔衝督河西四郡兵為節度。

        安定上計掾皇甫規上疏曰:“臣比年以來,數陳便宜:羌戎未動,策其將反;馬賢始出,知其必敗;誤中之言,在可考校。臣每惟賢等擁眾四年,未有成功,縣師之費,且百億計,出於平民,回入奸吏,故江湖之人,為盜賊,青、徐荒饑,繈負流散。夫羌戎潰叛,不由承平,皆因邊將失於綏禦,乘常守安則加侵暴,苟競小利則致大害,微勝則虛張首級,軍敗則隱匿不言。軍士勞怨,困於猾吏,進不得戰以徼功,退不得溫飽以全命,餓死溝渠,暴骨中原;徒見王師之出,不聞振旅之聲。酋豪泣血,驚懼生變,是以安不能久,叛則經年,臣所以搏手扣心而增歎者也!願假臣兩營、二郡屯列坐食之兵五千,出其不意,與趙衝共相首尾。土地山穀,臣所曉習;兵勢巧便,臣已更之;可不煩方寸之印,尺帛之賜,高可以滌患,下可以納降。若謂臣年少、官輕,不足用者,凡諸敗將,非官爵之不高,年齒之不邁。臣不勝至誠,沒死自陳!”帝不能用。

        庚子,司空郭虔免。丙午,以太仆趙戒為司空。

        夏,使匈奴中郎將張耽、度遼將軍馬續率鮮卑到穀城,擊烏桓於通天山,大破之。

        鞏唐羌寇北地。北地太守賈福與趙衝擊之,不利。

        秋,八月,乘氏忠侯梁商病篤,敕子冀等曰:“吾生無以輔益朝廷,死何可耗費帑藏!衣衾、飯含、玉匣、珠貝之屬,何益朽骨!百僚勞擾,紛華道路,祇增塵垢耳。宜皆辭之。”丙辰,薨;帝親臨喪。諸子欲從其誨,朝廷不聽,賜以東園秘器、銀鏤、黃腸、玉匣。及葬,賜輕車、介士,中宮親送。帝至宣陽亭,瞻望車騎。壬戌,以河南尹、乘氏侯梁冀為大將軍,冀弟侍中不疑為河南伊。

        臣光曰:成帝不能選任賢俊,委政舅家,可謂闇矣;猶知王立之不材,棄而不用。順帝援大柄,授之後族,梁冀頑嚚凶暴,著於平昔,而使之繼父之位,終於悖逆,蕩覆漢室;校於成帝,闇又甚焉!

        初,梁商病篤,帝親臨幸,問以遺言。對曰:“臣從事中郎周舉,清高忠正,可重任也。”由是拜舉諫議大夫。

        九月,諸羌寇武威。

        辛亥晦,日有食之。

        冬,十月,癸醜,以羌寇充斥,涼部震恐,複徙安定居扶風,北地居馮翊。十一月,庚子,以執金吾張喬行車騎將軍事,將兵萬五千人屯三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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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二漢紀四十四(三)

    荊州盜賊起,彌年不定;以大將軍從事中郎李固為荊州刺史。固到,遣吏勞問境內,赦寇盜前釁,與之更始。於是賊帥夏密等率其魁黨六百餘人自縛歸首,固皆原之,遣還,自相招集,開示威法;半歲間,餘類悉降,州內清平。奏南陽太守高賜等臧穢;賜等重賂大將軍梁冀,冀為之千移檄,而固持之愈急,冀遂徙固為泰山太守。時泰山盜賊屯聚曆年,郡兵常千人追討,不能製;固到,悉罷遣歸農,但選留任戰者百餘人,以恩信招誘之。未滿歲,賊皆弭散。

        孝順帝漢安元年(壬午、一四二年)

        春,正月,癸巳,赦天下,改元。

        秋,八月,南匈奴句龍吾斯與薁鞬、台耆等複反,寇掠部。

        丁卯,遺侍中河內杜喬、周舉、守光祿大夫周栩、馮羨、魏郡欒巴、張綱、郭遵、劉班分行州郡,表賢良,顯忠勤;其貪汙有罪者,刺史、二千石驛馬上之,墨綬以下便輒收舉。喬等受命之部,張綱獨埋其車輪於雒陽都亭,曰:“豺狼當路,安問狐狸!”遂劾奏:“大將軍冀、河南尹不疑,以外戚蒙恩,居阿衡之任,而專肆貪叨,縱恣無極,謹條其無君之心十五事,斯皆臣子所切齒者也。”書禦,京師震竦。時皇後寵方盛,諸梁姻戚滿朝,帝雖知綱言直,不能用也。杜喬至兗州,表奏泰山太守李固政為天下第一,上征固為將作大匠。八使所劾奏,多梁冀及宦者親黨;互為請救,事皆寢遏。侍禦史河南種暠疾之,複行案舉。廷尉吳雄、將作大匠李固亦上言:“八使所糾,宜急誅罰。”帝乃更下八使奏章,令考正其罪。

        梁冀恨張綱,思有以中傷之。時廣陵賊張嬰寇亂揚、徐間積十餘年,二千石不能製,冀乃以綱為廣陵太守。前太守率多求兵馬,綱獨請單車之職。到,徑詣嬰壘門;嬰大驚,遽走閉壘。綱於門罷遣吏兵,獨留所親者十餘人,以書喻嬰,請與相見。嬰見綱至誠,乃出拜謁。綱延置上坐,譬之曰:“前後二千石多肆貪暴,故致公等懷憤相聚;二千石信有罪矣,然為之者又非義也。今主上仁聖,欲以恩德服叛,故遣太守來,思以爵祿相榮,不願以刑罰相加,今誠轉禍為福之時也。若聞義不服,天子赫然震怒,荊、揚、兗、豫大兵雲合,身首橫分,血嗣俱絕。二者利害,公其深計之!”嬰聞,泣下曰:“荒裔愚民,不能自通朝廷,不堪侵枉,遂複相聚偷生,若魚遊釜中,知其不可久,且以喘息須臾間耳!今聞明府之言,乃嬰等更生之辰也!”乃辭還營。明日,將所部萬餘人與妻子麵縛歸降。綱單車入嬰壘,大會,置酒為樂,散遣部眾,任從所之;親為卜居宅、相田疇;子孫欲為吏者,皆引召之。人情悅服,南州晏然。朝廷論功當封,梁冀遏之。在郡一歲,卒;張嬰等五百餘人為之製服行喪,送到犍為,負土成墳。詔拜其子續為郎中,賜錢百萬。

        是時,二千石長吏有能政者,有雒陽令任峻、冀州刺史京兆蘇章、膠東相陳留吳佑。雒陽令自王渙之後,皆不稱職;峻能選用文武吏,各盡其用,發奸不旋踵,民間不畏吏,其威禁猛於渙,而文理政不如也。章為冀州刺史;有故人為清河太守,章行部,欲案其奸臧,乃請太守為設酒肴,陳平生之好甚歡。太守喜曰:“人皆有一天,我獨有二天!”章曰:“今夕蘇孺文與故人飲者,私恩也;明日冀州刺史案事者,公法也。”遂舉正其罪;州境肅然。後以摧折權豪忤旨,坐免。時天下日敝,民多愁苦,論者日夜稱章,朝廷遂不能複用也。佑為膠東相,政崇仁簡,民不忍欺。嗇夫孫性,私賦民錢,市衣以進其父,父得而怒曰:“有君如是,何忍欺之!”促歸伏罪。性慚懼詣合,持衣自首。佑屏左右問其故,性具談父言。佑曰:“掾以親故受汙穢之名,所謂"觀過斯知仁矣。"”使歸謝其父,還以衣遺之。

        冬,十月,辛未,太尉桓焉、司徒劉壽免。

        罕羌邑落五千餘戶詣趙衝降,唯燒何種據參{戀,去心}未下。甲戌,罷張喬軍屯。

        十一月,壬午,以司隸校尉下邳趙峻為太尉,大司農胡廣為司徒。

        孝順帝漢安二年(癸未、一四三年)

        夏,四月,庚戌,護羌校尉趙衝與漢陽太守張貢擊燒當羌於參{戀,去心},破之。

        六月,丙寅,立南匈奴守義王兜樓儲為呼蘭若屍逐就單於。時兜樓儲在京師,上親臨軒授璽綬,引上殿,賜車馬、器服、金帛甚厚。詔太常、大鴻臚與諸國侍子於廣陽城門外祖會,饗賜、作樂、角抵、百戲。

        冬,閏十月,趙衝擊燒當羌於阿陽,破之。

        十一月,使匈奴中郎將扶風馬寔遣人刺殺句龍吾斯。

        涼州自九月以來,地百八十震,山穀坼裂,壞敗城寺,民壓死者甚眾。

        尚書令黃瓊以前左雄所上孝廉之選,專用儒學、文吏,於取士之義猶有所遺,乃奏增孝悌及能從政為四科;帝從之。

        孝順帝建康元年(甲申、一四四年)

        春,護羌從事馬玄為諸羌所誘,將羌眾亡出塞,領護羌校尉衛琚追擊玄等,斬首八百餘級。趙衝複追叛羌到建威鸇陰河;軍渡竟,所將降胡六百餘人叛走;衝將數百人追之,遇羌伏兵,與戰而歿。衝雖死,而前後多所斬獲,羌由是衰耗。詔封衝子為義陽亭侯。

        夏,四月,使匈奴中郎將馬寔擊南匈奴左部,破之。於是胡、羌、烏桓悉詣寔降。

        辛巳,立皇子炳為太子,改元,赦天下。太子居承光宮,帝使侍禦史種暠監太子家。中常侍高梵從中單駕出迎太子,時太傅杜喬等疑不欲從而未決,暠乃手劍當車曰:“太子,國之儲副,人命所係。今常侍來,無詔信,何以知非奸邪?今日有死而已!”梵辭屈,不敢對,馳還奏之。詔報,太子乃得去。喬退而歎息,愧暠臨事不惑;帝亦嘉其持重,稱善者良久。

        揚、徐盜賊起,盤互連歲。秋,八月,九江範容、周生等寇掠城邑,屯據曆陽,為江、淮巨患;遣禦史中丞馮緄督州兵討之。

        庚午,帝崩於玉堂前殿。太子皇帝位,年二歲。尊皇後曰皇太後。太後臨朝。丁醜,以太尉趙峻為太傅,大司農李固為太尉,參錄尚書事。

        九月,丙午,葬孝順皇帝於憲陵,廟曰敬宗。

        是日,京師及太原、鴈門地震。

        庚戌,詔舉賢良方正之士,策問之。皇甫規對曰:“伏惟孝順皇帝初勤王政,紀綱四方,幾以獲安;後遭奸偽,威分近習,受賂賣爵,賓客交錯,天下擾擾,從亂如歸,官民並竭,上下窮虛。陛xiati兼乾坤,聰哲純茂,攝政之初,拔用忠貞,其餘維綱,多所改正,遠近翕然望見太平,而災異不息,寇賊縱橫,殆以奸臣權重之所致也。其常侍尤無狀者,宜亟黜遣,披掃凶黨,收入財賄,以塞痛怨,以答天誡。大將軍冀、河南尹不疑,亦宜增修謙節,輔以儒術,省去遊娛不急之務,割減廬第無益之飾。夫君者,舟也;民者,水也;臣,乘舟者也;將軍兄弟,操者也。若能平誌畢力,以度元元,所謂福也;如其怠弛,將淪波濤,可不慎乎!夫德不稱祿,猶鑿墉之趾以益其高,豈量力審功,安固之道哉!凡諸宿猾、酒徒、戲客,皆宜貶斥,以懲不軌;令冀等深思得賢之福,失人之累。”梁冀忿之,以規為下第,拜郎中;托疾,免歸,州郡承冀旨,幾陷死者再三,遂沈廢於家,積十餘年。

        揚州刺史尹耀、九江太守鄧顯討範容等於曆陽,敗歿。

        冬,十月,日南蠻夷複反,攻燒縣邑。交趾刺史九江夏方招誘降之。

        十一月,九江盜賊徐鳳、馬勉等攻燒城邑;鳳稱無上將軍,勉稱皇帝,築營於當塗山中,建年號,置百官。

        十二月,九江賊黃虎等攻合肥。

        是歲,盜發憲陵。

        孝衝皇帝永嘉元年(乙酉、一四五年)

        春,正月,戊戌,帝崩於玉堂前殿。梁太後以揚、徐盜賊方盛,欲須所征諸王侯到乃發喪。太尉李固曰:“帝雖幼少,猶天下之父。今日崩亡,人神感動,豈有人子**掩匿乎!昔秦皇沙丘之謀及近日北鄉之事,皆秘不發喪,此天下大忌,不可之甚者也!”太後從之,暮發喪。

        征清河王蒜及渤海孝王鴻之子纘皆至京師。蒜父曰清河恭王延平;延平及鴻皆樂安夷王寵之子,千乘貞王伉之孫也。清河王為人嚴重,動止有法度,公卿皆歸心焉。李固謂大將軍冀曰:“今當立帝,宜擇長年,高明有德,任親政事者,願將軍審詳大計,察周、霍之立文、宣,戒鄧、閻之利幼弱!”冀不從,與太後定策禁中。丙辰,冀持節以王青蓋車迎纘入南宮。丁巳,封為建平侯。其日,皇帝位,年八歲。蒜罷歸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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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二漢紀四十四(四)

    將卜山陵,李固曰:“今處處寇賊,軍興費廣,新創憲陵,賦發非一;帝尚幼小,可起陵於建陵塋內,依康陵製度。”太後從之。己未,葬孝衝皇帝於懷陵。

        太後委政宰輔,李固所言,太後多從之,宦官為惡者一皆斥遣,天下鹹望治平;而梁冀深忌疾之。

        初,順帝時所除官多不以次;及固在事,奏免百餘人。此等怨,又希望冀旨,遂共作飛章誣奏固曰:“太尉李固,因公假私,依正行邪,離間近戚,自隆支黨。大行在殯,路人掩涕,固獨胡粉飾貌,搔頭弄姿,盤旋偃仰,從容治步,曾無慘怛傷悴之心。山陵未成,違矯舊政,善則稱己,過則歸君;斥逐近臣,不得侍送。作威作福,莫固之甚矣!夫子罪莫大於累父,臣惡莫深於毀君,固之過釁,事合誅辟。”書奏,冀以白太後,使下其書;太後不聽。

        廣陵賊張嬰複聚眾數千人反,據廣陵。

        二月,乙酉,赦天下。

        西羌叛亂積年,費用八十餘億。諸將多斷盜牢稟,私自潤入,皆以珍寶貨賂左右。上下放縱,不恤軍事,士卒不得其死者,白骨相望於野。左馮翊梁並以恩信招誘叛羌;離湳、狐奴等五萬餘戶皆詣並降,隴右複平。

        太後以徐、揚盜賊益熾,博求將帥。三公舉涿令北海滕撫有文武才;詔拜撫九江都尉,與中郎將趙序助馮緄,合州郡兵數萬人共討之。又廣開賞募,錢、邑各有差。又議遣太尉李固,未及行。三月,撫等進擊眾賊,大破之,斬馬勉、範容、周生等千五百級。徐鳳以餘眾燒東城縣。夏,五月,下邳人謝安應募,率其宗親設伏擊鳳,斬之。封安為平鄉侯。拜滕撫中郎將,督揚、徐二州事。

        丙辰,詔曰:“孝殤皇帝位踰年,君臣禮成。孝安皇帝承襲統業,而前世遂令恭陵在康陵之上,先後相踰,失其次序。今其正之!”

        六月,鮮卑寇代郡。

        秋,廬江盜賊攻尋陽,又攻盱台。滕撫遣司馬王章擊破之。

        九月,庚戌,太傅趙峻薨。

        滕撫進擊張嬰;冬,十一月,丙午,破嬰,斬獲千餘人。丁未,中郎將趙序坐畏懦、詐增首級,棄市。

        曆陽賊華孟自稱黑帝,攻殺九江太守楊岑。滕撫進擊,破之,斬孟等三千八百級,虜獲七百餘人。於是東南悉平,振旅而還。以撫為左馮翊。

        永昌太守劉君世,鑄黃金為文蛇,以獻大將軍冀;益州刺史種暠糾發逮捕,馳傳上言。冀由是恨暠。會巴郡人服直聚黨數百人,自稱天王,暠與太守應承討捕,不克,吏民多被傷害;冀因此陷之,傳逮暠、承。李固上疏曰:“臣伏聞討捕所傷,本非暠、承之意,實由縣吏懼法畏罪,迫逐深苦,致此不詳。比盜賊起,處處未絕。暠、承以首舉大奸而相隨受罪,臣恐沮傷州縣糾發之意,更共飾匿,莫複盡心!”太後省奏,乃赦暠、承罪,免官而已。金蛇輸司農,冀從大司農杜喬借觀之,喬不肯與;冀小女死,令公卿會喪,喬獨不往;冀由是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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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三漢紀四十五(一)

    起柔兆閹茂(丙戌),盡柔兆涒灘(丙申),凡十一年。

        孝質皇帝本初元年(丙戌、一四六年)

        夏,四月,庚辰,令郡、國舉明經詣太學,自大將軍以下皆遣子受業;歲滿課試,拜官有差。又千石、六百石、四府掾屬、三署郎、四姓小侯先能通經者,各令隨家法,其高第者上名牒,當以次賞進。自是遊學增盛,至三萬餘生。

        五月,庚寅,徙樂安王鴻為勃海王。

        海水溢,漂沒民居。

        六月,丁巳,赦天下。

        帝少而聰慧,嚐因朝會,目梁冀曰:“此跋扈將軍也!”冀聞,深惡之。閏月,甲申,冀使左右置毒於餅而進之;帝苦煩盛,使促召太尉李固。固入前,問帝得患所由;帝尚能言,曰:“食餅。今腹中悶,得水尚可活。”時冀亦在側,曰:“恐吐,不可飲水。”語未絕而崩。固伏屍號哭,推舉侍醫;冀慮其事泄,大惡之。

        將議立嗣,固與司徒胡廣、司空趙戒先與冀書曰:“天下不幸,頻年之間,國祚三絕。今當立帝,天下重器,誠知太後垂心,將軍勞慮,詳擇其人,務存聖明;然愚情眷眷,竊獨有懷。遠尋先世廢立舊儀,近見國家踐祚前事,未嚐不詢訪公卿,廣求議,令上應天心,下合眾望。傳曰:"以天下與人易,為天下得人難。"昔昌邑之立,昏亂日滋;霍光憂愧發憤,悔之折骨。自非博陸忠勇,延年奮發,大漢之祀,幾將傾矣。至憂至重,可不熟慮!悠悠萬事,唯此為大;國之興衰,在此一舉。”冀得書,乃召三公、中二千石、列侯,大議所立。固、廣、戒及大鴻臚杜喬皆以為清河王蒜明德著聞,又屬最尊親,宜立為嗣,朝廷莫不歸心。而中常侍曹騰嚐謁蒜,蒜不為禮,宦者由此惡之。初,平原王翼貶歸河間,其父請分蠡吾縣以侯之;順帝許之。翼卒,子誌嗣;梁太後欲以女弟妻誌,征到夏門亭。會帝崩,梁冀欲立誌。眾論異,憤憤不得意,而未有以相奪。曹騰等聞之,夜往說冀曰:“將軍累世有椒房之親,秉攝萬機,賓客縱橫,多有過差。清河王嚴明,若果立,則將軍受禍不久矣!不如立蠡吾侯,富貴可長保也。”冀然其言,明日,重會公卿,冀意氣凶凶,言辭激切,自胡廣、趙戒以下莫不懾憚,皆曰:“惟大將軍令!”獨李固、杜喬堅守本議。冀厲聲曰:“罷會!”固猶望眾心可立,複以書勸冀,冀愈激怒。丁亥,冀說太後,先策免固。戊子,以司徒胡廣為太尉;司空趙戒為司徒,與大將軍冀參錄尚書事;太仆袁湯為司空。湯,安之孫也。庚寅,使大將軍冀持節以王青蓋車迎蠡吾侯誌入南宮;其日,皇帝位,時年十五。太後猶臨朝政。

        秋,七月,乙卯,葬孝質皇帝於靜陵。

        大將軍掾朱穆奏記勸戒梁冀曰:“明年丁亥之歲,刑德合於幹位,易經龍戰之會,陽道將勝,**將負。願將軍專心公朝,割除私欲,廣求賢能,斥遠佞惡,為皇帝置師傅,得小心忠篤敦禮之士,將軍與之俱入,參勸講援,師賢法古,此猶倚南山、坐平原也,誰能傾之!議郎大夫之位,本以式序儒術高行之士,今多非其人,九卿之中亦有乖其任者,惟將軍察焉!”又薦種暠、欒巴等,冀不能用。穆,暉之孫也。

        九月,戊戌,追尊河間孝王為孝穆皇,夫人趙氏曰孝穆後,廟曰清廟,陵曰樂成陵;蠡吾先侯曰孝崇皇,廟曰烈廟,陵曰博陵;皆置令、丞,使司徒持節奉策書璽綬,祠以太牢。

        冬,十月,甲午,尊帝母匽氏為博園貴人。

        滕撫性方直,不交權勢,為宦官所惡;論討賊功當封,太尉胡廣承旨奏黜之;卒於家。

        孝桓皇帝建和元年(丁亥、一四七年)

        春,正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戊午,赦天下。

        三月,龍見譙。

        夏,四月,庚寅,京師地震。

        立阜陵王代兄勃遒亭侯便為阜陵王。

        六月,太尉胡廣罷。光祿勳杜喬為太尉。自李固之廢,朝野喪氣,臣側足而立;唯喬正色無所回橈,由是朝野皆倚望焉。

        秋,七月,渤海孝王鴻薨,無子;太後立帝弟蠡吾侯悝為渤海王,以奉鴻祀。

        詔以定策功,益封梁冀萬三千戶,封冀弟不疑為潁陽侯,蒙為西平侯,冀子胤為襄邑侯,胡廣為安樂侯,趙戒為廚亭侯,袁湯為安國侯。又封中常侍劉廣等皆為列侯。

        杜喬諫曰:“古之明君,皆以用賢、賞罰為務。失國之主,其朝豈無貞幹之臣,典誥之篇哉?患得賢不用其謀,韜書不施其,聞善不信其義,聽讒不審其理也。陛下自藩臣位,天人屬心,不急忠賢之禮而先左右之封,梁氏一門,宦者微孽,並帶無功之紱,裂勞臣之土,其為乖濫,胡可勝言!夫有功不賞,為善失其望;奸回不詰,為惡肆其凶。故陳資斧而人靡畏,班爵位而物無勸。苟遂斯道,豈伊傷政為亂而已,喪身亡國,可不慎哉!”書奏,不省。

        八月,乙未,立皇後梁氏。梁冀欲以厚禮迎之,杜喬據執舊典,不聽。冀屬喬舉泛宮為尚書,喬以宮為臧罪,不用。由是日忤於冀。九月,丁卯,京師地震。喬以災異策免。冬,十月,以司徒趙戒為太尉,司空袁湯為司徒,前太尉胡廣為司空。

        宦者唐衡、左悺共譖杜喬於帝曰:“陛下前當位,喬與李固抗議,以為不堪奉漢宗祀。”帝亦怨之。

        十一月,清河劉文與南郡妖賊劉鮪交通,妄言“清河王當統天下”,欲共立蒜。事覺,文等遂劫清河相謝暠曰:“當立王為天子,以暠為公。”暠罵之,文刺殺暠。於是捕文、鮪,誅之。有司劾奏蒜;坐貶爵為尉氏侯,徙桂陽,自殺。

        梁冀因誣李固、杜喬,雲與文、鮪等交通,請逮按罪;太後素知喬忠,不許。冀遂收固下獄;門生渤海王調貫械上書,證固之枉,河內趙承等數十人亦要鈇詣闕通訴;太後詔赦之。及出獄,京師市皆稱萬歲。冀聞之,大驚,畏固名德終為己害,乃更據奏前事。大將軍長史吳佑傷固之枉,與冀爭之;冀怒,不從。從事中郎馬融主為冀作章表,融時在坐,佑謂融曰:“李公之罪,成於卿手。李公若誅,卿何麵目視天下人!”冀怒,起,入室;佑亦徑去。固遂死於獄中;臨命,與胡廣、趙戒書曰:“固受國厚恩,是以竭其股肱,不顧死亡,誌欲扶持王室,比隆文、宣。何圖一朝梁氏迷謬,公等曲從,以吉為凶,成事為敗乎!漢家衰微,從此始矣。公等受主厚祿,顛而不扶,傾覆大事,後之良史豈有所私!固身已矣,於義得矣,夫複何言!”廣、戒得書悲慚,皆長歎流涕而已。

        冀使人脅杜喬曰:“早從宜,妻子可得全。”喬不肯。明日,冀遣騎至其門,不聞哭者,遂白太後收係之;亦死獄中。

        冀暴固、喬屍於城北四衢,令:“有敢臨者加其罪。”固弟子汝南郭亮尚未冠,左提章、鉞,右秉鈇,詣厥上書,乞收固屍,不報;與南陽董班俱往臨哭,守喪不去。夏門亭長之曰:“卿曹何等腐生!公犯詔書,欲幹試有司乎!”亮曰:“義之所動,豈知性命!何為以死相懼邪!”太後聞之,皆赦不誅。杜喬故掾陳留楊匡,號泣星行,到雒陽,著故赤幘,托為夏門亭吏,守護屍喪,積十二日;都官從事執之以聞,太後赦之。匡因詣闕上書,乞李、杜二公骸骨,使得歸葬,太後許之。匡送喬喪還家,葬訖,行服,遂與郭亮、董班皆隱匿,終身不仕。

        梁冀出吳佑為河間相,佑自免歸,卒於家。

        冀以劉鮪之亂,思朱穆之言,於是請種暠為從事中郎,薦欒巴為議郎,舉穆高第,為侍禦史。

        是歲,南單於兜樓儲死,伊陵屍逐就單於車兒立。

        桓帝建和二年(戊子、一四八年)

        春,正月,甲子,帝加元服。庚午,赦天下。

        三月,戊辰,帝從皇太後幸大將軍冀府。

        白馬羌寇廣漢屬國,殺長吏。益州刺史率板楯蠻討破之。

        夏,四月,丙子,封帝弟顧為平原王,奉孝崇皇祀;尊孝崇皇夫人為孝崇園貴人。

        五月,癸醜,北宮掖庭中德陽殿及左掖門火,車駕移幸南宮。

        六月,改清河為甘陵。立安平孝王得子經侯理為甘陵王,奉孝德皇祀。

        秋,七月,京師大水。

        桓帝建和三年(己醜、一四九年)

        夏,四月,丁卯晦,日有食之。

        秋,八月,乙醜,有星孛於天市。

        京師大水。

        九月,己卯,地震。庚寅,地又震。

        郡、國五山崩。

        冬,十月,太尉趙戒免;以司徒袁湯為太尉,大司農河內張歆為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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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三漢紀四十五(二)

    是歲,前朗陵侯相荀淑卒。淑少博學有高行,當世名賢李固、李膺皆師宗之。在朗陵、蒞事明治,稱為神君。有子八人:儉、緄、靖、燾、汪、爽、肅、專,並有名稱,時人謂之八龍。所居舊名西豪,潁陰令渤海苑康以為昔高陽氏有才子八人,更命其曰高陽。

        膺性簡亢,無所交接,唯以淑為師,以同郡陳寔為友。荀爽嚐就謁膺,因為其禦;還,喜曰:“今日乃得禦李君矣!”其見慕如此。

        陳寔出於單微,為郡西門亭長。同郡鍾皓以篤行稱,前後九辟公府,年輩遠在寔前,引與為友。皓為郡功曹,辟司徒府;臨辭,太守問:“誰可代卿者?”皓曰:“明府欲必得其人,西門亭長陳寔可。”寔聞之曰:“鍾君似不察人,不知何獨識我!”太守遂以寔為功曹。時中常侍侯覽托太守高倫用吏,倫署為文學掾,寔知非其人,懷檄請見,言曰:“此人不宜用,而侯常侍不可違,寔乞從外署,不足以塵明德。”倫從之。於是鄉論怪其非舉,寔終無所言。倫後被征為尚書,郡中士大夫送至綸氏,倫謂眾人曰:“吾前為侯常侍用吏,陳君密持還而於外白署,比聞議者以此少之,此咎由故人畏憚強禦,陳君可謂"善則稱君,過則稱己"者也。”寔固自引愆,聞者方歎息,由是天下服其德。後為太丘長,修德清靜,百姓以安。鄰縣民歸附者,寔輒訓導譬解發遣,各令還本。司官行部,吏慮民有訟者,白欲禁之;寔曰:“訟以求直,禁之,理將何申!其勿有所拘。”司官聞而歎息曰:“陳君所言若是,豈有冤於人乎!”亦竟無訟者。以沛相賦斂違法,解印綬去;吏民追思之。

        鍾皓素與荀淑齊名,李膺常歎曰:“荀君清識難尚;鍾君至德可師。”皓兄子瑾母,膺之姑也。瑾好學慕古,有退讓風,與膺同年,俱有聲名。膺祖太尉修常言:“瑾似我家性,"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於刑戮。"”複以膺妹妻之。膺謂瑾曰:“孟子以為"人無是非之心,非人也",弟於是何太無皁白邪!”瑾嚐以膺言白皓。皓曰:“元禮祖、父在位,諸宗並盛,故得然乎!昔國子好招人過,以致怨惡,今豈其時邪!必欲保身全家,爾道為貴。”

        桓帝和平元年(庚寅、一五年)

        春,正月,甲子,赦天下。改元。

        乙醜,太後詔歸政於帝,始罷稱製。二月,甲寅,太後梁氏崩。

        三月,車駕徙幸北宮。

        甲午,葬順烈皇後。增封大將軍冀萬戶,前合三萬戶;封冀妻孫壽為襄城君,兼食陽翟租,歲入五千萬,加賜赤紱,比長公主。壽善為妖態以蠱惑冀,冀甚寵憚之。冀愛監奴秦宮,官至太倉令,得出入壽所,威權大震,刺史、二千石皆謁辭之。冀與壽對街為宅,殫極土木,互相誇競,金玉珍怪,充積藏室;又廣開園圃,采土築山,十九阪,深林絕澗,有若自然,奇禽馴獸飛走其間。冀、壽共乘輦車,遊觀第內,多從倡伎,酣謳竟路,或連日繼夜以騁娛恣。客到門不得通,皆請謝門者;門者累千金。又多拓林苑,周遍近縣,起兔苑於河南城西,經亙數十,移檄所在調發生兔,刻其毛以為識,人有犯者,罪至死刑。嚐有西域賈胡不知禁忌,誤殺一兔,轉相告言,坐死者十餘人。又起別第於城西,以納奸亡;或取良人悉為奴婢,至數千口,名曰自賣人。冀用壽言,多斥奪諸梁在位者,外以示謙讓,而實崇孫氏。孫氏宗親冒名為侍中、卿、校、郡守、長吏者十餘人,皆貪饕凶淫,各使私客籍屬縣富人,被以他罪,閉獄掠拷,使出錢自贖,貲物少者至於死。又扶風人士孫奮,居富而性吝,冀以馬乘遺之,從貸錢五千萬,奮以三千萬與之。冀大怒,乃告郡縣,認奮母為其守藏婢,雲盜白珠十斛、紫金千斤以叛,遂收考奮兄弟死於獄中,悉沒貲財億七千餘萬。冀又遣客周流四方,遠至塞外,廣求異物,而使人複乘勢橫暴,妻略婦女,毆擊吏卒;所在怨毒。

        侍禦史朱穆自以冀故吏,奏記諫曰:“明將軍地有申伯之尊,位為公之首,一日行善,天下歸仁;終朝為惡,四海傾覆。頃者官民俱匱,加以水蟲為害,京師諸官費用增多,詔書發調,或至十倍,各言官無見財,皆當出民,搒掠割剝,強令充足。公賦重,私斂又深,牧守長吏多非德選,貪聚無厭,遇民如虜,或絕命於棰楚之下,或自賊於迫切之求。又掠奪百姓,皆托之尊府,遂令將軍結怨天下,吏民酸毒,道路歎嗟。昔永和之末,綱紀少弛,頗失人望,四五歲耳,而財空戶散,下有離心,馬勉之徒乘敝而起,荊、揚之間幾成大患;幸賴順烈皇後初政清靜,內外同力,僅乃討定。今百姓戚戚,困於永和,內非仁愛之心可得容忍,外非守國之計所宜久安也。夫將相大臣,均體元首,共輿而馳,同舟而濟,輿傾舟覆,患實共之。豈可以去明昧,履危自安,主孤時困而莫之恤乎!宜時易宰守非其人者,減省第宅園池之費,拒絕郡國諸所奉送,內以自明,外解人惑;使挾奸之吏無所依托,司察之臣得盡耳目。憲度張,遠邇清壹,則將軍身尊事顯,德耀無窮矣!”冀不納。冀雖專朝縱橫,而猶交結左右宦官,任其子弟、賓客為州郡要職,欲以自固恩寵。穆又奏記極諫,冀終不悟,報書雲:“如此,仆亦無一可邪!”然素重穆,亦不甚罪也。

        冀遣書詣樂安太守陳蕃,有所請托,不得通。使者掌他客求謁蕃;蕃怒,笞殺之。坐左轉修武令。

        時皇子有疾,下郡縣市珍藥;而冀遣客齎書詣京兆,貨牛黃。京兆尹南陽延篤發書收客,曰:“大將軍椒房外家,而皇子有疾,必應陳進醫方,豈當使客千求利乎!”遂殺之。冀慚而不得言。有司承旨求其事,篤以病免。

        夏,五月,庚辰,尊博園匽貴人曰孝崇後,宮曰永樂;置太仆、少府以下,皆如長樂宮故事。分巨鹿九縣為後湯沐邑。

        秋,七月,梓潼山崩。

        桓帝元嘉元年(辛卯、一五一年)

        春,正月朔,臣朝會,大將軍冀帶劍入省。尚書蜀郡張陵叱令出,敕虎賁、羽林奪劍。冀跪謝,陵不應,劾奏冀,請廷尉論罪。有詔,以一歲俸贖;百僚肅然。河南尹不疑嚐舉陵孝廉,乃謂陵曰:“昔舉君,適所以自罰也!”陵曰:“明府不以陵不肖,誤見擢序,今申公憲以報私恩!”不疑有愧色。

        癸酉,赦天下,改元。

        梁不疑好經書,喜待士,梁冀疾之,轉不疑為光祿勳;以其子胤為河南尹。胤年十六,客貌甚陋,不勝冠帶;道路見者莫不蚩笑。不疑自恥兄弟有隙,遂讓位歸第,與弟蒙閉門自守。冀不欲令與賓客交通,陰使人變服至門,記往來者。南郡太守馬融、江夏太守田明初除,過謁不疑;冀諷有司奏融在郡貪濁,及以他事陷明,皆髡笞徙朔方。融自刺不殊,明遂死於路。

        夏,四月,己醜,上微行,幸河南尹梁胤府舍。是日,大風拔樹,晝昏。尚書楊秉上疏曰:“臣聞天不言語,以災異譴告。王者至尊,出入有常,警蹕而行,靜室而止,自非郊廟之事,則鑾旗不駕。故諸侯入諸臣之家,春秋尚列其誡;況於以先王法服而私出盤遊,降亂尊卑,等威無序,侍衛守空宮,璽紱委女妾!設有非常之變,任章之謀,上負先帝,下悔靡及!”帝不納。秉,震之子也。

        京師旱,任城、梁國饑,民相食。

        司徒張歆罷,以光祿勳吳雄為司徒。

        北匈奴呼衍王寇伊吾,敗伊吾司馬毛愷,攻伊吾屯城。詔敦煌太守馬達將兵救之;至蒲類海,呼衍王引去。

        秋,七月,武陵蠻反。

        冬,十月,司空胡廣致仕。

        十一月,辛巳,京師地震。詔百官舉獨行之士。涿郡舉崔寔,詣公交車,稱病,不對策;退而論世事,名曰政論。其辭曰:“凡天下所以不治者,常由人主承平日久,俗漸敝而不悟,政寖衰而不改,習亂安危,怢不自。或荒耽耆欲,不恤萬機;或耳蔽箴誨,厭偽忽真;或猶豫岐路,莫適所從;或見信之佐,括囊守祿;或疏遠之臣,言以賤廢;是以王綱縱弛於上,智士鬱伊於下。悲夫!

        自漢興以來,三百五十餘歲矣,政令垢翫,上下怠懈,百姓囂然,鹹複思中興之救矣!且濟時拯世之術,在於補{定}決壞,枝拄邪傾,隨形裁割,要措斯世於安寧之域而已。故聖人執權,遭時定製,步驟之差,各有雲設,不強人以不能,背急切而慕所聞也。蓋孔子對葉公以來遠,哀公以臨人,景公以節禮,非其不同,所急異務也。俗人拘文牽古,不達權製,奇偉所聞,簡忽所見,烏可與論國家之大事哉!故言事者雖合聖德,輒見掎奪。何者?其頑士闇於時權,安習所見,不知樂成,況可慮始,茍雲率由舊章而已;其達者或矜名妒能,恥策非己,舞筆奮辭以破其義。寡不勝眾,遂見擯棄,雖稷、契複存,猶將困焉。斯賢智之論所以常憤鬱而不伸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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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三漢紀四十五(三)

    凡為天下者,自非上德,嚴之則治,寬之則亂。何以明其然也?近孝宣皇帝明於君人之道,審於為政之理,故嚴刑峻法,破奸軌之膽,海內清肅,天下密如,算計見效,優於孝文。及元帝位,多行寬政,卒以墮損,威權始奪,遂為漢室基禍之主。政道得失,於斯可鑒。昔孔子作春秋,褒齊桓,懿晉文,歎管仲之功;夫豈不美文、武之道哉?誠達權救敝之理也。聖人能與世推移,而俗士苦不知變,以為結繩之約,可複治亂秦之緒;幹戚之舞,足以解平城之圍。夫熊經鳥伸,雖延曆之術,非傷寒之理;呼吸吐納,雖度紀之道,非續骨之膏。蓋為國之法,有似理身,平則致養,疾則攻焉。夫刑罰者,治亂之藥石也;德者,興平之粱肉也。夫以德除殘,是以粱肉養疾也;以刑罰治平,是以藥石供養也。方今承百王之敝,值運之會,自數世以來,政多恩貸,馭委其轡,馬駘其銜,四牡橫奔,皇路險傾,方將拑勒鞬輈以救之,豈暇鳴和鑾,調節奏哉!昔文帝雖除肉刑,當斬右趾者棄市,笞者往往至死。是文帝以嚴致平,非以寬致平也。”寔,瑗之子也。山陽仲長統嚐見其書,歎曰:“凡為人主,宜寫一通,置之坐側。”

        臣光曰:漢家之法已嚴矣,而崔寔猶病其寬,何哉?蓋衰世之君,率多柔懦,凡愚之佐,唯知姑息,是以權幸之臣有罪不坐,豪猾之民犯法不誅;仁恩所施,止於目前;奸宄得誌,紀綱不立。故崔之論,以矯一時之枉,非百世之通義也。孔子曰:“政寬則民慢,慢則糾之以猛;猛則民殘,殘則施之以寬。寬以濟猛,猛以濟寬,政是以和。”斯不易之常道矣。

        閏月,庚午,任城節王崇薨;無子,國絕。

        以太常黃瓊為司空。

        帝欲褒崇梁冀,使中朝二千石以上會議其禮。特進胡廣、太常羊溥、司隸校尉祝恬、太中大夫邊韶等鹹稱冀之勳德宜比周公,錫之山川、土田、附庸。黃瓊獨曰:“冀前以親迎之勞,增邑萬三千戶;又其子胤亦加封賞。今諸侯以戶邑為製,不以數為限,冀可比鄧禹,合食四縣。”朝廷從之。於是有司奏:“冀入朝不趨,劍履上殿,謁讚不名,禮儀比蕭何;悉以定陶、陽成餘戶增封為四縣,比鄧禹;賞賜金錢、奴婢、彩帛、車馬、衣服、甲第,比霍光;以殊元勳。每朝會,與三會絕席。十日一入,平尚書事。宣布天下,為萬世法。”冀猶以所奏禮簿,意不悅。

        桓帝元嘉二年(壬辰、一五二年)

        春,正月,西域長史王敬為於窴所殺。初,西域長史趙評在於窴,病癰死。評子迎喪,道經拘彌。拘彌王成國與於窴王建素有隙,謂評子曰:“於窴王令胡醫持毒藥著創中,故致死耳!”評子信之,還,以告敦煌太守馬達。會敬代為長史,馬達令敬隱核於窴事。敬先過拘彌,成國複說雲:“於窴國人欲以我為王;今可因此罪誅建,於窴必服矣。”敬貪立功名,前到於窴,設供具,請建而陰圖之。或以敬謀告建,建不信,曰:“我無罪,王長史何為欲殺我?”旦日,建從官屬數十人詣敬,坐定,建起行酒,敬叱左右執之。吏士並無殺建意,官屬悉得突走。時成國主簿秦牧隨敬在會,持刀出,曰:“大事已定,何為複疑!”前斬建。於窴侯、將輸僰等遂會兵攻敬,敬持建頭上樓宣告曰:“天子使我誅建耳!”輸僰不聽,上樓斬敬,縣首於市。輸僰自立為王;國人殺之,而立建子安國。馬達聞王敬死,欲將諸郡兵出塞擊於窴;帝不聽,征達還,而以宋亮代為敦煌太守。亮到,開募於窴,令自斬輸僰;時輸僰死已經月,乃斷死人頭送敦煌而不言其狀,亮後知其詐,而竟不能討也。

        丙辰,京師地震。

        夏,四月,甲辰,孝崇皇後匽氏崩;以帝弟平原王石為喪主,斂送製度比恭懷皇後。五月,辛卯,葬於博陵。

        秋,七月,庚辰,日有食之。

        冬,十月,乙亥,京師地震。

        十一月,司空黃瓊免。十二月,以特進趙戒為司空。

        桓帝永興元年(癸巳、一五三年)

        春,三月,丁亥,帝幸鴻池。

        夏,四月,丙申,赦天下,改元。

        丁酉,濟南悼王廣薨;無子,國除。

        秋,七月,郡、國三十二蝗,河水溢。百姓饑窮流者數十萬戶,冀州尤甚。詔以侍禦史朱穆為冀州刺史。冀部令長聞穆濟河,解印綬去者四十餘人。及到,奏劾諸郡貪汙者,有至自殺,或死獄中。宦者趙忠喪父,歸葬安平,僭為玉匣;穆下郡案驗,吏畏其嚴,遂發墓剖棺,陳屍出之。帝聞,大怒,征穆詣廷尉,輸作左校。太學書生潁川劉陶等數千人詣闕上書訟穆曰:“伏見弛刑徒朱穆,處公憂國,拜州之日,誌清奸惡。誠以常侍貴寵,父子兄弟布在州郡,競為虎狼,噬食小民,故穆張理天綱,補綴漏目,羅取殘禍,以塞天意。由是內官鹹共恚疾,謗讟煩興,讒隙仍作,極其刑謫,輸作左校。天下有識,皆以穆同勤禹、稷而被共、鯀之戾,若死者有知,則唐帝怒於崇山,重華忿於蒼墓矣!當今中官近習,竊持國柄,手握王爵,口銜天憲,運賞則使餓隸富於季孫,呼則令伊、顏化為桀、蹠;而穆獨亢然不顧身害,非惡榮而好辱,惡生而好死也,徒感王綱之不攝,懼天綱之久失,故竭心懷憂,為上深計。臣願黥首係趾,代穆輸作。”帝覽其奏,乃赦之。

        冬,十月,太尉袁湯免,以太常胡廣為太尉。司徒吳雄、司空趙戒免。以太仆黃瓊為司徒,光祿勳房植為司空。

        武陵蠻詹山等反,武陵太守汝南應奉招降之。

        車師後部王阿羅多與戊部候嚴皓不相得,忿戾而反,攻圍屯田,殺傷吏士。後部侯炭遮領餘民畔阿羅多,詣漢吏降。阿羅多迫急,從百餘騎亡入北匈奴。敦煌太守宋亮上立後部故王軍就質子卑君為王。後阿羅多複從匈奴中還,與卑君爭國,頗收其國人。戊校尉嚴詳慮其招引北虜,將亂西域,乃開信告示,許複為王;阿羅多乃詣詳降。於是更立阿羅多為王,將卑君還敦煌,以後部人三百帳與之。

        桓帝永興二年(甲午、一五四年)

        春,正月,甲午,赦天下。

        二月,辛醜,複聽刺史、二千石行三年喪。

        癸卯,京師地震。

        夏,蝗。

        東海朐山崩。

        乙卯,封乳母馬惠子初為列侯。

        秋,九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太尉胡廣免;以司徒黃瓊為太尉。閏月,以光祿勳尹頌為司徒。

        冬,十一月,甲辰,帝校獵上林苑,遂至函穀關。

        泰山、琅邪賊公孫舉、東郭竇等反,殺長吏。

        桓帝永壽元年(乙未、一五五年)

        春,正月,戊申,赦天下,改元。

        二月,司隸、冀州饑,人相食。

        太學生劉陶上疏陳事曰:“夫天之與帝,帝之與民,猶頭之與足,相須而行也。陛下目不視鳴條之事,耳不聞檀車之聲,天災不有痛於肌膚,震食不損於聖體,故蔑三光之謬,輕上天之怒。伏念高祖之起,始自布衣,合散扶傷,克成帝業,勤亦至矣;流福遺祚,至於陛下。陛下不能增明烈考之軌,而忽高祖之勤,妄假利器,委授國柄,使醜刑隸,芟刈小民,虎豹窟於麑場,豺狼乳於春囿,貨殖者為窮冤之魂,貧餒者作饑寒之鬼,死者悲於窀穸,生者戚於朝野,是愚臣所為嗟長懷歎息者也!且秦之將亡,正諫者誅,諛進者賞,嘉言結於忠舌,國命出於讒口,擅閻樂於鹹陽,授趙高以車府,權去己而不知,威離身而不顧。古今一揆,成敗同勢;願陛下遠覽強秦之傾,近察哀、平之變,得失昭然,禍福可見。臣又聞危非仁不扶,亂非智不救。竊見故冀州刺史南陽朱穆、前烏桓校尉臣同郡李膺,皆履正清平,貞高絕俗,斯實中興之良佐,國家之柱臣也,宜還本朝,夾輔王室。臣敢吐不時之義於諱言之朝,猶冰霜見日,必至消滅;臣始悲天下之可悲,今天下亦悲臣之愚惑也。”書奏,不省。

        夏,南陽大水。

        司空房植免;以太常韓演為司空。

        巴郡、益州郡山崩。

        秋,南匈奴左薁鞬台耆、且渠伯德等反,寇美稷;東羌複舉種應之。安定屬國都尉敦煌張奐初到職,壁中唯有二百許人,聞之,勒兵而出;軍吏以為力不敵,叩頭爭止之。奐不聽,遂進屯長城,收集兵士,遣將王衛招誘東羌,因據龜茲縣,使南匈奴不得交通。東羌諸豪遂相率與奐共擊薁鞬等,破之。伯德惶恐,將其眾降,郡界以寧。羌豪遺奐馬二十匹,金鐻八枚。奐於諸羌前以酒酹地曰:“使馬如羊,不以入;使金如粟,不以入懷。”悉以還之。前此八都尉率好財貨,為羌所患苦;及奐正身潔己,無不悅服,威化大行。

        桓帝永壽二年(丙申、一五六年)

        春,三月,蜀郡屬國夷反。

        初,鮮卑檀石槐,勇健有智略,部落畏服,乃施法禁,平曲直,無敢犯者,遂推以為大人。檀石槐立庭於彈汙山、歠仇水上,去高柳北三百餘,兵馬甚盛;東、西部大人皆歸焉。因南抄緣邊,北拒丁零,東卻夫餘,西擊烏孫,盡據匈奴故地,東西萬四千餘。

        秋,七月,檀石槐寇雲中。以故烏桓校尉李膺為度遼將軍。膺到邊,羌、胡皆望風畏服,先所掠男女,悉詣塞下送還之。

        公孫舉、東郭竇等聚眾至三萬人,寇青、兗、徐三州,破壞郡縣。連年討之,不能克。尚書選能治劇者,以司徒掾潁川韓韶為嬴長。賊聞其賢,相戒不入嬴境。餘縣流民萬餘戶入縣界;韶開倉賑之,主者爭謂不可。韶曰:“長活溝壑之人,而以此伏罪,含笑入地矣。”太守素知韶名德,竟無所坐。韶與同郡荀淑、鍾皓、陳寔皆嚐為縣長,所至以德政稱,時人謂之“潁川四長”。

        初,鮮卑寇遼東,屬國都尉段熲率所領馳赴之。而恐賊驚去,乃使驛騎詐齎璽書召熲,熲於道偽退,潛於還路設伏;虜以為信然,乃入追熲,熲因大縱兵,悉斬獲之。坐詐為璽書,當伏重刑;以有功,論司寇;刑竟,拜議郎。至是,詔以東方盜賊昌熾,令公卿選將帥有文武材者。司徒尹頌薦熲,拜中郎將,擊舉、竇等,大破斬之,獲首萬餘級,餘黨降散。封熲為列侯。

        冬,十二月,地震。

        封梁不疑子馬為潁陰侯,梁胤子桃為城父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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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四漢紀四十六(一)

    起強圉作噩(丁酉),盡昭陽單閼(癸卯),凡七年。

        孝桓皇帝永壽三年(丁酉、一五七年)

        春,正月,己未,赦天下。

        居風令貪暴無度,縣人朱達等與蠻夷同反,攻殺令,聚眾至四五千人。夏,四月,進攻九真,九真太守兒式戰死。詔九真都尉魏朗討破之。

        閏月,庚辰晦,日有食之。

        京師蝗。

        或上言:“民之貧困以貨輕錢薄,宜改鑄大錢。”事下四府僚及太學能言之士議之。太學生劉陶上議曰:“當今之憂,不在於貨,在乎民饑。竊見比年已來,良苗盡於蝗螟之口,杼軸空於公私之求。民所患者,豈謂錢貨之厚薄,銖兩之輕重哉!就使當今沙礫化為南金,瓦石變為和玉,使百姓渴無所飲,饑無所食,雖皇、羲之純德,唐、虞之文明,猶不能以保蕭牆之內也。蓋民可百年無貨,不可一朝有饑,故食為至急也。議者不達農殖之本,多言鑄冶之便。蓋萬人鑄之,一人奪之,猶不能給;況今一人鑄之,則萬人奪之乎!雖以陰陽為炭,萬物為銅,役不食之民,使不饑之士,猶不能足無厭之求也。夫欲民殷財阜,要在止役禁奪,則百姓不勞而足。陛下湣海內之憂戚,欲鑄錢齊貨以救其弊,猶養魚沸鼎之中。棲鳥烈火之上;水、木,本魚鳥之所生也,用之不時,必至焦爛。願陛下寬鍥薄之禁,後冶鑄之議,聽民庶之謠吟,問路叟之所憂,瞰三光之文耀,視山河之分流,天下之心,國家大事,粲然皆見,無有遺惑者矣。伏念當今地廣而不得耕,民眾而無所食,小競進,秉國之位,鷹揚天下,鳥鈔求飽,吞肌及骨,並噬無厭。誠恐卒有役夫、窮匠起於版築之間,投斤攘臂,登高遠呼,使怨愁之民響應雲合,雖方尺之錢,何有能救其危也!”遂不改錢。

        冬,十一月,司徒尹頌薨。

        長沙蠻反,寇益陽。

        以司空韓演為司徒;以太常北海孫朗為司空。

        桓帝延熹元年(戊戌、一五八年)

        夏,五月,甲戊晦,日有食之。太史令陳授因小黃門徐璜陳“日食之變咎在大將軍冀”。冀聞之,諷雒陽收考授,死於獄。帝由是怒冀。

        京師蝗。

        六月,戊寅,赦天下,改元。

        大雩。

        秋,七月,甲子,太尉黃瓊免;以太常胡廣為太尉。

        冬,十月,帝校獵廣成,遂幸上林苑。

        十二月,南匈奴諸部並叛,與烏桓、鮮卑寇緣邊九郡。帝以京兆尹陳龜為度遼將軍。龜臨行,上疏曰:“臣聞三辰不軌,擢士為相;蠻夷不恭,拔卒為將。臣無文武之才而忝鷹揚之任,雖歿軀體,無所雲補。今西州邊鄙,土地塉埆,民數更寇虜,室家殘破,雖含生氣,實同枯朽。往歲州水雨,災螟互生,稼穡荒耗,租更空闕。陛下以百姓為子,焉可不垂撫循之恩哉!古公、西伯天下歸仁,豈複輿金輦寶以為民惠乎!陛下繼中興之統,承光武之業,臨朝聽政而未留聖意。且牧守不良,或出中官,懼逆上旨,取過目前。呼嗟之聲,招致災害,胡虜凶悍,因衰緣隙;而令倉庫單於豺狼之口,功業無銖兩之效,皆由將帥不忠,聚奸所致。前涼州刺史祝良,初除到州,多所糾罰,太守令長,貶黜將半,政未踰時,功效卓然,實應賞異,以勸功能;改任牧守,去斥奸殘;又宜更選匈奴、烏桓護羌中郎將、校尉,簡練文武,授之法令;除、涼二州今年租、更,寬赦罪隸,掃除更始;則善吏知奉公之佑,惡者覺營私之禍,胡馬可不窺長城,塞下無候望之患矣。”帝乃更選幽、刺史,自營、郡太守、都尉以下,多所革易。下詔為陳將軍除、涼一年租賦,以賜吏民。龜到職,州郡重足震栗,省息經用,歲以億計。

        詔拜安定屬國都尉張奐為北中郎將,以討匈奴、烏桓等。匈奴、烏桓燒度遼將軍門,引屯赤坑,煙火相望。兵眾大恐,各欲亡去。奐安坐帷中,與弟子講誦自若,軍士稍安。乃潛誘烏桓,陰與和通,遂使斬匈奴、屠各渠帥,襲破其眾,諸胡悉降。奐以南單於車兒不能統理國事,乃拘之,奏立左穀蠡王為單於。詔曰:“春秋大居正;車兒一心向化,何罪而黜!其遣還庭!”

        大將軍冀與陳龜素有隙,譖其沮毀國威,挑取功譽,不為胡虜所畏,坐征還,以種暠為度遼將軍。龜遂乞骸骨歸田,複征為尚書。冀暴虐日甚,龜上疏言其罪狀,請誅之,帝不省。龜自知必為冀所害,不食七日而死。種暠到營所,先宣恩信,誘降諸胡,其有不服,然後加討;羌虜先時有生見獲質於郡縣者,悉遣還之;誠心懷撫,信賞分明,由是羌、胡皆來順服。暠乃去烽燧,除候望,邊方晏然無警;入為大司農。

        桓帝延熹二年(己亥、一五九年)

        春,二月,鮮卑寇鴈門。

        蜀郡夷寇蠶陵。

        三月,複斷刺史、二千石行三年喪。

        夏,京師大水。

        六月,鮮卑寇遼東。

        梁皇後恃姊、兄蔭勢,恣極奢靡,兼倍前世,專寵忌,六宮莫得進見。及太後崩,恩寵頓衰。後無嗣,每宮人孕育,鮮得全者。帝雖迫畏梁冀,不敢譴怒,然進禦轉希,後益憂恚。秋,七月,丙午,皇後梁氏崩。乙醜,葬懿獻皇後於懿陵。

        梁冀一門,前後七侯,三皇後,六貴人,二大將軍,夫人、女食邑稱君者七人,尚公主者三人,其餘卿、將、尹、校五十七人。冀專擅威柄,凶恣日積,宮衛近侍,並樹所親,禁省起居,纖微必知。其四方調發,歲時貢獻,皆先輸上第於冀,乘輿乃其次焉。吏民齎貨求官、請罪者,道路相望。百官遷召,皆先到冀門箋檄謝恩,然後敢詣尚書。下邳吳樹為宛令,之官辭冀,冀賓客布在縣界,以情托樹,樹曰:“小人奸蠹,比屋可誅。明將軍處上將之位,宜崇賢善以補朝闕。自侍坐以來,未聞稱一長者,而多托非人,誠非敢聞!”冀默然不悅。樹到縣,遂誅殺冀客為人害者數十人。樹後為荊州刺史,辭冀,冀鴆之,出,死車上。遼東太守侯猛初拜,不謁冀,冀托以他事腰斬之。郎中汝南袁著,年十九,詣闕上書曰:“夫四時之運,功成則退,高爵厚寵,鮮不致災。今大將軍位極功成,可為至戒;宜遵縣車之禮,高枕頤神。傳曰:"木實繁者披枝害心。"若不抑損盛權,將無以全其身矣!”冀聞而密遣掩捕,著乃變易姓名,托病偽死,結蒲為人,市棺殯送;冀知其詐,求得,笞殺之。太原郝絜、胡武,好危言高論,與著友善,絜、武嚐連名奏記三府,薦海內高士,而不詣冀;冀追怒之,敕中都官移檄禽捕,遂誅武家,死者六十餘人。絜初逃亡,知不得免,因輿櫬奏書冀門,書入,仰藥而死,家乃得全。安帝嫡母耿貴人薨,冀從貴人從子林慮侯承求貴人珍玩,不能得,冀怒,族其家十餘人。涿郡崔琦以文章為冀所善,琦作外戚箴、白鵠賦以風;冀怒。琦曰:“昔管仲相齊,樂聞譏諫之言;蕭何佐漢,乃設書過之吏。今將軍屢世台輔,任齊伊、周,而德政未聞,黎元塗炭,不能結納貞良以救禍敗,反欲鉗塞士口,杜蔽主聽,將使玄黃改色、鹿馬易形乎!”冀無以對,因遣琦歸。琦懼而亡匿,冀捕得,殺之。

        冀秉政幾二十年,威行內外,天子拱手,不得有所親與,帝不平之;及陳授死,帝愈怒。和熹皇後從兄子郎中鄧香妻宣,生女猛,香卒,宣更適梁紀;紀,孫壽之舅也。壽以猛色美,引入掖庭,為貴人,冀欲認猛為其女,易猛姓為梁。冀恐猛姊議郎邴尊沮敗宣意,遣客刺殺之。又欲殺宣,宣家與中常侍袁赦相比,冀客登赦屋,欲入宣家,赦覺之,鳴鼓會眾以告宣。宣馳入白帝,帝大怒,因如廁,獨呼小黃門史唐衡,問:“左右與外舍不相得者,誰乎?”衡對:“中常侍單超、小黃門史左悺與梁不疑有隙;中常侍徐璜、黃門令具瑗常私忿疾外舍放橫,口不敢道。”於是帝呼超、悺入室,謂曰:“梁將軍兄弟專朝,迫脅內外,公卿以下,從其風旨,今欲誅之,於常侍意如何?”超等對曰:“誠國奸賊,當誅日久;臣等弱劣,未知聖意如何耳。”帝曰:“審然者,常侍密圖之。”對曰:“圖之不難,但恐陛下腹中狐疑。”帝曰:“奸臣脅國,當伏其罪,何疑乎!”於是召璜、瑗,五人共定其議,帝齧超臂出血為盟。超等曰:“陛下今計已決,勿複更言,恐為人所疑。”

        冀心疑超等,八月,丁醜,使中黃門張惲入省宿,以防其變。具瑗敕吏收惲,以“輒從外入,欲圖不軌。”帝禦前殿,召諸尚書入,發其事,使尚書令尹勳持節勒丞、郎以下皆操兵守省合,斂諸符節送省中,使具瑗將左右騶、虎賁、羽林、都候劍戟士合千餘人,與司隸校尉張彪共圍冀第,使光祿勳袁盱持節收冀大將軍印綬,徙封比景都鄉侯。冀及妻壽日皆自殺;不疑、蒙先卒。悉收梁氏、孫氏中外宗親送詔獄,無少長皆棄市;他所連及公卿、列校、刺史、二千石,死者數十人。太尉胡廣、司徒韓演、司空孫郎皆坐阿附梁冀,不衛宮,止長壽亭,減死一等,免為庶人。故吏、賓客免黜者三百餘人,朝廷為空。是時,事猝從中發,使者交馳,公卿失其度,官府市鼎沸,數日乃定;百姓莫不稱慶。收冀財貨,縣官斥賣,合三十餘萬萬,以充王府用,減天下稅租之半,散其苑囿,以業窮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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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四漢紀四十六(二)

    壬午,立梁貴人為皇後,追廢懿陵為貴人塚。帝惡梁氏,改皇後姓為薄氏,久之,知為鄧香女,乃複姓鄧氏。

        詔賞誅梁冀之功,封單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皆為縣侯,超食二萬戶,璜等各萬餘戶,世謂之五侯。仍以悺、衡為中常侍。又封尚書令尹勳等七人皆為亭侯。

        以大司農黃瓊為太尉,光祿大夫中山祝恬為司徒,大鴻臚梁國盛允為司空。

        是時,新誅梁冀,天下想望異政,黃瓊首居公位,乃舉奏州郡素行貪汙,至死徙者十餘人,海內翕然稱之。

        瓊辟汝南範滂。滂少厲清節,為州所服。嚐為清詔使,案察冀州,滂登車攬轡,慨然有澄清天下之誌。守令臧汙者,皆望風解印綬去;其所舉奏,莫不厭塞眾議。會詔三戶掾屬舉謠言,滂奏刺史、二千石權豪之黨二十餘人。尚書責滂所劾猥多,疑有私故;滂對曰:“臣之所舉,自非叨穢奸暴,深為民害,豈以汙簡劄哉!間以會日迫促,故先舉所急,其未審者,方更參實。臣聞農夫去草,嘉穀必茂;忠臣除奸,王道以清。若臣言有貳,甘受顯戮!”尚書不能詰。

        尚書令陳蕃上疏薦五處士,豫章徐、彭城薑肱、汝南袁閎、京兆韋著,潁川李曇;帝悉以安車、玄纁備禮征之,皆不至。

        家貧,常自耕稼,非其力不食,恭儉義讓,所居服其德;屢辟公府,不起。陳蕃為豫章太守,以禮請署功曹;不之免,謁而退。蕃性方峻,不接賓客,唯來,特設一榻,去則縣之。後舉有道,家拜太原太守,皆不就。雖不應諸公之辟,然聞其死喪,輒負笈赴吊。常於家豫炙雞一隻,以一兩綿絮漬酒中**,以裹雞,徑到所赴塚隧外,以水漬綿,使有酒氣,鬥米飯,白茅為藉,以雞置前,醊酒畢,留謁則去,不見喪主。

        肱與二弟仲海、季江俱以孝友著聞,常同被而寢,不應征聘。肱嚐與弟季江俱詣郡,夜於道為盜所劫,欲殺之,肱曰:“弟年幼,父母所憐,又未聘娶,願殺身濟弟。”季江曰:“兄年德在前,家之珍寶,國之英俊,乞自受戮,以代兄命。”盜遂兩釋焉,但掠奪衣資而已。至,郡中見肱無衣服,怪問其故,肱托以他辭,終不言盜。盜聞而感悔,就精廬求見征君,叩頭謝罪,還所略物。肱不受,勞以酒食而遣之。帝征肱不至,乃下彭城,使畫工圖其形狀。肱臥於幽暗,以被韜麵,言患眩疾,不欲出風,工竟不得見之。

        閎,安之玄孫也,苦身修節,不應辟召。

        著隱居講授,不修世務。

        曇繼母苦烈,曇奉之逾謹,得四時珍玩,未嚐不先拜而後進,鄉以為法。

        帝又征安陽魏桓,其鄉人勸之行,桓曰:“夫幹祿求進,所以行其誌也。今後宮千數,其可損乎?馬萬匹,其可減乎?左右權豪,其可去乎?”皆對曰:“不可。”桓乃慨然歎曰:“使桓生行死歸,於諸子何有哉!”遂隱身不出。

        帝誅梁冀,故舊恩私,多受封爵:追贈皇後父鄧香為車騎將軍,封安陽侯;更封後母宣為昆陽君,兄子康、秉皆為列侯,宗族皆列校、郎將,賞賜以巨萬計。中常侍侯覽上縑五千匹,帝賜爵關內侯,又托以與議誅冀,進封高鄉侯;又封小黃門劉普、趙忠等八人為鄉侯,自是權勢專歸宦官矣;五侯尤貪縱,傾動內外。時災異數見,白馬令甘陵李雲露布上書,移副三府曰:“梁冀雖恃權專擅,虐流天下,今以罪行誅,猶召家臣搤殺之耳,而猥封謀臣萬戶以上;高祖聞之,得無見非!西北列將,得無解體!孔子曰:"帝者,諦也。"今官位錯亂,小人諂進,財貨公行,政化日損;尺一拜用,不經禦省,是帝欲不諦乎!”帝得奏震怒,下有司逮雲,詔尚書都護劍戟送黃門北寺獄,使中常侍管霸與禦史、廷尉雜考之。時弘農五官掾杜眾傷雲以忠諫獲罪,上書“願與雲同日死”,帝愈怒,遂下廷尉。大鴻臚陳蕃上疏曰:“李雲所言,雖不識禁忌,幹上逆旨,其意歸於忠國而已。昔高祖忍周昌不諱之諫,成帝赦朱雲腰領之誅,今日殺雲,臣恐剖心之譏,複議於世矣!”太常楊秉、雒陽市長沐茂、郎中上官資並上疏請雲。帝恚甚,有司奏以為大不敬;詔切責蕃、秉,免歸田,茂、資貶秩二等。時帝在濯龍池,管霸奏雲等事,霸跪言曰:“李雲草澤愚儒,杜眾郡中小吏,出於狂戇,不足加罪。”帝謂霸曰:“"帝欲不諦",是何等語,而常侍欲原之邪!”顧使小黃門可其奏,雲、眾皆死獄中,於是嬖寵益橫。太尉瓊自度力不能製,乃稱疾不起,上疏曰:“陛下位以來,未有勝政,諸梁秉權,豎宦充朝,李固、杜喬以忠言橫見殘滅,而李雲、杜眾複以直道繼踵受誅,海內傷懼,益以怨結,朝野之人,以忠為諱。尚書周永,素事梁冀,假其威勢,見冀將衰,乃陽毀示忠,遂因奸計,亦取封侯。又,黃門挾邪,輩相黨,自冀興盛,腹背相親,朝夕圖謀,共構奸軌;臨冀當誅,無可設巧,複托其惡以要爵賞。陛下不加清征,審別真偽,複與忠臣並時顯封,粉墨雜糅,所謂抵金玉於沙礫,碎珪璧於泥塗,四方聞之,莫不憤歎。臣世荷國恩,身輕位重,敢以垂絕之日,陳不諱之言。”書奏,不納。

        冬,十月,壬申,上行幸長安。

        中常侍單超疾病;壬寅,以超為車騎將軍。

        十二月,己巳,上還自長安。

        燒當、燒何、當煎、勒姐等八種羌寇隴西金城塞,護羌校尉段熲擊破之,追至羅亭,斬其酋豪以下二千級,獲生口萬餘人。

        詔複以陳蕃為光祿勳,楊秉為河南尹。單超兄子匡為濟陰太守,負勢貪放。兗州刺史第五種使從事衛羽案之,得臧五六千萬,種奏匡,以劾超。匡窘迫,賂客任方刺羽。羽覺其奸,捕方,囚係雒陽。匡慮楊秉窮竟其事,密令方等突獄亡走。尚書召秉詰責,秉對曰:“方等無狀,釁由單匡,乞檻車征匡,考核其事,則奸慝蹤緒,必可立得。”秉竟坐論作左校。時泰山賊叔孫無忌寇暴徐、兗,州郡不能討,單超以是陷第五種,坐徙朔方;超外孫董援為朔方太守,怒以待之。種故吏孫斌知種必死,結客追種,及於太原,劫之以歸,亡命數年,會赦得免。種,倫之曾孫也。

        是時,封賞踰製,內寵猥盛。陳蕃上疏曰:“夫諸侯上象四七,藩屏上國;高祖之約,非功臣不侯。而聞追錄河南尹鄧萬世父遵之微功,更爵尚書令黃雋先人之紹封,近習以非義授邑,左右以無功傳賞,至乃一門之內,侯者數人,故緯象失度,陰陽謬序。臣知封事已行,言之無及,誠欲陛下從是而止。又,采女數千,食肉衣綺,脂油粉黛,不可貲計。鄙諺言"盜不過五女門",以女貧家也;今後宮之女,豈不貧國乎!”帝頗采其言,為出宮女五百餘人,但賜雋爵關內侯,而封萬世南鄉侯。

        帝從容問侍中陳留爰延:“朕何如主也?”對曰:“陛下為漢中主。”帝曰:“何以言之?”對曰:“尚書令陳蕃任事則治,中常侍黃門與政則亂。是以陛下可與為善,可與為非。”帝曰:“昔朱雲廷折欄檻,今侍中麵稱朕違,敬聞闕矣。”拜五官中郎將,累遷大鴻臚。會客星經帝坐,帝密以問延,延上封事曰:“陛下以河南尹鄧萬世有龍潛之舊,封為通侯,恩重公卿,惠豐宗室;加頃引見,與之對博,上下媟黷,有虧尊嚴。臣聞之,帝左右者,所以政德也。善人同處,則日聞嘉訓;惡人從遊,則日生邪情。惟陛下遠讒諛之人,納謇謇之士,則災變可除。”帝不能用。延稱病,免歸。

        桓帝延熹三年(庚子、一六年)

        春,正月,丙申,赦天下,詔求李固後嗣。初,固策罷,知不免禍,乃遣三子基、茲、燮皆歸鄉。時燮年十三,姊文姬為同郡趙伯英妻,見二兄歸,具知事本,默然獨悲曰:“李氏滅矣!自太公已來,積德累仁,何以遇此!”密與二兄謀,豫藏匿燮,托言還京師,人鹹信之。有頃,難作,州郡收基、茲,皆死獄中。文姬乃告父門生王成曰:“君執義先公,有古人之節;今委君以六尺之孤,李氏存滅,其在君矣!”成乃將燮乘江東下,入徐州界,變姓名為酒家傭,而成賣卜於市,各為異人,陰相往來。積十餘年,梁冀誅,燮乃以本末告酒家,酒家具車重厚遣之,燮皆不受。遂還鄉,追行喪服,姊弟相見,悲感傍人。姊戒燮曰:“吾家血食將絕,弟幸而得濟,豈非天邪!宜杜絕眾人,勿妄往來,慎無一言加於梁氏!加梁氏則連主上,禍重至矣,唯引咎而已。”燮謹從其誨。後王成卒,燮以禮葬之,每四節為設上賓之位而祠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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