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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風I

封神演義 作者:明 許仲琳(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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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1-24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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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壇終老


    皮卡丘 Lv:100
     樓主| 發表於 2015-1-11 20:26 |
    第九十回            子牙捉神荼鬱壘

      詩曰:
        眼有明兮耳有聰,能於千里決雌雄。神機纔動情先泄,密計方行事已空。
        軒廟借靈憑鬼使,棋山毓秀仗桃叢。誰知名載封神榜,難免降魔杵下紅。
      話說高明、高覺同欽差官往孟津來,行至轅門,傳:「旨意下!」旗門官報入中軍,袁洪與眾將接旨,進中軍帳開讀,詔曰:
        「嘗聞:將者乃三軍之司令,係社稷之安危。將得其人,國有攸賴;苟非其才,禍遂莫測,則國家又何望焉。茲爾元帥袁洪,才兼文武,學冠天人,屢建奇功,真國家之柱石,當代之人龍也!今特遣大夫陳友解湯羊、御酒、金帛、錦袍,用酬戍外之勞,慰朕當宁之望。爾當克勤克藎,撲滅巨逆,早安邊疆,以靖海宇;朕不惜茅土重爵,以待有功。爾其欽哉!特諭。」
      袁洪謝恩畢,款待天使;又令高明、高覺進見。高明、高覺上帳參謁袁洪,行禮畢,袁洪認得他是棋盤山桃精、柳鬼;高明、高覺也認得袁洪是梅山白猿。彼此大喜,各相溫慰,深喜是一氣同枝。正是:
        不是武王洪福天,焉能「七聖」死梅山。
      高明、高覺在營中與眾將相見,各各致意。次日,袁洪修謝恩本,打發天使回朝歌。不表。當日,袁洪命高明、高覺二將往周營搦戰。二人慨然出營,至周營,大呼曰:「著姜尚來見我!」哨馬報入中軍,子牙問左右:「誰去走一遭?」傍有哪吒曰:「弟子願往。」子牙許之。哪吒領令出營,忽見二人步行而來,好凶惡!怎見得:
        一箇面如藍靛腮如燈;一箇臉似青松口血盆。一箇獠牙凸暴如鋼劍;一箇海下鬍鬚似赤繩。一箇方天戟上懸豹尾;一箇加鋼板斧似車輪。一箇棋盤山上稱柳鬼;一箇得手人間叫高明。正是:神荼鬱壘誠如此,要阻周兵鬧孟津。
      話說哪吒大呼曰:「來者何人?」高明答曰:「吾乃高明、高覺是也;今奉袁洪將軍將令,特來擒拿反叛姜尚耳。你是何人,敢來見我?」哪吒大喝曰:「好孽畜,敢出大言!」搖手中火尖鎗,直取二將。高明、高覺舉戟、斧劈面迎來。三將交兵,大戰在龍潭虎穴。哪吒早現出三頭八臂,祭起乾坤圈,正中高覺頂門上,打得箇一派金光,散漫於地。哪吒復祭九龍神火罩,把高明罩住,用手一拍,即現九條火龍,須臾燒罷。哪吒回營來見子牙,言圈打高覺,罩住高明一事,子牙大喜。不表。
      且說高明等二人進營,來見袁洪曰:「姜尚所仗無他,俱倚的是三山五岳門人,故此所在,僥幸成功,不曾遇著我等奧妙之人,莫說是姜尚幾箇門人,何怕你有通天徹地手段,豈能脫得吾輩之手也!」眾人俱各歡喜。次日,高明、高覺又往周營搦戰。哨馬報入中軍:「啟元帥:高明、高覺請元帥答話。」子牙問哪吒曰:「你昨日回我滅了二將,今日又來,何也?」哪吒曰:「想必高明二人有潛身小術,請師叔親臨,吾等便知真實。」子牙傳令,六百諸侯齊出,看子牙用兵。高明對弟高覺曰:「哪吒言吾等有潛身小術,俱出來一看吾等真實。」言未了,只聽砲響,見周營大隊排開,似盔山甲海,射目光華。子牙乘四不相,來至軍前,看見二將相貌兇惡,醜陋不堪,大喝曰:「高明、高覺,不順天時,敢勉強而阻逆王師,自討殺身之禍也!」高明大笑曰:「姜子牙!我知你是崑崙之客,你也不曾會我等這樣高人。今日成敗定在此舉也。」說罷,二將使戟、斧衝殺過來。這邊李靖、楊任二騎衝出,也不答話,四處兵器交加。正是四將賭鬥,怎見得,有詩為證,詩曰:
        四將交鋒在孟津,人神仙鬼孰虛真。從來劫運皆天定,縱有奇謀盡墮塵。
      話說楊戩在傍,見高明、高覺一派妖氣,不是正人,仔細觀看,以備不虞。只見楊任取出五火扇來,照高明一搧,只聽得「呼」的一聲,化一道黑光而去。李靖也祭起黃金塔來,把高覺罩在裏面,一時也不見了。袁洪同眾將正在轅門看高明兄弟二人大戰周兵,見楊任用五火扇子搧高明,又見李靖用塔罩高覺,忙命吳龍、常昊接戰。二將大叫曰:「周將不必回營,吾來也!」哪吒登風火輪來戰吳龍;楊戩使三尖刀敵住常昊;四將大戰。袁洪心下自思曰:「今日定要成功,不可錯過。」把白馬催開,使一條賓鐵棍來戰子牙。傍有雷震子、韋護二人截住袁洪相殺。怎見得,有讚為證,讚曰:
        凜凜寒風起,森森殺氣生。白猿使鐵棒;雷震棍更雄。韋護降魔杵,來往勢猶兇。捨命安天下,拚生定太平。
      話說雷震子展風雷翅,飛在空中,那條棍從頂上打來。韋護祭起降魔杵,此杵豈同小可,如須彌山一般打將下來。袁洪雖是得道白猿,也經不起這一杵,袁洪化白光而去,止將鞍馬打得如泥。楊戩祭哮天犬咬常昊;常昊乃是蛇精,狗也不能傷他。常昊知是仙犬,先借黑氣走了。哪吒祭起神火罩,罩住吳龍;吳龍也化青氣走了。總是一場虛話。
      子牙鳴金回營。楊戩上帳曰:「今日會此一陣,俱為無用。當時弟子別師尊時,師父曾有一言吩咐弟子說:『若到孟津,謹防梅山七聖阻隘。』教弟子留心。今日觀之,奈寶不能成功,俱化青黑之氣而走。元帥宜當設計處治,方可成功。若是死戰,終是無用。」子牙曰:「吾自有道理。」當日至晚,子牙帳中鼓響,眾將官上帳聽令。子牙命李靖領柬帖:「你在八卦陣正東上,按震方,畫有符印,用桃樁,上用犬血,……如此而行。」又命雷震子領柬帖:「你在正南上,按離方,亦有符印,也用桃樁,上用犬血,……如此而行。」命哪吒領柬帖:「在正西上,按兌方,也用桃樁,上用犬血,……如此而行。」又命楊任:「在正北上,按坎方,也用桃樁,上用犬血,……如此而行。楊戩,你可引戰,用五雷之法,望桃樁上打下來。韋護,你用瓶盛烏雞、黑狗血,女人尿屎和勻,裝在瓶內,見高明、高覺趕上我陣中,你可將瓶打下,此穢污濁物壓住他妖氣,自然不能逃走。此一陣可以擒二豎子也。」眾門人聽令而去。子牙先出營,布開八卦,暗合九宮,將桃樁釘下。正是:
        設計要擒桃柳鬼,這場辛苦枉勞神。
    子牙安置停當。
      且說高明聽著子牙傳令安八卦方位,用烏雞、黑狗血,釘桃樁拿他兄弟,二人大笑不止:「空費心機!看你怎樣捉我二人!」次日,子牙親臨轅門搦戰。袁洪命高明、高覺出營,大呼曰:「姜子牙,你自稱掃蕩成湯大元帥。據吾看,你不過一匹夫耳!你既是崑崙之士,理當遣將調兵,共決雌雄;為何釘桃樁,安符印,週圍布八卦,按九宮,用門人將烏雞、黑狗血穢污之物壓我二人。吾非鬼魅精邪,豈懼你左道之術也!」二人道罷,放步搖斧、舉戟,直取子牙。子牙左右有武吉、南宮适二馬齊出,急架忙迎。四將交兵,鎗刀並舉。高明逞精神,如同猛虎;南宮适使氣力,一似歡龍;高覺戟剌擺長旛;武吉鎗來生殺氣。四將酣戰。子牙催四不相,仗劍也來助戰;未及數合,便往陣中敗走。高明笑曰:「不要走!吾豈懼你安排,吾來也!」兄弟二人隨後趕入陣來。剛入得八卦方位,東有李靖,南有雷震子,西有哪吒,北有楊任,四面發起符印,處處雷鳴;韋護在空中將一瓶穢污之物往下打來,那些雞犬穢血,濺得滿地。高明、高覺化陣青光,早已不見了。眾門人親自觀見,莫知去向。子牙收兵回營,陞帳坐下,大怒曰:「豈知今日本營先有奸細私透營內之情,如此何日成功也!將吾機密之事盡被高明知道,此是何說!」楊戩在傍曰:「師叔在上:料左右將官自在西岐共起義兵,經過三十六路征伐,今進五關,經過數百場大戰,苦死多少忠良,今日至此,克成湯只在目下,豈有這樣之理。據弟子觀之,此二人非是正人,定有些妖氣,那光景大不相同。望師叔詳察。今弟子往一所在去來,自知虛實。」子牙曰:「你往那裏去?」楊戩曰:「機不可泄,泄則不能成功也。」子牙許之。楊戩當晚別子牙去訖。
      且說高明、高覺來見袁洪,言子牙用八卦陣,將釘桃樁的事說了一遍。袁洪具表往朝歌報捷。高覺聽的周營子牙與楊戩共議,楊戩要往一所在去,又聽見楊戩不肯說,兄弟二人曰:「憑你怎樣尋吾根腳,料你也不能知道!」二人又大笑一回。不表。
      且說楊戩離了周營,借土遁往玉泉山金霞洞來,正是:
        遁中道術真玄妙,咫尺清風萬里程。
      話說楊戩來至金霞洞,見洞門緊閉,楊戩洞外敲門。多時,一童子出來,見是師兄,忙問曰:「師兄何來?」楊戩曰:「煩賢弟通報。」童子進洞內,見玉鼎真人,啟曰:「師兄楊戩在洞府外求見。」真人起身吩咐曰:「著他進來。」楊戩來至碧遊床前下拜。真人曰:「你今到此為何?」楊戩把孟津事說了一遍。真人曰:「此業障是棋盤山桃精、柳鬼。桃、柳根盤三十里,採天地之靈氣,受日月之精華,成氣有年。今棋盤山有軒轅廟,廟內有泥塑鬼使,名曰千里眼,順風耳;二怪托其靈氣,目能觀看千里,耳能詳聽千里;千里之外,不能視聽也。你可叫姜子牙著人往棋盤山去,將桃、柳根盤掘挖,用火焚盡;將軒轅廟二鬼泥身打碎,以絕其靈氣之根;再用一重霧常鎖營寨,……如此如此,則二鬼自然絕也。」楊戩受命,離了玉泉山,復往周營而來。軍政官報與子牙,子牙令入中軍,問楊戩曰:「此去如何?」楊戩搖頭不語,猶恐泄機。子牙曰:「你今日為何如此?」楊戩曰:「弟子今日不敢言,且隨弟子行之。」子牙並依楊戩,不去阻攩。楊戩執定令旗下帳,把後隊大紅旗二千杆令三軍磨旗;又令一千名軍士擂鼓鳴鑼,恍然有驚天動地之勢。子牙見楊戩加此,不如其故。楊戩方來對子牙曰:「高明、高覺二人乃是棋盤山桃精、柳鬼。他憑托軒轅廟二鬼之靈,名曰千里眼,順風耳。如今須用旗招展不住,使千里眼不能觀看;鑼鼓齊鳴,使順風耳不能聽察。請元帥命將往棋盤山,掘挖此根,用火焚之;再令將官去把軒轅廟裏二鬼打碎;然後用大霧一重,常鎖行營,此怪方能除也。」子牙聽說:「既然如此,吾自有治度。」子牙令李靖:「領三千人馬,速往棋盤山,去挖絕其根。」又令雷震子:「去打碎泥塑鬼使。」後人有詩歎之,詩曰:
        虎鬥深山淵鬥龍,高明高覺逞邪蹤。當時不遇仙師指,難滅軒轅二鬼風。
    話說子牙安排已定,只等二門人來回令。
      且說高明、高覺只聽得周營中鼓響鑼鳴不止,高覺曰:「長兄,你看看怎樣?」高明曰:「一派盡是紅旗招展,連眼都㨪花了。兄弟,且可聽聽看。」高覺曰:「鑼鼓齊鳴,把耳朵都震聾了,如何聽得見一些兒?」二人急躁。不表。只見李靖人馬去掘桃、柳的根盤;雷震子去打泥塑的鬼使;子牙在帳內望二人回來,方好用計破之。次日,子牙在中軍,忽報:「雷震子回來。」子牙令至中軍,問其「打泥鬼如何?」雷震子曰:「奉令去打碎了二鬼,放火燒了廟宇,以絕其根,恐再為祟;待周王伐紂功成,再重修殿宇未遲。」子牙大悅,隨在帳前令哪吒、武吉在營布起一壇,設下五行方位,當中放一鐔,四面八方俱鎮壓符印,安治停當。只見李靖掘桃、柳鬼根盤已畢,來至中軍回話。子牙大喜。正是:
        李靖掘根方至此,袁洪舉意劫周營。
      話說子牙在中軍共議:「東伯侯還不見來?」忽報:「三運督糧官鄭倫來至。」子牙令至帳前,鄭倫回令畢,交納糧印。鄭倫聽得土行孫已死,著實傷悼。不表。
      且說袁洪在營中自思:今與周兵屢戰,未見輸贏,枉費精神,虛費日月。」令左右暗傳與常昊、吳龍:「令高明、高覺衝頭陣,今夜劫姜尚的營。」又令:「參軍殷破敗、雷開為左右救應,殷成秀、魯仁傑為斷後;務要一夜成功。」眾將聽令,只等黃昏行事。話說子牙在中軍,忽見一陣風從地而起,捲至帳前。子牙見風色怪異,搯指一算,早知其意。子牙大喜,傳令:「中軍帳釘下桃樁,鎮壓符印,下布地網,上蓋天羅,黑霧迷漫中軍。令各營俱不可輕動。李靖拒住東方;楊任拒住西方;哪吒拒住南方;雷震子拒住北方;楊戩、韋護在將臺左右保護。」子牙令南宮适、武吉、鄭倫、龍鬚虎等:「各防守武王營寨。」眾將得令而去。子牙沐浴上臺,等候袁洪來劫營寨。詩曰:
        子牙妙算世無雙,動地驚天勢莫當。二鬼有心施密計,三妖無計展疆場。
        遭殃楊任歸神去,逃死袁洪免喪亡。莫說孟津多惡戰,連逢劫殺損忠良。
      話說袁洪當晚打點人馬劫營,大破子牙,以成全功。纔至二更時分,高明、高覺為頭一隊,袁洪為二隊。魯仁傑對殷成秀曰:「賢弟,據我愚見,今夜劫營,不但不能取勝,定有敗亡之禍。況姜子牙善於用兵,知玄機變化,且門下又多道德之士,此行豈無準備。我和你且在後隊,見機而作。」殷成秀曰:「兄長之言甚善。」
      不說他二人各自準備,且說高明、高覺來至周營,點起大砲,響一聲喊殺進營來。袁洪同常昊、吳龍從後接應。子牙在將臺上披髮仗劍,踏罡步斗,霎時四下裏風雲齊起,這正是子牙借崑崙之妙術,取神荼、鬱壘。不知凶吉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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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1-24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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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卡丘 Lv:100
     樓主| 發表於 2015-1-11 20:27 |
    第九十一回            蟠龍嶺燒鄔文化

      詩曰:
        力大排山氣吐虹,手拖扒木快如風。行舟陸地誰堪及,破敵營門孰敢同。
        擒虎英名成往事,食牛全氣化崆峒。總來天意歸周主,空作蟠龍嶺下紅。
      話說子牙在將臺上作法,只見風雲四起,黑霧彌漫,上有天羅,下有地網,昏天慘地,罩住了周營。霹靂交加,電光馳驟,火光灼灼,冷氣森森,雷響不止,喊聲大振。各營內鼓角齊鳴,若天崩地塌之狀。怎見得,有詩為證,詩曰:
        風霧濛濛電火燒,雷聲響亮鎮邪妖。桃精柳鬼難逃躲,早把封神名姓標。
      話說高明、高覺闖進周營,殺進中軍,只見鼓聲大振,三軍吶喊。一聲砲響,東有李靖,西有楊任,南有哪吒,北有雷震子,左有楊戩,右有韋護,一齊衝將出來,把高明等圍住。臺上有子牙作法。臺下四箇門人,齊把桃樁震動。上有天羅,下有地網,上下交合。子牙祭起打神鞭打將下來,高明、高覺難逃此難,只打得腦漿迸流。──一靈已往封神臺去了。
      且說袁洪同常昊、吳龍在後面催軍,殺進周營,被哪吒等接住大戰。此時夤夜交兵,兩軍混戰。韋護祭起降魔仵來打吳龍;吳龍早化青光去了。哪吒也祭起九龍神火罩來罩常昊;常昊化一道青氣不見了。袁洪乃是白猿得道,變化多端,把元神從頭上現出。楊任正欲取五火扇搧袁洪,不意袁洪頂上白光中元神手舉一棍打來,楊任及至躲時,已是不及,早被袁洪一棍打中頂門,可憐!自穿雲關歸周,纔至孟津,未受封爵而死。後人有詩歎之,詩曰:
        自離成湯歸紫陽,穿雲關下破「瘟㾮」。孟津盡節身先喪,俱是南柯夢一場。
      話說楊任被袁洪打死,兩軍混戰,至天明,子牙鳴金,兩下收兵。子牙陞帳,點視軍將,已知楊任陣亡,著實嗟歎不已。楊戩上帳言曰:「今夜大戰,雖然斬了高明、高覺,反折楊任一員大將。據弟子見袁洪等俱是精靈所化,急切不能成功。大兵阻於此地,何日結局。弟子今往終南山,借了照妖鑑來,照定他的原身,方可擒此妖魅也,不然終無了期。」子牙許之。楊戩離了周營,借土遁往終南山而來。不多時,早至玉柱洞前,按落遁光,至洞門聽候雲中子。少時,只見金霞童子出來,楊戩上前稽首曰:「師兄,借煩通報,有楊戩要見師伯。」童子忙還禮曰:「師兄少待,容吾通報。」童子進洞對雲中子曰:「有楊戩在外面侯見。」雲中子命童子:「著他進來。」童子出洞云:「師父請見。」楊戩見雲中子,行禮畢,稟曰:「弟子今到此,欲求師伯照妖鑑一用。目今兵至孟津,有幾箇妖魅阻住周師,不能前進;雖大戰數場,法寶難治。因此上奉姜元帥將令,特地至此,拜求師伯。」雲中子曰:「此乃梅山七怪也。只你可以擒獲。」忙取寶鑑付與楊戩。楊戩辭了終南,借土遁逕往周營內來見子牙,備言:「此是梅山七怪,明日俟弟子擒他。」話說袁洪在營中與常昊、吳龍眾將議退諸侯之策,殷破敗曰:「明日元戎不大殺一場以樹威,使天下諸侯知道利害,則彼皆不能善解。與他遷延日月,恐師老軍疲,其中有變,那時反為不美。」袁洪從其言。次日,整頓軍馬,砲聲大振,來至軍前。子牙亦帶領眾諸侯出營。兩下列成陣勢。袁洪一馬當先。子牙謂袁洪曰:「足下不知天命久已歸周,而何阻逆王師,令生民塗炭耶。速早歸降,不失封侯之位,如若不識時務,悔無及矣。」袁洪大笑曰:「料爾不過是磻溪一釣叟耳,有何本領,敢出此大言!」回顧常昊曰:「與吾將姜尚擒了!」常昊縱馬挺鎗,飛來直取子牙。傍有楊戩催馬舞刀,抵住廝殺。二馬往來,刀鎗併舉,只殺得凜凜寒風,騰騰殺氣。怎見得,有詩為證,詩曰:
        殺氣騰騰鎖孟津,梅山妖魅亂紅塵。須臾難遁終南鑑,取次摧殘作鬼燐。
      話說兩人大戰,未及十五合,常昊撥馬便走。楊戩隨後趕來,取出照妖鑑來照,原來是條大白蛇。楊戩已知此怪,看他怎樣騰挪。只見常昊在馬上忽現原身,有一陣怪風捲起,播土揚塵,秋雲靄靄,冷氣森森,現出一條大蛇。怎見得,有詩為證:
        黑霧漫漫天地遮,身如雪練弄妖邪。神光閃灼兇頑性,久與梅山是舊家。

      話說楊戩看見白蛇隱在黑霧裏面來傷楊戩,楊戩搖身一變,化作一條大蜈蚣,身生兩翅飛來,鉗如利刃。怎見他的模樣,有詩為證:
        二翅翩翩似片雲,黑身黃足氣如焚。雙鉗豎起揮雙劍,先斬頑蛇建首勳。
      楊戩變做一條大蜈蚣,飛在白蛇頭上,一剪兩斷。那蛇在地上挺折扭滾。楊戩復了本相,將此蛇斬做數斷,發一箇五雷訣,只見雷聲一響,此怪震作飛灰。袁洪知白蛇已死,大怒,縱馬使一根棍,大呼曰:「好楊戩!敢傷吾大將!」傍有哪吒登風火輪,現三頭八臂,使火尖鎗,抵住了袁洪。輪馬相交,未及數合,哪吒祭起九龍神火罩,將袁洪連人帶馬罩住;哪吒用手一拍,現出九條火龍,將袁洪盤旋週繞焚燒。不知袁洪有七十二變玄功,焉能燒的著他,袁洪早借火光去了。吳龍見哪吒施勇,使兩口雙刀來戰哪吒。哪吒翻身復來,接戰吳龍。楊戩在傍,忙取照妖鑑照看,原來是一條蜈蚣。楊戩縱馬舞刀,雙戰吳龍。吳龍料戰不過,撥馬便走。哪吒登風火輪就趕,楊戩曰:「道兄休趕,讓吾來也。」哪吒聽說,便立住了風火輪,讓楊戩催馬追趕。吳龍見楊戩趕來,即現原形,就馬腳下捲起一陣黑霧,罩住自己。怎見得,有詩為證:
        黑霧陰風布滿天,梅山精怪法無邊。誰知治剋難相恕,千歲蜈蚣化罔然。
      吳龍見楊戩追趕,即現原形,影在黑霧之中,來傷楊戩。楊戩見此怪飛來,隨即搖身一變,化作一隻五色雄雞。怎見得,詩曰:
        綠耳金睛五色毛,翅如鋼劍嘴如刀。蜈蚣今遇無窮妙,即喪原身怎脫逃。
      楊戩化做一隻金雞,飛入黑霧之中,將蜈蚣一嘴,啄作數斷,又除一怪。子牙與眾將掌鼓進營。不表。
      卻說殷破敗、雷開與諸將親自看見今日光景,不覺笑曰:「國家不祥,妖孽方興,今日我們兩員副將,豈知俱是白蛇、蜈蚣成精,來此惑人。此豈是好消息!不若進營與主將商議何如。」隨進營來,見袁洪在中軍悶坐,俱至帳前參謁。袁洪見眾將來見,也覺沒趣,乃對眾將曰:「吾就不知常昊、吳龍乃是兩個精靈,幾乎被他誤了大事。」眾將曰:「姜子牙乃崑崙道德之士,麾下又有這三山五岳門人相隨,料吾兵不能固守此地,請元帥早定大策,或戰,或守,可以預謀,毋令臨期掘井,一時何及。眼見我兵微將寡,力敵不能,依不才等愚見,不如退兵,固守城都,設防禦之法,以老其師。此『不戰能屈人之兵』者,不知元帥尊意如何?」袁洪曰:「參軍之言差矣!奉命守此地方,則此地為重;今捨此不守,反欲退拒城都,此為『臨門禦寇』,未有不敗者也。今姜尚雖有輔佐之人,而深入重地,亦不能用武。看吾在此地破敵,吾自有妙策,諸將勿得多言。」各人下帳。魯仁傑與殷成秀曰:「方今時勢,也都見了,料成湯社稷終屬西岐。況今日朝廷不明,妄用妖精為將,安有能成功之理。但我與賢弟受國恩數代,豈可不盡忠於國;然而就死,也須是死在朝歌,見吾輩之忠義,不可枉死於此地,與妖孽同腐朽也。不若乘機討一差遣,往而不返可也。」二將議定。忽有總督糧儲官上帳來稟袁洪曰:「軍中止有五日行糧,不足支用,特啟元帥定奪。」袁洪命軍政司修本,往朝歌催糧。傍有魯仁傑出而言曰:「末將願往。」袁洪許之。魯仁傑領令,往朝歌去催糧。不表。
      且說朝歌城來了一箇大漢,身高數丈,力能陸地行舟,頓餐隻牛,用一根排扒木,姓鄔,名文化;揭招賢榜投軍。朝廷差官送鄔文化至孟津營聽用。來至轅門,左右報與袁洪。袁洪命:「令來。」鄔文化同差官至中軍,見禮畢,通名站立。袁洪見鄔文化一表非俗,恍似金剛一般,撐住半天裏,果是驚人。袁洪曰:「將軍此來,必懷妙策。今將何計以退周兵?」鄔文化曰:「末將乃一勇鄙夫,奉聖旨齎送元帥帳下調用,聽憑指揮。」袁洪大喜:「將軍此來,必定首建大功,何愁姜尚不授首也!」鄔文化次日清晨上帳領令,出營搦戰,倒拖排扒木,行至周營,大呼曰:「傳與反叛姜尚,早至轅門洗頸受戮!」話說子牙在中軍帳,猛聽戰鼓聲響,抬頭觀看,見一大漢豎在半裏,驚問眾將曰:「那裏來了一箇大漢子?」眾人齊來觀看,果是好箇大漢子,眾皆大驚。正欲尋問,只見軍政官報入中軍來:「有一大漢,口出大言,請令定奪。」有龍鬚虎出曰:「弟子願往。」子牙許之,吩咐曰:「你須仔細!」龍鬚虎領令出營來。鄔文化低頭往下一看,大笑不止:「那裏來了一箇蝦精?」龍鬚虎抬頭看鄔文化,怎生兇惡,但見有詩為證,詩曰:
        身高數丈體榔頭,口似窯門兩眼摳。丈二蒼鬚加散線,尺三草履似行舟。
        生成大力排山岳,食盡全牛賽虎彪。陸地行舟人罕見,蟠龍嶺上火光愁。
      鄔文化大呼曰:「周營中來的是箇甚麼東西?」龍鬚虎大怒,罵曰:「好匹夫!把吾當作甚麼東西!吾乃姜元帥第二門徒龍鬚虎是也。」鄔文化笑曰:「你是一箇畜生,全無一些人相,難道也是姜尚門徒!」龍鬚虎曰:「村匹夫快通名來,殺你也好上功勞簿。」鄔文化罵曰:「不識好歹業畜!吾乃紂王御前袁元帥麾下威武大將軍鄔文化是也。你快回去,叫姜尚來受死,饒你一命。」龍鬚虎大怒,罵曰:「今奉令特來擒你,尚敢多言!」發手一石打來。鄔文化一排扒木打下來,龍鬚虎閃過,其釘打入土有三四尺深;急自拽起釘扒來,到被龍鬚虎夾大腿連腰上打了七八石頭;再轉身,又打了五六石頭;只打得是下三路。鄔文化身大,轉身不活,不上一個時辰,被龍鬚虎連腿帶腰打了七八十下,打得鄔文化疼痛難當,倒拖著排扒木望正東上走了。龍鬚虎得勝回營,來見子牙,備言其事。眾將俱以為大而無用,子牙也不深究所以,彼此相安不察。
      且說鄔文化敗走二十里,坐在一山崖上,擦腿摸腰,有一箇時辰,乃緩緩來至轅門。左右報入中軍曰:「啟元帥:鄔文化在轅門等令。」袁洪吩咐:「令來。」鄔文化來帳前,參謁袁洪。袁洪責之曰:「你今初會戰,便自失利,挫動鋒銳,如何不自小心!」鄔文化曰:「元帥放心。末將今夜劫營,管教他片甲不存,上報朝廷,下泄吾恨。」袁洪曰:「你今夜劫營,吾當助爾。」鄔文化收拾打點,今夜去劫周營。此是子牙軍士有難,故有此失。正是:
        一時不察軍情事,斷送無辜填孟津。
      話說子牙不意鄔文化今夜劫營。將至二更時分,成湯營裏一聲砲響,喊聲齊起,鄔文化當頭,撞進轅門。那是時黑夜,誰人抵敵。衝開七層鹿角,撞翻四方木柵、擋牌,鄔文化把排扒木只是撞掃兩邊。也是周營軍士有難,可憐被他衝殺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六十萬人馬在中軍呼兄喚弟,覓子尋爺。又有袁洪協同,黑夜中袁洪放出妖氣,籠罩住營中,驚動多少大小將官。子牙聽得大漢劫營,急上了四不相,手執杏黃旗,護定身子,只聽得殺聲大振,心下著忙。又見大漢二目如兩盞紅燈,眾門人各不相顧,只殺得孟津血水成渠。有詩為證,詩曰:
        姜帥提兵會列侯,袁洪賭智未能休。朝歌遣將能摧敵,周寨無謀是自蹂。
        軍士有災皆在劫,元戎遇難更何尤。可惜英雄徒浪死,賢愚無辨喪荒坵。
      話說鄔文化夤夜劫周營,後有袁洪助戰;周將睡熟,被鄔文化將排扒木兩邊亂掃,可憐為國捐軀,名利何在!袁洪騎馬,仗妖術衝殺進營,不辨賢愚,盡是些少肩無臂之人,都做了破腹無頭之鬼。武王有四賢保駕奔逃;子牙落荒而走;五七門徒借五遁逃去;只是披堅執銳之士,怎免一場大厄!該絕者難逃天數;有生者躲脫災殃。
      且說鄔文化直衝殺至後營,來到糧草堆根前。此處乃楊戩守護之所,忽聽得大漢劫營,姜元帥失利,楊戩急上馬看時,見鄔文化來得勢頭兇,欲要迎敵,又顧糧草,心生一箇計,且救眼下之厄,忙下馬,念念有詞,將一草豎立在手,吹口氣,叫聲:「變!」化了一箇大漢,頭撐天,腳踏地。怎見得,有讚為證,讚曰:
        頭有城門大,二目似披缸。鼻孔如水桶,門牙扁擔長。
        胡鬢似竹筍,口內吐金光。大呼「鄔文化」,與吾戰一場。!
      話說鄔文化正盡力衝殺,燈光影裏見一大漢,比他更覺長大,大呼曰:「那匹夫慢來!吾來也!」鄔文化抬頭看見,諕得魂不附體:「我的爺來了!」倒拖排扒木,回頭就走,也不管好歹,只是飛跑。楊戩化身隨後趕來一程,正遇袁洪。楊戩大呼曰:「好妖怪,怎敢如此!」使開三尖刀,飛奔殺來。袁洪使棍抵住。大戰一回,楊戩祭哮天犬時,袁洪看見,化一道白光,脫身回營。
      且說孟津眾諸侯聞袁洪劫姜元帥的大營,驚起南北二鎮諸侯,齊來救應。兩下混戰,只殺到天明。子牙會集諸門人,尋見武王,收集敗殘人馬,點算損折軍兵有二十餘萬;帳下折了將官三十四員;龍鬚虎被鄔文化排扒木絕其性命。──軍士有見龍鬚虎的頭掛在排扒木上,因此報知。子牙聞龍鬚虎被亂軍中殺死,子牙傷悼不已。眾諸侯上帳,問武王安。楊戩來見子牙,備言:「鄔文化衝殺,是弟子……如此治之,方救得行糧無虞。」子牙曰:「一時誤於檢點,故遭此厄,無非是天數耳。」心下鬱鬱不樂,納悶中軍。
      且說袁洪得勝回營,其本往朝歌報捷:「鄔文化大勝周兵,屍塞孟津,其水為之不流。」群臣具賀:「自征伐西岐,從未有此大勝。」紂王大喜,日日縱樂,全不以周兵為事。
      且說楊戩來見子牙曰:「如今先將大漢鄔文化治了,然後可破袁洪。」子牙曰:「須得……如此,方可絕得此人。」楊戩領令,去到孟津哨探路徑。走有六十里,至一所在,地名蟠龍嶺。此山彎環如蟠龍之勢,中有空闊一條路,兩頭可以出入。楊戩看罷,心下大喜曰:「此處正好行此計也!」忙回見子牙,備言:「蟠龍嶺地方可以行計。」子牙聽說大喜,在楊戩耳邊備說:「……如此如此,可以成功。」楊戩遂自去了。正是
        計燒大將鄔文化,須得姜公用此謀。
      話說子牙令武吉、南宮适:「 領二千人馬,往蟠龍嶺去埋伏引火之物,中用竹筒引線,暗埋火砲、火箭各項等物,嶺上俱用柴薪引火乾燥物件,預備停當,只等鄔文化來至,便可行之。」二將領令去訖。話說鄔文化得了大功,紂王差官齎袍、帶、表禮等物獎諭,袁洪、鄔文化二將謝恩,打發天使回朝歌。不表。袁洪對鄔文化曰:「荷蒙天子恩寵獎諭,鄔將軍,我等當得盡忠竭力,以報國恩,不負吾輩名揚於天下也。」鄔文化曰:「末將明日使姜尚無備,再殺他箇片甲無存,早早奏凱。」袁洪大喜,設宴慶賞。正談笑間,探事馬報入中軍:「啟元帥:今有姜子牙與武王在轅門閑看吾營,不知有何原故,請令定奪。」袁洪聽報,即令鄔文化:「暗出大營,抄出子牙之後擒之,如探囊取物耳。」鄔文化領令,忙出右營門,撒開大步,拖排扒木,如飛雲掣電而來,大呼曰:「姜尚休走!今番吾定擒你成功也。速速下騎受死,免吾費力。」子牙與武王見鄔文化追來,撥轉坐騎,望西南而逃。鄔文化見子牙、武王落荒而走,放心追來。子牙回顧,誘鄔文化曰:「鄔將軍,你放我君臣回營,得歸故國,再不敢有犯邊疆,吾群臣感將軍洪恩不淺矣。」鄔文化曰:「今番錯過,千載難逢。」拚命趕來,那裏肯捨。望前趕了一個時辰。姜子牙與武王是有腳力的;鄔文化步行,又當得他是急急追趕,一氣趕了五六十里,鄔文化氣力已乏,立住腳不趕了。子牙回頭看時,見鄔文化不趕,子牙勒轉坐騎,大呼曰:「鄔文化,你敢來與吾戰三合麼?」鄔文化大怒曰:「有何不敢?」回身又望前趕來。子牙勒轉四不相又走,看看趕至蟠龍嶺了,子牙君臣進山口去了。鄔文化大喜:「姜尚進山,似魚游釜中,肉在几上!」隨後追進山口。不知鄔文化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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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1-11 20:27 |
    第九十二回            楊戩哪吒收七怪

      詩曰:
        梅山七怪阻周兵,逞異誇能苦戰爭。狗寶雖兇誰獨死,牛黃縱惡自戕生。
        朱貞伏地先無項;楊顯縱橫後亦薨。堪笑白猿多惹事,千年道行等閑傾。
      話說武吉、南宮适望見子牙引鄔文化進山,先讓過子牙與武王,用木石疊斷前山。只見鄔文化趕進山口,不見了子牙、武王,立住了腳,遲疑四望,竟無蹤跡。正欲迴身出山,只聽得兩邊砲響,殺聲振地,山上用滾木大石疊斷山口,軍士用火弓、火箭、火砲、乾柴等物望山下拋放,只見四下裏火起,滿谷煙生。怎見得好火,讚曰:
        騰騰烈焰,滾滾煙生。一會家地塌山崩;霎時間雷轟電掣。須臾綠樹盡沾紅,傾刻青山皆帶赤。那怕你銅牆鐵壁,說甚麼海闊河寬,湯著他爍石流金,遇著時枯泉轍涸。風乘火勢逞雄威,火借風高拚惡毒。休說鄔文化血肉身軀,就是滿山中披毛帶角的皆逢其劫。
      話說鄔文化見後面火起,疊斷歸路,抽身轉奔進山來。那山腳下地砲、地雷發作,望上打來。可憐頂天立地大漢,陸地行舟的英雄,只落得頃刻化為灰燼!後人有詩歎之:
        夜劫周營立大功,孟津河下逞英雄。姜公妙算驅楊戩,火化蟠龍一陣風。
      話說楊戩、武吉、南宮适見燒死了鄔文化,俱回來見姜子牙,備言前事。子牙大喜;又謂楊戩曰:「只是袁洪此怪未除,如之奈何?」楊戩曰:「此怪乃梅山得道白猿,最是精靈,俟徐徐除之。」子牙曰:「且等東伯侯來至,諸侯方可進兵。」
      話說袁洪聞報,知道燒死了鄔文化,心中不樂,正獨坐納悶,忽報:「轅門外有一陀頭求見。」袁洪傳令:「請來。」少時,陀頭至中軍,打稽首曰:「元帥,貧道稽首了。」袁洪曰:「道者請了。道者從何處來?有何見諭?」陀頭曰:「吾亦在梅山地方居住,與元帥相隔不遠,姓朱,名子真。今知元帥為紂王出力,特來助一臂之力。不識元帥肯容納否?」袁洪聽說大喜,邀請陀頭上坐。朱子真再三謙讓,就席而坐。傍有參軍殷破敗、雷開二將聽得又是梅山之士,乃相謂歎曰:「此又是常昊、吳龍一黨。」袁洪命治酒管待朱子真。一宵不表。次日,朱子真提寶劍在手,率左右行至周營,坐名請元帥答話。軍政官報入中軍。子牙聽見有道者,忙傳令南北二處諸侯齊出轅門,排開隊伍,自己親率諸眾弟子出轅門,列成陣勢。見成湯旗門腳下,來一陀頭,怎見得,有讚為證:
        面如黑漆甚蹊蹺,海下髭髯一剪齊。長唇大耳真兇惡,眼露光華掃帚眉。皂服絲絛飄蕩蕩,渾身冷氣侵人肌。梅山豬怪逢楊戩,不久周營現此軀。
      話說朱子真步行至前,見子牙簇擁而至。子牙曰:「道者何人?」朱子真曰:「吾乃梅山煉氣士朱子真是也。」姜子牙曰:「你不守分安居,來此何幹?是自尋死亡也。」朱子真大笑曰:「成湯相傳數十世,爾等世受國恩,無故造反,侵奪關隘,反言天命人心,真是妖言惑眾,不忠不孝之夫!吾今日到此,快快下馬納降,各還故土,尚待你等以不死;如有半字不然,那時拿住,定碎屍萬段,悔無及矣。」子牙大罵曰:「無知匹夫!你死在目前,尚不自知,猶自饒舌也!」朱子真仗劍來取子牙。只見傍有南伯侯麾下副將余忠──此人不信道術──使狼牙棒,面如紫棗,三綹長髯,飛馬大呼曰:「此功留與我來取!」子牙見左哨來了余忠,一馬當先,也不答話,使開棒夾頭就打。朱子真手中劍劈面交還。步馬相交,劍棒併舉。未及二十合,朱子真轉身就走。余忠隨後趕來。子牙傳令:「擂鼓吶喊,以助軍威。」余忠追來,未及一里之餘,──朱子真乃是妖魅,足下陰風簇擁,一派寒霧籠罩,故馬亦追之不上。──朱子真把身子立住,余忠馬看看至近,子真回頭,把口一張,一道黑煙噴出,籠罩其身,現出本相,一口把余忠咬了半段,余忠屍骸倒於馬下。朱子真復現元身,回奔而來,大呼曰:「姜子牙敢與吾立見雌雄麼?」楊戩在傍,用照妖寶鑑一照,原來是一箇大豬。楊戩把馬催開,使三尖刀從後面大喝曰:「好業障少來!有吾在此!」使開刀,分頂門砍來。朱子真手中劍急架忙迎。步馬相交,刀劍併舉。未及數合,朱子真抽身就走。楊戩隨後趕來。朱子真加前,復現原身,將楊戩一口吃去。子牙見楊戩如此,傳令回兵進營。朱子真得勝,來見袁洪,袁洪大喜,治酒管待朱子真賀功。正飲之間,忽報:「轅門有一傑士求見。」袁洪傳令:「令來。」少時,見一人面如傅粉,海下長髯,頂生二角,戴一頂束髮冠,至帳下行禮畢,袁洪問曰:「傑士何方人氏?」其人答曰:「末將姓楊,名顯,祖居梅山人氏。」──此傑士乃是羊精也,借「羊」成姓,也是梅山一怪,俱是袁洪一起。只恐傍人看破,故此陸續而來,托姓借名,以掩眾人耳目。──當日袁洪留在軍中,賜坐飲酒。楊顯與朱子真各自誇能鬥勝,嘵嘵不休。殷破敗自思:「此又是袁洪等一黨妖孽耳!」默對雷開不語。只見大小將官正飲酒,方到二更時分,聽得朱子真腹內有人言曰:「朱道人!你可知道吾是誰?」朱子真驚得魂不附體,忙問曰:「你是誰?你實在那裏?」楊戩在腹內答曰:「吾乃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門徒楊戩是也。今已在你腹內。你只知貪吃血食,不知在梅山吃了多少眾生,今日你這業障罪惡貫盈,我把你的肝腸弄一弄!」把手在他心肝上一揸,朱子真大叫一聲:「痛殺我也!」口稱:「大仙饒了小畜罷!」楊戩曰:「你是欲生,欲死?」朱子真曰:「望大仙慈悲!小畜在梅山也不知費幾許辛苦,採天地靈氣,吸日月精華,方能修成人形;今不知分量,干犯天威,望乞恕饒,真再生之德也!」楊戩曰:「你既要全生,你可速現原身,跪伏周營,吾當饒你性命;如不依吾言,我把你的心、肝、肺、腑都摘下你的來!」朱子真沒奈何,有法也無處使,只得苦苦哀告。楊戩大叫曰:「如若遲了,吾就動手!」朱子真只得隨現原形,是一箇大豬,㨪㨪蕩蕩,走出轅門,就把袁洪急得抓耳撓腮,楊顯惱得一天火發,有力也無有用處,只得聽之而已。話說豬精走至周營轅門前跪伏,此時南宮适巡營,剛纔四更,巡至轅門,只見一豬伏著,南宮适曰:「此是民間豢養的,怎走至此間來?等到天明,叫原人領去。」楊戩在豬腹內大呼曰:「南將軍,報與姜元帥得知,此是梅山豬怪。今早見陣,是吾鑽入他腹裏,特來擒伏至此,快請元帥來轅門發落!」南宮适方悟,知是楊戩變化在他肚裏,不覺大喜,忙進營門,至中軍外帳,將雲板敲響,請元帥陞帳議事。內使傳與子牙,子牙忙陞帳。南宮适上帳啟元帥曰:「楊戩收服梅山豬精,已在營門,請元帥發落。」子牙傳令,命眾將:「掌上燈毬火把出營。」不一時,一聲砲響,子牙率領眾諸侯齊出轅門,看時,果是一口大豬,跪伏在地。子牙問曰:「你這業障,沒來由,何苦自取殺身之禍!」楊戩在腹內應曰:「請元帥施行,斬除此怪,以絕後患。」子牙傳令:「命南宮适行刑。」南宮适手起一刀,將豬頭斬落在地。楊戩借血光而出,現了自己真身。眾諸侯無不欣羨。子牙命將豬頭掛在轅門號令。俱回營寨。不表。
      只見袁洪謂楊顯曰:「似此露出本相,成何體面!把吾輩在梅山千年道術,一代英名,俱成畫餅,豈不愧哉!誓不與姜尚干休!」楊顯曰:「楊戩他恃自己有變化之術,不意朱子真誤中奸計,若不復此恨,豈能再立於人世!」二人正彼此痛恨,忽轅門官報入中軍:「啟元帥:有天使至,請令定奪。」袁洪忙出轅門,迎接天使。天使曰:「奉天子敕,命送一賢士至軍前聽用。」袁洪接了旨意,打發天使去了,復至中軍坐下,命左右:「令來將參謁。」來將至中軍參拜畢,袁洪亦問曰:「將軍何名?」來者答曰:「末將姓戴,名禮,梅山人氏;聞紂王招賢,故不辭千里之遠,特來效勞於麾下。」──此怪也是梅山之狗精,恐怕被人識破,故此陸續而來,若為不知耳。──袁洪與眾將曰:「今目又添一賢士,定然與他決一雌雄。」隨傳令:「放砲吶喊。」三軍排隊伍出營,請子牙答話。周營軍政司報入中軍:「啟元帥:有袁洪搦戰。」子牙隨帶諸將出營。見袁洪走馬至軍前,子牙曰:「袁洪,你不知時務,眼見覆軍殺將,天意可知。今紂惡貫盈,人神共怒,諒爾不過區區螳臂,敢與天下諸侯相拒哉!」袁洪笑曰:「你偶爾得勝,便自矜誇,量你今日斷然無生回之理。」問左右曰:「誰與吾捉此反臣也?」左有楊顯大呼曰:「俟末將擒此反賊!」子牙看來將白面長鬚,頂生二角。怎見得,有讚曰:
        頂上金冠生殺氣,柳葉甲掛龍鱗砌。頭生雙角氣崢嶸,白面長鬚聲更細。梅山妖孽號羊精,也至孟津將身斃。從來邪正到頭分,何苦身投羅網地。
      話說楊顯走馬搖戟,衝殺過來。楊戩在旗門下用照妖鑑一照,卻是一隻羊精。楊戩收鑑,走馬舞三尖刀,也不答話,接住廝殺。刀戟併舉,殺在虎穴龍潭。二將正戰之間,又只見湯營裏一將,使兩口刀,飛奔前來,大叫曰:「楊兄弟,吾來助爾一臂之力!」子牙傍有哪吒登風火輪,使開火尖鎗迎來。怎見得此怪,有詩為證:
        嘴尖耳大最蹊蹺,遍體妖光透九霄。七怪之中他是首,千年得道一神獒。
      話說哪吒用鎗阻住,大呼曰:「匹夫慢來!通名來,好記功勞簿。」來將答曰:「吾乃袁洪副將戴禮是也。」哪吒使開鎗,劈胸就刺。戴禮雙刀急架相還。輪馬相交,刀鎗併舉,大戰在一處。
      且說楊戩戰楊顯有二三十合,楊顯撥馬便走。楊戩趕來。楊顯在馬上吐出一道白光,連馬罩住,現原身來傷楊戩。楊戩化一隻白額斑斕猛虎。楊顯見楊戩變了一隻猛虎,已剋治了他,急欲逃走,被楊戩一刀砍為兩段。楊戩割下羊頭,大叫曰:「啟元帥:弟子又殺了梅山一怪也!」戴禮與哪吒正酣戰間,戴禮口內吐出一粒紅珠,有碗口大小,望哪吒頂門打來。哪吒見勢頭兇兇,諒不能治伏,只得閃一鎗敗下陣來。楊戩見哪吒失機,走馬大呼曰:「業障不得無禮!吾來也!」使開三尖刀來戰戴禮。二人大戰二十餘合,戴禮撥馬便走。楊戩縱馬趕來。戴禮又吐出一粒紅珠,現出光華,來傷楊戩。楊戩祭起哮天犬,飛在空中。此犬乃是仙犬,看見此珠,十分兇惡,竟讓過他的珠來奔戴禮。戴禮見仙犬奔來,正欲抽身逃走,早被哮天犬一口咬住,不能掙挫。楊戩手起一刀,揮於馬下。有詩為證,詩曰:
        梅山狗怪逞猖狂,煉寶傷人勢莫當。豈意仙犬能伏怪,紅塵血染命空亡。
      話說楊戩殺了狗怪,掌鼓回營。子牙陞帳,見楊戩屢破諸怪,大喜,慶賀楊戩。不表。
      且說袁洪回至中軍,又見戴禮被戮,現出原形,心下甚是不樂。眾將交頭接耳,紛紛議論,十分沒趣。忽轅門官來報:「啟元帥:轅門外有一大將來見。」袁洪傳令:「令來。」少時,令至帳前,見一人身高一丈六尺,頂上雙角,捲嘴,尖耳,金甲,紅袍,全身甲冑,十分軒昂,戴紫金冠,近前施禮。袁洪問曰:「將軍高姓?大名?」來將答曰:「末將姓金,雙名大升,祖貫梅山人氏。」──此來者又是牛怪,用三尖刀,力大無窮,今來助袁洪,俱是梅山七怪之數。袁洪故問,以遮眾人耳目。──袁洪乃設酒管待。次日,金大升上了獨角獸,提三尖刀,至周營搦戰。哨馬報入中軍:「啟元帥:成湯營有一大將請戰。」子牙對眾將問曰:「誰見陣走一遭?」言未畢,傍有鄭倫出而言曰:「末將願往。」子牙許之。鄭倫上了金睛獸,拎降魔杵,出了營門,見對面一將,生的異怪雄偉,鄭倫問曰:「來者何人?」金大升答曰:「吾乃袁洪麾下副將金大升是也。爾是何人?快通名來。」鄭倫答曰:「吾乃總督五軍上將軍鄭倫是也。吾觀你異相非人,焉敢阻時雨之師,有逆天之罪!早早歸周,共破獨夫,以誅無道。如不知機,自取辱身之禍。」金大升大怒,催開獨角獸,使三尖刀砍來。鄭倫手中杵劈面相迎。二獸相交,大戰數合。金大升乃是牛怪,腹內煉成一塊牛黃,有碗口大小,噴出來,如火電一般。鄭倫不及隄防,正中臉上,打傷鼻孔,腮綻唇裂,倒撞下獸去,被金大升手起一刀,揮為兩段。可憐!正是:
        胸中奇術成何用,只落名垂在史篇。
      話說金大升斬了鄭倫,掌鼓回營。報馬報入中軍:「啟元帥:鄭倫被湯營大將金大升所傷,請令定奪。」子牙聞報,著實傷悼,歎曰:「鄭倫屢建大功,自從蘇侯歸周,一路督糧,有功王室,豈知至此喪於無名下將之手,情實可傷!」子牙淚下如雨。有詩以弔之。詩曰:
        胸中妙術孰能班,豈意遭逢喪此間!惟有清風常作伴,忠魂依舊返家山。
      話說子牙次日令下:「誰為鄭倫報恨走一遭?」傍有楊戩應聲答曰:「弟子願往。」子牙許之。楊戩隨即上馬提刀,至成湯營前,坐名要金大升出來答話。少時,見成湯營內砲聲響處,只見金大升坐獨角獸,來至軍前,大呼曰:「來者通名!」楊戩曰:「吾乃楊戩是也。你就是金大升麼?」大升曰:「然也。」楊戩舞刀直取。金大升手中三尖刀赴面來迎。二將俱是三尖刀,往來衝突,一場大戰,有三十餘合。楊戩先未曾用照妖鑑照他,不防金大升噴出牛黃──此寶猶如火塊飛來。楊戩見來得太急,化一道金光,往正南而走。金大升隨後趕來。大升的獨角獸來的快,楊戩忙取照妖鑑出來照時,卻原來是箇水牛。楊戩回身,正欲變化食他,忽然前面一陣香風縹渺,異味芳馨,氤氳遍地,有五彩祥雲,隱隱中一對黃旛飄蕩,當中有一位道姑,跨青鸞而至;傍有女童三四對,應聲叫曰:「楊戩早來見娘娘聖駕!」楊戩聽說,乃向前抄手施禮曰:「弟子楊戩參見娘娘。」那道姑曰:「楊戩,吾非別神,乃女媧娘娘是也。今見成湯數盡,周室當興,吾特來助你降伏梅山之怪。」令楊戩立於一傍,乃命青雲女童:「將此寶去把那業障牽來。」青雲女童接寶在手,只見金大升足踏陰雲,提刀趕來。青雲女童上前攔住,大呼曰:「那業障!娘娘聖駕在此,休得無禮!今奉娘娘法旨,特來擒你!」金大升大怒,將刀往上一舉,劈面砍來。青雲女童將伏妖索祭起空中,只見黃巾力士將金大升穿起鼻子來,用銅鎚把金大升背脊上打了三匹鎚,一聲雷響,金大升現出原身,乃是一匹水牛。楊戩向前倒身下拜:「弟子楊戩願娘娘聖壽無疆!」女媧曰:「楊戩,你且將牛怪帶回周營發落;我還助你收伏白猿精怪也。」楊戩別了女媧娘娘,把牛牽著回來。
      且說子牙在中軍,聽報到:「楊戩化一道金光往正南上去了。這大將趕去,不知凶吉。」子牙驚疑不定。哪吒曰:「楊戩自有運用,元帥何必驚疑?」子牙曰:「方今東伯侯人馬未至,況有梅山七怪阻住吾師,使吾心下不能安然。」言未畢,只見報馬來報:「啟元帥:楊戩回來。」子牙令至帳前,問其原故。楊戩把女媧娘娘收伏牛怪之事說了一遍:「……今至轅門,請元帥發落。」子牙傳令:「請眾諸侯齊至大營門,看吾號令此怪。」少時,眾諸侯齊至轅門。子牙命牽過牛怪,用縛妖索將此怪縛在地下,令南宮适行刑。南宮适手起一刀,將牛頭斬下。孟津河八十萬人馬齊聲喝采。子牙命將牛頭掛在旗竿上號令,掌鼓回營。卻說袁洪已知梅山眾弟兄俱被子牙所滅,欲前而不能進,欲後而不能退,著實無計,事屬兩難,心下甚是憂疑。不表。
      只見子牙回營陞帳,問楊戩曰:「梅山絕了幾怪?」楊戩屈指一算:「啟元帥:已滅了六怪。」子牙曰:「今日晚傳與眾諸侯:二更時分齊劫成湯大營。」又令楊戩:「你可單劫袁洪,取巧降伏此怪,大事可定。」楊戩答曰:「弟子同哪吒雙去建功,更覺易於為力。」子牙許之,仍將眾將分派已定。不表。卻說袁洪在營中與參軍殷破敗、雷開二將議曰:「今主上命吾等在此守禦,此處周兵雖多,能者甚少,況連日朝歌不曾見有救兵,亦不曾見吾捷報,恐天子憂心,深屬不便。」命中軍具疏往朝歌,請天子速發援兵前來接應。中軍官具表求救。
      且說子牙親乘坐騎,時至二更,一聲砲響,周兵吶一聲喊,齊殺進成湯營裏去。正是:
        黑夜衝營無準備,三軍無故受災殃。
      話說南伯侯鄂順領二百諸侯,一齊奮勇當先;北伯侯崇應鸞衝殺進左營;李靖、韋護、雷震子衝殺進右營;楊戩、哪吒殺入大營,進中軍來戰袁洪。
      且說袁洪聽得周將劫營,忙上馬,使一根鐵棍,方出中軍,恰逢楊戩,也不答話,二馬相交,只殺得愁雲蕩蕩,慘霧紛紛。怎見得,有詩為證,詩曰:
        夜劫湯營神鬼驚,喊聲齊發鼓鑼鳴。軍兵奮勇誰堪敵,將士施威孰敢攖。
        破敗無心貪戀戰,雷開有意奔途程。梅山七怪從今滅,掃蕩妖氛宇宙清。
      話說眾諸侯齊殺入成湯營裏,只殺的屍橫綠野,血滿成渠,哀聲慘切,不堪聽聞。只見楊戩大戰袁洪,袁洪現出原身,起在半空,將楊戩劈頭一棍,打得火星迸出。楊戩有七十二變,隨化一道金光,起在空中,也照袁洪頂上一刀劈將下來。這袁洪也有八九工夫,隨刀化一道白氣,護住其身。楊戩大喝曰:「梅山猿頭,焉敢弄術!拿住你定要剝皮抽筋!」袁洪大怒曰:「你有多大本領,敢將吾兄弟盡行殺害,我與你勢不兩立!必擒你碎屍萬段,以報其恨!」他二人各使神通,變化無窮,相生相剋,各窮其技,凡人世物件、禽獸,無不變化,盡使其巧,俱不見上下。袁洪暗思:「此時其兵已攻破大營,料不能支,且將他誆上梅山,入吾巢穴,使他不能舒展,那時再擒他不難。」遂棄了大營,往梅山逃去。不表。
      且說眾諸侯追殺成湯殘敗人馬,殺到天明,子牙鳴金收兵,眾諸侯各自回營。正是:
        諸侯鞭敲金鐙響,子牙全勝進轅門。
      話說楊戩見袁洪縱祥光前去,乃棄了馬,亦縱步借土遁緊緊追趕。只見袁洪隨變一塊怪石立在路傍。楊戩正趕,忽然不見了袁洪,即運神光,定睛觀看,已知袁洪化為怪石;隨即變化一石匠,手執鎚鑽,上前鎚他。袁洪知他識破,便化陣清風往前去了。如此兩家各使神通,看看趕上梅山,忽的又不見了袁洪。楊戩上得梅山,果然好景。怎見得,有詩為證,詩曰:
        梅山形勢路羊腸,古柏喬松兩岸傍。颯颯陰風雲霧長,妖魔假此匿行藏。
      話說楊戩上了梅山,四面觀望一遍,忽聽得崖下一聲響,竄出千百小猴兒,手執棍棒,齊來亂打楊戩。楊戩見眾小猢猴左右亂打,情知不能取勝:「不若脫身下山。」楊戩化道金光去了。方纔轉過一坡,只聽一派仙樂之音,滿地祥雲繚繞,又見女媧娘娘駕臨。楊戩俯伏山下,叩首曰:「弟子楊戩不知娘娘聖駕降臨,有失迴避,望娘娘恕罪!」女媧曰:「你雖是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門徒,善會八九變化,不能降伏此怪。吾將此寶授你,可以收伏此惡怪也。」楊戩叩首拜謝,女媧娘娘自回宮去了。楊戩將此寶展開看時,心中甚是歡喜。──此寶乃「山河社稷圖」。──楊戩一一依法行之,懸於一大樹上。楊戩復上梅山,依舊找尋原路。話說袁洪見楊戩復上梅山,乃大呼曰:「楊戩,你此來是自送死也!」楊戩大笑曰:「你今日諒無生理!」使開刀,直取袁洪。袁洪也使開棍劈面交還。二人大戰一會,楊戩轉身就走。袁洪隨後趕來。楊戩下了梅山,往前又走,忽見前面一座高山,楊戩逕上了山。袁洪隨趕上山來。不知此山乃女媧娘娘賜的「山河社稷圖」變化的。袁洪趕上山來,入於圈套,再不能下山。楊戩將身一蹤,下了「山河社稷圖」,只見袁洪在山上左攛右跳。不知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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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壇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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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1-11 20:28 |
    第九十三回            金吒智取游魂關

      詩曰:
        斗柄看看又向東,竇榮枉自逞英風。金吒設智開周業,徹地多謀弄女紅。
        總為浮雲遮曉日,故教殺氣鎖崆峒。須知王霸終歸主,枉使生靈泣路窮。
      話說袁洪上了「山河社稷圖」,如四象變化有無窮之妙,思山即山,思水即水,想前即前,想後即後,袁洪不覺現了原身。忽然見一陣香風撲鼻,異樣甜美,這猴兒爬上樹去一望,見一株桃樹,綠葉森森,兩邊搖蕩,下墜一枝紅滴滴的仙桃,顏色鮮潤,嬌嫩可愛。白猿看見,不覺忻羨,遂攀枝穿葉,摘取仙桃下來,聞一聞,撲鼻馨香,心中大喜,一口吞而食之。方纔倚松靠石而坐,未及片時,忽然見楊戩仗劍而來。白猿欲待起身,竟不能起。不知食了此桃,將腰墜下,早被楊戩一把抓住頭皮,用縛妖索綑住,收了「山河社稷圖」,望正南謝了女媧娘娘,將白猿拎著,逕回周營而來。有詩單讚女媧娘娘授楊戩祕法,伏梅山七怪,詩曰:
        悟道投師在玉泉,祕傳九轉妙中玄。離龍坎虎分南北,地戶天門列後先。
        變化無端還變化,乾坤顛倒合乾坤。女媧祕授真奇異,任你精靈骨已穿。
      話說楊戩擒白猿至轅門,軍政官報入中軍:「啟元帥:楊戩等令。」子牙命:「令來。」楊戩來至中軍,見子牙,曰:「弟子追趕白猿至梅山,仰仗女媧娘娘祕授一術,已將白猿擒至轅門,請元帥發落。」子牙大喜,命:「將白猿拿來見我。」少時,楊戩將白猿擁至中軍帳。子牙觀之,見是一箇白猿,乃曰:「似此惡怪,害人無厭,情殊痛恨!」令:「推出斬之!」眾將把白猿擁至轅門,楊戩將白猿一刀,只見猴頭落下地來,他頸上無血,有一道青氣衝出,頸子裏長出一朵白蓮花來;只見花一放一收,又是一箇猴頭。楊戩連誅數刀,一樣如此,忙來報與子牙。子牙急出營來看,果然如此。子牙曰:「這猿猴既能採天地之靈氣,便會煉日月之精華,故有此變化耳。這也無難……」忙令左右排香案於中,子牙取出一箇紅葫蘆,放在香几之上,方揭開葫蘆蓋,只見裏面昇出一道白線,光高三丈有餘。子牙打一躬:「請寶貝現身!」須臾間,有一物現於其上,長七寸五分,有眉,有眼,眼中射出兩道白光,將白猿釘住身形。子牙又打一躬:「請法寶轉身!」那寶物在空中,將身轉有兩三轉,只見白猿頭已落地,鮮血滿流。眾皆駭然。有詩讚之,詩曰:
        此寶崑崙陸壓傳,祕藏玄理合先天。誅妖殺怪無窮妙,一助周朝八百年。
      話說子牙斬了白猿,收了法寶,眾門人問曰:「如何此寶能治此巨怪也?」子牙對眾人曰:「此寶乃在破萬仙陣時,蒙陸壓老師傳授與我,言後有用他處,今日果然。大抵此寶乃用賓鐵修煉,採日月精華,奪天地秀氣,顛倒五行,至工夫圓滿,如黃芽白雪,結成此寶,名曰『飛刀』。此物有眉,有眼,眼裏有兩道白光,能釘人仙妖魅泥丸宮的元神,縱有變化,不能逃走。那白光頂上如風輪轉一般,只一二轉,其頭自然落地。前次斬余元即此寶也。」眾人無不驚歎:「乃武王之洪福,故有此寶來剋治之耳。」
      不言子牙斬了白猿,且說殷破敗、雷開敗回朝歌,面見紂王,備言:「梅山七怪化成人形,與周兵屢戰,俱被陸續誅滅,復現原形,大失朝廷體面,全軍覆沒;臣等只得逃回。今天下諸侯齊集孟津,旌旗蔽日,殺氣籠罩數百里。望陛下早安社稷為重,不可令諸侯一至城下,那時救解遲矣。」紂王著忙,急急設朝,問兩班文武曰:「今周兵猖獗,如何救解?」眾官鉗口不言。有中大夫飛廉出班奏曰:「今陛下速行旨意,張掛朝歌四門:如能破得周兵,能斬將奪旗者,官居一品。古云:『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況魯仁傑才兼文武,令彼調圍營人馬,訓練精銳,以待敵軍,嚴備守城之具,堅守勿戰,以老其師。今諸侯遠來,利在速戰。一不與戰,以待彼糧盡,彼不戰自走;乘其亂以破之,天下諸侯雖眾,未有不敗者也,此為上策。」紂王曰:「卿言甚善。」隨傳旨忘,張掛各門,一面令魯仁傑操練士卒,修理攻守之具。不表。
      且說金吒、木吒別了子牙,兄弟二人在路商議。金吒曰:「我二人奉姜元帥將令來救東伯侯姜文煥進關,若與竇榮大戰,恐不利也。我和你且假扮道者,詐進游魂關反去協助竇榮,於中用事,使彼不疑;然後裏應外合,一陣成功,何為不美。」木吒曰:「長兄言得甚善。」二人吩咐使命:「領人馬先去報知姜文煥,我弟兄二人隨後就來。」使命領人馬去訖。金、木二吒隨借土遁,落在關內,逕至帥府前,金吒曰:「門上的,傳與你元帥得知,海外有煉氣士求見。」門官不敢隱諱,急至殿前啟曰:「府外有二道者,口稱海外之士,要見老爺。」竇榮聽說,傳令:「請來。」二人逕至簷前,打稽首曰:「老將軍,貧道稽首了。」竇榮曰:「道者請了。今道者此來,有何見諭?」金吒曰:「貧道二人乃東海蓬萊島煉氣散人孫德、徐仁是也。方纔我兄弟偶爾閑遊湖海,從此經過,因見姜文煥欲進此關,往孟津會合天下諸侯,以伐當今天子;此是姜尚大逆不道,以惶惑之言挑釁天下諸侯,致生民塗炭,海宇騰沸。此天下之叛臣,人人得而誅之者也。我弟兄昨觀乾象,湯氣正旺,姜尚等徒苦生靈耳。吾弟兄願出一臂之力,助將軍先擒姜文煥,解往朝歌;然後以得勝之兵,掩諸侯之後,出其不意,彼前後受敵,一戰乃成擒耳。正所謂『迅雷不及掩耳』,此誠不世之功也。但貧道出家之人,本不當以兵戈為事,因偶然不平,故向將軍道之,幸毋以方外術士之言見誚可也。乞將軍思之。」竇榮聽罷,沉吟不語。傍有副將姚忠厲聲大呼曰:「主將切不可信此術士之言!姜尚門下方士甚多,是非何足以辨?前日聞報,孟津有六百諸侯協助姬發。今見主將阻住來兵,不能會合孟津,姜尚故將此二人假作雲遊之士,詐投麾下,為裏應外合之計。主將不可不察,毋得輕信,以墮其計。」金吒聽罷,大笑不止,回首謂木吒曰:「道友,不出你之所料。」金吒復向竇榮曰:「此位將軍之言甚是。此時龍蛇混雜,是非莫辨,安知我輩不是姜尚之所使耳?在將軍不得不疑。但不知貧道此來,雖是雲遊,其中尚有原故。吾師叔在萬仙陣死於姜尚之手,屢欲思報此恨,為獨木難支,不能向前;今此來特假將軍之兵,上為朝廷立功,下以報天倫私怨,中為將軍效一臂之勞,豈有他心。既將軍有猜疑之念,貧道又何必在此瑣瑣也!但剖明我等一點血誠,自當告退。」道罷,抽身就走,撫掌大笑而出。竇榮聽罷金吒之言,見如此光景,乃沉思曰:「天下該多少道者伐西岐,姜尚門下雖多,海外高人不少,豈得恰好這兩箇就是姜尚門人?況我關內之兵將甚多,若只是這兩箇,也做不得甚麼事,如何反疑惑他?據吾看他意思,是箇有道之士,況且來意至誠,不可錯過。」忙令軍政官趕去:「速請道者回來!」」正是:
        武王洪福摧無道,故令金吒建大功。
      話說軍政官趕上金、木二吒,大呼曰:「二位師父,我老爺有請!」金吒回頭,看見有人來請,對使者正色言曰:「皇天后土,實鑒我心。我將天下諸侯之首送與你家老爺,你老爺反辭而不受,卻信偏將之疑,使我蒙不智之恥,如今我斷不回去!」軍政官苦苦堅執不放,言曰:「師父若不回去,我也不敢去見老爺。」木吒曰:「道兄,竇將軍既來請俺回去,看他怎樣待我們。若重我等,我們就替他行事;如不重我等,我們再來不遲。」金吒方勉強應允。二人回至府前,軍政官先進府通報。竇榮命:「快請來!」二人進府,復見竇榮,竇榮忙降階迎接,慰之曰:「不才與師父素無一面,況兵戈在境,關防難稽,在不才副將不得不疑。只不才見識淺薄,不能立決,多有得罪於長者,幸毋過責,不勝頂戴!今姜尚聚兵孟津,人心搖撼;姜文煥在城下,日夜攻打,不識將何計可解天下之倒懸,擒其渠魁,殄其黨羽,令萬姓安堵,望老師明以教我,不才無不聽命。」金吒曰:「據貧道愚見:今姜尚拒敵孟津,雖有諸侯數百,不過烏合之眾,人各一心,久自離散;只姜文煥兵臨城下,不可以力戰,當以計擒之。其協從諸侯,不戰而自走也。然後以得勝之師,掩孟津之後,姜尚雖能,安得豫為之計哉。彼所恃者天下諸侯,而眾諸侯一聞姜文煥東路被擒,挫其鋒銳,彼眾人自然解體;乘其離而戰之,此萬全之功也。」竇榮聞言大喜,慌忙請坐,命左右排酒上來。金、木二吒曰:「貧道持齋,並不用酒食。」隨在殿前蒲團而坐。竇榮亦不敢強。一夕晚景已過。次日,竇榮陞殿,聚眾將議事,忽報:「東伯侯遣將搦戰。」竇榮對金、木二吒曰:「今日東伯侯在城下搦戰,不識二位師父作何計以破之?」金吒曰:「貧道既來,今日先出去見一陣,看其何如,然後以計擒之。」道罷,忙起身提劍在手,對竇榮曰:「借老將軍綑綁手隨吾壓陣,好去拿人。」竇榮聽罷大喜,忙傳令:「擺隊伍,吾自去壓陣。」關內砲聲響亮,三軍吶喊,開放關門,一對旗搖,金吒提劍而來。怎見得,正是:
        竇榮錯認三山客,咫尺遊魂關屬周。
      話說金吒出關,見東伯侯「旗門」腳下一員大將,金甲,紅袍,走馬軍前,大呼曰:「來此道者,先試吾利刃也!」金吒曰:「爾是何人?早通名來。」來將答曰:「吾乃東伯侯麾下總兵官馬兆是也。道者何人?」金吒曰:「貧道是東海散人孫德。因見成湯旺氣正盛,天下諸侯無故造反,吾偶閑遊東土,見姜文煥屢戰多年,眾生塗炭,吾心不忍,特發慈悲,擒拿渠魁,殄滅群虜,以救眾生。汝等知命,可倒戈納降,尚能待爾等以不死;如若半字含糊,叫你立成虀粉!」言罷,縱步綽劍來取馬兆。馬兆手中刀急架來迎。怎見金吒與馬兆一場大戰,有詩為證,詩曰:
        紛紛戈甲向金城,文煥專征正未平。不是金吒施妙策,遊魂安得渡東兵。
      話說金吒大戰馬兆,步馬相交,有三二十合,金吒祭起遁龍樁,一聲響,將馬兆遁住。竇榮揮動戈,一齊衝殺。東兵力戰不住,大敗而走。金吒命左右將馬兆拿下,與竇榮掌得勝鼓進關。竇榮陞殿坐下,金吒坐在一傍。竇榮令左右:「將馬兆推來。」眾軍士把馬兆擁至殿前,馬兆立而不跪。竇榮喝曰:「匹夫!既被吾擒,如何尚自抗禮?」馬兆大怒,罵曰:「吾被妖道邪術遭擒,豈肯屈膝於你無名鼠輩耶!一死何足惜,當速正典刑,不必多說。」竇榮喝令:「推出斬之!」金吒曰:「不可。待吾擒了姜文煥,一齊解送朝歌,以法歸朝廷,足見老將軍不世之功,非虛冒之績,豈不美哉!」竇榮見金吒如此手段,說話有理,便倚為心腹,隨傳令:「將馬兆囚在府內。」不表。
      且說東伯侯姜文煥聞報,金吒將馬兆拿去,姜文煥大喜:「進關只在咫尺耳!」次日,姜文煥布開大隊,擺列三軍,鼓聲大振,殺氣迷空,來關下搦戰。哨馬報入關中,竇榮忙問金、本二吒曰:「二位老師,姜文煥親自臨陣,將何計以擒之,則功勞不小。」金、木二吒慨然應曰:「貧道此來,單為將軍早定東兵,不負俺弟兄下山一場。」隨即提劍在手,出關來迎敵。只見東伯侯姜文煥一馬當先,左右分大小眾將。怎生打扮,有讚為證,讚曰:
        頂上盔,攢六瓣;黃金甲,鎖子絆;大紅袍,團龍貫;護心鏡,精光煥;白玉帶,玲花獻;勒甲絛,飄紅焰;虎眼鞭,龍尾半;方楞鐧,賓鐵煅;胭脂馬,毛如彪;斬將刀,如飛電。千戰千蠃東伯侯,文煥姓姜千古讚。
      話說金、木二吒大呼曰:「反臣慢來!」姜文煥曰:「妖道通名!」金吒答曰:「吾乃東海散人孫德、徐仁是也。爾等不守臣節,妄生事端,欺君反叛,戕害生靈,是自取覆宗滅嗣之禍;可速倒戈,免使後悔。」姜文煥大罵曰:「潑道無知,仗妖術擒吾大將,今又巧言惑眾,這番拿你,定碎屍以泄馬兆之恨!」催開馬,使手中刀,飛來直取。金吒手中劍劈面交還。步馬相交,有七八回合,姜文煥撥馬便走。金、木二吒隨後趕來。約有一射之地,金吒對東伯侯曰:「今夜二更,賢侯可引兵殺至關下,吾等乘機獻關便了。」姜文煥謝畢,掛下鋼刀,回馬一箭射來。金、木二吒把手中劍望上一挑,將箭撥落在地。金吒大罵曰:「奸賊!敢暗射吾一箭也!吾且暫回,明日定拿你以報一箭之恨!」金、木二吒回關,來見竇榮。竇榮問曰:「老師為何不用寶貝伏之?」金吒答曰:「貧道方欲祭此寶,不意那匹夫撥馬就走;貧道趕去擒之,反被他射了一箭。待貧道明日以法擒之。」三人正在殿上講議,忽後邊報:「夫人上殿。」金、木二吒見一女將上殿,忙向前打稽首。夫人問竇榮曰:「此二位道者何來?」竇榮曰:「此二位道長乃東海散人孫德、徐仁是也;今特來助吾共破姜文煥。前日臨陣,擒獲馬兆;待明日用法寶擒獲姜文煥等,以得勝之師,掩襲姜尚之後,此長驅莫禦之策,成不世之功也。」夫人笑曰:「老將軍,事不可不慮,謀不可不周,不可以一朝之言傾心相信。倘事生不測,急切難防,其禍不小。望將軍當慎重其事。古云:『將欲取之,必固與之。』願將軍詳察。」金、木二吒曰:「竇將軍在上:夫人之疑,大似有理。我二人又何必在此多生此一番枝節耶,即此告辭。」金、木二吒言畢,轉身就走。竇榮扯住金、木二吒曰:「老師休怪。我夫人雖係女流,亦善能用兵,頗知兵法。他不知老師實心為紂,乃以方士目之,恐其中有詐耳。老師幸毋嗔怪,容不才陪罪。俟破敵之日,不才自有重報。」金吒正色言曰:「貧道一點為紂真心,惟天地可表。今夫人相疑,吾弟兄若飄然而去,又難禁老將軍一段熱心相待,只等明日擒了姜文煥,方知吾等一段血誠。──只恐夫人難與貧道相見耳。」夫人不覺慚謝而退。竇榮與金吒議曰:「不知明日老師將何法擒此反臣,以釋群疑,以暢眾懷?」金吒曰:「明日會兵,當祭吾法寶,自然立擒姜文煥耳。文煥被擒,餘黨必然瓦解。然後往孟津會兵,以擒姜子牙,可解諸侯之兵也。」竇榮聽說大喜,回內室安息。金、木二吒靜坐殿上。將至二更,只聽得關外砲聲大振,喊殺連天,金鼓大作,殺至關下,架砲攻打。有中軍官入府,擊雲板,急報竇榮。竇榮忙出殿,聚眾將上關,有夫人徹地娘子披掛提刀而出。金吒對竇榮曰:「今姜文煥恃勇,乘夜提兵攻城,出我等之不意。我等不若將計就計,齊出掩殺,待貧道用法寶擒之,可以一陣成功,早早奏捷。夫人可與吾道弟謹守城池,毋使他虞。」夫人聽罷,滿口應允:「道者之言,甚是有理。我與此位守關;你與此位出敵。我自料理城上,乘此夤夜,可以成功也。」正是:
        文煥攻關歸呂望,金吒設計滅成湯。
      話說竇榮聽金吒之言,整點眾將士,方欲出關,有夫人又言曰:「夤夜交兵,須要謹慎,毋得貪戰,務要見機,不得落他圈套。將軍謹記,謹記!」──看官:這是徹地夫人留心防關,恐二位道者有變,故此叮嚀囑付耳。──金吒見夫人言語真切,乃以目送情與木吒。木吒已解其意,只在臨機應變而已,亦以目兩相關會,隨同徹地夫人在關上駐劄防衛。只見竇榮開關,把人馬衝出,竇榮在旗門腳下見姜文煥滾至軍前,竇榮大喝曰:「反臣!今日合該休矣!」姜文煥也不答話,仗手中刀直取竇榮。竇榮以手中刀赴面交還。二馬相交,雙刀併舉。怎見得,有詩讚之,詩曰:
        殺氣騰騰燭九天,將軍血戰苦相煎。扶王碧血垂千古,為國丹心勒萬年。文煥歸周扶帝業,竇榮盡節喪黃泉。誰知運際風雲會,八百昌期兆已先。
      話說竇榮揮動眾將,兩軍混戰,只殺得天愁地暗,鬼哭神嚎,刀鎗響亮,斧劍齊鳴,喊殺之聲振地,燈籠火把如同白晝,人馬兇勇似海沸江翻。
      且言金吒縱步,在軍中混戰,觀見東伯侯帶領二百鎮諸侯圍將上來,金吒急祭起遁龍樁,一聲響,先將竇榮遁住。不知老將軍性命若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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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四回            文煥怒斬殷破敗

      詩曰:
        兵馬臨城卻講和,諸侯豈肯罷干戈。殷湯德業八荒盡;周武仁風四海歌。
        大廈將傾誰可負,潰癰已破孰能荷!荒淫到底成何事,盡付東流入海波。
      話說金吒祭起遁龍樁,將竇榮遁住,早被姜文煥一刀揮為兩段。可憐守關二十年,身經數百戰,善守關防,不曾失利,今日被金吒智取殺身!正是:
        爭名樹業隨流水,為國孤忠若浪萍。
      話說姜文煥斬了竇榮,三軍吶喊。只見木吒在關上見東伯侯率領諸侯鏖戰,聲勢大振,在城敵樓上暗暗祭起吳鉤劍去,此劍昇於空中,木吒暗曰:「請寶貝轉身!」那劍在空中如風輪一般,連轉二轉,可憐徹地夫人,正是:
        油頭粉面成虛話,廣智多謀一旦休。
      話說木吒暗祭吳鉤劍,斬了徹地夫人,在關上大呼曰:「吾是木吒在此;奉姜元帥將令,來取此關。今主將皆已伏誅,降者免死,逆者無生!」眾皆拜伏於地。金吒已知兄弟獻關,同東伯侯姜文煥殺至關下。木吒令左右開關迎接。人馬進了關,姜文煥查盤府庫,安撫百姓,放了被禁馬兆,感謝金、木二吒。金吒曰:「賢侯速行;吾等先往孟津,報與姜元帥。賢侯不可遲誤戊午之辰,以應上天垂象之兆。」姜文煥曰:「謹如二位師父大教。」金、木二吒辭了姜文煥,駕土遁往孟津前來。
      且說子牙在孟津大營,與二路大諸侯共議:「三月初九日乃是戊午之辰,看看至近,如何東伯侯尚未見來?奈何!奈何!」正商議間,忽報:「金、木二吒在轅門等令。」子牙傳令:「令來。」金、木二吒來至中軍行禮畢,乃曰:「奉元帥將令,往遊魂關,詐為雲遊之士,乘機取關。」把前事如此如彼盡說了一遍:「今弟子先來報與元帥,東伯侯大兵隨後至矣。」子牙聞說大喜,深羨二人用計,乃曰:「天意響應,不到戊午日,天下諸侯不能齊集。」
      話說東伯侯大兵那一日來至孟津。哨馬報入中軍:「啟元帥:東伯侯至轅門等令。」子牙傳令:「請來。」姜文煥率領二百鎮諸侯進中軍,參謁子牙。子牙忙迎下座來。彼此溫慰一番。姜文煥又曰:「煩元帥引見武王一面。」子牙同姜文煥進後營,拜見武王。不表。此時天下諸侯共有八百,各處小諸侯不計,共合人馬一百六十萬。子牙在孟津祭了寶纛旗旛,一聲砲響,整人馬望朝歌而來。怎見得,有詩為證,詩曰:
        征雲迷遠谷,殺氣振遐方。刀鎗如積雪,劍戟似堆霜。旌旗遮綠野,金鼓震空桑。刁斗傳新令,時雨慶壺漿。軍行如驟雨,馬走似奔狼。
        正是:弔民伐罪兵戈勝,壓碎群兇福祚長。
      話說天下諸侯領人馬正行,只見哨馬報入中軍曰:「啟元帥:人馬已至朝歌,請元帥軍令定奪。」子牙傳令:「安下大營。」三軍吶喊,放定營大砲。
      只見守城軍士報入午門,當駕官啟奏曰:「今天下諸侯兵至城下,紮下行營,人馬共有一百六十萬,其鋒不可當,請陛下定奪。」紂王聽罷大驚,隨命眾官保駕上城,看天下諸侯人馬。怎見得,有讚為證,讚曰:
        行營方正,遍地兵山。刁斗傳呼,威嚴整肅。長鎗列千條柳葉:短劍排萬斤冰魚。瑞彩飄颻,旗旛色映似朝霞;寒光閃灼,刀斧影射如飛電。竹節鞭懸豹尾,方楞鐧掛龍梢。弓弩排兩行秋月;抓鎚列數隊寒星。鼓進金退,交鋒士卒若神威;癸呼庚應,遞傳糧餉如鬼運。畫角幽幽,人聲寂寂。真是:堂堂正正之師,弔民伐罪之旅。
      話說紂王看罷子牙行營,忙下城登殿,坐問兩班文武,言曰:「方今天下諸侯會兵於此,眾卿有何良策以解此危?」魯仁傑出班奏曰:「臣聞:『大廈將傾,一木難扶。』目今庫藏空虛,民日生怨,軍心俱離,總有良將,其如人心未順何!雖與之戰,臣知具不勝也。不若遣一能言之士,陳說君臣大義,順逆之理,令其罷兵,庶幾可解此危。」紂王聽罷,沉吟半晌。只見中大夫飛廉出班奏曰:「臣聞:『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況都城之內,環堵百里,其中豈無豪傑之士隱蹤避跡於其間者,願陛下急急求之,加以重爵崇祿而顯榮之,彼必出死力以解此危。況城中尚有甲兵十數萬,糧餉頗足。即不然,令魯將軍督其師,背城一戰,雌雄尚在未定之天。豈得驟以講和示弱耶!」紂王曰:「此言甚是有理。」一面將聖諭張掛榜篷;一面整頓軍馬。不表。
      且說朝歌城外離三十里地方,有一人,姓丁,名策,乃是高明隱士。正在家中閑坐,忽聽得周兵來至,圍了朝歌,丁策歎曰:「紂王失德,荒淫無道,殺忠聽佞,殘害生靈,天愁人怨,故賢者退位,奸佞盈廷。今天下諸侯會兵至此,眼見滅國,無人替天子出力,束手待斃而已。平日所以食君之祿,分君之憂者安在!想吾丁策,昔日曾訪高賢,傳吾兵法,深明戰守,意欲出去舒展生平所負,以報君父之恩;其如天命不眷,萬姓離心,大廈將傾,一木如何支撐?可憐成湯當日如何德業,拜伊尹,放桀於南巢,相傳六百餘年,賢聖之君六七作,今一旦至紂而喪亡,令人目極時艱,不勝嗟歎!」丁策乃作一詩以歎之,詩曰:
        「伊尹成湯德業優,南巢放桀冠諸侯。誰知三九逢辛紂,一統華夷盡屬周。」
      話說丁策作詩方畢,只見大門外有人進來,卻是結盟弟兄郭宸。二人相見,施禮坐下。丁策問曰:「賢弟何來?」郭宸答曰:「小弟有一事特來與長兄商議。」丁策曰:「有何事?請賢弟見教。」郭宸曰:「方今天下諸侯都已會集於此,將朝歌圍困,天子出有招賢榜文。小弟特請長兄出來,共輔王室。況長兄抱經濟之才,知戰守之術,一出仕於朝,上可以報效於朝廷,顯親揚名,下不負胸中所學。」丁策笑曰:「賢弟之言雖則有理,但紂王失政,荒淫不道,天下離心,諸侯叛亂,已非一日;如大癰既潰,命亦隨之,雖有善者,亦末如之何矣。你我多大學識,敢以一盃之水救車薪之火哉。況姜子牙乃崑崙道德之士,又有這三山五岳門人,徒送了性命,不為可惜耶。」郭宸曰:「兄言差矣!吾輩乃紂王之子民,食其土而踐其茅,誰不沐其恩澤,國存與存,國亡與亡,此正當報效之時,便一死何惜,為何說此不智之言。況吾輩堂堂丈夫,一腔熱血,不向此處一灑,更何待也。若論俺弟兄胸中所學,講甚麼崑崙之士,理當出去解天子之憂耳。」丁策曰:「賢弟,事關利害,非同小可,豈得造次,再容商量。」二人正辯論間,忽門外馬響,有一大漢進來。此人姓董,名忠,慌忙而入。丁策看董忠入來,問曰:「賢弟何來?」董忠曰:「小弟特來請兄同佐紂王,以退周兵。昨日小弟在朝歌城見招賢榜文,小弟大膽將兄名諱連郭兄、小弟,共是三人,齊投入飛廉府內。飛廉且奏紂王,令明早朝見。今特來約兄等明早朝見。古云:『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況君父有難,為臣子者忍坐視之耶?」丁策曰:「賢弟也不問我一聲,就將我名字投出去,此事干係重大,豈得草率如此?」董忠曰:「吾料兄必定出身報國,豈是守株待兔之輩!」郭宸懽然大笑曰:「董賢弟所舉不差,我正在此勸丁兄,不意你先報了名。」丁策只得治酒管待。三人飲了一宵,次早往朝歌來。正是:
        痴心要想成梁棟,天意扶周怎奈何!
      話說丁策三人,次日來至午門候旨。午門官至殿上奏曰:「今有三賢士在午門候旨。」紂王命:「宣三人進殿。」午門官至外面傳旨,三人聞命進殿,望駕進禮稱臣。王曰:「昨飛廉薦卿等高才,三卿必有良策可退周兵,輔朕之社稷,以分朕憂。朕自當分茅列土,以爵卿等。朕決不食言。」丁策奏曰:「臣聞:『戰危事也。聖王不得已而用。』今周兵至此,社稷有纍卵之危,我等雖幼習兵書,固知戰守之宜,臣等不過盡此心報效於陛下,其成敗利鈍,非臣等所逆料也。願陛下敕所司,以供臣等取用,毋令有掣肘之虞。臣等不勝幸甚!」紂王大喜,封丁策為神策上將軍;郭宸、董忠為威武上將軍,隨賜袍帶,當殿腰金衣紫,賜宴偏殿。三人謝恩。次早參見魯仁傑,魯仁傑調人馬出朝歌城來。有詞為證,詞曰:
        御林軍卒出朝歌,壯士紛紛擊鼓鼉。千里愁雲遮日色,數重殺氣障山窩。被鎧甲,荷干戈,人人踴躍似奔波。諸侯八百皆離紂,枉使兒郎陷網羅。
      話說魯仁傑調人馬出城安營。只見探馬報入中軍:「啟元帥:成湯遣大兵在城外,立下營寨,請令施行。」子牙傳令:「命眾將出營,至成湯營前搦戰。」只見探馬報入中軍:「有周營大隊人馬討戰。」魯仁傑聞報,親自領眾將出轅門,見子牙乘異獸,兩邊擺列三山五岳門人。只見哪吒登風火輪,提火尖鎗,立於左手;楊戩仗三尖刀,淡黃袍,騎白馬,立於右手;雷震子、韋護、金吒、木吒、李靖、南宮适、武吉等一班排立;眾諸侯濟濟師師,大是不同。正是:
        扶周滅紂姜元帥,五岳三山得道人。
      話說魯仁傑一馬當先,大呼曰:「姜子牙請了!」子牙在四不相上欠背打躬,問曰:「來者是誰?」魯仁傑道:「吾乃紂王駕下總督兵馬大將軍魯仁傑是也。姜子牙,你既是崑崙道德之士,如何不遵王化,搆合諸侯,肆行猖獗,以臣伐君,屠城陷邑,誅君殺將,進逼都城,意欲何為?千古之下,安能逃叛逆之名,欺君之罪也!今天子已赦爾往愆,不行深究。爾等速速倒戈,撤回戈馬,各安疆土,另行修貢。天子亦以禮相看。如若執迷,那時天子震怒,必親率六師,定搗其穴,立成虀粉,悔之何及!」子牙笑曰:「你為紂王重臣,為何不察時務,不知興亡?今紂王罪惡貫盈,人神共怒,天下諸侯會兵駐此,亡在旦夕,子尚欲強言以惑眾也。昔日成湯德日隆盛,夏桀暴虐,成湯放於南巢,伐夏而有天下,至今六百餘年。至紂之惡,過於夏桀,吾今奉天征討而誅獨夫,公何得尚執迷如此,以逆天命哉!今天下諸侯會兵在此,止彈丸一城,勢如纍卵,猶欲以言詞相尚,公何不智如此!」魯仁傑大怒曰:「利口匹夫!吾以你為老成有德之人,故以理相諭,汝猶特強妄談彼長哉!獨不思以臣伐君,遣譏萬世耶!」回顧左右曰:「誰為吾擒此逆賊?」後有一將大呼曰:「吾來也!」縱馬舞刀,飛來直取子牙。子牙傍有南宮适衝將過來,與郭宸截住廝殺。二馬相交,雙刀併舉。兩下擂鼓,殺聲大振。丁策在馬上也搖鎗衝殺過來助戰。這壁廂武吉走馬抵住交鋒。戰未有二十餘合,有南伯侯鄂順飛馬直衝過來截殺。那邊有董忠敵住。子牙營左邊惱了一路諸侯,乃是東伯侯姜文煥,磕開紫驊騮,走馬刀劈了董忠,使發鋼鋒,好兇惡!怎見得好刀,有詩為證,詩曰:
        怒髮沖冠射碧空,鋼刀閃灼快如風。旗開得勝姜文煥,一怒橫行劈董忠。
      話說東伯侯走馬刀劈董忠,在成湯陣前,兇如猛虎,惡似豺狼。子牙左右有哪吒大叫曰:「吾等進五關不曾見大功,今日至都城大戰,難道束手坐觀成敗耶!」言罷,隨登開風火輪,搖火尖鎗,衝殺過來。楊戩也縱馬搖刀,直殺過陣內。這壁廂魯仁傑縱馬搖鎗敵住。兩家混戰,只殺得天愁地暗,鬼哭神嚎。哪吒大戰丁策,郭宸也來助戰。只聽得鼓振乾坤,旗遮旭日。哪吒祭起乾坤圈,正中丁策。可憐!正是:
        明知昏主傾邦國,冥下含冤怨董忠。
      話說哪吒打死了丁策,郭宸落荒,被楊戩一刀劈於馬下。魯仁傑料不能取勝,隨敗進行營。子牙鳴金收軍。
      卻說魯仁傑報入城中,連折三將,大敗一陣。紂王聞報,心中甚悶,與眾臣共議曰:「今周兵駐師城外,兵敗將亡,不能取勝,國內無人,為之奈何?」傍有殷破敗奏曰:「今社稷有纍卵之危,萬姓有倒懸之急,朝野無人,旦夕莫待,臣與姜子牙有半面之識,捨死至周營,曉以君臣大義,勸其罷兵,令天下諸侯解釋,各安本土,或未可知。如其不然,臣願罵賊而死。」紂王從其言,使殷破敗往周營說之。殷破敗領旨出城,來至周營,命左右通報。只見中軍官進營,來見子牙,啟曰:「成湯差官至營門,請令定奪。」子牙傳令:「令來。」殷破敗隨令而入,進了大營。好齊整!只見兩邊列坐天下諸侯,中軍帳上坐姜子牙。殷破敗上帳曰:「姜元帥,末將殷破敗甲冑在身,不能全體。」子牙忙欠身言曰:「殷老將軍此來有何見諭?」殷破敗曰:「末將別元帥已久,不意元帥總六師之長,為諸侯之表率,真榮寵崇耀,令人驚羨!今特來參謁,有一言奉告,但不知元帥肯容納否?」子牙曰:「老將軍有何事見教?但有可聽者,無不如命;如不可行者,亦不必言,幸老將軍諒之。」子牙命賜坐,殷破敗遜謝,坐而言曰:「末將嘗聞,天子之尊,上等於天,天可滅乎?又法典所載:『有違天子之制而擅專征伐者,是為亂臣。亂臣者,殺無赦。有搆會群黨謀為不軌,犯上無君者,此為逆臣。逆臣者,則族誅。天下人人得而討之。』昔成湯以至德,沐風櫛雨,伐夏以有天下,相傳至今,六百餘年,則天下之諸侯、百姓,皆世受國恩,何人不非紂之臣民哉!今不思報本,反倡為亂首,率天下諸侯相為叛亂,殘賊生靈,侵王之疆土,覆軍殺將,逼王之都城,為亂臣逆臣之尤,罪在不赦。千古之下,欲逃篡弒之名,豈可得乎?末將深為元帥不取也!以末將愚見:元帥當屏退諸侯,各還本國,自修德業,毋令生民塗炭,天子亦不加爾等之罪,惟厥修政事,以樂天年,則天下受無疆之福矣。不識元帥意下如何?」子牙笑曰:「老將軍之言差矣!尚聞:『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也。』故天命無常,惟眷有德。昔堯帝有天下而讓於舜;虞帝復讓於禹;禹相傳至桀而荒怠朝政,不修德業,遂墜夏統。成湯以大德得承天命,於是放桀而有天下,傳於至今。豈意紂王罪甚於桀,荒淫不道,殺妻誅子,剖賢人之心,炮烙諫官,蠆盆宮女,囚奴正士,醢戮大臣,斮朝涉之脛,刳剔孕婦,三綱盡絕,五倫有乖,天怒民怨,自古及今,罪惡昭著未有若此之甚者。語云:『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乃天下所共棄者,又安得謂之君哉!今天下諸侯共伐無道,正為天下洗此兇殘,救民於水火耳,實有光於成湯。故奉天之罰者,謂之天吏,豈得尚拘之以臣伐君之名耶?」殷破敗見子牙一番言詞,鑿鑿有理,知不可解,自思:「不若明目張膽,慷慨痛言一番,以盡臣節而已。」乃大言曰:「元帥所說,乃一偏之言,豈至公之語!吾聞:君父有過,為臣子者必委曲周旋諫諍之,務引其君於當道;如甚不得已,亦盡心苦諫,雖觸君父之怒,或死,或辱,或緘默以去,總不失忠臣孝子之令名。未聞暴君之過,揚父之惡,尚稱為臣子者也。元帥以至德稱周,以至惡歸君,而尚謂之至德者乎?昔汝先王被囚羑里七年,蒙赦歸國,愈自修德,以達君父知遇之恩,未聞有一怨言及君。至今天下共以大德稱之。不意傳之汝君臣,搆合天下諸侯,妄稱君父之過,大肆猖獗,屠城陷邑,覆軍殺將,白骨盈野,碧血成流;致民不聊生,四民廢業,天下荒荒,父子不保,夫妻離散;此皆汝等造這等惡業,遺羞先王,得罪於天下後世,雖有孝子慈孫,焉能蓋其篡弒之名哉。況我都城,尚有甲兵十餘萬,將不下數百員,倘背城一戰,勝負尚未可知;汝等豈就藐視天子,妄恃己能耶?」左右諸侯聽殷破敗之言,俱各大怒。子牙未及回言,只見東伯侯姜文煥帶劍上帳,指殷破敗大言曰:「汝為國家大臣,不能匡正其君,引之於當道;今已陷之於喪亡,尚不知恥,猶敢鼓唇弄舌於眾諸侯之前耶?真狗彘不若,死有餘辜!還不速退,免爾一死!」子牙急止之曰:「兩國相爭,不禁來使。況為其主,何得與之相爭耶?」姜文煥尚有怒色。殷破敗被姜文煥數語,罵得勃然大怒,立起罵曰:「汝父搆通皇后,謀逆天子,誅之宜也。汝尚不克修德業,以蓋父愆,反逞強恃眾,肆行叛亂,真逆子有種。吾雖不能為君討賊,即死為厲鬼,定殺汝等耳!」姜文煥被殷破敗之罵,一腔火起,滿面煙生,執劍大罵曰:「老匹夫!我思吾父被醢,國母遭害,俱是你這一班賊子播弄國政,欺君罔上,造此禍端!不殺你這老賊,吾父何日得泄此沉冤於地下也!」罵罷,手起一刀,揮為兩段。及至子牙止之 已無濟矣。眾諸侯齊曰:「東伯姜君侯斬此利口匹夫,大快人意!」子牙曰:「不然。殷破敗乃天子大臣,彼以禮來講好,豈得擅行殺戮,反成彼之名也。」姜文煥曰:「這匹夫敢於眾諸侯之前鼓唇搖舌,說短論長,又叱辱不才,情殊可恨。若不殺之,心下鬱悶。」子牙曰:「事已至此,悔之無及。」命左右將破敗之屍抬出,以禮厚葬,打點進兵。不知後事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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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1-11 20:29 |
    第九十五回            子牙暴紂王十罪

      詩曰:
        紂王無道類窮奇,十罪傳聞萬世知。敲骨剖胎黎庶慘,蠆盆炮烙鬼神悲。
        西風夜吼啼玄鳥,暮雨朝垂泣子規。無限傷心題往事,至今青史不容私。
      話說子牙命左右將殷破敗屍首抬出營去,於高阜處以禮安葬畢,令眾將攻城。只見紂王在殿上與眾文武議事,忽午門官來啟奏:「殷破敗因言觸忤姜尚被害,請旨定奪。」紂王大驚。傍有殷破敗之子哭而奏曰:「『兩國相爭,不斬來使。』豈有擅殺天使,欺逆之罪,莫此為甚!臣願捨死以報君父之仇。」紂王慰之曰:「卿雖忠藎可嘉,須要小心用事。」殷成秀點人馬出城,殺至周營搦戰。子牙在營中,正議攻城,只見報馬報入城中:「有將討戰。」子牙問:「誰去見陣走一遭?」有東伯侯出班曰:「末將願往。」子牙許之。姜文煥調本部人馬,出了轅門,見是殷成秀,姜文煥乃曰:「來者乃是殷成秀?你父不諳時務,鼓唇搖舌,觸忤姜元帥,吾故誅之。你今又來取死也!」殷成秀大怒,罵曰:「大膽匹夫!兩國相爭,不斬來使。』吾父奉天子之命,通兩國之好,反遭你這匹夫所害。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定拿你碎屍萬段,以泄此恨!」罵罷,縱馬舞刀,飛來直取。姜文煥手中刀劈面交還。二馬相交,雙刀併舉。有讚為證,讚曰:
        二將交鋒勢莫當,征雲片片起霞光。這一箇生心要保真命主;那一箇立志還從俠烈王。這一箇刀來恍似三冬雪;那一箇利刃猶如九陌霜。這一箇丹心碧血扶周主;那一箇赤膽忠肝助紂王。自來惡戰皆如此,怎似將軍萬古揚。
      話說二將大戰三十餘合,姜文煥乃東方有名之士,殷成秀豈是文煥敵手,早被文煥一刀揮於馬下。可憐父子俱盡忠於國!姜文煥下馬,將殷成秀首級梟回營來,見子牙備言前事。子牙大喜。
      且說報馬報入午門,至殿前奏曰:「殷成秀被姜文煥梟了首級,號令轅門,請旨定奪。」紂王聞言,驚魂不定,忙問左右:「事已急矣,如之奈何?」左右又報:「周兵四門攻打,各架雲梯、火砲,圍城甚急,十分難支,望陛下早定守城之策!」紂王未及開言,傍有魯仁傑出班奏曰:「臣親自上城,設法防守,保護城池,且救燃眉,再作商議。」紂王許之。魯仁傑出朝,上城守禦。不表。
      且說子牙見守城有法,一時難下,隨鳴金收兵回營。子牙與眾將商議曰:「魯仁傑乃忠烈之士,盡心守城,急切難下,況京師城郭堅固,若以力攻,徒費心力,當以計取可也。」眾門人齊曰:「我等各遁進城,裏應外合,一舉成功,又何必與他較勝負於城下耶?」子牙曰:「不然。今眾人進城,未免有殺傷之苦,百姓豈堪遭此屠戮;況都城百姓,近在輦轂之下,被紂王殘虐獨甚,慘毒備嘗;今再加之殺戮,非所以救民,實所以害民也。」眾門人曰:「元帥之見甚是。」子牙曰:「今百姓被紂王敲骨剖胎,廣施土木,負累百姓,痛入骨髓,恨不能食其肉而寢其皮,不若先寫一告示射入城中,曉諭眾人,使百姓自相離析,人心離亂,不日其城可得矣。」眾將曰:「元帥之言乃萬全之策。」子牙援筆作稿。後人有詩單道子牙妙計,詩曰:
        告示傳宣免甲戈,軍民日夜受煎磨。若非妙計離心旅,安得軍民唱凱歌。
      話說子牙作稿,命中軍官寫了告示數十章,四面射入城中,或射於城上,或射於房屋之上,或射於途路之中。軍民人等拾得此告示,打開觀看,只見告示上寫得甚是明白。怎見得,只見書上寫道:
        「掃蕩成湯天保大元帥示諭朝歌萬民知悉:天愛下民,篤生聖主,為民父母,所以保毓乾元,統禦萬國。豈意紂王荒淫不道,苦虐生靈,不修郊社,絕滅綱紀,殺忠拒諫,炮烙蠆盆,淫刑慘惡,人神共怒。孰意紂王稔惡不悛,慘毒性成,敲骨剖胎,取童子腎命,言之痛心切骨!民命何辜,遭此荼毒!今某奉天討罪,大會諸侯,伐此獨夫,解萬民之倒懸,救群生之性命。況我周武王仁德素著,薄海通知;本欲進兵攻城,念爾等萬姓久困水火之中,望拯如渴,恐一時城破,玉石俱焚,甚非我等弔民伐罪之意。爾等宜當體此,速獻都城,庶免殺戮之虞,早解塗炭之苦。爾等當速議施行,毋貽後悔。特示。」
      話說眾軍民父老人等看罷,議曰:「周主仁德著於海內,姜元帥弔伐,誠為至公。吾等遭昏君凌虐,深入骨髓,若不獻城,是逆民也。」滿城哄然,真是民變難治。合城軍民人等俱要如此。直等至三更時分,一聲喊起,朝歌城四門大開,父老軍民人等齊出,大呼曰:「吾等俱係軍民百姓,願獻朝歌,迎迓真主!」喊聲動地。
      且說子牙在寢帳中靜坐,忽聞外面雲板響,子牙忙令人探問,左右回報曰:「軍民人等已獻朝歌,請元帥定奪。」子牙大喜,忙傳令眾將:「各門止許進兵五萬,其餘俱在城外駐劄,不可入城攪擾。如入城者,不可妄行殺戮,擅取民間物用;違者定按軍法梟首!」子牙令人馬夜進朝歌,俱按轡而行,各按方位,立於東、南、西、北,雖然殺聲大振,百姓安堵如故。子牙將兵馬屯在午門,諸侯俱各依次序紮寨。
      話說紂王在宮內,正與妲己飲宴,忽聽得一片殺聲振天,紂王大驚,忙問宮官曰:「是那裏喊殺之聲?真驚破朕心也!」少時,宮官報人宮中:「啟陛下:朝歌軍民人等已獻了城池,天下諸侯之兵俱紮在午門。」紂王忙整衣出殿,聚文武共議大事。紂王曰:「不意軍民人等如此背逆,竟將朝歌獻了,如之奈何?」魯仁傑等齊曰:「都城已破,兵臨禁地,其實難支。若不背城決一死戰,雌雄尚在未定;不然,徒束手待斃,無用也。」紂王曰:「卿言正合朕意。」紂王吩咐整點御林人馬。不表。
      且言子牙在中軍聚眾諸侯商議曰:「今大兵進城,須當與紂王會兵一戰,早定大事。列位賢侯併大小眾將,汝其勗哉。」眾諸侯齊聲曰:「敢不竭股肱之力,以誅無道昏君耶!但憑元帥所委,雖死不辭。」子牙傳令:「眾將依次而出,不可紊亂;違者,按軍法從事。」只見周營砲響,喊聲大振,金鼓齊鳴,如地覆天翻之勢。紂王在九間殿聽得如此,忙問侍臣,只見午門官啟奏:「天下諸侯請陛下答話。」紂王聽罷,忙傳旨意,自己結束甲冑,命排儀仗,率御林軍,魯仁傑為保駕,雷鵾、雷鵬為左右翼,紂王上逍遙馬,拎金背刀,日月龍鳳旗開,鏘鏘戈戰,整頓鑾駕,排出午門。只見周營內一聲砲響,排展兩杆大紅旗,一對對排成隧伍,循序而出,甚是整齊。紂王見子牙排五方隊伍,甚是森嚴,兵戈整肅,左右分列,大小諸侯何止千數。又見門人、眾將,一對對侍立兩傍,威風凜凜,氣宇軒昂。左右又列有二十四對穿大紅的軍政官,雁翅排開。正中央大紅傘下,纔是姜子牙,乘四不相而出。怎見得,有讚姜元帥一詞,讚曰:
        四八悟道,修身煉性。仙道難成,人間福慶。奉旨下山,輔相國政。窘迫八年,安於義命。收怪有功,仕紂為令。妲己獻讒,棄官習靜。渭水持竿,磻溪隱性。八十時來,飛熊入夢。龍虎欣逢,西岐兆聖。先為相父,托孤事定。紂惡日盈,周德隆盛。三十六路,紛紛相競。九三拜將,金臺盟正。捧轂推輪,古今難並。會合諸侯,天人相應。東進五關,吉凶互訂。三死七災,緣期果證。夜進朝歌,君臣賭勝。滅紂成周,武功永詠。正是:六韜留下成王業,妙算玄機不可窮。出將入相千秋業,伐罪弔民萬古功。運籌幃幄欺風后,燮理陰陽壓老彭。亙古軍師為第一,聲名直並泰山隆。
      話說紂王見子牙皓首蒼顏,全裝甲冑,手執寶劍,十分丰彩;又見東伯侯姜文煥、南伯侯鄂順、北伯侯崇應鸞,當中乃武王姬發,四總督諸侯,俱張紅羅傘,齊齊整整,立在子牙後面。子牙見紂王戴沖天鳳翅盔,赭黃鎖子甲,甚是勇猛。有讚紂王一詞,讚曰:
        沖大盔盤龍交結,獸吞頭鎖子連環。滾龍袍猩猩血染,藍鞓帶緊束腰間。打將鞭懸如鐵塔,斬將劍光吐霞斑。坐下馬如同獬豸,金背刀閃灼心寒。會諸侯旗開拱手,逢眾將力戰多般。論膂力托梁換柱,講辯難舌戰群談。自古為君多孟浪,可憐總賴化兇頑。
      話說子牙見紂王,忙欠身言曰:「陛下,老臣姜尚甲冑在身,不能全禮。」紂王曰:「爾是姜尚麼?」姜子牙答曰:「然也。」紂王曰:「爾曾為朕臣,為何逃避西岐,縱惡反叛,累辱王師。今又會天下諸侯,犯朕關隘,恃兇逞強,不遵國法,大逆不道,孰甚於此。又擅殺天使,罪在不赦!今朕親臨陣前,尚不倒戈悔過,猶自抗拒不理,情殊可恨!朕今日不殺你這賊臣,誓不回兵!」子牙答曰:「陛下居天子之尊,諸侯守拒四方,萬姓供其力役,錦衣玉食,貢山航海,何莫非陛下之所有也。古云:『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誰敢與陛下抗禮哉。今陛下不敬上天,肆行不道,殘虐百姓,殺戮大臣,惟婦言是用,淫酗沉湎,臣下化之,朋家作仇,陛下無君道久矣。其諸侯、臣民,又安得以君道待陛下也?陛下之惡,貫盈宇宙,天愁民怨,天下叛之。吾今奉天明命,行天之罰,陛下幸毋以臣叛君自居也。」紂王曰:「朕有何罪,稱為大惡?」子牙曰:「天下諸侯,靜聽吾道紂王大惡素表著於天下者。……」眾諸侯聽得,齊王前,聽子牙道紂王十大罪。子牙曰:
        「陛下身為天子,繼天立極,亶聰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今陛下沉湎酒色,弗敬上天,謂宗廟不足祀,社稷不足守,動曰:『我有民,有命。』遠君子,親小人,敗倫喪德,極古今未有之惡,罪之一也。
        皇后為萬國母儀,未聞有失德;陛下乃聽信妲己之讒言,斷恩絕愛,剜剔其目,炮烙其手,致皇后死於非命,廢元配而妄立妖妃,縱淫敗度,大壞彝倫。罪之二也。
        太子為國之儲貳,承祧宗社,乃萬民所仰望者也;輕信讒言,命晁雷、晁田封賜尚方,立刻賜死;輕棄國本,不顧嗣胤,忘祖絕宗,得罪宗社。罪之三也。
        黃耇大臣,乃國之枝幹;陛下乃播棄荼毒之,炮烙殺戮之,囚奴幽辱之,如杜元銑、梅伯、商容、膠鬲、微子、箕子、比干是也。諸君子不過去君之非,引君於道,而遭此慘毒,廢股肱而昵此罪人,君臣之道絕矣。罪之四也。
        信者人之大本,又為天子號召四方者也,不得以一字增損;今陛下聽妲己之陰謀,宵小之奸計,誑詐諸侯入朝,將東伯侯姜桓楚、南伯侯鄂崇禹,不分皂白,一碎醢其屍,一身首異處,失信於天下諸侯,四維不張。罪之五也。
        法者非一己之私,刑者乃持平之用,未有過用之者也;今陛下悉聽妲己慘惡之言,造炮烙,阻忠諫之口,設蠆盆,吞宮人之肉,冤魂啼號於白晝,毒焰障蔽於青天,天地傷心,人神共憤。罪之六也。
        天地之生財有數,豈得妄用奢靡,窮財之力,擁為己有,竭民之生?今陛下惟污池臺榭是崇,酒池肉林是用,殘宮人之命,造鹿臺廣施土木,積天下之財,窮民物之力,又縱崇侯虎剝削貧民,有錢者三丁免抽,無錢者獨丁赴役,民生日促,偷薄成風,皆陛下貪剝有以倡之,罪之七也。
        廉恥者乃風頑懲鈍之防,況人君為萬民之主者;今陛下信妲己狐媚之言,誆賈氏上摘星樓,君欺臣妻,致貞婦死節,西宮黃貴妃直諫,反遭摔下摘星樓,死於非命,三綱已絕,廉恥全無。罪之八也。
        舉措乃人君之大體,豈得妄自施張;今陛下以玩賞之娛,殘虐生命,斮朝涉者之脛,驗民生之老少,刳剔孕婦之胎,試反背之陰陽,民庶何辜,遭此荼毒!罪之九也。
        人君之宴樂有常,未聞流連忘反。今陛下夤夜暗納妖婦喜媚,共妲己在鹿臺日夜宣淫,酗酒肆樂,信妲己以童男,割炙腎命,以作羹湯,絕萬姓之嗣脈,殘忍慘毒,極今古之冤,罪之十也。
        臣雖能言之,陛下決不肯悔過遷善,肆行荼毒,累軍民於萬死,暴白骨於青天,獨不思臣民生斯世者,竟遭陛下無辜之殺戮耶!今臣尚特奉天之明命,襄周王發恭行天之罰,陛下毋得以臣逆君而少之也。」
      紂王聽姜子牙暴其十罪,只氣得目瞪口呆。只見八百諸侯聽罷,齊吶一聲喊:「願誅此無道昏君!」眾人方欲上前,有東伯侯姜文煥大呼曰:「殷受不得回馬!吾來也!」紂王見一員大將,金甲、紅袍,白馬、大刀,怎見得,有讚為證,讚曰:
        頂上盔,朱纓燦;龜背甲,金光爛。大紅袍上繡團龍,護心寶鏡光華現。腰間寶帶扣絲蠻,鞍傍箭插如雲雁。打將鞭,吳鉤劍,殺人如草心無間。馬上橫擔斬將刀,坐下龍駒追紫電。銅心鐵膽東伯侯,保周滅紂姜文煥。
      話說東伯侯走馬至軍前,大呼曰:「吾父王姜桓楚被你醢屍,吾姐姐姜后被你剜目烙手,俱死於非命。今日借武王仁義之師,仗姜元帥之力,誅此無道,以泄我無窮之恨!」只見南伯侯青鬃馬衝出,厲聲大叫:「無道昏君!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姜皇兄,留功與我鄂順!」馬至軍前,叱曰:「你行無道,吾父王未曾犯罪,無故而誅大臣,情理難容也!」把手中鎗一幌,劈胸就刺。紂王手中刀劈面交還。姜文煥手中刀使開,衝殺過來。二侯與紂王大戰在午門。怎見得,有詩為證,詩曰:
        龍虎相爭起戰場,三軍擂鼓列刀鎗。紅旗招展如赤焰,素帶飄颻似雪霜。紂王江山風燭短,周家福祚海天長。從今一戰雌雄定,留得聲名萬古揚。
      北伯侯崇應鸞見東、南二侯大戰紂王,也把馬催開,來助二侯。紂王又見來了一路諸侯,抖擻神威,力戰三路諸侯,一口刀抵住他三般兵器,只殺得天昏地暗,旭日無光。武王在逍遙馬上歎曰:「只因天子無道,致使天下諸侯會集於此,不分君臣,互相爭戰,冠履倒置,成何體統!真是天翻地覆之時!」忙將逍遙馬催上前,與子牙曰:「三侯還該善化天子,如何與天子抗禮,甚無君臣體面。」子牙曰:「方纔大王聽老臣言紂王十罪,乃獲罪於天地人神者,天下之人,皆可討之,此正是奉天命而滅無道,老臣豈敢有違天命耶!」武王曰:「當今雖是失政,吾等莫非臣子,豈有君臣相對敵之理?元帥可解此危。」子牙曰:「大王既有此意,傳令命軍士擂鼓。」子牙傳令:「擂鼓!」天下諸侯聽的鼓響,左右有三十五騎紛紛殺出,把紂王圍在垓心。不知紂王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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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壇終老


    皮卡丘 Lv:100
     樓主| 發表於 2015-1-12 01:29 |
    第九十六回            子牙發柬擒妲

      詩曰:
        從來巧笑號傾城,狐媚君王浪用情。嬝娜腰肢催命劍,輕盈體態引魂兵。
        雉雞有意能歌月,玉石無心解鼓聲。斷送殷湯成個事,依然都帶血痕薨。
      話說武王是仁德之君,一時那裏想起「鼓進金止」之意。只見眾將聽的鼓響,各要爭先,鎗刀劍戟,鞭鐧抓鎚,鉤鐮鉞斧,拐子流星,一齊上前,將紂王裹在垓心。魯仁傑對雷鵾、雷鵬曰:「『主憂臣辱』,吾等正於此時盡忠報國,捨一死以決雌雄,豈得令反臣揚威逞武哉!」雷鵾曰:「兄言是也。吾等當捨死以報先帝。」三將縱馬殺進重圍。怎見得紂王大戰天下諸侯,有讚為證,讚曰:
        殺氣迷空鎖地,煙塵障嶺漫山。擺列諸侯八百,一時地覆天翻。花腔鼓擂如雷震,御林軍展動旗旛。眾門人猶如猛虎,殷紂王漸漸摧殘。這也是天下遭逢殺運,午門外撼動天關。眾諸侯各分方位,滿空中劍戟如攢。東伯侯姜文煥施威仗勇;南伯侯鄂順抖擻如彪。北伯侯崇應鸞橫拖雪刃;武王下南宮适似猛虎爭餐。正東上青旛下,眾諸侯猶如靛染;正西上白旛下,驍勇將恍若冰岩。正南上紅旛下,眾門徒渾如火塊;正北上皂旛下,牙門將恰似烏漫。這紂王神威天縱;魯仁傑一點心丹。雷鵾右遮左架;雷鵬右護左攔。眾諸侯齊動手那分上下;殷紂王共三員將前後胡戡。頂上砍。這兵器似颼颼冰塊;脅下剌,那劍鎗如蟒龍齊翻。只聽得叮叮噹噹響亮,乒乒乓乓循環。鞭來打,鐧來敲,斧來劈,劍來剁,左左右右吸人魂;勾開鞭,撥去鐧,逼去斧,架開劍,上上下下心驚顫。正是那紂王力如三春茂草,越戰越有精神;眾諸侯怒發,恍似轟雷,喊殺聲聞斗柄。紂王初時節精神足備,次後來氣力難撐。為社稷何必貪生,好功名焉能惜命!存亡只在今朝,死生就此目下。殷紂王畢竟勇猛,眾諸侯終欠調停。喝聲:「著!」將官落馬;叫聲:「中!」翻下鞍鞽。紂王刀擺似飛龍,砍將傷軍如雪片,劈諸侯如同兒戲,斬大將鬼哭神驚。當此時惱了哪吒殿下,那楊戩怒氣沖沖,大喝道:「紂王不要逃走!等我來與你見個雌雄!」可憐見:驚天動地哭聲悲,嚎山泣嶺三軍淚。英雄為國盡亡軀,血水滔滔紅滿地。馬撞人死口難開,將劈三軍無躲避。只殺的:哀聲小校亂奔馳,破鼓折鎗都拋棄。多少良才帶血回,無數軍兵拖傷去。紂王膽戰將心驚,雷鵾、雷鵬無主意。這是:君王無道喪家邦,謀臣枉用千條計。這一陣只殺得:雪消春水世無雙,風捲殘紅鋪滿地。
      話說紂王被眾諸侯圍在垓心,全然不懼,使發了手中刀,一聲響,將南伯侯一刀揮於馬下。魯仁傑鎗挑林善。惱了哪吒,登開風火輪,大喝曰:「不得猖獗,吾來也!」傍有楊戩、雷震子、韋護、金、木二吒一齊大叫曰:「今日大會天下諸侯,難道我等不如他們!」齊殺至重圍。楊戩刀劈了雷鵾;哪吒祭起乾坤圈,把魯仁傑打下鞍鞽,喪了性命。雷震子一棍結果雷鵬。東伯侯姜文煥見哪吒眾人立功,將刀放下,取鞭在手,照紂王打來。紂王及至看時,鞭已來得太急,閃不及,早已打中後背,幾乎落馬,逃回午門。眾諸侯吶一聲喊,齊追至午門。只見午門緊閉,眾諸侯方回。子牙鳴金收兵,陞帳坐下。眾諸侯來見子牙。子牙查點大小將官,損了二十六員。又見南伯侯鄂順被紂王所害,姜文煥等著實傷悼。武王對眾諸侯曰:「今日這場惡戰,大失君臣名分,姜君侯又傷主上一鞭,使孤心下甚是不忍。」姜文煥曰:「大王言之差矣!紂王殘虐,人神共怒,便殺之於市曹,猶不足盡其辜,大王又何必為彼惜哉!」
      話說紂王被姜文煥一鞭打傷後背,敗回午門,至九間殿坐下,低首不言,自己沉吟歎曰:「悔不聽忠諫之言,果有今日之辱!可惜魯仁傑、雷鵾兄弟皆遭此難!」傍有中大夫飛廉、惡來奏曰:「今陛下神威天縱,雖於千萬人之中,猶能刀劈數名反臣。只是誤被姜文煥鞭傷陛下龍體,只須保養數日,再來會戰,必定勝其反叛也。古云:『吉人天相。』『勝負乃兵家之常』,陛下又何須過慮?」紂王曰:「忠良已盡,文武蕭條;朕已著傷,何能再舉,又有何顏與彼爭衡哉?」隨卸甲冑入內宮。不表。
      且說飛廉謂惡來曰:「兵困午門,內無應兵,外無救援,眼見旦夕必休;吾輩何以處之?倘或兵進皇城。『荊出失火,玉石俱焚。』可惜百萬家資,竟被他人所有!」惡來笑曰:「長兄此言竟不知時務!凡為丈夫者,當見機而作。眼見紂王做不得事業,退不得天下諸侯,亡在旦夕;我和你乘機棄紂歸周,原不失了自己富貴。況武王仁德,姜子牙英明,他見我等歸周,必不加罪。如此方是上著。」飛廉曰:「賢弟此言使我如夢中喚醒。只是還有一件,以我愚意,俟他攻破皇城之日,我和你入內庭,將傳國符璽盜出,藏隱於家,待諸侯議定,吾想繼湯者必周,等武王入內庭,吾等方去朝見,獻此國璽玉符。武王必定以我們係忠心為國,欣然不疑,必加以爵祿。此不是一舉兩得?」惡來又曰:「即後世必以我等為知機,而不失『良禽擇木,賢臣擇主』之智。」二人言罷大笑,自謂得計。正是:
        痴心妄想居周室,斬首西岐謝將臺。
    話說飛廉與惡來共議棄紂歸周,不表。
      且說紂王入內宮,有妲己、胡喜媚、王貴人三個前來接駕。紂王一見三人,不覺心頭酸楚,語言悲咽,對妲己曰:「朕每以姬發、姜尚小視,不曾著心料理,豈知彼糾合天下諸侯,會兵於此。今日朕親與姜尚會兵,勢孤莫敵。雖然斬了他數員反臣,到被姜文煥這廝鞭傷後背,致魯仁傑陣亡,雷鵾兄弟死節。朕靜坐自思,料此不能久守,亡在旦夕。想成湯傳位二十八世,今一旦有失,朕將何面目見先帝於在天之也!朕已追悔無及,只三位美人與朕久處,一旦分離,朕心不忍,為之奈何?倘武王兵入內庭,朕豈肯為彼所擄!朕當先期自盡。但朕絕之後,卿等必歸姬發。只朕與卿等一番恩愛,竟如此結局,言之痛心!」道罷,淚如雨下。三妖聞紂王之言,齊齊跪下,泣對紂王曰:「妾等蒙陛下眷愛,鏤心刻骨,沒世難忘。今不幸遭此離亂,陛下欲捨妾身何往?」紂王泣曰:「朕恐被姜尚所擄,有辱我萬乘之尊。朕今別你三人,自有去向。」妲己俯伏紂王膝上,泣曰:「妾聽陛下之言,心如刀割。陛下何遽忍捨妾等而他往耶?」隨扯住紂王袍服,淚流遍面,柔聲嬌語,哭在一處,甚難割捨。紂王亦無可奈何,遂命左右治酒,與三美人共飲作別。紂王把盞,作詩一首,歌之以勸酒,詩曰:
        「憶昔歌舞在鹿臺,孰知姜尚會兵來。分飛鸞鳳惟今日,再會鴛鴦已隔垓。
        烈士盡隨煙焰滅,賢臣方際運弘開。一杯別酒心如醉,醒後滄桑變幾回。」
      話說紂王作詩畢,遂連飲數杯。妲己又奉一盞為壽。紂王曰:「此酒甚是難飲,真所謂不能下咽者也!」妲己曰:「陛下且省愁煩。妾身生長將門,昔日曾學刀馬,頗能廝殺。況妹妹喜媚與王貴人善知道術,皆通戰法。陛下放心,今晚看妾等三人一陣成功,解陛下之憂悶耳。」紂王聞言大悅:「若是御妻果能破賊,真百世之功,朕又何憂也!」妲己又奉紂王數盃,乃與喜媚、王貴人結束停當,議定今晚去劫周營。紂王見三人甲冑整齊,心中大喜,只看今晚成功。不表。
      且說子牙在營中籌算:「甲子屆期,紂王當滅。」心中大喜,不曾著意,就未曾提防三妖來劫營,故此幾乎失利。只見將至二更,只聽得半空中風響。怎見得,有賦為證,賦曰:
        冷冷颼颼,驚人清況。颯颯蕭蕭,沙揚塵障。透壁穿窗,尋波逐浪。聚怪藏妖,興魔伏魎。也會去助虎張威,會去從龍俯仰。起初時,都是些悠悠蕩蕩淅零聲;次後來,卻盡是滂滂湃湃呼吼響。且休言摧殘月裏婆羅;盡道是刮倒人間叢莽。推開了積霧重雲,吹折了蘭橈畫漿。蒼松翠竹盡遭殃,朱閣丹樓俱掃蕩。這一陣風只吹得鬼哭與神驚,八百諸侯俱膽喪。
      話說妲己與胡喜媚等三人俱全裝甲冑,甚是停當。妲己用雙刀,胡喜媚用兩口寶劍,王貴人用一口繡鸞刀,俱乘桃花馬;發一聲響,殺入周營。各駕妖風,播土揚塵,飛砂走石,衝進周營內來。只見周營中軍士,咫尺間不分南北,那辨東西,守營小校盡奔馳,巡邏將士皆束手。真個是:層圍木柵撞得東倒西歪,鐵騎連車衝得七橫八豎。驚動了大小眾將,急報子牙。子牙忙起身出帳觀看,只見一派妖風怪霧,滾將進來。子牙忙傳令:「命眾門人齊去,將妖怪獲來!」哪吒聽得,急登風火輪,搖火尖鎗;楊戩縱馬,使三尖刀;雷震子使黃金棍;韋護用降魔杵;李靖搖方天戟;金、木二吒用四口寶劍,齊殺出中軍帳來,迎敵三妖。只見三妖全身甲冑,橫衝直撞,左右廝殺。楊戩大呼曰:「好業障!不要猖獗,敢來此自送死也!」哪吒登輪,奪勇當先;七位門人將三妖圍在垓心。子牙在中軍用五雷正法鎮壓邪氛,把手一放,半空中一聲霹靂,只震得三妖膽戰心寒。三妖見來的勢頭不好,俱是道術之士,料難取勝,不敢戀戰,借一陣怪風,連人帶馬衝出周營,往午門逃回。三妖自二更入周營,只至四更方纔逃回來,也傷了些士卒。不表。
      且說紂王在午門外看三妃今夜劫營成功,洗目以待。忽見三妃來至,紂王問曰:「三卿劫營,勝負如何?」妲己曰:「姜子牙俱有準備,故此不能成功,幾乎被他眾門人困於垓心,險不能見陛下也。」紂王聞言大驚,低首不言,進了午門,上了大殿,紂王不覺淚下曰:「不期天意喪吾,莫可救解。」妲己亦泣曰:「妾身指望今日成功,平定反臣而安社稷,不料天心不順,力不能支,如之奈何!」紂王曰:「朕已知天意難回,非人力可解,從今與你三人一別,各自投生,免使彼此牽絆。」把袍袖一擺,逕往摘星樓去了。三妖也慰留不住。後人有詩歎之,詩曰:
        大廈將傾止一莖,尚思劫寨破周兵。孰知天意歸真主,猶向三妖訴別情。
      話說三妖見紂王自往摘星樓去了,妲己謂二妖曰:「今日紂王此去,必尋自盡,只我等數年來把成湯一個天下送得乾乾淨淨,如今我們卻往那裏去好?」九頭雉雞精曰:「我等只好迷惑紂王,其他皆不聽也。此時無處可棲,不若還歸軒轅墳去,依然自家巢穴,尚可安身,再為之計。」玉石琵琶精曰:「姐姐之言甚善。」三妖共議還歸舊巢。不表。
      且說子牙被三妖劫營,殺至營前,三妖逃遁。子牙收軍,陞帳坐下。眾諸侯上帳參謁。子牙曰:「一時未曾防此妖孽,被他劫寨。幸得眾門人俱是道術之士,不然幾為所算,失了銳氣。今若不早除,後必為患。」子牙言罷,命排香案。左右聞命,即將香案施設停當。子牙禱畢,將金錢排下,乃大驚曰:「原來如此!若再遲延,幾被三妖逃去。」忙傳令,命:「楊戩領柬帖,你去把九頭雉雞精拿來。如走了,定按軍法!」楊戩領令去了。子牙又令:「雷震子領柬帖,你去把九尾狐狸精拿來。如若所失,定依軍法!」又令:「韋護領柬帖,你去將玉石琵琶精拿來。如違令,定按軍法!」三個門人領令,出了轅門,議曰:「我三人去拿此三妖,不知從何處下手?那裏去尋他?」楊戩曰:「三妖此時料紂王已不濟事了,必竟從宮中逃出。吾等借土遁,站在空中等候,看他從何處逃走。吾等務要小心擒獲,不得鹵莽,恐有疏虞不便。」雷震子曰:「楊師兄言之有理。」道罷,各架土遁,往空中等候三妖來至。有詩讚之,詩曰:
        一道光華隱法身,修成幻化合天真。驅龍伏虎生來妙,今日三妖怎脫神。
      話說妲己與胡喜媚、王貴人在宮中還吃了幾個宮人,方纔起身。一陣風響,三妖起在空中,往前要走,只見楊戩看見風響,隨與雷震子、韋護曰:「孽怪來也!各要小心!」楊戩拎寶劍大呼曰:「怪物休走!吾來也!」九頭雉雞精見楊戩仗劍趕來,舉手中劍罵道:「我們姊妹斷送了成湯天下,與你們的功名,你反來害我等,何無天理也!」楊戩大怒曰:「業畜休得多言,早早受縛!吾奉姜元帥將令,特來擒你!不要走,吃吾一劍!」雉雞精舉劍來迎。雷震子黃金棍打來,早有九尾狐狸精雙刀架住。韋護降魔杵打來,玉石琵琶精用繡鸞刀敵住。三妖與楊戩等三人戰,未及三五回合,三妖架妖光逃走;楊戩與雷震子、韋護恐有失,緊緊趕來。怎見得,有讚為證,讚曰:
        妖光蕩蕩,冷氣颼颼。妖光蕩蕩,旭日無光;冷氣颼颼,乾坤黑暗。黃河漠漠怪塵飛,黑霧漫漫妖氣慘。雉雞精、狐狸精、琵琶精往前逃,似電光飛閃;雷震子與楊戩併韋護緊追隨,如驟雨狂風。三妖要命,恍如弩箭離弦,那顧東西南北;三聖爭功,恰似葉落隨風,豈知流行坎止。雷震性起,追得狐狸有穴難尋;楊戩心忙,趕得雉雞上天無路。琵琶性巧欲騰挪;韋護英明驅壓定。這也是三妖作過罪業多,故遇著三聖立功能取命。
      話說那楊戩追趕九頭雉雞精,往前多時,看看趕上,楊戩取出哮天犬祭在空中;那犬乃仙犬修成靈性,見妖精舞爪張牙,趕上前一口,將雉雞頭咬吊了一個。那妖精也顧不得疼痛,帶血逃災。楊戩見犬傷了他一頭,依舊走了,心下著忙,急駕土遁緊追。雷震子追狐狸,韋護追琵琶精,緊緊不捨。只見前面兩首黃旛,空中飄蕩,香煙靄靄,遍地氤氳。不知是誰來了,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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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1-12 01:29 |
    第九十七回            摘星樓紂王自焚

      詩曰:
         紂王暴虐害黔黎,國事紛紛日夜迷。良飲不知民血盡,荒淫那顧鬼神悽。
         蠆盆宮女真殘賊,焚炙忠良類虎鯢。報應昭昭須不爽,旗懸太白古今題。
      話說楊戩正趕雉雞精,見前面黃旛隱隱,寶蓋飄揚,有數對女童分於左右,當中一位娘娘,跨青鸞而來,乃是女媧娘娘駕至。怎見得,有詩為證:
        一天瑞彩紫霞浮,香靄氤氳擁鳳軥。展翅鸞凰皆雅馴,飄颻童女自優遊。
        旛幢繚繞迎華蓋,瓔珞飛揚罩冕旒。止為昌期逢泰運,故教仙聖至中州。
      話說女媧娘娘跨青鸞而來,阻住三個妖怪之路。三妖不敢前進,按落妖光,俯伏在地,口稱:「娘娘聖駕降臨,小畜有失迴避,望娘娘恕罪。小畜今被楊戩等追趕甚迫,求娘娘救命。」女媧娘娘聽罷,吩咐碧雲童兒:「將縛妖索把這三個業障鎖了,交與楊戩,解往周營,與子牙發落。」童兒領命,將三妖縛定。三妖泣而告曰:「啟娘娘得知:昔日是娘娘用招妖旛招小妖去朝歌,潛入宮禁,迷惑紂王,使他不行正道,斷送他的天下。小畜奉命,百事逢迎,去其左右,令彼將天下斷送。今已垂亡,正欲覆娘娘鈞旨,不期被楊戩等追襲,路遇娘娘聖駕,尚望娘娘救護,娘娘反將小畜縛去,見姜子牙發落,不是娘娘『出乎反乎』了?望娘娘上裁!」女媧娘娘曰:「吾使你斷送殷受天下,原是合上天氣數;豈意你無端造業,殘賊生靈,屠毒忠烈,慘惡異常,大拂上天好生之仁。今日你罪惡貫盈,理宜正法。」三妖俯伏,不敢聲言。只見楊戩同雷震子、韋護正望前追趕三妖,楊戩望見祥光,忙對雷震子、韋護曰:「此位是女媧娘娘大駕降臨,快上前參謁。」雷震子聽罷,三人向前,倒身下拜。楊戩等曰:「弟子不知聖駕降臨,有失迎迓,望娘娘恕罪。」女媧娘娘曰:「楊戩,我與你將此三妖拿在此間,你可帶往行營,與姜子牙正法施行。今日周室重興,又是太平天下也。你三人去罷。」楊戩等感謝娘娘,叩首而退,將妖解往周營。後人有詩歎之:
        三妖造惡萬民殃,斷送殷商至喪亡。今日難逃天鑒報,軒轅巢穴枉思量。
      話說楊戩等將三妖摔下雲端,三人隨收土遁,來至轅門。那眾軍士見半空中吊下三個女人,後隨著楊戩等三人,軍士忙報人中軍:「啟元帥:楊戩等令。」子牙傳令:「令來。」楊戩上帳見子牙,子牙曰:「你拿的妖怪如何?」楊戩曰:「奉元帥將令,趕三妖於中途,幸逢女媧娘娘大發仁慈,賜縛妖繩,將三妖捉至轅門,請令施行。」子牙傳令:「解進來。」帳下左右諸侯俱來觀看怎樣個妖精。少時,楊戩解九頭雉雞精,雷震子解九尾狐狸精,韋護解玉石琵琶精同至帳下。三妖跪於帳前。子牙曰:「你這三個業障,無端造惡,殘害生靈,食人無厭,將成湯天下送得乾乾淨淨;雖然是天數,你豈可縱慾殺人,唆紂王造炮烙,慘殺忠諫,治蠆盆荼毒宮人,造鹿臺聚天下之財,為酒池、肉林,內宮喪命,甚至敲骨看髓,剖腹驗胎;此等慘惡,罪不容誅,天地人神共怒,雖食肉寢皮,不足以盡厥辜!」妲己俯伏哀泣告曰:「妾身係冀州侯蘇護之女,幼長深閨,鮮知世務,謬蒙天子宣詔,選擇為妃。不意國母薨逝,天子強立為后。凡一應主持,皆操之於天子,政事俱掌握於大臣。妾不過一女流,惟知灑掃應對,整飾宮闈,侍奉巾櫛而已;其他妾安能以自專也。紂王失政,雖文武百官不啻千百,皆不能釐正,又何況區區一女子能動其聽也?今元帥德播天下,仁溢四方,紂王不日授首,縱殺妾一女流,亦無補於元帥。況古語云:『罪人不孥。』懇祈元帥大開慈隱,憐妾身之無辜,赦歸故國,得全殘年,真元帥天地之仁,再生之德也。望元帥裁之!」眾諸侯聽妲己一派言語,大是有理,皆有憐惜之心。子牙笑曰:「你說你是蘇侯之女,將此一番巧言,迷惑眾聽,眾諸侯豈知你是九尾狐狸在恩州驛迷死蘇妲己,借竅成形,惑亂天子?其無端毒惡,皆是你造業。今已被擒,死且不足以盡其罪,尚假此巧語花言,希圖漏網!」命左右:「推出轅門,斬首號令!」妲己等三妖低頭無語。左右旗牌官簇擁出轅門來,後有雷震子、楊戩、韋護監斬。只見三妖推至法場,雉雞精垂頭喪氣,琵琶精默默無言,惟有這狐狸精乃是妲己,他就有許多嬌痴,又連累了幾個軍士。話說那妲己綁縛在轅門外,跪在塵埃,恍然似一塊美玉無瑕,嬌花欲語,臉襯朝霞,唇含碎玉,綠蓬鬆雲鬢,嬌滴滴朱顏,轉秋波無限鍾情,頓歌喉百般嫵媚,乃對那持刀軍士曰:「妾身係無辜受屈,望將軍少緩須臾,勝造浮屠七級!」那軍士見妲己美貌,已自有十分憐惜,再加他嬌滴滴的叫了幾聲將軍長,將軍短,便把這幾個軍士叫得骨軟筋酥,口呆目瞪,軟痴痴癱作一堆,麻酥酥癢成一塊,莫能動履。只見行刑令下:「楊戩監斬九頭雉雞精;韋護監斬玉石琵琶精;雷震子監斬狐狸精。」三人見行刑令下,喝令:「軍士動手!」楊戩鎮壓住雉雞精,韋謹鎮壓住琵琶精,一聲吶喊,軍士動手,將兩個妖精斬了首級。有一首詩單道琵琶精終不免一刀之厄,詩曰:
        憶昔當年遇子牙,硯臺擊頂煉琵琶。誰知三九重逢日,萬死無生空自嗟。
      話說三軍動手,已將雉雞精、琵琶精斬了首級,楊戩與韋護上帳報功。只有雷震子監斬狐狸精,眾軍士被妲己迷惑,皆目瞪口呆,手軟不能舉刃。雷震子發怒,喝令軍士,只見個個如此,雷震子急得沒奈何,只得來中軍帳報知,請令定奪。子牙見楊戩、韋護報功,令:「拿出轅門號令。」惟有雷震子赤手來見。子牙問曰:「你監斬妲己,如何空身來見我?莫非這狐狸走了?」雷震子曰:「弟子奉令監斬妲己,孰意眾軍士被這妖狐迷惑,皆目瞪口呆,莫能動履。」子牙怒曰:「監斬無能,要你何用!」一聲喝退。雷震子羞慚滿面,站立一傍。子牙命:「將行刑軍士拿下,斬首示眾。」復命楊戩、韋護監斬。二人領命,另換了軍士,再至轅門。只見那妖婦依舊如前,一樣軟款,又把這些軍士弄得東倒西歪,如痴如醉。楊戩與韋護看見這等光景,二人商議曰:「這畢竟是個多年狐狸,極善迷惑人,所以紂王被他纏縛得迷而忘返,又何況這些愚人哉!我與你快去稟明元帥,無令這些無辜軍士死於非命也。」楊戩道罷,二人齊至中軍帳來,對子牙「……如此如彼」說了一遍。眾諸侯俱各驚異。子牙對眾人曰:「此妖乃千年老狐,受日精月華,偷採天地靈氣,故此善能迷惑人,待吾自出營去,斬此惡怪。」子牙道罷先行,眾諸侯隨後。子牙同眾諸侯門弟子出得轅門,見妲己綁縛在法場,果然千嬌百媚,似玉如花,眾軍士如木雕泥塑。子牙喝退眾士卒,命左右排香案,焚香爐內,取出陸壓所賜葫蘆,放於案上,揭去蓋,只見一道白光上昇,現出一物,有眉,有眼,有翅,有足,在白光上旋轉。子牙打一躬:「請寶貝轉身!」那寶貝連轉兩三轉,只見妲己頭落在塵埃,血濺滿地。諸侯中尚有憐惜之者。有詩為證,詩曰:
        妲己妖嬈起眾憐,臨刑軍士也情牽。桃花難寫溫柔態,芍藥堪方窈窕妍。
        憶昔恩州能借竅,應知內關善周旋。從來嬌媚歸何處,化作南柯帶血眠。
      話說子牙斬了妲己將首級號令轅門。眾諸侯等無不歎賞。
      且說紂王在顯慶殿懨懨獨坐,有宮人左右紛紛如蟻,慌慌亂竄。紂王問曰:「爾等為何這樣急遽?想是皇城破了麼?」傍一內臣跪下,泣而奏曰:「三位娘娘,夜來二更時分不知何往,因此六宮無主,故此著忙。」紂王聽罷,忙叫內臣快快查:「往那裏去了!速速來報!」有常侍打聽,少時來報:「啟陛下:三位娘娘首級已號令於周營轅門。」紂王大驚,忙隨左右宦官,急上五鳳樓觀看,果是三后之首。紂王看罷,不覺心酸,淚如雨下,乃作詩一首以弔之,詩曰:
        「玉碎香消實可憐,嬌容雲鬢盡高懸。奇歌妙舞今何在,覆雨翻雲竟枉然。
        鳳枕已無藏玉日,鴛衾難再拂花眠。悠悠此恨情無極,日落滄桑又萬年。」
      話說紂王吟罷詩,自嗟自歎,不勝傷感。只見周營中一聲砲響,三軍吶喊,齊欲攻城。紂王看見,不覺大驚,知大勢已去,非人力可挽,點頭數點,長吁一聲,竟下五鳳樓,過九間殿,至顯慶殿,過分宮樓,將至摘星樓來,忽然一陣旋窩風,就地滾來,將紂王罩住。怎見得怪風一陣,透膽生寒,有詩為證,詩曰:
        蕭蕭颯颯攝離魂,透骨侵肌氣若吞。撮起沉冤悲往事,追隨枉死泣新猿。
        催花須借吹噓力,助雨敲殘次第先。止為紂王慘毒甚,故教屈鬼訴辜恩。
      話說紂王方行至摘星樓,只見一陣怪風,就地裹將上來,那蠆盆內咽咽哽哽,悲悲泣泣,無限蓬頭披髮、赤身裸體之鬼,血腥臭惡,穢不可聞,齊上前來,扯住紂王大呼曰:「還吾命來!」又見趙啟、梅伯赤身大叫:「昏君!你一般也有今日敗亡之時!」紂王忽的把二目一睜,陽氣衝出,將陰魂撲散。那些屈魂怨鬼隱然而退。紂王把袍袖一抖,上了頭一層樓,又見姜娘娘一把扯住紂王,大罵曰:「無道昏君,誅妻殺子,絕滅彝倫,今日你將社稷斷送,將何面目見先王於泉壤也!」姜娘娘正扯住紂王不放,又見黃娘娘一身血污,腥氣逼人,也上前扯住,大呼曰:「昏君摔我下樓,跌吾粉骨碎身,此心何忍!真殘忍刻薄之徒!今日罪盈惡滿,天地必誅!」紂王被兩個冤魂纏得如痴似醉一般,又見賈夫人也上前大罵曰:「昏君受辛!你君欺臣妻,吾為守貞立節,墜樓而死,沉冤莫白。今日方能泄我恨也!」照紂王一掌劈面打來。紂王忽然一點真靈驚醒,把二目一睜,衝出陽神,那陰魂如何敢近,隱隱散了。紂王上了摘星樓,行至九曲欄邊,默默無語,神思不寧,扶欄而問:「封宮官何在?」封宮官朱昇聞紂王呼喚,慌忙上摘星樓來,俯伏欄邊,口稱:「陛下,奴婢聽旨。」紂王曰:「朕悔不聽群臣之言,誤被讒奸所惑,今兵連禍結,莫可解救,噬臍何及。朕思身為天子之尊,萬一城破,為群小所獲,辱莫甚焉。欲尋自盡,此身倘遺人間,猶為他人作念;不若自焚,反為乾淨,毋得令兒女子藉口也。你可取柴薪堆積樓下,朕當與此樓同焚。你當如朕命。」朱昇聽罷,披淚滿面,泣而奏曰:「奴婢侍陛下多年,蒙豢養之恩,粉骨難報。不幸皇天不造我商,禍亡旦夕,奴婢恨不能以死報國,何敢舉火焚君也!」言罷,嗚咽不能成聲。紂王曰:「此天亡我也,非干你罪。你不聽朕命,反有忤逆之罪。昔日朕曾命費、尤向姬昌演數,言朕有自焚之厄;今日正是天定,人豈能逃,當聽朕言!」後人有詩單歎紂王臨焚念文王易數之驗,有詩為證,詩曰:
        昔日文王羑里囚,紂王無道困西侯。費尤曾問先天數,烈焰飛煙鎖玉樓。
      話說朱昇再三哭奏,勸紂王:「且自寬慰,另尋別策,以解比圍。」紂王怒曰:「事已急矣!朕籌之已審。若諸侯攻破午門,殺入內庭,朕一被擒,汝之罪不啻泰山之重也!」朱昇大哭下樓,去尋柴薪,堆積樓下,不表。
      且說紂王見朱昇下樓,自服袞冕,手執碧圭,珮滿身珠玉,端坐樓中。朱昇將柴堆滿,揮淚下拜畢,方敢舉火,放聲大哭。後人有詩為證,詩曰:
        摘星樓下火初紅,煙捲烏雲四面風。今日成場傾社稷,朱昇原自盡孤忠。
      話說朱昇舉火,燒著樓下乾柴,只見煙捲沖天,風狂火猛,六宮中宮人喊叫,霎時間乾坤昏暗,宇宙翻崩,鬼哭神號,帝王失位。朱昇見摘星樓一派火著,甚是凶惡。朱昇撩衣,痛哭數聲,大叫:「陛下!奴輩以死報陛下也!」言罷,將身躥入火中。可憐朱昇忠烈,身為宦豎,猶知死節。話說紂王在三層樓上,看樓下火起,烈焰沖天,不覺撫膺長歎曰:「悔不聽忠諫之言,今日自焚,死故不足惜,有何面目見先王於泉壤也!」只見火趁風威,風乘火勢,須臾間,四面通紅,煙霧障天。怎見得,有賦為證,賦曰:
        煙迷霧捲,金光灼灼掣天飛;焰吐雲從,烈風呼呼如雨驟。排炕烈炬,似煽如,須臾萬物盡成灰,說甚麼棟連霄漢;頃刻千里化紅塵,那管他雨聚雲屯。五行之內最無情,二氣之中為獨盛。雕梁畫棟,不知費幾許工夫,遭著他盡成虀粉;珠欄玉砌,不知用多少金錢,逢著你皆為瓦解。摘星樓下勢如焚,六宮三殿延燒得柱倒牆崩;天子命喪在須臾;八妃九嬪牽連得頭焦額爛;無辜宮女盡遭殃;作惡內臣皆在劫。這紂天子呵!拋卻塵寰,講不起貢衣航海,錦衣玉食,金甌社稷,錦繡乾坤,都化作滔滔洪水向東流;脫離慾海,休誇那粉黛蛾眉,溫香暖玉,翠袖慇懃,清謳皓齒,盡赴於栩栩羽化隨夢繞。這正是:從前餘焰逞雄威,作過災殃還自受。成湯事業化飛灰,周室江山方赤熾。
      話說子牙在中軍方與眾諸侯議攻皇城,忽左右報進中軍:「啟元帥:摘星樓火起。」子牙忙領眾將,同武王、東伯侯、北伯侯共天下諸侯,齊上馬出了轅門看火。武王在馬上觀看,見煙迷一人,身穿赭黃袞服,頭戴冕旒,手拱碧玉圭,端坐於煙霧之中,朦朧不甚明白。武王問左右曰:「那煙霧中乃是紂天子麼?」眾諸侯答曰:「此正是無道昏君。今日如此,正所謂『自作自受』耳。」武王聞言,掩面不忍看視,兜馬回營。子牙忙上前啟曰:「大王為何掩面而回?」武王曰:「紂王雖則無道,得罪於天地鬼神,今日自焚,適為業報;但你我皆為臣下,曾北面事之,何忍目睹其死,而蒙逼君之罪哉?不若回營為便。」子牙曰:「紂王作惡,殘賊生民,天怒民怨,縱太白懸旗,亦不為過;今日自焚,正當其罪。但大王不忍,是大王之仁明忠愛之至意也。然猶有一說,昔成湯以至仁放桀於南巢,救民於水火,天下未嘗少之;今大王會天下諸侯,奉天征討,弔民伐罪,實於湯有光,大王幸毋介意。」眾諸侯同武王回營。子牙督領眾將門人看火,以便取城。只見那火越盛,看看捲上樓頂,那樓下的柱腳燒倒,只聽得一聲響,摘星樓塌倒,如天崩地裂之狀,將紂王埋在火中,一霎時化為灰燼。──一靈已入封神臺去了。後人有詩歎之,詩曰:
        放桀南巢憶昔時,深仁厚澤立根基。誰知殷受多殘虐,烈焰焚身悔已遲。
    又有史官觀史,有詩單道紂王失政云,詩曰:
        女媧宮裏祈甘霖,忽動攜雲握雨心。豈為有情聯好句,應知無道起商參。
        婦言是用殘黃耇,忠諫難聽縱浪淫。炮烙冤魂多屈死,古來慘惡獨君深。
    又詩歎紂王才兼文武,詩曰:
        打虎雄威氣更驍,千斤膂力冠群僚。托梁換柱超今古,赤手擒飛過鷙雕。
        拒諫空稱才絕代,飾非枉道巧多饒。只因三怪迷真性,蠃得樓前血肉焦。
      話說摘星樓焚了紂王,眾諸侯俱在午門外住劄。少時,午門開處,眾宮人同侍衛將軍,御林士卒酌水獻花,焚香拜迎武王車駕,並諸侯入在九間殿。姜子牙忙傳令:「且救息宮中火。」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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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1-12 01:29 |
    第九十八回            周武王鹿臺散財

      詩曰:
        紂王聚斂吸民脂,不信當年放桀時。積粟已無千載計,盈財豈有百年期。
        須知世運逢真主,卻笑貪淫有阿癡。今日還歸民社去,從來天意豈容私!
      話說眾諸侯俱上了九間殿,只見丹墀下大小將領、頭目等眾,躋躋蹌蹌,簇擁兩傍。子牙傳令:「軍士先救滅宮中火焰。」武王對子牙曰:「紂王無道,殘虐生靈,而六宮近在肘腋,其宮人、宦寺被害更慘,今軍士救火,不無波及無辜;相父首先嚴禁,毋令復遭陷害也。」子牙聞言,忙傳令:「凡軍士人等止許救火,毋得肆行暴虐,敢有違令妄取六宮中一物,妄殺一人者,斬首示眾,決不姑息!汝宜悉知。」只見眾宮人、宦寺、侍衛、軍官齊呼萬歲。武王在九間殿駐蹕,與眾諸侯看軍士救火。武王猛抬頭,看見殿東邊有黃鄧鄧二十根大銅柱擺列在傍,武王問曰:「此銅柱乃是何物?」子牙曰:「此銅柱乃是紂王所造炮烙之刑。」武王曰:「善哉!不但臨刑者甚慘,只今日孤觀之,不覺心膽皆裂。紂天子可謂殘忍之甚!」子牙引武王入後宮,至摘星樓下,見蠆盆裏面蛇蝎上下翻騰,白骨暴露,骷骸亂滾;又見酒池內陰風慘慘,肉林下冷露悽悽。武王問曰:「此是何故?」子牙曰:「此是紂王所製蠆盆,殺害宮人者;左右正是肉林、酒池。」武王曰:「傷哉!紂天子何無仁心一至此也!」不勝傷感,乃作詩以紀之,詩言:
        「成湯祝網德聲揚,放桀南巢正大綱。六百年來風氣薄,誰知慘惡喪疆場!」
    又傷炮烙之刑,作詩以紀之,詩言:
        「苦陷忠良性獨偏,肆行炮烙悅嬋娟。遺魄常傍黃金柱,樓下焚燒業報牽。」
      話說武王來至摘星樓,見餘火尚存,煙焰未絕,燒得七狼八狽,也有無辜宮人遭在此劫,尚有餘骸未盡,臭穢難聞。武王更覺心中不忍,忙吩咐軍士:「快將這些遺骸檢出去埋葬,無令暴露。」因謂子牙曰:「但不知紂王骸骨焚於何所?當另為檢出,以禮安葬,不可使其暴露於天地;你我為人臣者,此心何安!」子牙對曰:「紂王無道,人神共憤,今日自焚,實所以報之也。今大王以禮葬之,誠大王之仁耳。」子牙吩咐軍士:「檢點遺骸,毋使混雜;須尋紂王骸骨,具衣衾棺槨,以天子之禮葬之。」後人有詩歎成湯王業如斯而盡:
        天喪成湯業,敵兵盡倒戈。積山屍遍野,漂杵血流河。
        盡去煩苛法,方興時雨歌。太平今日定,衽席樂天和。
      話說子牙令軍士尋紂王遺骸,以禮安葬,不表。
      且說眾諸侯同武王往鹿臺而來。上了臺時,見閣聳雲端,樓飛霄漢,亭臺疊疊,殿宇巍峨,雕欄玉飾,梁棟金裝;又只見明珠異寶,珊瑚玉樹,廂嵌成瓊宮瑤室,堆砌就繡閣蘭房,不時起萬道霞光,頃刻有千條瑞彩,真所謂目眩心搖,神飛魄亂。武王點首歎曰:「紂天子這等奢靡,竭天下之財以窮己欲,安有不亡身喪國者也!」子牙曰:「古今之所以喪亡者,未有不從奢侈而敗,故聖王再三叮嚀垂戒者,『寶已以德,毋寶珠玉』,良有以也。」武王曰:「如今紂王已滅,天下諸侯與閭閻百姓受紂王剝削之禍,荼毒之苦,征斂之煩,日坐水火之中,衽席不安,重足而立,今不若將鹿臺聚積之貨財,給散與諸侯、百姓,將鉅橋聚斂之稻粟,賑濟與饑民,使萬民昭蘇,享一日安康之福耳。」子牙曰:「大王興言及此,真社稷生民之福也!宜速行之。」武王命左右去發財運粟,不表。只見後宮擒紂王之子武庚至,子牙命:「推來。」眾諸侯切齒。少時,眾將將武庚推至殿前,武庚跪下。眾諸侯齊曰:「殷受不道,罪盈滿貫,人神共怒,今日當斬首正罪,以泄天地之恨。」子牙曰:「眾諸侯之言甚是。」武王急止之曰:「不可!紂王肆行不道,皆是群小、妖婦惑亂其心,與武庚何干?且紂王炮烙大臣,雖賢如比干、微子,皆不能匡救其君,又河況武庚一幼稚之子哉?今紂王已滅,與子何讎?且『罪人不孥』,原是上天好生之德,孤願與眾位大王共體之,切不可枉行殺戮也。俟新君嗣位,封之以茅土,以存商祀,正所以報商之先王也。」東伯侯姜文煥出而言曰:「元帥在上:今大事俱定,當立新君以安天下諸侯、士民之心。況且天不可以無日,國不可以無君,天命有道,歸於至仁,今武王仁德著於四海,天下歸心,宜正天位,以安天下民心。況我等眾諸侯入關,襄武王以伐無道,正為今日之大事也。望元帥一力擔當,不可遲滯,有辜眾人之心。」眾諸侯齊曰:「姜君侯講得有理,正合眾人之意。」子牙尚未及對,武王惶懼遜謝曰:「孤位輕德薄,名譽未著,惟日兢兢,求為寡過以嗣先王之業而未遑,安敢妄覬大位哉!況天位惟艱,惟仁德者居之,乞眾位賢侯共擇一有德者以嗣大位,毋令有忝厥職,遺天下羞。孤與相父早歸故土,以守臣節而已。」傍有東伯侯厲聲大言曰:「大王此言差矣!天下之至德,孰有如大王者!今天下歸周,已非一日,即黎民之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豈有他哉!謂大王能救民於水火也。且天下諸侯景從雲集,隨大王以伐無道,其愛戴之心,蓋有自也。大王又何必固辭?望大王俯從眾議,毋令眾人失望耳。」武王曰:「發有何德,望賢侯無得執此成議,還當訪詢有眾,以服天下之心。」東伯侯姜文煥曰:「昔帝堯以至德克相上帝,得膺大位;後生丹朱不肖,帝求人而遜位,群臣舉舜。舜以重華之德,以繼堯而有天下。後帝舜生子商均亦不肖,舜乃舉天下而讓之禹。禹生啟賢明,能承繼夏命,故相繼而傳十七世。至桀無道而失夏政,成湯以至德放桀於南巢,伐夏而有天下。傳二十六世至紂,大肆無道,惡貫罪盈。大王以至德與眾諸侯恭行天之討,今大事已定,克承大寶,非大王而誰?大王又何必固遜哉!」武王曰:「孤安敢方禹湯之賢哲也。」姜文煥曰:「大王不事干戈,以仁義教率天下,化行俗美,三分天下有其二;故鳳鳴於岐山,萬民而樂業。天人相應,理不可誣。大王之政德,與二君何多讓哉!」武王曰:「姜君侯素有才德,當為天下之主。」忽聽得兩傍眾諸候一齊上前,大呼曰:「天下歸心,已非一日,大王為何苦苦固辭?大拂眾人之心矣!況吾等會盟此地,豈是一朝一夕之力,無非欲立大王,再見太平之日耳。今大王捨此不居,則天下諸侯瓦解,自此生亂,是使天下終無太平之日矣。」子牙上前急止之曰:「列位賢侯不必如此,我自有名正言順之說。」正是:
        子牙一計成王業,致使諸侯拜聖君。
      話說眾諸侯在九間殿,見武王固遜,俱紛然爭辨不一,子牙乃上之,對武王曰:「紂王禍亂天下,大王率諸侯明正其罪,天下無不悅服,大王禮當正位,號令天下。況當日鳳鳴岐山,祥瑞現於周地,此上天垂應之兆,豈是偶然!今天下人心悅而歸周,正是天下響應,時不可失。大王今日固辭,恐諸侯心冷,各散歸國,渙無所統,各據其地,日生禍亂,甚非大王弔伐之意。深失民望,非所以愛之,實所以害之也。願大王詳察!」武王曰:「眾人固是美愛,然孤之德薄,不足以勝此任,恐遺先王之羞耳。」東伯侯姜文煥曰:「大王不必辭遜,元帥自有主見。」乃對子牙曰:「請元帥速行,不得遲滯,恐人心解散。」子牙急忙傳令:「命畫圖樣造臺,作祝文昭告天地社稷,俟後有大賢,大王再讓位未遲。」眾諸侯已知子牙之意,隨聲應諾。傍有周公旦自去造臺。後人有詩誦之,詩曰:
        朝歌城內築禪臺,萬姓歡呼動八垓。沴氣已隨餘焰盡,和風方向太陽來。
        岐山鳴鳳纏禎瑞,殿陛賡歌進壽杯。四海雍熙從此盛,周家泰運又重開。
      說周公旦畫了圖樣,於天地壇前造一座臺。臺高三層,按三才之象,分八卦之形。正中設「皇天后土之位」;傍立「山川社稷之神」;左右有「十二元神」旗唬,按子、丑 、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立於其地;前後有「十干」旗號,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立於本位;壇上有「四季正神方位」;春日太昊,夏日炎帝,秋日少昊,冬日顓頊;中有黃帝軒轅;壇上羅列籩、豆、簠、簋、金爵、玉斝,陳設祭前,併生蒭炙脯,列於几席,鮮、醬、魚、肉設於案桌,無不齊備。只見香燒寶鼎,花插金瓶,子牙方請武王上壇。武王再三謙讓,然後登壇。八百諸侯齊立於兩傍,周公旦高捧祝文,上臺開讀,祝文曰:
        「惟大周元年壬辰,越甲子昧爽三日,西伯侯西岐武姬發敢昭告於皇天后土神祇曰:嗚呼!惟天惠民,惟辟奉天。有殷受弗克上天,自絕於命。臣發承祖宗累治之仁,列聖相沿之德,予小子曷敢有越厥志,恭天承命,底商之罪,大正於商。惟爾神祇,克成厥勳,誕膺天命。予小子方日夜祗懼,恐墜前烈,敬修未遑。無奈諸侯、軍、民、耆老人等,疏請再三,眾志誠難固違。俯從群議,爰考舊典,式諏吉日,祗告於天、地、宗廟、社稷暨我文考,於是日受冊、寶,嗣即大位。仰承中外靖恭之頌,天人協應之符,慶日月之照臨,膺皇天之永命。尚望福我維新,永終不替,慰兆人胥戴之情,垂累業無疆之緒。神其鑒茲!伏惟尚饗。」
      話說周公旦讀罷祝文,焚了,祝告天地畢,只見香煙籠罩空中,瑞靄氤氳滿地,其日天朗氣清,惠風慶雲,真是昌期應運,太平景象,自然迥別。那朝歌百姓擠擁,遍地懽呼。
      武王受了冊、寶,即天子位,面南垂拱端坐。樂奏三番,眾諸侯出笏,山呼萬歲。拜賀畢,武王傳旨,大赦天下。眾人簇擁武王下壇,來至殿廷,從新拜賀畢,武王傳旨,命擺九龍飾席,大宴八百諸侯,君臣共樂。眾人酒過數巡,俱各懽暢,百官覺已深沉,各辭闕謝恩而散。後人讀史,見武王一戎衣而有天下,君臣和樂,作詩以詠之,詩曰:
        壇下香風繞聖王,軍民嵩祝舞霓裳。江山依舊承柴望,社稷重新樂裸將。金闕曉臨仙掌動,玉階時聽佩環忙。熙熙皞皞清明世,萬姓謳歌慶未央。
      話說次日武王設朝,眾諸侯朝賀畢,武王謂子牙曰:「殷紂因廣施土木之功,竭天下之財,荒淫失政,故有此敗。朕蒙眾諸侯立之為君,朕欲將鹿臺之貨財給散與天下諸侯,頒賜各夷王衣襲之費,列爵惟五,分土惟三,建官惟賢,位事惟能,重民五教,惟食喪祭,惇信明義,崇德報功,命諸侯各引人馬歸國,以安享其土地。」又將摘星樓殿閣盡行拆毀,散鹿臺之財,發鉅橋之粟,釋箕子之囚,封比干之基,式商容之閭,放內宮之人,大賚於四海,而萬姓悅服。乃偃武修文,歸馬於華山之陽,放牛於桃林之野,以示天下大服。武王在朝歌旬月,萬民樂業,人物安阜,瑞草生,鳳凰現,醴泉溢,甘露降,景星慶雲,熙熙皞皞,真是太平景象。有詩為證,詩曰:
        八十公公杖策行,相逢欣笑話生平。眼中不識干戈事,耳內稀聞戰鼓聲。
        每見麒鱗鸞鳳現,時聽絲竹管絃鳴。於今世上稱寧宇,不似當年枕席驚。
      話說武王為天子,天人感應,民安物阜,天降祥瑞,萬民無不悅服。只見天下諸侯俱辭朝,各歸本國。子牙入內庭見武王,王曰:「相父有何奏章?」子牙奏曰:「方今天下已定,老臣啟陛下,命官鎮守朝歌。」武王曰:「俱聽相父。著用何官?」子牙曰:「今武庚,陛下既待以不殺,使守本土,得存商祀,必用何人監守方可?」武王曰:「俟明日臨朝商議。」子牙退朝,回相府。只至次日,武王早朝,諸臣朝見畢,武王曰:「朕今封武庚世守本土,以存商祀,必使人監國;當用何人而後可?」武王問罷,眾臣共議:「非親王不可。」遂議管叔鮮、蔡叔度二王監國。武王依允,隨命二叔守此朝歌。武王吩咐:「明日大駕歸國。」只見武王聖諭一出,朝歌軍民暨耆老人等,俱謀議遮留聖駕。不表。話說武王次日,吩咐二叔監國,大賀隨起行。只見那些百姓,扶老挈幼,遮拜於道,大呼曰:「陛下救我等於水火之中,今一旦歸國,是使萬姓而無父母也。望陛下一視同仁,留居此地,我等百姓不勝慶幸。」武王見百姓挽留,乃慰之曰:「今朝歌朕已命二叔監守,如朕一樣,必不令爾等失所也。爾等當奉公守法,自然安業,又何必朕在此,方能安阜也?」百性挽留不住,放聲大哭,震動天地。武王亦覺悽然;復謂二弟管叔鮮、蔡叔度曰:「民乃國之根本,爾不可輕虐下民,當視之如子。若是不體朕意,有虐下民,朕自有國法在,必不能為親者諱也。二弟共勉之!」二叔受命。武王即日發駕起程,往西岐前進。百姓哭送一程,竟回朝歌。不表。
      話說武王離朝歌,一路行來,也非一日,不覺來至孟津。思想昔日渡孟津時,白魚躍舟,兵戈擾攘;今日又是一番光景,不勝嗟歎。後人有詩詠之:
        駕返西岐龍入海,與民懽忭樂堯年。歸牛桃圃開新運,牧馬華山洗舊羶。
        箕子囚中先解釋,比干墓上有封箋。孟津昔日曾流血,無怪周王念往賢。
      話說武王同子牙渡了黃河,過澠池,出五關,子牙一路行來,忽然想起一班隨行征伐陣亡的將官,心下不勝傷悼。一日來至金雞嶺,兵過首陽山。只見大隊方行,前面有二位道者阻住,對旗門官曰:「與我請姜元帥答話。」左右報進中軍,子牙忙出轅門觀看,卻是伯夷、叔齊。子牙忙躬身問曰:「二位賢侯見尚,有何見諭?」伯夷曰:「姜元帥今日回兵,紂王致於何地?」子牙答曰:「紂王無道,天下共棄之。吾兵進五關,只見天下諸侯已大會於孟津。至甲子日,受率其旅若林,罔敢敵於我師,前徒倒反戈攻於後,以北,至血流漂杵,紂王自焚,天下大定。吾主武王散鹿臺之財,發鉅橋之粟,封比干之基,式商容之閭,諸侯無不悅服,尊武王為天子。今日之天下,非紂王之天下也。」子牙歌罷,只見伯夷、叔齊仰面涕泣,大呼曰:「傷哉!傷哉!以暴易暴兮,予意欲何為!」道罷,拂袖而回,竟入首陽山,作「採薇」之詩,七日不食周粟,餓死首陽山。後人有詩弔之,詩曰:
        昔阻周兵在首陽,忠心一點為成湯。三分已去猶啼血,萬死無詞立大綱。
        水土不知新世界,江山還念舊君王。可憐恥食甘名節,萬古常存日月光。
      話說子牙兵過首陽山,至燕山,一路上,周民簞食壺漿迎武王。一日,兵至西岐山,忽有上大夫散宜生、黃滾前來接駕,領眾官俱在道傍俯伏。武王在車中見眾弟與黃滾老將軍後隨孫兒黃天爵,武王曰:「朕東征五載,今見卿等,不覺滿腔悽慘,愁懷勃勃也。」宜生近前啟曰:「陛下今登大位,天下太平,此不勝之喜。臣等得復睹天顏,正是龍虎重逢,再慶都喜起之風,陛下與萬姓同樂太平,又何至悽慘不悅也!」武王曰:「朕因會諸侯而伐紂,東進五關,一路內損朕許多忠良,未得共享太平,先歸泉壤;今日卿等,老者、少者、存者、沒者,俱不一其人,使朕不勝今昔之感,所以鬱鬱不樂耳。」散宜生啟曰:「以臣死忠,以子死孝,俱是報君父之洪恩,遺芳名於史冊,自是美事。陛下爵祿其子孫,世受國恩,即所以報之也,又何必不樂哉?」武王與眾臣併轡而行。西岐山至岐州只七十里,一路上,萬民爭看,無不歡悅。武王鑾駕簇擁,來至西岐城,笙簧嘹亮,香氣氤氳。武王至殿前下輦,入內庭,參見太姜,謁太姙,會太姬,設筵宴在顯慶殿,大會文武。正是:
        太平天子排佳宴,龍虎風雲聚會時。
    話說武王宴賞百官,君臣懽飲,盡醉而散。
      次日早朝,聚眾文武參謁畢。武王曰:「有奏章出班見朕,無事早散。」言未畢,子牙出班奏曰:「老臣奉天征討,滅紂興周,陛下大事已定;只有屢年陣亡人、仙,未受封職。老臣不日辭陛下,往崑崙山,見掌教師尊,請玉牒、金符,封贈眾人,使他各安其位,不致他悵悵無依耳。」武王曰:「相父之言甚是。」言未畢,午門官啟駕:「外有商臣飛廉、惡來在午門候旨。」武王問子牙曰:「今商臣至此見朕,意欲何為?」子牙奏曰:「飛廉、惡來,紂之佞臣。前破紂之時,二奸隱匿;今見天下太平,至此欲簧惑陛下,希圖爵祿耳。此等奸佞,豈可一日容之於天地間哉,但老臣有用他之處,陛下可宣入殿廷,俟老臣吩咐他,自有道理。」武王從其言,命:「宣入殿前來。」左右將二臣引至丹墀,拜舞畢,口稱:「亡國臣飛廉、惡來願陛下萬歲!」武王曰:「二卿至此,有何所願?」飛廉奏曰:「紂王不聽忠言,荒淫酒色,以至社稷傾覆。臣聞大王仁德著於四海,天下歸心,真可駕堯軼舜,臣故不憚千里,求見陛下,願效犬馬。倘蒙收錄,願執鞭於左右,則臣之幸也。謹獻玉符、金冊,願陛下容納。」子牙曰:「二位大夫在紂俱有忠誠,奈紂王不察,致有敗亡之禍。今既歸周,是棄暗投明,願陛下當用二位大夫,正所謂捨珷玞而用美玉也。』」武王聽子牙之言,封飛廉、惡來為中大夫;二人謝恩。後人有詩歎之,詩曰:
        貪望高官特地來,金符玉冊獻金階。子牙早定防奸計,難免封神劍下災。
      話說武王封了飛廉、惡來二人,子牙出朝,回相府,不表。
      單說當年馬氏笑子牙不能成其大事,竟棄子牙而他適。乃至今日,武王嗣位,天下歸周,宇宙太平,即茅簷蔀屋,窮谷深山,凡有人煙聚集之處,無有不知武王伐紂,俱是相父姜子牙之功。今日一統華夷,姜子牙出將入相,享人間無窮富貴,權牟人主,位極人臣,古今罕及,天下人無不讚歎:「當日子牙困窮之時,磻溪坐隱,此身已老於漁樵;執意八十歲方被文王聘請歸國,今日做出這無大不大事業來。」今日講,明日講,一日講到這馬氏耳朵裏來。馬氏此時跟隨了一個鄉村田戶之人。其日聞得鄰家一個老婆子對馬氏曰:「昔日你當時嫁的那個姜某,如今做了多大事業,……」如此長,如此短,說了一遍,說得那馬氏滿面通紅,一腔熱烘烘的起來,半目無語。那老婆子又促了他兩句,說道:「當日還是大娘子錯了,若是當時隨了姜某,今日也享這無窮富貴,卻強如在這裏守窮度日。這還是你命裏沒福!」馬氏越發心裏如油煎火燎一般,追悔不及,越發怒惱。當時馬氏辭了老婆子,自家歸來,坐在房裏,越想越恨:「我當初如何看不上他!這雙眼睛,還生在世上!」自思:「便活一百歲,也只是如此;天下豈有這等一個大貴人錯過了,還有什麼好處!」又想:「適纔這個老婆子說是我沒福,不覺羞慚,再有何顏立於人世!不如尋個自盡罷!」乃大哭了一回。心裏又想:「恐怕不是他。假如錯聽了,天下也有這個同名同姓的,卻不是枉死了?」自己又自解歎:「且等到晚間,俟我這個丈夫來家,問他明白,再也未遲。」那日天晚,只見那農夫張三老往城中賣菜來家,馬氏接著,收拾了晚飯與丈夫吃了,因問曰:「如今姜子牙,聞說他出將入相,百般富貴,果然真麼?」張三老聽說,忙陪笑臉答曰:「賢妻不問,我也不好說,果然是真的。前日姜丞相在朝歌,甚麼樣威儀!天下諸侯,俱各聽命。我那時要與你說去見他一見,也討個小小的富貴;我只怕他品位俱尊,恐惹出事來,故此一向不曾說得。今蒙娘子問及,只得說與你知道。如今遲了,姜丞相回國多時,只是當初在這裏好的。」馬氏聞言,半日無語。這張三老恐娘子著惱,又安慰了一回。馬氏假意勸丈夫睡了,自己收拾渾身乾淨,哭了數聲,懸梁自縊而死。──一魂往封神臺去了。及至張三老知覺,天已明了,馬氏氣絕,張三老只得買棺木埋葬。不表。後人有詩歎之:
        痴死尚望享榮華,應悔當時一念差。三復垂思無計策,懸梁雖死愧黃沙。
      話說次日子牙入朝見武王,奏曰:「昔日老臣奉師命下山,助陛下弔民伐罪,原是應運而興,凡人、仙皆逢殺劫,先立有『封神榜』在封神臺上。今大事已定,人、仙魂魄無依,老臣特啟陛下,給假往崑崙山見師尊,請玉符、金冊,來封眾神,早安其位,望陛下准老臣施行。」武王曰:「相父勞苦多年,當享太平之福;但此事亦是不了之局,相父可速宜施行,不得久羈仙島,令朕凝望眼耳。」子牙曰:「老臣怎敢有辜聖恩而樂遊林壑也!」子牙忙辭武王,回相府,沐浴畢,駕土遁往崑崙山而來。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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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壇終老


    皮卡丘 Lv:100
     樓主| 發表於 2015-1-12 01:30 |
    第九十九回            姜子牙歸國封神

      詩曰:
        濛濛香靄彩雲生,滿道謳歌賀太平。北極祥光籠兌地,南來紫氣繞金城。
        群仙此日皆登果,列聖明朝盡返貞。萬古崇呼禋祀遠,從今讓國永澄清。
      話說子牙借土遁來至玉虛宮前,不敢擅入。少時,只見白鶴童兒出來,看見姜子牙,忙問曰:「師叔何來?」子牙曰:「煩你通報一聲,特來叩謁老師。」童子忙進宮來,至碧遊床前啟曰:「稟上老爺:姜師叔在宮外求見。」元始天尊曰:「著他進來。」童子出來,傳與子牙。子牙進宮,至碧遊床前,倒身下拜:「弟子姜尚願老師聖壽無疆!弟子今日上山,拜見老師,特為請玉符、敕命,將陣亡忠臣孝子,逢劫神仙,早早封其品位,毋令他遊魂無依,終日懸望。乞老師大發慈悲,速賜施行。諸神幸甚!弟子幸甚!」元始曰:「我已知道了。你且先回,不日就有符敕至封神臺來。你速回去罷。」子牙叩首謝恩而退。子牙離了玉虛宮,回至西岐;次日,入朝參謁武王,備言封神一事:「老師自令人齎來。」不覺光陰迅速,也非止一日,只見那日空中笙簧嘹亮,香煙氤氳,旌幢羽蓋,黃巾力士簇擁而來。白鶴童子親齎符敕降臨相府。怎見得,有詩為證:
        紫府金符降玉臺,旌幢羽蓋拂三台。雷瘟火斗分先後,列宿群星次第開。
        糾察無私稱至德,滋生有自序長才。仙神人鬼從今定,不使朝朝墮草萊。
      話說子牙迎接玉符、金敕,供於香案上,望玉虛宮謝恩畢,黃巾力士與白鶴童子別了子牙回崑崙。不表。子牙將符敕親自齎捧,借土遁往岐山前來。只一陣風早到了封神臺。有清福神柏鑑來接子牙。子牙捧符敕進了封神臺,將符敕在中供放,傳令武吉、南宮适:「立八卦紙旛,鎮壓方向與干支旗號。」又令二人領三千人馬,按五方排列。子牙吩咐停當,方沐浴更衣,拈香金鼎,酌酒獻花,繞臺三匝。子牙拜畢誥敕,先命清福神柏鑑在壇下聽候。子牙然後開讀玉虛宮元始天尊誥敕:
        「太上無極混元教主元始天尊敕曰:嗚呼!仙凡路迴,非厚培根行豈能通;神鬼途分,豈諂媚奸邪所覬竊。縱服氣煉形於島嶼,未曾斬卻三尸,終歸五百年後之劫;總抱真守一於玄關,若未超脫陽神,難赴三千瑤池之約。故爾等雖聞至道,未證菩提。有心自修持,貪癡未脫;有身已入聖,嗔怒難除。須至往愆累積,劫運相尋。或托凡軀而盡忠報國;或因嗔怒而自惹災尤。生死輪迴,循環無已;業冤相逐,轉報無休。吾甚憫焉!憐爾等身從鋒刃,日沉淪於苦海,心雖忠藎,每飄泊而無依。特命姜尚依劫運之輕重,循資品之高下,封爾等為八部正神,分掌各司,按布週天,糾察人間善惡,檢舉三界功行。禍福自爾等施行,生死從今超脫,有功之日,循序而遷。爾等其恪守弘規,毋肆私妄,自惹愆尤,以貽伊戚,永膺寶籙,常握絲綸。故茲爾敕,爾其欽哉!」
      子牙宣讀敕書畢,將符籙供放案桌之上,乃全裝甲冑,左手執杏黃旗,右手執打神鞭,站立中央,大呼曰:「柏鑑可將『封神榜』張掛臺下。諸神俱當循序而進,不得攙越取咎。」柏鑑領法旨,將「封神榜」張掛臺下。只見諸神俱簇擁前來觀看。那榜首就是柏鑑。柏鑑看見,手執引魂旛,忙進壇跪伏壇下,聽宣元始封誥。子牙曰:「今奉太上元始敕命:爾柏鑑昔為軒轅黃帝大帥,征伐蚩尤,曾有勳功;不幸殛死北海,捐軀報國,忠藎可嘉!一向沉淪,冤尤可憫。幸遇姜尚封神,守臺功茂,特賜寶籙,慰爾忠魂。今敕封爾為三界首領八部三百六十五位清福正神之職。爾其欽哉!」柏鑑在臺下,陰風影裏,手執百靈旛,望玉敕叩頭謝恩畢。只見壇下風雲簇擁,香霧盤旋。柏鑑至臺外,手執百靈旛伺候指揮。子牙命柏鑑:「引黃天化上臺聽封。」不一時,只見清福神用旛引黃天化至壇下,跪聽宣讀敕命。子牙曰:「今奉太上元始敕命:爾黃天化以青年盡忠報國,下山首建大功,救父尤為孝養;未享榮封,捐軀馬革,情實痛焉!援功定賞,當存其厚,特敕封爾為管領三山正神炳靈公之職。爾其欽哉!」黃天化在壇下叩首謝恩,出壇而去。子牙命柏鑑:「引五岳正神上壇受封。」少時,清福神引黃飛虎等齊至臺下,跪聽宣讀敕命。子牙曰:「今奉太上元始敕命:爾黃飛虎遭暴主之慘惡,致逃亡於他國,流離遷徙,方切骨肉之悲;奮志酧知,突遇陽針之劫,遂罹凶禍,情實可悲!崇黑虎有志濟民,時逢劫運;聞聘等三人金蘭氣重,方圖協力同心,忠義志堅,欲效股肱之願;豈意陽運告終,齎志而歿。爾五人同一孤忠,功有深淺。特鍚榮封,以是差等。乃敕封爾黃飛虎為五岳之首,仍加敕一道,執掌幽冥地府一十八重地獄,凡一應生死轉化人神仙鬼,俱從東岳勘對,方許施行。特敕封爾為東岳泰山大齊仁聖大帝之職,總管天地人間吉凶禍福。爾其欽哉!毋渝厥典。」黃飛虎在臺下先叩首謝恩。子牙方讀四敕曰:「特敕封爾崇黑虎為南岳衡山司天昭聖大帝;特敕封爾聞聘為中岳嵩山中天崇聖大帝;特敕封爾崔英為北岳恆山安天玄聖大帝;特敕封爾蔣雄為西岳華山金天願聖大帝。爾其欽哉!」崇黑虎等俱叩首謝恩畢,同黃飛虎出壇而去。子牙命柏鑑:「引雷部正神上臺受封。」只見清福神持引魂旛出壇來引雷部正神。只見聞太師,畢竟他英風銳氣,不肯讓人,那裏肯隨柏鑑。子牙在臺上看見香風一陣,雲氣盤旋,率領二十四位正神逕闖至臺下,也不跪。子牙執鞭大呼曰:「雷部正神跪聽宣讀玉虛宮封號!」聞太師方才率眾神跪聽封號。子牙曰:「
      ?坐筒^太上元始敕命:爾聞仲曾入名山,證修大道,雖聞朝元之果,未証至一之諦,登大羅而無緣,位人臣之極品,輔相兩朝,竭忠補袞,雖劫運之使然,其貞烈之可憫。今特令爾督率雷部,興雲布雨,萬物托以長養,誅逆除奸,善惡由之禍福;特敕封爾為九天應元雷神普化天尊之職,仍率領雷部二十四員催雲助雨護法天君,任爾施行。爾其欽哉!
      雷部二十四位天君正神名諱:
        鄧天君 諱忠  辛天君 諱環  張天君 諱節 
        陶天君 諱榮  龐天君 諱洪  劉天君 諱甫 
        苟天君 諱章  畢天君 諱環  秦天君 諱完 
        趙天君 諱江  董天君 諱全  袁天君 諱角 
        李天君 諱德(萬仙陣亡)  孫天君 諱良  柏天君 諱禮
        王天君 諱變  姚天君 諱斌  張天君 諱紹 
        黃天君 諱庚(萬仙陣亡)  金天君 諱素(萬仙陣亡)  吉天君 諱立 
        余天君 諱慶  閃電神(即金光聖母)  助風神(即菡芝仙)」
      話說雷祖率領二十四位天君聽封號畢,俱望臺上叩首謝恩,出封神臺去訖。只見祥光縹緲,紫霧盤旋,電光閃灼,風雲簇擁,自是不同。有詩讚之,詩曰:
        布雨興雲助太平,滋培萬物育群生。從今雷部承天敕,誅惡安良達聖明。
      雷祖去了。子牙又命柏鑑:「引火部正神上臺聽封。」不一時,清福神引羅宣等至臺下,跪聽宣讀敕命。子牙曰:「今奉太上元始敕命:爾羅宣昔在火龍島曾修無上之真,未跨青鸞之翼,因一念嗔癡,棄七尺為烏有,雖尤爾咎,實乃往愆。特敕封爾為南方三氣火德星君正神之職;仍率領火部五位正神,任爾施行,巡察人間善惡。爾其欽哉!
      火部五位正神名諱:
        尾火虎 朱諱晤  室火豬 高諱震 
        觜火猴 方諱貴  翼火蛇 王諱蛟 
        接火天君 劉諱環」
      話說火星率領五位正神叩首謝恩,出臺去了。子牙又命柏鑑:「引瘟部正神上臺受封。」少時,清福神引呂岳等至臺下,跪聽宣讀敕命。只見慘霧悽悽,陰風習習。子牙曰:「今奉太上元始敕命:爾呂岳潛修島嶼,有成仙了道之機,誤聽萋菲,動干戈殺戮之慘,自墮惡趣,夫復何戚?特敕封爾為主掌瘟㾮昊天大帝之職;率領瘟部六位正神,凡有時症,任爾施行。爾其欽哉!
      瘟部六位正神名諱:
        東方行瘟使者  周 諱信
        南方行瘟使者  李 諱奇
        西方行瘟使者  朱諱天麟
        北方行瘟使者  楊諱文輝
        勸善大師    陳 諱庚 
        和瘟道士    李 諱平」
      呂岳等聽罷封號,叩首謝恩,出壇去了。子牙又命柏鑑:「引斗部正神至臺下受封。」不一時,只見清福神引金靈聖母等至臺下,跪聽宣讀敕命。子牙曰:「今奉太上元始敕命:爾金靈聖母等,道德已全,曾歷百千之劫;嗔心未退,致罹殺戳之殃;皆自蹈於烈焰之中,豈冥數已定輪迴之苦。悔已無及。慰爾潛修,特敕封爾執掌金闕,坐鎮斗府,居週天列宿之首,為北極紫氣之尊,八萬四千群星惡煞,咸聽驅使,永坐坎宮斗母正神之職。欽承新命,克蓋日往愆!
      五斗群星吉曜惡煞正神名諱:
        東斗星官 蘇 諱護  金 諱奎
             姬諱叔明  趙 諱丙
        西斗星官 黃諱天祿  龍 諱環 
             孫諱子羽  胡 諱昇 
             胡諱雲鵬
        中斗星官 魯諱仁傑  晁 諱雷 
             姬諱叔昇
        中天北極紫微大帝   姬諱伯邑考
        南斗星官 周 諱紀  胡 諱雷 
             高 諱貴  余 諱成 
             孫 諱寶  雷鵾
        北斗星官 黃諱天祥(天罡)  比干(文曲) 
             竇 諱榮(武曲)  韓諱昇(左輔) 
             韓 諱變(右弼)  蘇諱全忠(破軍)
             鄂 諱順(貪狼)  郭 諱宸(巨門)
             董諱忠(招搖)
      群星名諱:
        青龍星 鄧諱九公  白虎星 殷諱成秀
        勾陳星 雷 諱鵬  滕蛇星 張 諱山
        朱雀星 馬 諱方  玄武星 徐 諱坤 
        太陽星 徐 諱蓋  太陰星 姜氏(紂后)
        玉堂星 商 諱容  天貴星 姬諱叔乾 
        龍德星 洪 諱錦  紅鸞星 龍吉公主
        天喜星 紂王天子  天德星 梅 諱伯(紂大夫)
        月德星 夏 諱招(紂大夫)  天赦星 趙 諱啟(紂大夫)
        貌端星 賈氏(黃飛虎妻)  金府星 蕭 諱臻
        木府星 鄧 諱華  水府星 余 諱元
        火府星 火靈聖母  土府星 土諱行孫
        六合星 鄧氏嬋玉  博士星 杜諱元銑
        力士星 鄔諱文化  奏書星 膠 諱鬲
        河魁星 黃諱飛彪  月魁星 徹地夫人 
        帝車星 姜諱桓楚  天嗣星 黃諱飛豹 
        帝輅星 丁 諱策  天馬星 鄂諱崇禹 
        皇恩星 李 諱錦  天醫星 錢 諱保
        地后星 黃氏(紂妃)  宅龍星 姬諱叔德
        伏龍星 黃 諱明  驛馬星 雷 諱開
        黃旛星 魏 諱賁  豹尾星 吳 諱謙
        喪門星 張諱桂芳  弔客星 風 諱林
        勾絞星 費 諱仲  卷舌星 尤 諱渾
        羅睺星 彭 諱遵  計都星 王 諱豹
        飛廉星 姬諱叔坤  大耗星 崇諱侯虎 
        小耗星 殷諱破敗  貫索星 丘 諱引 
        欄杆星 龍諱安吉  披頭星 太 諱鸞
        五鬼星 鄧 諱秀  羊刃星 趙 諱升
        血光星 孫諱焰紅  官符星 方諱義真
        孤辰星 余 諱化  天狗星 季 諱康 
        病符星 王 諱佐  鑽骨星 張 諱鳳
        死符星 卞諱金龍  天敗星 柏諱顯忠
        浮沉星 鄭 諱樁  天殺星 卞 諱吉
        歲殺星 陳 諱庚  歲刑星 徐 諱芳(穿雲總兵)
        歲破星 晁 諱田  燭火星 姬諱叔義 
        血光星 馬 諱忠  亡神星 歐陽諱淳(臨潼總兵)
        月破星 王 諱虎  月遊星 石磯娘娘
        死氣星 陳諱季貞  咸池星 徐 諱忠
        月厭星 姚 諱忠  月刑星 陳 諱梧
        黑殺星 高諱繼能  七殺星 張 諱奎
        五谷星 殷 諱洪  除殺星 余 諱忠
        天刑星 歐陽諱天祿  天羅星 陳 諱桐
        地網星 姬諱叔吉  天空星 梅 諱武
        華蓋星 敖 諱丙  十惡星 周 諱信
        蠶畜星 黃諱元濟  桃花星 高氏蘭英
        掃帚星 馬氏(子牙妻)  大禍星 李 諱良
        狼籍星 韓 諱榮(汜水總兵)  披麻星 林 諱善
        九醜星 龍 鬚虎  三尸星 撒 諱堅
        三尸星 撒 諱強  三尸星 撒 諱勇
        陰錯星 金 諱成  陽差星 馬諱成龍
        忍殺星 公孫諱鐸  四廢星 袁 諱洪
        五窮星 孫 諱合  地空星 梅 諱德 
        紅艷星 楊氏(紂妃)  流霞星 武 諱榮
        寡宿星 朱 諱昇  天瘟星 金諱大升 
        荒蕪星 戴 諱禮  胎神星 姬諱叔禮 
        伏斷星 朱諱子真  反吟星 楊 諱顯 
        伏吟星 姚諱庶良  刀砧星 常 諱昊
        滅沒星 房諱景元  歲厭星 彭諱祖壽
        破碎星 吳 諱龍
      二十八宿名諱(內有八人封在水、火二部管事,俱萬仙陣亡):
        角木蛟 柏 諱林  斗木豸 楊 諱信
        奎木狼 李 諱雄  井木犴 沈 諱庚
        牛金牛 李 諱泓  鬼金羊 趙諱白高
        婁金狗 張 諱雄  亢金龍 李諱道通
        女土蝠 鄭 諱元  胃土雉 宋 諱庚
        柳土獐 吳 諱坤  氏土貉 高 諱丙
        星日馬 呂 諱能  昂日雞 黃 諱倉
        虛日鼠 周 諱寶  房日兔 姚諱公伯
        畢月烏 金諱繩陽  危月燕 侯諱太乙
        心月狐 蘇 諱元  張月鹿 薛 諱定
      隨斗部天罡星三十六位名諱(俱萬仙陣亡):
        天魁星 高 諱衍  天罡星 黃 諱真
        天機星 蘆 諱昌  天閒星 紀 諱丙
        天勇星 姚諱公孝  天雄星 施 諱檜
        天猛星 孫 諱乙  天威星 李 諱豹
        天英星 朱 諱義  天貴星 陳 諱坎
        天富星 黎 諱仙  天滿星 方 諱保
        天孤星 詹 諱秀  天傷星 李諱洪仁
        天玄星 王諱龍茂  天健星 鄧 諱玉
        天暗星 李 諱新  天祐星 徐諱正道
        天空星 典 諱通  天速星 吳 諱旭
        天異星 呂諱自成  天煞星 任諱來聘
        天微星 龔 諱清  天究星 單諱百招
        天退星 高 諱可  天壽星 戚 諱成
        天劍星 王 諱虎  天平星 卜 諱同
        天罪星 姚 諱公  天損星 唐諱天正
        天敗星 申 諱禮  天牢星 聞 諱傑
        天慧星 張諱智雄  天暴星 畢 諱德
        天哭星 劉 諱達  天巧星 程諱三益
      隨斗部地煞星七十二位名諱(俱萬仙陣亡):
        地魁星 陳諱繼真  地煞星 黃諱景元
        地勇星 賈 諱成  地傑星 呼諱百顏
        地雄星 魯諱修德  地威星 須 諱成 
        地英星 孫 諱祥  地奇星 王 諱平
        地猛星 柏諱有患  地文星 革 諱高
        地正星 考 諱鬲  地闢星 李 諱燧 
        地闔星 劉 諱衡  地強星 夏 諱祥
        地暗星 余 諱惠  地輔星 鮑 諱龍
        地會星 魯 諱芝  地佐星 黃諱丙慶
        地祐星 張 諱奇  地靈星 郭 諱巳
        地獸星 金諱南道  地微星 陳 諱元
        地慧星 車 諱坤  地暴星 桑諱成道
        地默星 周 諱庚  地猖星 齊 諱公
        地狂星 霍諱之元  地飛星 葉 諱中
        地走星 顧 諱宗  地巧星 李 諱昌
        地明星 方 諱吉  地進星 徐 諱吉
        地退星 樊 諱煥  地滿星 卓 諱公
        地遂星 孔 諱成  地周星 姚諱金秀
        地隱星 甯諱三益  地異星 余 諱知
        地理星 童 諱貞  地俊星 袁諱鼎相
        地樂星 汪 諱祥  地捷星 耿 諱顏
        地速星 邢諱三鸞  地鎮星 姜 諱忠
        地羈星 孔諱天兆  地魔星 李 諱躍
        地妖星 龔 諱倩  地幽星 段 諱清
        地伏星 門諱道正  地僻星 祖 諱林
        地空星 蕭 諱電  地孤星 吳諱四玉
        地全星 匡 諱玉  地短星 蔡 諱公
        地角星 藍 諱虎  地囚星 宋 諱祿
        地藏星 關 諱斌  地平星 龍 諱成
        地損星 黃 諱烏  地奴星 孔諱道靈
        地察星 張 諱煥  地惡星 李 諱信
        地魂星 徐 諱山  地數星 葛 諱方
        地陰星 焦 諱龍  地刑星 秦 諱祥
        地壯星 武諱衍公  地劣星 范 諱斌
        地健星 葉諱景昌  地耗星 姚 諱燁
        地賊星 孫 諱吉  地狗星 陳諱夢庚
      隨斗部九曜星官名諱(俱萬仙陣亡):
        崇諱應彪  高諱系平  韓 諱鵬
        李 諱濟  王 諱封  劉 諱禁
        王 諱儲  彭諱九元  李諱三益
      北斗五氣水德星君名諱:
        水德星 魯 諱雄(率領水部四位正神)
        箕水豹 楊 諱真  璧水㺄 方 諱吉清
        參水猿 孫 諱寶  軫水蚓 胡 諱道元。」
      眾群星列宿聽罷封號,叩首謝恩,紛紛出壇而去。子牙又命柏鑑:「引值年太歲至臺下受封。」少時,清福神用旛引殷郊、楊任等至臺下,跪聽宣讀敕命。子牙曰:「今奉太上元始敕命:爾殷郊昔身為紂子,痛母后至觸君父,幾罹不測之殃;後證道名山,背師者有逆天意,釀成犁鋤之禍。雖申公豹之唆使,亦爾自作愆由。爾楊任事紂,忠君直諫,先遭剜目之苦,歸周捨身報國,後罹橫死之災,總劫運之使然,亦冥數之難逭。特敕封爾殷郊為執年歲君太歲之神,坐守週年,管當年之休咎。爾楊任為甲子太歲之神,率領爾部下,日直正神,循週天星宿度數,察人間過往愆由。爾等宜恪修厥職,永欽新命。
      太歲部下值日眾星名諱:
        日游神 溫 諱良  夜游神 喬 諱坤 
        增福神 韓諱毒龍  損福神 薛諱惡虎
        顯道神 方 諱弼  開路神 方 諱相
        直年神 李諱丙(萬仙陣亡)  直月神 黃諱承乙(萬仙陣亡)
        直日神 周諱登(萬仙陣亡)  直時神 劉 諱洪(萬仙陣亡)」
      殷郊等聽罷封號,叩首謝恩,出壇去了。子牙又命柏鑑:「引王魔等上壇受封。」不一時,清福神用旛引王魔等至臺下,跪聽宣讀敕命。子牙曰:「今奉太上元始敕命:爾王魔等昔在九龍島潛修大道,奈根行之未深,聽唆使之萋菲,致拋九轉功夫,反受血刃之苦。此亦自作之愆,莫怨彼蒼之咎。特敕封爾等為鎮守靈霄寶殿四聖大元帥。永承欽命,慰爾幽魂。
        王 諱魔  楊 諱森
        高 諱體乾  李 諱興霸。」
      王魔等聽罷封號,叩首謝恩,出壇去了。又命柏鑑:「引趙公明等上壇受封。」不一時,清福神用旛引趙公明等至臺下,跪聽宣讀敕命。子牙曰:「今奉太上元始敕命:爾趙公明昔修大道,已證三乘根行;深入仙鄉,無奈心頭火熱。德業迴超清淨,其如妄境牽纏。一墮惡趣,返真無路。生未能入大羅之境,死當受金誥之封。特敕封爾為金龍如意正一龍虎玄壇真君之神;率領部下四位正神,迎祥納福,追逃捕亡。爾其欽哉!
        招寶天尊 蕭 諱昇  納珍天尊 曹 諱寶
        招財使者 陳諱九公  利市仙官 姚諱少司」
      趙公明等聽罷封號,叩首謝恩,出壇去了。子牙又命柏鑑:「引魔家四將上壇受封。」少時,只見清福神用旛引魔禮青兄弟等至臺下,跪聽宣讀敕命。子牙曰:「今奉太上元始敕命:爾魔禮青等仗秘授之奇珍,有逆天命;逞兄弟之一體,致戮無辜。雖忠藎之可嘉,奈劫運之難躲。同時而盡,久入沉淪。今特敕封爾為四大天王之職;輔弼西方教典,立地水火風之相,護國安民,掌風調雨順之權。永修厥職,毋忝新綸。
        增長天王 魔禮青掌青光寶劍一口 職風
        廣目天王 魔禮紅掌碧玉琵瑟一面 職調
        多文天王 魔禮海掌管混元珍珠傘 職雨
        持國天王 魔禮壽掌紫金龍花狐貂 職順」
      魔禮青等聽罷封號,叩首謝恩,出壇去了。子牙又命柏鑑:「引鄭倫等上壇受封。」不一時,清福神用旛引鄭倫等至臺下,跪聽宣讀敕命。子牙曰:「今奉太上元始敕命:爾鄭倫棄紂歸周,方慶良臣之得主,督糧盡粹,深勤跋涉之劬勞。未膺一命之榮,反罹陽九之厄。爾陳奇阻弔民伐之師,雖違天命;藎忠節於國,實有可嘉。總歸劫運,無用深嗟。茲特即爾等腹內之奇,加之位職。敕封爾等鎮守西釋山門、宣布教化、保護法寶、為哼哈二將之神。爾其恪修厥職,永欽成命。」鄭倫與陳奇聽罷封號,叩首謝恩,出壇去了。子牙又令柏鑑:「引余化龍父子上壇受封。」不一時,只見清福神用旛引余化龍等至壇下,跪聽宣讀敕命。子牙曰:「今奉太上元始敕命:爾余化龍父子,拒守孤城,深切忠貞,一門死難,永堪華袞之封。特賜爾之新綸,當克襄乎上理;乃敕封爾掌人間之時症,主生死之修短,秉陰陽之順逆,立造化之元神,為主痘碧霞元君之神;率領五方痘神,任爾施行。仍敕封爾元配金氏為衛房聖母元君;同承新命,永修厥職,汝其欽哉!
      五方主痘正神名諱:
        東方主痘正神 余 諱達  西方主痘正神 余 諱兆
        南方主痘正神 余 諱光  北方主痘正神 余 諱先
        中央主痘正神 余 諱德」
      余化龍等聽罷封號,叩首謝恩,出壇去了。子牙命柏鑑:「引三仙島雲霄、瓊霄、碧霄上臺受封。」少時,只見清福神用旛引雲霄等至臺下,跪聽宣讀敕命。子牙曰:「今奉太上元始敕命:爾雲霄等,潛修仙島,雖勤日夜之功;得道天皇,未登大羅彼岸。況狂逞於兄言,借金剪殘害生靈,且憤怒於冥數,擺「黃河」擒拿正士,致歷代之門徒,劫遭金斗,削三花之元氣,後轉凡胎,業更造乎多端,無心悔乎彰報。姑從惠典,賜爾榮封。特敕封爾執掌混元金斗,專擅先後之天,凡一應仙、凡、人、聖、諸侯、天子、貴、賤、賢、愚,落地先從金斗轉劫,不得越此,為感應隨世仙姑正神之位。爾當念此鸞封,克勤爾職!
        雲霄娘娘  瓊霄娘娘  碧霄娘娘
      (以上三姑,正是坑三姑娘之神。混元金斗即人間之淨桶。凡人之生育,俱從此化生也。)」
      三姑聽罷封號,叩首謝恩,出壇去了。子牙又命柏鑑:「引申公豹至臺下受封。」不一時,只見清福神用百靈旛引申公豹至臺下,跪聽宣讀敕命。子牙曰:「今奉太上元始敕命:爾申公豹身歸闡教,反助逆以拒直,既以被擒,又發誓而粉過。身雖塞乎北海,情難釋其往愆。姑念清修之苦,少加一命之榮。特敕封爾執掌東海,朝觀日出,暮轉天河,夏散冬凝,週而復始,為分水將軍之職。爾其永欽成命,毋替厥職!」申公豹聽罷封號,叩首謝恩,出壇去了。子牙封罷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已畢,只見眾神各去領受執掌,不一時,封神臺邊悽風盡息,慘霧澄清,紅日中天,和風蕩漾。子牙下壇傳令,命南宮适:「會合朝大小文武官員,至岐山聽候發落。」南宮适領命,忙令馬上飛遞前去。不表。次日,眾官躋躋蹌蹌,齊至壇下伺候。少時,子牙陞帳。眾官俱進帳參謁畢,子牙傳令:「將飛廉、惡來拿來。」飛廉、惡來二人齊曰:「無罪!」子牙笑曰:「你這二賊,惑君亂政,陷害忠良,斷送成湯社稷,罪盈惡貫,死有餘辜!今國破君亡,又來獻寶偷安,希圖仕周,以享厚祿。新天子祇承休命,萬國維新,豈容你這不忠不義之賊於世,以貽新政之羞也!」命左右:「推出斬之正法!」二人低頭不語。左右推出轅門。不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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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壇終老


    皮卡丘 Lv:100
     樓主| 發表於 2015-1-12 01:31 |
    第一百回            武王封列國諸侯

      詩曰:
        周室開基立帝圖,分茅列土報功殊。制田世祿惟三等,品爵官人樹五途。
        鐵券金書藏石室,高牙大纛擁銅符。從今藩鎮如星布,倡化宣猷萬姓蘇。
      話說子牙傳令,命斬飛廉、惡來,只見左右旗門官將二人推至轅門外,斬首號令,回報子牙。子牙斬了兩個佞臣,復進封神臺,拍案大呼曰:「清福神柏鑑何在?快領飛廉、惡來魂魄至壇前受封!」不一時,只見清福神用旛引飛廉、惡來至壇下,跪聽宣讀敕命。但見二魂俯伏壇下,悽切不勝。子牙曰:「今奉太上元始敕命:爾飛廉、惡來,生前甘心奸佞,簧惑主聰,敗國亡君,偷生苟免;只知盜寶以榮身,孰意法網無疏漏,既正明刑,當有幽錄。此皆爾等自受之愆,亦是運逢之劫。特敕封爾為冰消瓦解之神。雖為惡煞,爾宜克修厥職,毋得再肆凶鋒。汝其欽此!」飛廉、惡來聽罷封號,叩首謝恩,出壇去了。子牙封罷神下壇,率領百官回西岐。有詩為證:
        天理循環若轉車,有成有敗更無差。往來消長應堪笑,反覆興衰若可嗟。
        夏桀南巢風裏燭,商辛焚死浪中花。古今弔伐皆如此,惟有忠魂傍日斜。
      話說子牙回岐州,進了都城,入相府安息。眾官俱回私宅。一夕晚景已過。
      次日早朝,武王登殿,真是有道天子,朝儀自是不同。所謂香霧橫空,瑞煙縹緲,旭日圍黃,慶雲舒彩。只聽得玉佩叮噹,眾官袍袖舞清風,蛇龍弄影,四圍御帳迎曉日。靜鞭三響整朝班,文武嵩呼稱萬歲。怎見得早朝美景,後唐人有詩,單道早朝好處:
        絳幘雞入報曉籌,尚衣方進翠雲裘。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日色纔臨仙掌動,香煙欲傍袞龍浮。朝罷須裁五色詔,珮聲歸到鳳池頭。
      話說武王陞殿,只見當駕官傳旨:「有事出班啟奏,無事捲簾散朝。」言還未畢,班中有姜子牙出班上殿,俯伏稱臣。武王曰:「相父有何奏章見朕?」子牙奏曰:「老臣昨日奉師命將忠臣良將與不道之仙、奸佞之輩,俱依劫運,遵玉敕一一封定神位,皆各分執掌,受享禋祀,護國祐民,掌風調雨順之權,職福善禍淫之柄。自今以往,永保澄清,無復勞陛下宸慮。但天下諸侯與隨行征戰功臣、名山洞府門人,曾親冒矢石,俱有血戰之功。今天下底定,宜分茅列土,封之以爵祿,使子孫世食其土,以昭崇德報功之義。其親王子孫,亦當封樹藩屏,以壯王室。昔上古三皇、五帝之後,亦宜分封土地,以報其立極之功。此皆陛下首先之務,當亟行之,不可一刻緩者。」武王曰:「朕有此心久矣。只因相父封神未竣,故少俟之耳。今相父既回,一聽相父行之。」武王方纔言罷,只見李靖、楊戩等出班奏曰:「臣等原係山谷野人;奉師法旨下山,克襄劫運,戡定禍亂。今已太平,臣等理宜歸山,以覆師命。凡紅塵富貴、功名、爵祿,亦非臣等之所甘心者也。今日特陛辭皇上。望陛下敕臣等歸山,真莫大之洪恩也!」武王曰:「朕蒙卿等旋乾轉坤之力,浴日補天之才,戡禍亂於永清,闢宇宙而再朗,其有功於社稷生民,真無涯際;雖家禋戶祀,尚不足以報其勞,豈驟捨朕而歸山也?朕何忍焉!」李靖等曰:「陛下仁恩厚德,臣等沐之久矣。但臣等恬淡性成,山野素志,況師命難以抗違,天心豈敢故逆。乞陛下憐而赦之,臣等不勝幸甚!」武王見李靖等堅執要去,不肯少留,不勝傷感,乃曰:「昔日從朕,始事征伐之時,其忠臣義士,雲屯雨集;不意中道有死於王事、歿於征戰者,不知凡幾,今僅存者甚是殘落,朕已不勝今昔之感。今卿方際太平,當與朕共享康寧之福;卿等又堅請歸山,朕欲強留,恐違素志,今勉從卿請,心甚戚然。俟明日,朕率百官親至南郊餞別,少盡數年從事之情。」李靖等謝恩平身,眾官無不悽惻。子牙聽得七人告辭歸山,也不勝慘戚。俱各散朝。一宿晚景不題。次日,光祿寺典膳官預先至南郊,整治下九龍飾席,一色齊備。只見眾文武百官與李靖等先至南郊候駕;惟姜子牙在朝內伺侯武王御駕同行。話說武王陞殿,傳旨:「排鑾駕出城。」子牙隨後。一路上香煙載道,瑞彩繽紛,士民歡悅,俱來看大子與眾人、仙餞別。真是哄動一城居民,齊集郊外。只見武王來至南郊,眾文武百官上前接駕畢,李靖等復上前叩謝曰:「臣等有何德能,敢勞陛下御駕親臨賜宴,使臣等不勝感激。」武王用手挽住,慰之曰:「今日卿等歸山,乃方外神仙,朕與卿已無君臣之屬,卿等幸無過謙。今日當痛飲盡醉,使朕不知卿之去方可耳。不然,朕心何以為情哉?」李靖等頓首稱謝不已。須臾,當駕官報:「酒已齊備。」武王命左右奏樂,各官俱依次就位。武王上坐。只見簫韻迭奏,君臣懽飲,把盞輪盃,真是暢快。說甚麼炮鳳烹龍,味窮水陸。君臣飲罷多時,只見李靖等出席謝宴告辭,武王亦起身執手,再三勸慰,又飲數盃。李靖等苦苦告別,武王知不可留,不覺淚下。李靖等慰之曰:「陛下當善保天和,則臣等不勝慶幸。俟他日再圖相晤可也。」武王不得已,方肯放行。李靖等拜別武王及文武官員;子牙不忍分離,又送了一程,各灑淚而別。──後來李靖、金吒、木吒、哪吒、楊戩、韋護、雷震子,此七人俱是肉身成聖。後人有詩讚之,詩曰:
        別駕歸山避世囂,閑將丹灶自焚燒。修成羽翼超三界,煉就陰陽越九霄。
        兩耳怕聞金紫貴,一身離卻是非朝。逍遙不問人間事,任爾滄桑化海潮。
      話說子牙別了李請等七人率領從者進西岐城,回相府。至次日早朝,武王陞殿,姜子牙與周公旦出班奏曰:「昨蒙陛下賜李靖等歸山,得遂他修行之願,臣等不勝欣幸。但有功之臣,當分茅列土者,乞陛下速賜施行,以慰臣下之望。」武王曰:「昨日七臣歸山,朕心甚是不忍;今所有分封儀制,一如相父、御弟所議施行。」子牙與周公旦謝恩出殿,條議分封儀注併位次,上請武王裁定。次日,武王登寶座,命御弟周公旦於金殿上唱名策封,先追王祖考、自太王、王季、文王皆為天子,其餘功臣與先朝帝王後裔俱列爵為五等:公、侯、伯、子、男,其不及五等者為附庸。條序已畢,周公方纔唱名。
      列侯封國號名諱:
        魯──姬姓,侯爵。係周文王第四子周(姬)公旦,佐文王、武王、成王有大勳勞於天下。後成王命為大宰,食邑扶風雍縣東北之周城,號宰周公,留相天子,主自陝以東之諸侯。 乃封其長子伯禽於曲阜,地方七百里,分以寶玉、大弓,而俾侯於魯,以輔周室。
        齊──姜姓,侯爵。係炎帝裔孫伯益為四岳,佐禹平水土有功,賜姓曰姜氏,謂之呂侯。其國在南陽宛縣之西南。自太公呂望超自渭水,為周文、武師,號為師尚父,佐文、武定天下,有大功,封營丘, 為齊侯,列於五侯九伯之上。即今山東青州府是也。
        燕──姬姓,伯爵。係周同姓功臣,曰君奭,佐文、武定天下,有大功,為周太保,食邑於召,謂之召康。留相天子,主自陝以西之諸侯。乃封其子為北燕伯,其地乃幽州薊縣是也。
        魏──姬姓,伯爵。係周同姓功臣,曰畢公高,佐文、武定天下,有大功,封鎮魏國。即今河南開封府高密縣是也。
        管──姬姓,侯爵。係武王弟,曰姬叔鮮,以監武庚封於管。即今河南信陽縣是也。
        蔡──姬姓,侯爵。係武王弟,曰姬叔度,以監武庚對於蔡。即今河南汝寧府上蔡縣是也。
        曹──姬姓,伯爵。係武王弟,曰姬叔振鐸。武王克商,封於曹。即今濟陽定陶縣是也。
        郕──姬姓,伯爵。係武王弟,曰姬叔武。武王克商,封於郕。即今山東兗州府汶上縣是也。
        霍──姬姓,伯爵。係武王弟,曰姬叔處。武王克商,封於霍。即今山西平陽府是也。
        衛──姬姓,侯爵。係武王同母少弟,封為大司寇,食采於康,謂之康叔,封於衛。即今北京冀州是也。
        滕──姬姓,侯爵。係武王弟,曰姬叔繡。武王克商,對於滕。即今山東章邱縣是也。
        晉──姬姓,侯爵。係武王少子,曰唐叔虞。封於唐,後改為晉。即今山西平陽府絳縣東翼城是也。
        吳──姬姓,子爵。係周太王長子泰伯之後。武王克商,遂封之為吳。 即今之吳郡是也。
        虞──姬姓,公爵。係周太王子仲雍之後。武王克商,求泰伯、仲雍之後,得章已為吳君;別封其為虞。在河東陽縣是也。
        虢──姬姓,公爵。係王季子虢仲,文王弟也。仲與虢叔為文王卿士,勳在王室,藏於盟府;而文王友愛二弟,謂之二虢。武王克商,封仲於弘農。陝縣東南之虢城。
        楚──羋姓,子爵。係顓帝之裔,曰鬻熊。為周文、武師,有勤勞於王家,封之於荊蠻;以子男之上居之。即今丹陽南郡枝江縣是也。
        許──姜姓,男爵。係堯四岳伯夷之後。因先世有功,武王克商,封其裔於叔許。即今之許州是也。
        秦──嬴姓,伯爵。係顓帝之裔。因先世有功,武王克商,封其裔柏翳於秦。即今之陝西西安府是也。
        莒──嬴姓,子爵。係少昊之後。因先世有功,武王克商,封其後茲與期於莒地。即今莒縣是也。
        紀──姜姓,侯爵。係太公之次子。武王念太公之功,分封於紀。即今東莞劇縣是也。
        邾──曹姓,子爵。係陸終第五子晏安之後。武王克商,封其裔曹挾於邾。即今之山東鄒縣是也。
        薛──任姓,侯爵。黃帝之後。因世有功,武王克商,封其後裔奚仲於薛。即今之山東沂州是也。
        宋──子姓,公爵。係商王帝乙之長庶子曰微子啟;因紂王不道,微子抱祭器歸周。武王克商,封微子於宋。即今之睢陽縣是也。
        杞──姒姓,伯爵。係夏禹王之後。武王克商,求夏禹苗裔,得東樓公,封於杞,以奉禹祀。即今之開封府雍丘縣是也。
        陳──媯姓,侯爵。係帝舜之後。其裔孫閼父作武王陶正,能利器用,王實賴之。以元女大姬下嫁其子滿,而封諸陳,使奉虞帝祀。其地在太皞之墟,即今之陳縣是也。
        薊──姬姓,侯爵。係帝堯之裔。武王克商,求其後,封之於薊,以奉唐帝之祀。即今之北京順天府是也。
        高麗──子姓。乃殷賢臣,曰箕子,亦商王之裔。因不肯臣事於周,武王請見,乃陳「洪範九疇」一篇而去之遼東。武王即其地封之。至今乃其子孫,即朝鮮國是也。
      其親王、功臣、帝王後裔,共封有七十二國。今錄其最著者。其餘如越封於會稽,向封於譙國,凡封於汲郡,伯封於東平,郜封於濟陰,鄧對於賴川,戎封於陳留,芮封於馮翊,極封為附庸,穀封於南陽,牟封於泰山,葛封於梁國,郳對為附庸,譚封於平陵,遂封於濟北,滑封於河南,鄣封於東平,邢封於襄國,江封於汝南,冀封於皮縣,徐封於下邳,舒封於廬江,弦封於弋陽,鄶封於瑯玡,厲封於義陽,項封於汝陰,英封於楚,申封於南陽,共封於汲郡,夷封於城陽等國,不悉詳記。如南宮适、散宜生、閎夭等,各分列茅土有差。即於其日大排筵宴,慶賀功臣、親王、文武等官。又開庫藏,將金銀寶物悉分於諸侯人等。眾人俱各痛飲,盡醉而散。次日,各上謝表,陛辭天子,各歸本國。後人有詩為證:
        一舉戎衣定大周,分茅列土賜諸侯。三王漫道家天下,全仗屏藩立遠謀。
      話說眾人各領封敕,俱望本國以赴職任,惟御弟周公旦、召公奭在朝輔相王室。武王乃謂周公曰:「鎬京為天下之中,真乃帝王之居。」於是命召公遷都於鎬京,即今陝西西安府咸陽縣是也。武王謂:「師尚父年老,不便在朝。」乃厚其賜賚,賜以宮女、黃金、蜀錦,鎮國寶器黃鉞、白旄,得專征伐,為諸侯之長,令其之國,以享安康之福。
      次日,子牙入朝,拜謝賜賚,陛辭之國。武王乃率百官餞送子南郊。子牙叩首謝恩曰:「臣蒙陛下賜令之國,不得朝夕侍奉左右,今日一別,不知何日再睹天顏也!」言罷,不勝傷感,武王慰之曰:「朕因相父年邁,多有勤勞於王室,欲令相父之國,以享安康之福,不再勞相父在此朝夕勤劬耳。」子牙再三拜謝曰:「陛下念臣至此,臣將何以報陛下知遇之恩也!」其日君臣分別,子牙拜送武王與百官進城,子牙方纔就道,往齊國而去。太公至齊因思:「昔日下山至朝歌時,深蒙宋異人百般恩義,因王事多艱,一向未曾圖報;今天下大定,不乘此時修候,是忘恩負義之人耳。」乃遣一使臣,齎黃金千斤,錦衣,玉帛,修書一封,前往朝歌,問候宋異人。使臣離了齊國,一路行來,不覺一日來到朝歌。其時宋異人夫婦已死,止有兒子掌管家私,反覺比往時更勝幾倍。其日收了禮物,修回書與來使至齊,回覆了太公。太公在齊,治國有法,使民以時;不五越月,而齊國大治。──後子牙薨,公子灶嗣位,至小白,相管仲,伯天下:「春秋」賴之。後至康公,方為田氏所滅。此是後事,亦不必表。
      且說武王西都長安,武王垂拱而治,海內清平,萬民樂業,天下熙熙皞皞,順帝之則。真一戎衣而天下大定,不遜堯舜之揖讓也。──後武王崩,成王立,周公輔相之,戡定內難,天下復睹太平。自太公開基,周公贊襄,遂成周家八百年基業。然子牙、周公之鴻功偉烈,充塞乎天地之間矣。後人有詩單讚子牙斬將封神,開周家不世之基以美之:
       寶符秘籙出天先,斬將封神合往愆。敕賜崑崙承旨渥,多班冊籍注銓編。斗瘟雷火分前後,神鬼人仙任倒顛。自是修持憑造化,故教伐紂洗腥羶。
    又有詩讚周公輔相成王,戡定內難,為開基首功,而又有十亂以襄之,詩曰:
        天潢分派足承祧,繼述訏謨更自饒。豈獨簪纓資啟沃,還從劍履秩宗朝。
        和邦協佐能戡亂,典禮咸稱善補貂。總為周家多福蔭,天生十亂始同調。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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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MT+8, 2024-11-24 0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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