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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壇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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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12 22:32 |
    卷四十四漢紀三十六(一)

    起強圉協洽(丁未),盡上章涒灘(庚申),凡十四年。

        光武皇帝建武二十三年(丁未、四七年)

        春,正月,南郡蠻叛;遣武威將軍劉尚討破之。

        夏,五月,丁卯,大司徒蔡茂薨。

        秋,八月,丙戌,大司空杜林薨。

        九月,辛未,以陳留玉況為大司徒。

        冬,十月,丙申,以太仆張純為大司空。

        武陵蠻精夫相單程等反,遣劉尚發兵萬餘人泝沅水入武溪擊之。尚輕敵深入,蠻乘險邀之,尚一軍悉沒。

        初,匈奴單於輿弟右穀蠡王知牙師以次當為左賢王,左賢王次當為單於。單於欲傳其子,遂殺知牙師。烏珠留單於有子曰比,為右薁鞬日逐王,領南邊八部。比見知牙師死,出怨言曰:“以兄弟言之,右穀蠡王次當立;以子言之,我前單於長子,我當立!”遂內懷猜懼,庭會稀闊。單於疑之,乃遣兩骨都侯監領比所部兵。及單於蒲奴立,比益恨望,密遣漢人郭衡奉匈奴地圖詣西河太守求內附。兩骨都侯頗覺其意,會五月龍祠,勸單於誅比。比弟漸將王在單於帳下,聞之,馳以報比。比遂聚八部兵四五萬人,待兩骨都侯還,欲殺之。骨都侯且到,知其謀,亡去。單於遣萬騎擊之,見比眾盛,不敢進而還。

        是歲,鬲侯朱祜卒。祜為人質直,尚儒學;為將多受降,以克定城邑為本,不存首級之功。又禁製士卒不得虜掠百姓,軍人樂放縱,多以此怨之。

        光武帝建武二十四年(戊申、四八年)

        春,正月,乙亥,赦天下。

        匈奴八部大人共議立日逐王比為呼韓邪單於,款五原塞,願永為藩蔽,扞禦北虜。事下公卿,議者皆以為“天下初定,中國空虛,夷狄情偽難知,不可許。”五官中郎將耿國獨以為“宜如孝宣故事,受之,令東扞鮮卑,北拒匈奴,率厲四夷,完複邊郡。”帝從之。

        秋,七月,武陵蠻寇臨沅;遣謁者李嵩、中山太守馬成討之,不克。馬援請行,帝湣其老,未許,援曰:“臣尚能被甲上馬。”帝令試之。援據鞍顧眄,以示可用,帝笑曰:“矍鑠哉是翁!”遂遣援率中郎將馬武、耿舒等將四萬餘人征五溪。援謂友人杜愔曰:“吾受厚恩,年迫日索,常恐不得死國事;今獲所願,甘心瞑目,但畏長者家兒或在左右,或與從事,殊難得調,介介獨惡是耳!”

        冬,十月,匈奴日逐王比自立為南單於,遣使詣闕奉藩稱臣。上以問朗陵侯臧宮。宮曰:“匈奴饑疫分爭,臣願得五千騎以立功。”帝笑曰:“常勝之家,難與慮敵,吾方自思之。”

        光武帝建武二十五年(己酉、四九年)

        春,正月,遼東徼外貊人寇邊,太守祭肜招降之。肜又以財利撫納鮮卑大都護偏何,使招致異種,駱驛款塞。肜曰:“審欲立功,當歸擊匈奴,斬送頭首,乃信耳。”偏何等擊匈奴,斬首二千餘級,持頭詣郡。其後歲歲相攻,輒送首級,受賞賜。自是匈奴衰弱,邊無寇警,鮮卑、烏桓並入朝貢。肜為人質厚重毅,撫夷狄以恩信,故皆畏而愛之,得其死力。

        南單於遣其弟左賢王莫將兵萬餘人擊北單於弟薁鞬左賢王,生獲之;北單於震怖,卻地千餘。北部薁鞬骨都侯與右骨都侯率眾三萬餘人歸南單於。三月,南單於複遣使詣闕貢獻,求使者監護,遣侍子,修舊約。

        戊申晦,日有食之。

        馬援軍至臨鄉,擊破蠻兵,斬獲二千餘人。

        初,援嚐有疾,虎賁中郎將梁鬆來候之,獨拜床下,援不答。鬆去後,諸子問曰:“梁伯孫,帝,貴重朝庭,公卿已下莫不憚之,大人柰何獨不為禮?”援曰:“我乃鬆父友也,雖貴,何得失其序乎!”

        援兄子嚴、敦並喜譏議,通輕俠,援前在交趾,還書誡之曰:“吾欲汝曹聞人過失,如聞父母之名,耳可得聞,口不可得言也。好論議人長短,妄是非政法,此吾所大惡也,寧死,不願聞子孫有此行也。龍伯高敦厚周慎,口無擇言,謙約節儉,廉公有威,吾愛之重之,願汝曹效之。杜季良豪俠好義,憂人之憂,樂人之樂,父喪致客,數郡畢至;吾愛之重之,不願汝曹效也。效伯高不得,猶為謹敕之士,所謂"刻鵠不成尚類鶩"者也;效季良不得,陷為天下輕薄子,所謂"畫虎不成反類狗"者也。”伯高者,山都長龍述也;季良者,越騎司馬杜保也;皆京兆人。會保仇人上書,訟“保為行浮薄,亂惑眾,伏波將軍萬還書以誡兄子,而梁鬆、竇固與之交結,將扇其輕偽,敗亂諸夏。”書奏,帝召責鬆、固,以訟書及援誡書示之,鬆、固叩頭流血,而得不罪。詔免保官,擢拜龍述為零陵太守。鬆由是恨援。

        及援討武陵蠻,軍次下雋,有兩道可入,從壺頭則路近而水嶮,從充則塗夷而運遠。耿舒欲從充道;援以為棄日費糧,不如進壺頭,搤其喉咽,充賊自破;以事上之,帝從援策。進營壺頭,賊乘高守隘,水疾,船不得上;會暑甚,士卒多疫死,援亦中病,乃穿岸為室以避炎氣。賊每升險鼓噪,援輒曳足以觀之,左右哀其壯意,莫不為之流涕。耿舒與兄好畤侯弇書曰:“前舒上書當先擊充,糧雖難運而兵馬得用,軍人數萬,爭欲先奮。今壺頭竟不得進,大眾怫鬱行死,誠可痛惜!前到臨鄉,賊無故自致,若夜擊之,可殄滅,伏波類西域賈胡,到一處輒止,以是失利。今果疾疫,皆如舒言。”弇得書奏之,帝乃使梁鬆乘驛責問援,因代監軍。

        會援卒,鬆因是構陷援。帝大怒,追收援新息侯印綬。初,援在交趾,常餌薏苡實,能輕身,勝障氣,軍還,載之一車。及卒後,有上書譖之者,以為前所載還皆明珠文犀。帝益怒。

        援妻孥惶懼,不敢以喪還舊塋,葬域西,賓客故人,莫敢吊會。嚴與援妻子草索相連,詣闕請罪。帝乃出鬆書以示之,方知所坐,上書訴冤,前後六上,辭甚哀切。

        前雲陽令扶風朱勃詣闕上書曰:“竊見故伏波將軍馬援,拔自西州,欽慕聖義,間關險難,觸冒萬死,經營隴、冀,謀如湧泉,勢如轉規,兵動有功,師進輒克。誅鋤先零,飛矢貫脛;出征交趾,與妻子生訣。間複南討,立陷臨鄉,師已有業,未竟而死;吏士雖疫,援不獨存。夫戰或以久而立功,或以速而致敗,深入未必為得,不進未必為非,人情豈樂久屯絕地不生歸哉!惟援得事朝廷二十二年,北出塞漠,南渡江海,觸冒害氣,僵死軍事,名滅爵絕,國土不傳,海內不知其過,眾庶未聞其毀,家屬杜門,葬不歸墓,怨隙並興,宗親怖栗,死者不能自列,生者莫為之訟,臣竊傷之!夫明主醲於用賞,約於用刑,高祖嚐與陳平金四萬斤以間楚軍,不問出入所為,豈複疑以錢穀間哉!願下公卿,平援功罪,宜絕宜續,以厭海內之望。”帝意稍解。

        初,勃年十二,能誦詩、書,常候援兄況,辭言嫻雅,援裁知書,見之自失。況知其意,乃自酌酒慰援曰:“朱勃小器速成,智盡此耳,卒當從汝稟學,勿畏也。”勃未二十,右扶風請試守渭城宰。及援為將軍封侯,而勃位不過縣令。援後雖貴,常待以舊恩而卑侮之,勃愈身自親。及援遇讒,唯勃能終焉。

        謁者南陽宗均監援軍,援卒,軍士疫死者太半,蠻亦饑困。均乃與諸將議曰:“今道遠士病,不可以戰,欲權承製降之,何如?”諸將皆伏地莫敢應。均曰:“夫忠臣出竟,有可以安國家,專之可也。”乃矯製調伏波司馬呂種守沅陵長,命種奉詔書入虜營,告以恩信,因勒兵隨其後。蠻夷震怖,冬十月,共斬其大帥而降。於是均入賊營,散其眾,遣歸本郡,為置長吏而還,蠻遂平。均未至,先自劾矯製之罪;上嘉其功,迎,賜以金帛,令過家上塚。

        是歲,遼西烏桓大人郝旦等率眾內屬,詔封烏桓渠帥為侯、王、君長者八十一人,使居塞內,布於緣邊諸郡,令招來種人,給其衣食,遂為漢偵候,助擊匈奴、鮮卑。時司徒掾班彪上言:“烏桓天性輕黠,好為寇賊,若久放縱而無總領者,必複掠居人,但委主降掾吏,恐非所能製。臣愚以為宜複置烏桓校尉,誠有益於附集,省國家之邊慮。”帝從之,於是始複置校尉於上穀寧城,開營府,領鮮卑賞賜、質子,歲時互市焉。

        光武帝建武二十六年(庚戌、五年)

        正月,詔增百官奉,其千石已上,減於西京舊製,六百石已下,增於舊秩。

        初作壽陵。帝曰:“古者帝王之葬,皆陶人、瓦器、木車、茅馬,使後世之人不知其處。太宗識終始之義,景帝能述遵孝道,遭天下反複,而霸陵獨完受其福,豈不美哉!今所製地不過二三頃,無山陵陂池,裁令流水而已。使迭興之後,與丘隴同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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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12 22:33 |
    卷四十四漢紀三十六(二)

    詔遣中郎將段彬、副校尉王鬱使南匈奴,立其庭,去五原西部塞八十。使者令單於伏拜受詔,單於顧望有頃,乃伏稱臣。拜訖,令譯曉使者曰:“單於新立,誠慚於左右,願使者眾中無相屈折也。”詔聽南單於入居雲中,始置使匈奴中郎將,將兵衛護之。

        夏,南單於所獲北虜薁鞬左賢王將其眾及南部五骨都侯合三萬餘人畔歸,去北庭三百餘,自立為單於。月餘,日更相攻擊,五骨都侯皆死,左賢王自殺,諸骨都侯子各擁兵自守。

        秋,南單於遣子入侍。詔賜單於冠帶、璽綬、車馬、金帛、甲兵、什器。又轉河東米糒二萬五千斛,牛羊三萬六千頭以贍給之。令中郎將將弛刑五十人,隨單於所處,參辭訟,察動靜。單於歲盡輒遣奉奏,送侍子入朝,漢遣謁者送前侍子還單於庭,賜單於及閼氏、左、右賢王以下繒彩合萬匹,歲以為常。於是雲中、五原、朔方、北地、定襄、鴈門、上穀、代八郡民歸於本土。遣謁者分將弛刑,補治城郭,發遣邊民在中國者布還諸縣,皆賜以裝錢,轉給糧食。時城郭丘墟,掃地更為,上乃悔前徙之。

        冬,南匈奴五骨都侯子複將其眾三千人歸南部,北單於使騎追擊,悉獲其眾。南單於遣兵拒之,逆戰不利,於是複詔單於徙居西河美稷,因使段彬、王鬱留西河擁護之,令西河長史歲將騎二千、弛刑五百人助中郎將衛護單於,冬屯夏罷,自後以為常。南單於居西河,亦列置諸部王,助漢扞戍北地、朔方、五原、雲中、定襄、鴈門、代郡,皆領部眾,為郡縣偵邏耳目。北單於惶恐,頗還所掠漢民以示善意,鈔兵每到南部下,還過亭候,輒謝曰:“自擊亡虜薁鞬日逐耳,非敢犯漢民也。”

        光武帝建武二十七年(辛亥、五一年)

        夏,四月,戊午,大司徒玉況薨。

        五月,丁醜,詔司徒、司空並去“大”名,改大司馬為太尉。驃騎大將軍行大司馬劉隆日罷,以太仆趙熹為太尉,大司農馮勤為司徒。

        北匈奴遣使詣武威求和親,帝召公卿廷議,不決;皇太子言曰:“南單於新附,北虜懼於見伐,故傾耳而聽,爭欲歸義耳。今未能出兵而反交通北虜,臣恐南單於將有二心,北虜降者且不複來矣。”帝然之,告武威太守勿受其使。

        朗陵侯臧宮、揚虛侯馬武上書曰:“匈奴貪利,無有禮信,窮則稽首,安則侵盜。虜今人畜疫死,旱蝗赤地,疲困乏力,不當中國一郡,萬死命,縣在陛下;福不再來,時或易失,豈宜固守文德而墮武事乎!今命將臨塞,厚縣購賞,喻告高句驪、烏桓、鮮卑攻其左,發河西四郡、天水、隴西羌、胡擊其右,如此,北虜之滅,不過數年。臣恐陛下仁恩不忍,謀臣狐疑,令萬世刻石之功不立於聖世!”詔報曰:“黃石公記曰:"柔能製剛,弱能製強。舍近謀遠者,勞而無功;舍遠謀近者,逸而有終。故曰:務廣地者荒,務廣德者強,有其有者安,貪人有者殘。殘滅之政,雖成必敗。"今國無善政,災變不息,百姓驚惶,人不自保,而複欲遠事邊外乎!孔子曰:"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且北狄尚強,而屯田警備,傳聞之事,多失實。誠能舉天下之半以滅大寇,豈非至願!苟非其時,不如息民。”自是諸將莫敢複言兵事者。

        上問趙熹以久長之計,熹請遣諸王就國。冬,上始遣魯王興、齊王石就國。

        是歲,帝舅壽張恭侯樊宏薨。宏為人,謙柔畏慎,每當朝會,輒迎期先到,俯伏待事;所上便宜,手自書寫,毀削草本;公朝訪逮,不敢眾對。宗族染其化,未嚐犯法。帝甚重之。及病困,遺令薄葬,一無所用。以為棺柩一藏,不宜複見,如有腐敗,傷孝子之心,使與夫人同墳異藏。帝善其令,以書示百官,因曰:“今不順壽張侯意,無以彰其德;且吾萬歲之後,欲以為式。”

        光武帝建武二十八年(壬子、五二年)

        春,正月,己巳,徙魯王興為北海王;以魯益東海。帝以東海王強去就有禮,故優以大封,食二十九縣,賜虎賁、旄頭,設鍾虡之樂,擬於乘輿。

        夏,六月,丁卯,沛太後郭後薨。

        初,馬援兄子王盤,平阿侯仁之子也。王莽敗,盤擁富貲為遊俠,有名江、淮間。後遊京師,與諸貴戚友善,援謂姊子曹訓曰:“王氏,廢姓也,子石當屏居自守,而反遊京師長者,用氣自行,多所陵折,其敗必也。”後歲餘,盤坐事死;盤子肅複出入王侯邸第。時禁罔尚疏,諸王皆在京師,競修名譽,招遊士。馬援謂司馬呂種曰:“建武之元,名為天下重開,自今以往,海內日當安耳。但憂國家諸子並壯而舊防未立,若多通賓客,則大獄起矣。卿曹戒慎之!”至是,有上書告肅等受誅之家,為諸王賓客,慮因事生亂。會更始之子壽光侯鯉得幸於沛王,怨劉盆子,結客殺故式侯恭。帝怒,沛王坐係詔獄,三日乃得出。因詔郡縣收捕諸王賓客,更相牽引,死者以千數;呂種亦與其禍,臨命歎曰:“馬將軍誠神人也!”

        秋,八月,戊寅,東海王強、沛王輔、楚王英、濟南王康、淮陽王延始就國。

        上大會臣,問“誰可傅太子者?”臣承望上意,皆言“太子舅執金吾原鹿侯陰識可。”博士張佚正色曰:“今陛下立太子,為陰氏乎,為天下乎?為陰氏,則陰侯可;為天下,則固宜用天下之賢才!”帝稱善,曰:“欲置傅者,以輔太子也;今博士不難正朕,況太子乎!”拜佚為太子太傅,以博士桓榮為少傅,賜以輜車、乘馬。榮大會諸生,陳其車馬、印綬,曰:“今日所蒙,稽古之力也,可不勉哉!”

        北匈奴遣使貢馬及裘,更乞和親,請音樂,又求率西域諸國胡洛俱獻見。帝下三府議酬答之宜,司徒掾班彪曰:“臣聞孝宣皇帝敕邊守尉曰:"匈奴大國,多變詐,交接得其情,則卻敵折衝;應對入其數,則反為輕欺。"今北單於見南單於來附,懼謀其國,故數乞和親,又遠驅牛馬與漢合市,重遣名王,多所貢獻,斯皆外示富強以相欺誕也。臣見其獻益重,知其國益虛;歸親愈數,為懼愈多。然今未獲助南,則亦不宜絕北,羈縻之義,禮無不答。謂可頗加賞賜,略與所獻相當,報答之辭,令必有適。今立草上,曰:"單於不忘漢恩,追念先祖舊約,欲修和親,以輔身安國,計議甚高,為單於嘉之!往者匈奴數有乖亂,呼韓邪、郅支自相讎隙,並蒙孝宣帝垂恩救護,故各遣侍子稱藩保塞。其後郅支忿戾,自絕皇澤,而呼韓附親,忠孝彌著。及漢滅郅支,遂保國傳嗣,子孫相繼。今南單於攜眾向南,款塞歸命,自以呼韓嫡長,次第當立,而侵奪失職,猜疑相背,數請兵將,歸掃北庭,策謀紛紜,無所不至。惟念斯言不可獨聽,又以北單於比年貢獻,欲修和親,故拒而未許,將以成單於忠孝之義。漢秉威信,總率萬國,日月所照,皆為臣妾,殊俗百蠻,義無親疏,服順者褒賞,畔逆者誅罰,善惡之效,呼韓、郅支是也。今單於欲修和親,款誠已達,何嫌而欲率西域諸國俱來獻見!西域國屬匈奴與屬漢何異!單於數連兵亂,國內虛耗,貢物裁以通禮,何必獻馬裘!今齎雜繒五百匹,弓鞬韥丸一,矢四發,遺單於;又賜獻馬左骨都侯、右穀蠡王雜繒各四百匹,斬馬劍各一。單於前言“先帝時所賜呼韓邪竽、瑟、空侯皆敗,願複裁賜。”念單於國尚未安,方厲武節,以戰攻為務,竽、瑟之用,不如良弓利劍,故未以齎。朕不愛小物,於單於便宜所欲,遣驛以聞。"”帝悉納從之。

        光武帝建武二十九年(癸醜、五三年)

        春,二月,丁巳朔,日有食之。

        光武帝建武三十年(甲寅、五四年)

        春,二月,車駕東巡。臣上言:“位三十年,宜封禪泰山。”詔曰:“位三十年,百姓怨氣滿腹,"吾誰欺,欺天乎!""曾謂泰山不如林放乎!"何事汙七十二代之編錄!若郡縣遠遣吏上壽,盛稱虛美,必髡,令屯田。”於是臣不敢複言。

        甲子,上幸魯濟南;閏月,癸醜,還宮。

        有星孛於紫宮。

        夏,四月,戊子,徙左翊王焉為中山王。

        五月,大水。

        秋,七月,丁酉,上行幸魯;冬,十一月,丁酉,還宮。

        膠東剛侯賈複薨。複從征伐,未嚐喪敗,數與諸將潰圍解急,身被十二創。帝以複敢深入,希令遠征,而壯其勇節,常自從之,故複少方麵之勳。諸將每論功伐,複未嚐有言。帝輒曰:“賈君之功,我自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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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十四漢紀三十六(三)

    光武帝建武三十一年(乙卯、五五年)

        夏,五月,大水。

        癸酉晦,日有食之。

        蝗。

        京兆掾第五倫領長安市,公平廉介,市無奸枉。每讀詔書,常歎息曰:“此聖主也,一見決矣。”等輩笑之曰:“爾說將尚不能下,安能動萬乘乎!”倫曰:“未遇知己,道不同故耳。”後舉孝廉,補淮陽王醫工長。

        光武帝中元元年(丙辰,五六年)

        春,正月,淮陽王入朝,倫隨官屬得會見。帝問以政事,倫因此酬對,帝大悅;明日,複特召入,與語至夕。帝謂倫曰:“聞卿為吏,篣婦公,不過從兄飯,寧有之邪?”對曰:“臣三娶妻,皆無父。少遭饑亂,實不敢妄過人食。眾人以臣愚蔽,故生是語耳。”帝大笑。以倫為扶夷長,未到官,追拜會稽太守;為政清而有惠,百姓愛之。

        上讀河圖會昌符曰;“赤劉之九,會命岱宗。”上感此文,乃詔虎賁中郎將梁鬆等按察河、雒讖文,言九世當封禪者凡三十六事。於是張純等複奏請封禪,上乃許焉。詔有司求元封故事,當用方石再累,玉檢、金泥。上以石功難就,欲因孝武故封石,置玉牒其中;梁鬆等爭以為不可,乃命石工取完青石,無必五色。

        丁卯,車駕東巡,二月己卯,幸魯,進幸泰山。辛卯,晨,燎,祭天於泰山下南方,神皆從,用樂如南郊。事畢,至食時,天子禦輦登山,日中後,到山上,更衣。晡時,升壇北麵,尚書令奉玉牒檢,天子以寸二分璽親封之,訖,太常命騶騎二千餘人發壇上方石,尚書令藏玉牒已,複石覆訖,尚書令以五寸印封石檢。事畢,天子再拜。臣稱萬歲,乃複道下。夜半後,上乃到山下,百官明旦乃訖。甲午,禪祭地於梁陰,以高後配,山川神從,如元始中北郊故事。

        三月,戊辰,司空張純薨。

        夏,四月,癸酉,車駕還宮;己卯,赦天下,改元。

        上行幸長安;五月,乙醜,還宮。

        六月,辛卯,以太仆馮魴為司空。

        乙未,司徒馮勤薨。

        京師醴泉湧出,又有赤草生於水崖,郡國頻上甘露。臣奏言:“靈物仍降,宜令太史撰集,以傳來世。”帝不納。常自謙無德,於郡國所上,輒抑而不當,故史官罕得記焉。

        秋,郡國三蝗。

        冬,十月,辛未,以司隸校尉東萊李欣為司徒。

        甲申,使司空告祠高廟,上薄太後尊號曰高皇後,配食地祇。遷呂太後廟主於園,四時上祭。

        十一月,甲子晦,日有食之。

        是歲,起明堂、靈台、辟雍,宣布圖讖於天下。

        初,上以赤伏符帝位,由是信用讖文,多以決定嫌疑。給事中桓譚上疏諫曰:“凡人情忽於見事而貴於異聞。觀先王之所記述,鹹以仁義正道為本,非有奇怪虛誕之事。蓋天道性命,聖人所難言也,自子貢以下,不得而聞,況後世淺儒,能通之乎!今諸巧慧小才、伎數之人,增益圖書,矯稱讖記,以欺惑貪邪,詿誤人主,焉可不抑遠之哉!臣譚伏聞陛下窮折方士黃白之術,甚為明矣;而乃欲聽納讖記,又何誤也!其事雖有時合,譬猶卜數隻偶之類。陛下宜垂明聽,發聖意,屏小之曲說,述五經之正義。”疏奏,帝不悅。會議靈台所處,帝謂譚曰:“吾欲以讖決之,何如?”譚默然,良久曰:“臣不讀讖。”帝問其故,譚複極言讖之非經。帝大怒曰:“桓譚非聖無法,將下,斬之!”譚叩頭流血,良久,乃得解。出為六安郡丞,道病卒。

        範曄論曰:桓譚以不善讖流亡,鄭興以遜辭僅免;賈逵能傅會文致,最差貴顯;世主以此論學,悲哉!

        逵,扶風人也。

        南單於比死,弟左賢王莫立,為丘浮尤鞮單於。帝遣使齎璽書拜授璽綬,賜以衣冠及繒彩,是後遂以為常。

        光武帝中元二年(丁巳、五七年)

        春,正月,辛未,初立北郊,祀後土。

        二月,戊戌,帝崩於南宮前殿,年六十二。帝每旦視朝,日昃乃罷,數引公卿、郎將講論經理,夜分乃寐。皇太子見帝勤勞不怠,承間諫曰:“陛下有禹、湯之明,而失黃、老養性之福,願頤愛精神,優遊自寧。”帝曰:“我自樂此,不為疲也!”雖以征伐濟大業,及天下定,乃退功臣而進文吏,明慎政體,總攬權綱,量時度力,舉無過事,故能恢複前烈,身致太平。

        太尉趙熹典喪事。時經王莽之亂,舊典不存,皇太子與諸王雜止同席,藩國官屬出入宮省,與百僚無別。熹正色,橫劍殿階,扶下諸王以明尊卑;奏遣謁者將護官屬分止他縣,諸王並令就邸,唯得朝晡入臨;整禮儀,嚴門衛,內外肅然。

        太子皇帝位,尊皇後曰皇太後。

        山陽王荊哭臨不哀,而作飛書,令蒼頭掌大鴻臚郭況書與東海王強,言其無罪被廢,及郭後黜辱,勸令東歸舉兵以取天下,且曰:“高祖起亭長,陛下興白水,何況於王,陛下長子、故副主哉!當為秋霜,毋為檻羊。人主崩亡,閭閻之伍尚為盜賊,欲有所望,何況王邪!”強得書惶怖,執其使,封書上之。明帝以荊母弟,秘其事,遣荊出止河南宮。

        三月,丁卯,葬光武皇帝於原陵。

        夏,四月,丙辰,詔曰:“方今上無天子,下無方伯,若涉淵水而無舟楫。夫萬乘至重而壯者慮輕,實賴有德左右小子。高密侯禹,元功之首;東平王蒼,寬博有謀;其以禹為太傅,蒼為驃騎將軍。”蒼懇辭,帝不許。又詔驃騎將軍置長史、掾史員四十人,位在三公上。蒼嚐薦西曹掾齊國吳良,帝曰:“薦賢助國,宰相之職也。蕭何舉韓信,設壇而拜,不複考試,今以良為議郎。”

        初,燒當羌豪滇良擊破先零,奪居其地;滇良卒,子滇吾立,附落轉盛。秋,滇吾與弟滇岸率眾寇隴西,敗太守劉盱於允街,於是守塞諸羌皆叛。詔謁者張鴻領諸郡兵擊之,戰於允吾,鴻軍敗沒。冬,十一月,複遣中郎將竇固監捕虜將軍馬武第二將軍、四萬人討之。

        是歲,南單於莫死,弟汗立,為伊伐於慮鞮單於。

        顯宗孝明皇帝永平元年(戊午、五八年)

        春,正月,帝率公卿已下朝於原陵,如元會儀。乘輿拜神坐,退,坐東廂;侍衛官皆在神坐後,太官上食,太常奏樂;郡國上計吏以次前,當神軒占其郡穀價及民所疾苦。是後遂以為常。

        夏,五月,高密元侯鄧禹薨。

        東海恭王強病,上遣使者太醫乘驛視疾,駱驛不絕。詔沛王輔、濟南王康、淮陽王延詣魯省疾。戊寅,強薨,臨終,上疏謝恩,言:“身夭命,孤弱複為皇太後、陛下憂慮,誠悲誠慚!息政,小人也,猥當襲臣後,必非所以全利之也,願還東海郡。今天下新罹大憂,惟陛下加供養皇太後,數進禦餐。臣強困劣,言不能盡意,願並謝諸王,不意永不複相見也!”帝覽書悲慟,從太後出幸津門亭發哀,使大司空持節護喪事,贈送以殊禮,詔楚王英、趙王栩、北海王興及京師親戚皆會葬。帝追惟強深執謙儉,不欲厚葬以違其意,於是特詔:“遣送之物,務從約省,衣足斂形,玫瓦器,物減於製,以彰王卓爾獨行之誌。”將作大匠留起陵廟。

        秋,七月,馬武等擊燒當羌,大破之,餘皆降散。

        山陽王荊私迎能為星者,與謀議,冀天下有變;帝聞之,徙封荊廣陵王,遣之國。

        遼東太守祭肜使偏何討赤山烏桓,大破之,斬其魁帥。塞外震讋,西自武威,東盡玄菟,皆來內附,野無風塵,乃悉罷緣邊屯兵。

        東平王蒼以為中興三十餘年,四方無虞,宜修禮樂,乃與公卿共議定南北郊冠冕、車服製度及光武廟登歌、八佾舞數,上之。

        好畤湣侯耿弇薨。

        孝明帝永平二年(己未、五九年)

        春,正月,辛未,宗祀光武皇帝於明堂,帝及公卿列侯,始服冠冕、玉佩以行事。禮畢,登靈台,望雲物。赦天下。

        三月,臨辟雍,初行大射禮。

        冬,十月,壬子,上幸辟雍,初行養老禮;以李躬為三老,桓榮為五更。三老服都紵大袍,冠進賢,扶玉杖;五更亦如之,不杖。乘輿到辟雍禮殿,禦坐東廂,遣使者安車迎三老、五更於太學講堂,天子迎於門屏,交禮;道自阼階,三老升自賓階;至階,天子揖如禮。三老升,東麵,三公設幾,九卿正履,天子親袒割牲,執醬而饋,執爵而酳,祝鯁在前,祝饐在後。五更南麵,三公進供,禮亦如之。禮畢,引桓榮及弟子升堂,上自為下說,諸儒執經問難於前,冠帶縉紳之人圜橋門而觀聽者,蓋億萬計。於是下詔賜榮爵關內侯;三老五更皆以二千石祿養終厥身。賜天下三老酒,人一石,肉四十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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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十四漢紀三十六(四)

    上自為太子,受尚書於桓榮,及帝位,猶尊榮以師禮。嚐幸太常府,令榮坐東麵,設幾杖,會百官及榮門生數百人,上親自執業;諸生或避位發難,上謙曰:“太師在是。”罷,悉以太官供具賜太常家。榮每疾病,帝輒遣使者存問,太官、太醫相望於道。及篤,上疏謝恩,讓還爵士。帝幸其家問起居,入街,下車,擁經而前,撫榮垂涕,賜以床茵、帷帳、刀劍、衣被,良久乃去。自是諸侯、將軍、大夫問疾者,不敢複乘車到門,皆拜床下。榮卒,帝親自變服臨喪送葬,賜塚塋於首山之陽。子鬱當嗣,讓其兄子泛;帝不許,鬱乃受封,而悉以租入與之。帝以鬱為侍中。

        上以中山王焉,郭太後少子,太後尤愛之,故獨留京師,至是始與諸王俱就國,賜以虎賁、官騎,恩寵尤厚,獨得往來京師。帝禮待陰、郭,每事必均,數受賞賜,恩寵俱渥。

        甲子,上行幸長安。十一月,甲申,遣使者以中牢祠蕭何、霍光,帝過,式其墓。進幸河東;癸卯,還宮。

        十二月,護羌校尉竇林坐欺罔及臧罪,下獄死。林者,融之從兄子也。於是竇氏一公、兩侯、三公主、四二千石相與並時,自祖及孫,官府邸第相望京邑,於親戚功臣中莫與為比。及林誅,帝數下詔切責融,融惶恐乞骸骨,詔令歸第養病。

        是歲,初迎氣於五郊。

        新陽侯陰就子豐尚酈邑公主。公主驕,豐殺之,被誅,父母皆自殺。

        南單於汗死,單於比之子適立,為{酉盆,分改兮}僮屍逐侯鞮單於。

        孝明帝永平三年(庚申、六年)

        春,二月,甲寅,太尉趙熹、司徒李欣免。丙辰,以左馮翊郭丹為司徒。己未,以南陽太守虞延為太尉。

        甲子,立貴人馬氏為皇後,皇子炟為太子。

        後,援之女也,光武時,以選入太子宮,能奉承陰後,傍接同列,禮則修備,上下安之,遂見寵異;及帝位,為貴人。時後前母姊女賈氏亦以選入,生皇子炟;帝以後無子,命養之,謂曰:“人未必當自生子,但患愛養不至耳!”後於是盡心撫育,勞悴過於所生。太子亦孝性淳篤,母子慈愛,始終無纖介之間。後常以皇嗣未廣,薦達左右,若恐不及。後宮有進見者,每加慰納;若數所寵引,輒加隆遇。

        及有司奏立長秋宮,帝未有所言,皇太後曰:“馬貴人德冠後宮,其人也。”後正位宮闈,愈自謙肅,好讀書。常衣大練,裙不加緣;朔望諸姬主朝請,望見後袍衣疏粗,以為綺縠,就視,乃笑。後曰:“此繒特宜染色,故用之耳。”臣奏事有難平者,帝數以試後,後輒分解趣理,各得其情,然未嚐以家私幹政事。帝由是寵敬,始終無衰焉。

        帝思中興功臣,乃圖畫二十八將於南宮雲台,以鄧禹為首,次馬成、吳漢、王梁、賈複、陳俊、耿弇、杜茂、寇恂、傅俊、岑彭、堅鐔、馮異、王霸、朱祜、任光、祭遵、李忠、景丹、萬修、蓋延、邳肜、銚期、劉植、耿純、臧宮、馬武、劉隆;又益以王常、李通、竇融、卓茂,合三十二人。馬援以椒房之親,獨不與焉。

        夏,四月,辛酉,封皇子建為千乘王,羨為廣平王。

        六月,丁卯,有星孛於天船北。

        帝大起北宮。時天旱,尚書仆射會稽鍾離意詣闕,免冠、上疏曰:“昔成湯遭旱,以六事自責曰:"政不節邪?使民疾邪?宮室營邪?女謁盛邪?苞苴行邪?讒夫昌邪?"竊見北宮大作,民失農時;自古非苦宮室小狹,但患民不安寧,宜且罷止,以應天心。”帝策詔報曰:“湯引六事,咎在一人,其冠、履,勿謝!”又敕大匠止作諸宮,減省不急。詔因謝公卿百僚,遂慶時澍雨。

        意薦全椒長劉平,詔征拜議郎。平在全椒,政有恩惠,民或增貲就賦,或減年從役。剌史、太守行部,獄無係囚,人自以得所,不知所問,唯班詔書而去。

        帝性褊察,好以耳目隱發為明,公卿大臣數被詆毀,近臣尚書以下至見提曳。常以事怒郎藥崧,以杖撞之;崧走入床下,帝怒甚,疾言曰:“郎出!”崧乃曰:“天子穆穆,諸侯皇皇,未聞人君,自起撞郎。”帝乃赦之。

        是時朝廷莫不悚栗,爭為嚴切以避誅責,唯鍾離意獨敢諫爭,數封還詔書,臣下過失,輒救解之。會連有變異,上疏曰:“陛下敬畏鬼神,憂恤黎元,而天氣未和,寒暑違節者,咎在臣不能宣化治職,而以苛刻為俗,百官無相親之心,吏民無雍雍之誌,至於感逆和氣,以致天災。百姓可以德勝,難以力服,鹿鳴之詩必言宴樂者,以人神之心洽,然後天氣和也。願陛下垂聖德,緩刑罰,順時氣以調陰陽。”帝雖不能時用,然知其至誠,終愛厚之。

        秋,八月,戊辰,詔改太樂官曰太予,用讖文也。

        壬申晦,日有食之。詔曰:“昔楚莊無災,以致戒懼,魯哀禍大,天不降譴。今之動變,儻尚可救,有司勉思厥職,以匡無德!”

        冬,十月,甲子,車駕從皇太後幸章陵。荊州剌史郭賀,官有殊政,上賜以三公之服,黼黻,冕旒;敕行部去襜帷,使百姓見其容服,以章有德。戊辰,還自章陵。

        是歲,京師及郡國七大水。

        莎車王賢以兵威逼奪於窴、大宛、媯塞王國,使其將守之。於窴人殺其將君德,立大人休莫霸為王,賢率諸國兵數萬擊之,大為休莫霸所敗,脫身走還。休莫霸進圍莎車,中流矢死,於窴人複立其兄子廣德為王,廣德使其弟仁攻賢。廣德父先拘在莎車,賢乃歸其父,以女妻之,與之和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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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十五漢紀三十七(一)

        起重光作噩(辛酉),盡旃蒙大淵獻(乙亥),凡十五年。

        顯宗孝明皇帝永平四年(辛酉、六一年)

        春,帝近出觀覽城第,欲遂校獵河內;東平王蒼上書諫;帝覽奏,還宮。

        秋,九月,戊寅,千乘哀王建薨,無子,國除。

        冬,十月,乙卯,司徒郭丹、司空馮魴免,以河南尹沛國範遷為司徒,太仆伏恭為司空。恭,湛之兄子也。

        陵鄉侯梁鬆坐怨望、縣飛書誹謗,下獄死。

        初,上為太子,太中大夫鄭興子眾以通經知名,太子及山陽王荊因梁鬆以縑帛請之,眾曰:“太子儲君,無外交之義;漢有舊防,蕃王不宜私通賓客。”鬆曰:“長者意,不可逆。”眾曰:“犯禁觸罪,不如守正而死。”遂不往。及鬆敗,賓客多坐之,唯眾不染於辭。

        於窴王廣德將諸國兵三萬人攻莎車,誘莎車王賢,殺之,其國。匈奴發諸國兵圍於窴,廣德請降。匈奴立賢質子不居征為莎車王,廣德又攻殺之,更立其弟齊黎為莎車王。

        東平王蒼自以至親輔政,聲望日重,意不自安,前後累上疏稱:“自漢興以來,宗室子弟無得在公卿位者,乞上驃騎將軍印綬,退就藩國。”辭甚懇切,帝乃許蒼還國,而不聽上將軍印綬。

        孝明帝永平五年(壬戌、六二年)

        春,二月,蒼罷歸藩;帝以驃騎長史為東平太傅,掾為中大夫,令史為王家郎,加賜錢五千萬,布十萬匹。

        冬,十月,上行幸鄴;是月,還宮。

        十一月,北匈奴寇五原;十二月,寇雲中,南單於擊卻之。

        是歲,發遣邊民在內郡者,賜裝錢,人二萬。

        安豐戴侯竇融年老,子孫縱誕,多不法。長子穆尚內黃公主,矯稱陰太後詔,令六安侯劉盱去婦,以女妻之。盱婦家上書言狀,帝大怒,盡免穆等官。諸竇為郎吏者,皆將家屬歸故郡,獨留融京師;融尋薨。後數歲,穆等複坐事與子勳、宣皆下獄死。久之,詔還融夫人與小孫一人居雒陽。

        孝明帝永平六年(癸亥、六三年)

        春,二月,王雒山出寶鼎,獻之。夏,四月,甲子,詔曰:“祥瑞之降,以應有德;方今政化多僻,何以致茲!易曰:"鼎象三公,"豈公卿奉職得其理邪!其賜三公帛五十匹,九卿、二千石半之。先帝詔書,禁人上事言"聖",而間者章奏頗多浮詞;自今若有過稱虛譽,尚書皆宜抑而不省,示不為諂子蚩也。”

        冬,十月,上行幸魯;十二月,還幸陽城;壬午,還宮。

        是歲,南單於適死,單於莫之子蘇立,為丘除車林鞮單於;數月,複死,單於適之弟長立,為湖邪屍逐侯鞮單於。

        孝明帝永平七年(甲子、**年)

        春,正月,癸卯,皇太後陰氏崩。二月,庚申,葬光烈皇後。

        北匈奴猶盛,數寇邊,遣使求合市;上冀其交通,不複為寇,許之。

        以東海相宗均為尚書令。初,均為九江太守,五日一聽事,悉省掾、史,閉督郵府內,屬縣無事,百姓安業。九江舊多虎暴,常募設檻,而猶多傷害。均下記屬縣曰:“夫江、淮之有猛獸,猶北土之有雞豚也,今為民害,咎在殘吏,而勞勤張捕,非憂恤之本也。其務退奸貪,思進忠善,可一去檻,除削課製。”其後無複虎患。帝聞均名,故任以樞機。均謂人曰:“國家喜文法、廉吏,以為足以止奸也;然文吏習為欺謾,而廉吏清在一己,無益百姓流亡、盜賊為害也。均欲叩頭爭之,時未可改也,久將自苦之,乃可言耳!”未及言,會遷司隸校尉。後上聞其言,追善之。

        孝明帝永平八年(乙醜、六五年)

        春,正月,己卯,司徒範遷薨。

        三月,辛卯,以太尉虞延為司徒,衛尉趙熹行太尉事。

        越騎司馬鄭眾使北匈奴,單於欲令眾拜,眾不為屈。單於圍守,閉之不與水火;眾拔刀自誓,單於恐而止,乃更發使,隨眾還京師。

        初,大司農耿國上言:“宜置度遼將軍屯五原,以防南匈奴逃亡,”朝廷不從。南匈奴須卜骨都侯等知漢與北虜交使,內懷嫌怨,欲畔,密使人詣北虜,令遣兵迎之。鄭眾出塞,疑有異;伺候,果得須卜使人。乃上言:“宜更置大將,以防二虜交通。”由是始置度遼營,以中郎將吳棠行度遼將軍事,將黎陽虎牙營士屯五原曼柏。

        秋,郡國十四大水。

        冬,十月,北宮成。

        丙子,募死罪係囚詣度遼營;有罪亡命者,令贖罪各有差。楚王英奉黃縑、白紈詣國相曰:“托在藩輔,過惡累積,歡喜大恩,奉送縑帛,以贖愆罪。”國相以聞,詔報曰:“楚王誦黃、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慈,潔齊三月,與神為誓,何嫌何疑,當有悔吝!其還贖,以助伊蒲塞、桑門之盛饌。”

        初,帝聞西域有神,其名曰佛,因遣使之天竺求其道,得其書及沙門以來。其書大抵以虛無為宗,貴慈悲不殺;以為人死,精神不滅,隨複受形;生時所行善惡,皆有報應,故所貴修煉精神,以至為佛。善為宏闊勝大之言,以勸誘愚俗。精於其道者,號曰沙門。於是中國始傳其術,圖其形像,而王公貴人,獨楚王英最先好之。

        壬寅晦,日有食之,。詔司勉修職事,極言無諱。於是在位者皆上封事,各言得失;帝覽章,深自引咎,以所上班示百官。詔曰:“僚所言,皆朕之過。民冤不能理,吏黠不能禁;而輕用民力,繕修宮宇,出入無節,喜怒過差。永覽前戒,竦然兢懼;徒恐薄德,久而致怠耳!”

        北匈奴雖遣使入貢,而寇鈔不息,邊城晝閉。帝議遣使報其使者,鄭眾上疏諫曰:“臣聞北單於所以要致漢使者,欲以離南單於之眾,堅三十六國之心也;又當揚漢和親,誇示鄰敵,令西域欲歸化者局足狐疑,懷土之人絕望中國耳。漢使到,便偃蹇自信;若複遣之,虜必自謂得謀,其臣駁議者不敢複言。如是,南庭動搖,烏桓有離心矣。南單於久居漢地,具知形勢,萬分離析,旋為邊害。今幸有度遼之眾揚威北垂,雖勿報答,不敢為患。”帝不從。複遣眾往,眾因上言:“臣前奉使,不為匈奴拜,單於恚恨,遣兵圍臣;今複銜命,必見陵折,臣誠不忍持大漢節對氈裘獨拜。如令匈奴遂能服臣,將有損大漢之強。”帝不聽。眾不得已,行,在路連上書固爭之;詔切責眾,追還,係廷尉,會赦,歸家。其後帝見匈奴來者,聞眾與單於爭禮之狀,乃複召眾為軍司馬。

        孝明帝永平九年(丙寅、六六年)

        夏,四月,甲辰,詔司隸校尉、部刺史歲上墨綬長吏視事三歲已上、治狀尤異者各一人與計偕上,及尤不治者亦以聞。

        是歲,大有年。

        賜皇子恭號曰靈壽王,黨號曰重熹王,未有國邑。

        帝崇尚儒學,自皇太子諸王侯及大臣子弟、功臣子孫,莫不受經。又為外戚樊氏、郭氏、陰氏、馬氏諸子立學於南宮,號“四姓小侯”。置五經師,搜選高能以授其業。自期門、羽林之士,悉令通孝經章句。匈奴亦遣子入學。

        廣陵王荊複呼相工謂曰:“我貌類先帝,先帝三十得天下,我今亦三十,可起兵未?”相者詣吏告之,荊惶恐,自係獄,帝加恩,不考極其事,詔不得臣屬吏民,唯食租如故,使相、中尉謹宿衛之。荊又使巫祭祀、祝詛。詔長水校尉樊鯈等雜治其獄,事竟,奏請誅刑。帝怒曰;“諸卿以我弟故,欲誅之;我子,卿等敢爾邪?”鯈對曰:“天下者高帝天下,非陛下之天下也。春秋之義,君親無將,將而必誅。臣等以荊屬托母弟,陛下留聖心,加惻隱,故敢請耳;如令陛下子,臣等專誅而已。”帝歎息善之。鯈,宏之子也。

        孝明帝永平十年(丁卯、六七年)

        春,二月,廣陵思王荊自殺,國除。

        夏,四月,戊子,赦天下。

        閏月,甲午,上幸南陽,召校官弟子作雅樂,奏鹿鳴,帝自奏塤篪和之,以娛嘉賓。還,幸南頓。冬,十二月,甲午,還宮。

        初,陵陽侯丁綝卒,子鴻當襲封,上書稱病,讓國於弟盛,不報。葬,乃掛衰絰於塚廬而逃去。友人九江鮑駿遇鴻於東海,讓之曰;“昔伯夷、吳劄,亂世權行,故得申其誌耳。春秋之義,不以家事廢王事。今子以兄弟私恩而絕父不滅之基,可乎?”鴻感悟垂涕,乃還就國。鮑駿因上書薦鴻經學至行,上征鴻為侍中。

        孝明帝永平十一年(戊辰、六八年)

        春,正月,東平王蒼與諸王俱來朝,月餘,還國。帝臨送歸宮,淒然懷思,乃遣使手詔賜東平國中傅曰:“辭別之後,獨坐不樂,因就車歸,伏軾而吟,瞻望永懷,實勞我心。誦及采菽,以增歎息。日者問東平王:"處家何等最樂?"王言:"為善最樂。"其言甚大,副是要腹矣。今送列侯印十九枚,諸王子年五歲已上能趨拜者,皆令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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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26 22:44 |
    卷四十五漢紀三十七(二)

        孝明帝永平十二年(己巳、六九年)

        春,哀牢王柳貌率其民五萬餘戶內附,以其地置哀牢、博南二縣。始通博南山,度蘭倉水,行者苦之,歌曰:“漢德廣,開不賓;度蘭倉,為他人。”

        初,平帝時,河、汴決壞,久而不修。建武十年,光武欲修之;浚儀令樂俊上言,民新被兵革,未宜興役,乃止。其後汴渠東侵,日月彌廣,兗、豫百姓怨歎,以為縣官興他役,不先民急,會有薦樂浪王景能治水者,夏,四月,詔發卒數十萬,遣景與將作謁者王吳修汴渠堤,自滎陽東至千乘海口千餘,十立一水門,令更相洄注,無複潰漏之患。景雖簡省役費,然猶以百億計焉。

        秋,七月,乙亥,司空伏恭罷;乙未,以大司農牟融為司空。

        是時,天下安平,人無傜役,歲比登稔,百姓殷富,粟斛三十,牛羊被野。

        孝明帝永平十三年(庚午、七年)

        夏,四月,汴渠成;河、汴分流,複其舊跡。辛巳,帝行幸滎陽,巡行河渠,遂渡河,登太行,幸上黨;壬寅,還宮。

        冬,十月,壬辰晦,日有食之。

        楚王英與方士作金龜、玉鶴,刻文字為符瑞。男子燕廣告英與漁陽王平、顏忠等造作圖書,有逆謀;事下案驗。有司奏“英大逆不道,請誅之。”帝以親親不忍。十一月,廢英,徙丹陽涇縣,賜湯沐邑五百戶;男女為侯、主者,食邑如故;許太後勿上璽綬,留住楚宮。先是有私以英謀告司徒虞延者,延以英藩戚至親,不然其言。及英事覺,詔書切讓延。

        孝明帝永平十四年(辛未、七一年)

        春,三月,甲戌,延自殺。以太常周澤行司徒事;頃之,複為太常。夏,四月,丁巳,以巨鹿太守南陽邢穆為司徒。

        楚王英至丹陽,自殺。詔以諸侯禮葬於涇。封燕廣為折奸侯。

        是時,窮治楚獄,遂至累年。其辭語相連,自京師親戚、諸侯、州郡豪桀及考按吏,阿附坐死、徙者以千數,而係獄者尚數千人。

        初,樊鯈弟鮪,為其子賞求楚王英女,鯈聞而止之曰:“建武中,吾家並受榮寵,一宗五侯。時特進一言,女可以配王,男可以尚主;但以貴寵過盛,為禍患,故不為也。且爾一子,柰何棄之於楚乎!”鮪不從。及楚事覺,鯈已卒,上追念鯈謹恪,故其諸子皆得不坐。

        英陰疏天下名士,上得其錄,有吳郡太守尹興名,乃征興及掾史五百餘人詣廷尉就考。諸吏不勝掠治,死者大半;惟門下掾陸續、主簿梁宏、功曹史駟勳,備受五毒,肌肉消爛,終無異辭。續母自吳來雒陽,作食以饋續。續雖見考,辭色未嚐變,而對食悲泣不自勝。治獄使者問其故,續曰:“母來不得見,故悲耳。”問:“何以知之?”續曰:“母截肉未嚐不方,斷蔥以寸為度,故知之。”使者以狀聞,上乃赦興等,禁錮終身。

        顏忠、王平辭引隧鄉侯耿建、朗陵侯臧信、濩澤侯鄧鯉、曲成侯劉建。建等辭未嚐與忠、平相見。是時,上怒甚,吏皆惶恐,諸所連及,率一切陷入,無敢以情恕者。侍禦史寋朗心傷其冤,試以建等物色,獨問忠、平,而二人錯{愕,虧改}不能對。朗知其詐,乃上言:“建等無奸,專為忠、平所誣;疑天下無辜,類多如此。”帝曰:“如是,忠、平何故引之?”對曰:“忠、平自知所犯不道,故多有虛引,冀以自明。”帝曰:“如是,何不早奏?”對曰:“臣恐海內別有發其奸者。”帝怒曰:“吏持兩端!”促提下捶之。左右方引去,朗曰:“願一言而死。”帝曰:“誰與共為章?”對曰:“臣獨作之。”上曰:“何以不與三府議?”對曰:“臣自知當必族滅。不敢多汙染人。”上曰:“何故族滅?”對曰:“臣考事一年,不能窮盡奸狀,反為罪人訟冤,故知當族滅,然臣所以言者,誠冀陛下一覺悟而已。臣見考囚在事者,鹹共言妖惡大故,臣子所宜同疾,今出之不如入之,可無後責。是以考一連十,考十連百。又公卿朝會,陛下問以得失,皆長跪言:"舊製,大罪禍及九族;陛下大恩,裁止於身,天下幸甚!"及其歸舍,口雖不言而仰屋竊歎,莫不知其多冤,無敢牾陛下言者。臣今所陳,誠死無悔!”帝意解,詔遣朗出。

        後二日,車駕自幸洛陽獄錄囚徒,理出千餘人。時天旱,大雨。馬後亦以楚獄多濫,乘間為帝言之,帝惻然感悟,夜起彷徨,由是多所降宥。

        任城令汝南袁安遷楚郡太守,到郡不入府,先往按楚王英獄事,理其無明驗者,條上出之。府丞、掾史皆叩頭爭,以為“阿附反虜,法與同罪,不可。”安曰:“如有不合,太守自當坐之,不以相及也。”遂分別具奏。帝感悟,報許,得出者四百餘家。

        夏,五月,封故廣陵王荊子元壽為廣陵侯,食六縣。又封竇融孫嘉為安豐侯。

        初作壽陵,製:“令流水而已,無得起墳。萬年之後,掃地而祭,杅水脯糒而已。過百日,唯四時設奠。置吏卒數人,供給灑掃。敢有所興作者,以擅議宗廟法從事。”

        孝明帝永平十五年(壬申、七二年)

        春,二月,庚子,上東巡。癸亥,耕於下邳。三月,至魯,幸孔子宅,親禦講堂,命皇太子、諸王說經;又幸東平、大梁。夏,四月,庚子,還宮。

        封皇子恭為巨鹿王,黨為樂成王,衍為下邳王,暢為汝南王,為常山王,長為濟陰王;帝親定其封域,裁令半楚、淮陽。馬後曰:“諸子數縣,於製不亦儉乎?”帝曰:“我子豈宜與先帝子等,歲給二千萬足矣!”

        乙巳,赦天下。

        謁者仆射耿秉數上言請擊匈奴,上以顯親侯竇固嚐從其世父融在河西,明習邊事,乃使秉、固與太仆祭肜、虎賁中郎將馬廖、下博侯劉張、好畤侯耿忠等共議之。耿秉曰:“昔者匈奴援引弓之類,左衽之屬,故不可得而製。孝武得河西四郡及居延、朔方,虜失其肥饒畜兵之地,羌、胡分離;唯有西域,俄複內屬;故呼韓邪單於請事款塞,其勢易乘也。今有南單於,形勢相似;然西域尚未內屬,北虜未有釁作。臣愚以為當先擊白山,得伊吾,破車師,通使烏孫諸國以斷其右臂;伊吾亦有匈奴南呼衍一部,破此,複為折其左角,然後匈奴可擊也。”上善其言。議者或以為“今兵出白山,匈奴必兵相助,又當分其東以離其眾。”上從之。十二月,以秉為駙馬都尉,固為奉車都尉;以騎都尉秦彭為秉副,耿忠為固副,皆置從事、司馬,出屯涼州。秉,國之子;忠,弇之子;廖,援之子也。

        孝明帝永平十六年(癸酉、七三年)

        春,二月,遣肜與度遼將軍吳棠將河東、西河羌、胡及南單於兵萬一千騎出高闕塞,竇固、耿忠率酒泉、敦煌、張掖甲卒及盧水羌、胡萬二千騎出酒泉塞,耿秉、秦彭率武威、隴西、天水募士及羌、胡萬騎出張掖居延塞,騎都尉來苗、護烏桓校尉文穆將太原、鴈門、代郡、上穀、漁陽、右北平、定襄郡兵及烏桓、鮮卑萬一千騎出平城塞,伐北匈奴。竇固、耿忠至天山,擊呼衍王,斬首千餘級;追至蒲類海,取伊吾盧地,置宜禾都尉,留吏士屯田伊吾盧城。耿秉、秦彭擊匈林王,絕幕六百餘,至三木樓山而還。來苗、文穆至匈河水上,虜皆奔走,無所獲。祭肜與南匈奴左賢王信不相得,出高闕塞九百餘,得小山,信妄言以為涿邪山,不見虜而還。肜與吳棠坐逗留畏懦,下獄,免。肜自恨無功,出獄數日,歐血死;臨終,謂其子曰:“吾蒙國厚恩,奉使不稱,身死誠慚恨,義不可以無功受賞。死後,若悉簿上所得物,身自詣兵屯,效死前行,以副吾心。”卒,其子逢上疏,具陳遺言。帝雅重肜,方更任用,聞之,大驚,嗟歎良久。烏桓、鮮卑每朝賀京師,常過肜塚拜謁,仰天號泣;遼東吏民為立祠,四時奉祭焉。竇固獨有功,加位特進。

        固使假司馬班超與從事郭恂俱使西域。超行到鄯善,鄯善王廣奉超禮敬甚備,後忽更疏懈。超謂其官屬曰:“寧覺廣禮意薄乎?”官屬曰:“胡人不能常久,無他故也。”超曰:“此必有北虜使來,狐疑未知所從故也。明者睹未萌,況已著邪!”乃召侍胡,詐之曰:“匈奴使來數日,今安在乎?”侍胡惶恐曰:“到已三日,去此三十。”超乃閉侍胡,悉會其吏士三十六人,與共飲,酒酣,因激怒之曰:“卿曹與我俱在絕域,今虜使到裁數日,而王廣禮敬廢。如令鄯善收吾屬送匈奴,骸骨長為豺狼食矣。為之柰何?”官屬皆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從司馬!”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當今之計;獨有因夜以火攻虜,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盡也。滅此虜,則鄯善破膽,功成事立矣。”眾曰:“當與從事議之。”超怒曰:“吉凶決於今日!從事文俗吏,聞此必恐而謀泄,死無所名,非壯士也。”眾曰:“善!”初夜,超遂將吏士往奔虜營。會天大風,超令十人持鼓藏虜舍後,約曰:“見火然,皆當鳴鼓大呼。”餘人悉持兵弩,夾門而伏,超乃順風縱火;前後鼓噪,虜眾驚亂,超手格殺三人,吏兵斬其使及從士三十餘級,餘眾百許人悉燒死。明日乃還,告郭恂,恂大驚;而色動,超知其意,舉手曰:“掾雖不行,班超何心獨擅之乎!”恂乃悅。超於是召鄯善王廣,以虜使首示之,一國震怖。超告以漢威德,“自今以後,勿複與北虜通。”廣叩頭:“願屬漢,無二心,”遂納子為質。還白竇固,固大喜,具上超功,求更選使使西域。帝曰:“吏如班超,何故不遣,而更選乎!今以超為軍司馬,令遂前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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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十五漢紀三十七(三)

        固複使超使於窴,欲益其兵;超願但將本所從三十六人,曰:“於窴國大而遠,今將數百人,無益於強;如有不虞,多益為累耳。”是時於窴王廣德雄張南道,而匈奴遣使監護其國。超至於窴,廣德禮意甚疏。且其俗信巫,巫言:“神怒,何故欲向漢?漢使有騧馬,急求取以祠我!”廣德遣國相私來比就超請馬。超密知其狀,報許之,而令巫自來取馬。有頃,巫至,超斬其首;收私來比,鞭笞數百。以巫首送廣德,因責讓之。廣德素聞超在鄯善誅滅虜使,大惶恐,殺匈奴使者而降。超重賜其王以下,因鎮撫焉。於是諸國皆遣子入侍,西域與漢絕六十五載,至是乃複通焉。超,彪之子也。

        淮陽王延,性驕奢,而遇下嚴烈。有上書告“延與姬兄謝弇及姊韓光招奸猾,作圖讖,祠祭祝詛。”事下按驗。五月,癸醜,弇、光及司徒邢穆皆坐死,所連及死徙者甚眾。

        戊午晦,日有食之。

        六月,丙寅,以大司農西河王敏為司徒。

        有司奏請誅淮陽王延;上以延罪薄於楚王英,秋,七月,徙延為阜陵王,食二縣。

        是歲,北匈奴大入雲中,雲中太守廉範拒之;吏以眾少,欲移書傍郡求救,範不許。會日暮,範令軍士各交縛兩炬,三頭爇火,營中星列。虜謂漢兵救至,大驚,待旦將退。範令軍中蓐食,晨,往赴之,斬首數百級,虜自相轔藉,死者千餘人,由此不敢複向雲中。範,丹之孫也。

        孝明帝永平十七年(甲戌、七四年)

        春,正月,上當謁原陵,夜,夢先帝、太後如平生歡,寤,悲不能寐;案曆,明旦日吉,遂率百官上陵。其日,降甘露於陵樹,帝令百官采取以薦。會畢,帝從席前伏禦床,視太後鏡奩中物,感動悲涕,令易脂澤裝具;左右皆泣,莫能仰視。

        北海敬王睦薨。睦少好學,光武及上皆愛之。嚐遣中大夫詣京師朝賀,召而謂之曰:“朝廷設問寡人,大夫將何辭以對?”使者曰:“大王忠孝慈仁,敬賢樂士,臣敢不以實對!”睦曰:“籲,子危我哉!此乃孤幼時進趣之行也。大夫其對以孤襲爵以來,誌意衰惰,聲色是娛,犬馬是好,乃為相愛耳。”其智慮畏慎如此。

        二月,乙巳,司徒王敏薨。

        三月,癸醜,以汝南太守鮑昱為司徒。昱,永之子也。

        益州刺史梁國朱輔宣示漢德,威懷遠夷,自汶山以西,前世所不至,正朔所未加,白狼、盤木等百餘國。皆舉種稱臣奉貢。白狼王唐菆作詩三章,歌頌漢德,輔使犍為郡掾由恭譯而獻之。

        初,龜茲王建為匈奴所立,倚恃虜威,據有北道,攻殺疏勒王,立其臣兜題為疏勒王。班超從間道至疏勒,去兜題所居盤橐城九十,逆遣吏田慮先往降之,敕慮曰:“兜題本非疏勒種,國人必不用命;若不降,便可執之。”慮到,兜題見慮輕弱,殊無降意。慮因其無備,遂前劫縛兜題,左右出其不意,皆驚懼奔走。慮馳報超,超赴之,悉召疏勒將吏,說以龜茲無道之狀,因立其故王兄子忠為王,國人大悅。超問忠及官屬:“當殺兜題邪,生遣之邪?”鹹曰:“當殺之。”超曰;“殺之無益於事,當令龜茲知漢威德。”遂解遣之。

        夏,五月,戊子,公卿百官以帝威德懷遠,祥物顯應,並集朝堂奉觴上壽。製曰:“天生神物,以應王者;遠人慕化,實由有德;朕以虛薄,何以享斯!唯高祖、光武聖德所被,不敢有辭,其敬舉觴,太常擇吉日策告宗廟。”仍推恩賜民爵及粟有差。

        冬,十一月,遣奉車都尉竇固、駙馬都尉耿秉、騎都尉劉張出敦煌昆侖塞,擊西域,秉、張皆去符,傳以屬固,合兵萬四千騎,擊破白山虜於蒲類海上,遂進擊車師。車師前王,後王之子也,其廷相去五百餘。固以後王道遠,山穀深,士卒寒苦,欲攻前王;秉以為先赴後王,力根本,則前王自服。固計未決,秉奮身而起曰:“請行前。”乃上馬引兵北入,眾軍不得已,並進,斬首數千級。後王安得震怖,走出門迎秉,脫帽,抱馬足降,秉將以詣固;其前王亦歸命,遂定車師而還。於是固奏複置西域都護及戊、己校尉。以陳睦為都護;司馬耿恭為戊校尉,屯後王部金蒲城;謁者關寵為己校尉,屯前王部柳中城,屯各置數百人。恭,況之孫也。

        孝明帝永平十八年(乙亥、七五年)

        春,二月,詔竇固等罷兵還京師。

        北單於遣左鹿蠡王率二萬騎擊車師,耿恭遣司馬將兵三百人救之,皆為所沒,匈奴遂破殺車師後王安得而攻金蒲城。恭以毒藥傅矢,語匈奴曰:“漢家箭神,其中瘡者必有異。”虜中矢者,視瘡皆沸,大驚。會天暴風雨,隨雨擊之,殺傷甚眾;匈奴震怖,相謂曰:“漢兵神,真可畏也!”遂解去。

        夏,六月,己未,有星孛於太微。

        耿恭以疏勒城傍有澗水可固,引兵據之。秋,七月,匈奴複來攻,擁絕澗水;恭於城中穿井十五丈,不得水,吏士渴乏,至笮馬糞汁而飲之。恭身自率士挽籠,有頃,水泉奔出,眾皆稱萬歲。乃令吏士揚水以示虜,虜出不意,以為神明,遂引去。

        八月,壬子,帝崩於東宮前殿,年四十八。遺詔:“無起寢廟,藏主於光烈皇後更衣別室。”

        帝遵奉建武製度,無所變更,後妃之家不得封侯與政。館陶公主為子求郎,不許,而賜錢千萬,謂臣曰:“郎官上應列宿,出宰百,苟非其人,則民受其殃,是以難之。”公交車以反支日不受章奏,帝聞而怪曰:“民廢農桑,遠來詣闕,而複拘以禁忌,豈為政之意乎!”於是遂蠲其製。尚書閻章二妹為貴人,章精力曉舊典,久次當遷重職,帝為後宮親屬,竟不用。是以吏得其人,民樂其業,遠近畏服,戶口滋殖焉。

        太子位,年十八。尊皇後曰皇太後。

        明帝初崩,馬氏兄弟爭欲入宮。北宮衛士令楊仁被甲持戟,嚴勒門衛,人莫敢輕進者。諸馬乃共譖仁於章帝,言其峻刻,帝知其忠,愈善之,拜為什邡令。

        壬戌,葬孝明皇帝於顯節陵。

        冬,十月,丁未,赦天下。

        詔以行太尉事節鄉侯熹為太傅,司空融為太尉,並錄尚書事。

        十一月,戊戌,以蜀郡太守第五倫為司空。倫在郡公清,所舉吏多得其人,故帝自遠郡用之。

        焉耆、龜茲攻沒都護陳睦,北匈奴圍關寵於柳中城。會中國有大喪,救兵不至,車師複叛,與匈奴共攻耿恭。恭率厲士眾禦之,數月,食盡窮困,乃鎧弩,食其筋革。恭與士卒推誠同死生,故皆無二心,而稍稍死亡,餘數十人。單於知恭已困,欲必降之,遣使招恭曰:“若降者,當封為白屋王,妻以女子。”恭誘其使上城,手擊殺之,炙諸城上。單於大怒,更益兵圍恭,不能下。

        關寵上書求救,詔公卿會議,司空倫以為不宜救;司徒鮑昱曰:“今使人於危難之地,急而棄之,外則縱蠻夷之暴,內則傷死難之臣,誠令權時,後無邊事可也。匈奴如複犯塞為寇,陛下將何以使將!又二部兵人裁各數十,匈奴圍之,曆旬不下,是其寡弱力盡之效也。可令敦煌、酒泉太守各將精騎二千,多其幡幟,倍道兼行以赴其急;匈奴疲極之兵,必不敢當,四十日間足還入塞。”帝然之。乃遣征西將軍耿秉屯酒泉,行太守事,遣酒泉太守段彭與謁者王蒙、皇甫援發張掖、酒泉、敦煌三郡及鄯善兵合七千餘人以救之。

        甲辰晦,日有食之。

        太後兄弟虎賁中郎廖及黃門郎防、光,終明帝世未嚐改官。帝以廖為衛尉,防為中郎將,光為越騎校尉。廖等傾身交結,冠蓋之士爭赴趣之。第五倫上疏曰:“臣聞書曰:"臣無作威作福,其害於而家,凶於而國。"近世光烈皇後雖友愛天至,而抑損陰氏,不假以權勢。其後梁、竇之家,互有非法,明帝位,竟多誅之。自是洛中無複權戚,書記請托,一皆斷絕。又諭諸外戚曰:"苦身待士,不如為國。戴盆望天,事不兩施。"今之議者,複以馬氏為言。竊聞衛尉廖以布三千匹,城門校尉防以錢三百萬,私贍三輔衣冠,知與不知,莫不畢給。又聞臘日亦遺其在雒中者錢各五千。越騎校尉光,臘用羊三百頭,米四百斛,肉五千斤。臣愚以為不應經義,惶恐,不敢不以聞。陛下情yu厚之,亦宜所以安之。臣今言此,誠欲上忠陛下,下全後家也。”

        是歲,京師及兗、豫、徐州大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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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十六漢紀三十八(一)

        起柔兆困敦(丙子),盡閼逢涒灘(甲申),凡九年。

        肅宗孝章皇帝建初元年(丙子、七六年)

        春,正月,詔兗、豫、徐三州稟贍饑民。上問司徒鮑昱:“何以消複旱災?”對曰:“陛下始踐天位,雖有失得,未能致異。臣前為汝南太守,典治楚事,係者千餘人,恐未能盡當其罪。夫大獄一起,冤者過半。又,諸徙者骨肉離分,孤魂不祀。宜一切還諸徙家,蠲除禁錮,使死生獲所,則和氣可致。”帝納其言。

        校書郎楊終上疏曰:“間者北征匈奴,西開三十六國,百姓頻年服役,轉輸煩費;愁困之民足以感動天地,陛下宜留念省察!”帝下其章,第五倫亦同終議。牟融、鮑昱皆以為:“孝子無改父之道。征伐匈奴,屯戍西域,先帝所建,不宜回異。”終複上疏曰:“秦築長城,功役繁興;胡亥不革,卒亡四海。故孝元棄珠之郡,光武絕西域之國,不以介鱗易我衣裳。魯文公毀泉台,春秋譏之曰:"先祖為之而己毀之,不如勿居而已,"以其無妨害於民也;襄公作三軍,昭公舍之,君子大其複古,以為不舍則有害於民也。今伊吾之役,樓蘭之屯兵久而未還,非天意也。”帝從之。

        丙寅,詔:“二千石勉勸農桑;罪非殊死,須秋按驗。有司明慎選舉,進柔良,退貪猾,順時令,理冤獄。”是時承永平故事,吏政尚嚴切,尚書決事,率近於重。尚書沛國陳寵以帝新位,宜改前世苛俗,乃上疏曰:“臣聞先王之政,賞不僭,刑不濫。與其不得已,寧僭無濫。往者斷獄嚴明,所以威懲奸慝;奸慝平,必宜濟之以寬。陛下位,率由此義,數詔僚,弘崇晏晏,而有司未悉奉承,猶尚深刻;斷獄者急於篣格酷烈之痛,執憲者煩於詆欺放濫之文,或因公行私,逞縱威福。夫為政猶張琴瑟,大弦急者小弦絕。陛下宜隆先王之道,蕩滌煩苛之法,輕薄棰楚以濟生,全廣至德以奉天心!”帝深納寵言,每事務於寬厚。

        酒泉太守段彭等兵會柳中,擊車師,攻交河城,斬首三千八百級,獲生口三千餘人。北匈奴驚走,車師複降。會關寵已歿,謁者王蒙等欲引兵還;耿恭軍吏範羌,時在軍中,固請迎恭。諸將不敢前,乃分兵二千人與羌,從山北迎恭,遇大雪丈餘,軍僅能至。城中夜聞兵馬聲,以為虜來,大驚。羌遙呼曰:“我範羌也,漢遣軍迎校尉耳。”城中皆稱萬歲。開門,共相持涕泣。明日,遂相隨俱歸。虜兵追之,且戰且行。吏士素饑困,發疏勒時,尚有二十六人,隨路死沒,三月至玉門,唯餘十三人,衣屨穿決,形容枯槁。中郎將鄭眾為恭以下洗沐,易衣冠,上疏奏:“恭以單兵守孤城,當匈奴數萬之眾,連月踰年,心力困盡,鑿山為井,弩為糧,前後殺傷醜虜數百千計,卒全忠勇,不為大漢恥,宜蒙顯爵,以厲將帥。”恭至雒陽,拜騎都尉。詔悉罷戊、己校尉及都護官,征還班超。

        超將發還,疏勒舉國憂恐;其都尉黎弇曰:“漢使棄我,我必複為龜茲所滅耳,誠不忍見漢使去。”因以刀自剄。超還至於窴,王侯以下皆號泣,曰:“依漢使如父母,誠不可去!”互抱超馬腳不得行。超亦欲遂其本誌,乃更還疏勒。疏勒兩城已降龜茲,而與尉頭連兵。超捕斬反者,擊破尉頭,殺六百餘人,疏勒複安。

        甲寅,山陽、東平地震。

        東平王蒼上便宜三事。帝報書曰:“間吏民奏事亦有此言,但明智淺短,或謂儻是,複慮為非,不知所定。得王深策,恢然意解;思惟嘉謀,以次奉行。特賜王錢五百萬。”後帝欲為原陵、顯節陵起縣邑,蒼上疏諫曰:“竊見光武皇帝躬履儉約之行,深始終之分,勤勤懇懇,以葬製為言;孝明皇帝大孝無違,承奉遵行;謙德之美,於斯為盛。臣愚以園邑之興,始自強秦。古者丘隴且不欲其著明,豈況築郭邑、建都郛哉!上違先帝聖心,下造無益之功,虛費國用,動搖百姓,非所以致和氣、祈豐年也。陛下履有虞之至性,追祖禰之深思,臣蒼誠傷二帝純德之美不暢於無窮也!”帝乃止。自是朝廷每有疑政,輒驛使問,蒼悉心以對,皆見納用。

        秋,八月,庚寅,有星孛於天市。

        初,益州西部都尉廣漢鄭純,為政清潔,化行夷貊,君長感慕,皆奉珍內附;明帝為之置永昌郡,以純為太守。純在官十年而卒。後人不能撫循夷人,九月,哀牢王類牢殺守令反,攻博南。

        阜陵王延數懷怨望,有告延與子男魴造逆謀者;上不忍誅,冬十一月,貶延為阜陵侯,食一縣,不得與吏民通。

        北匈奴皋林溫禺犢王將眾還居涿邪山,南單於與邊郡及烏桓共擊破之。是歲,南部次饑,詔稟給之。

        孝章帝建初二年(丁醜、七七年)

        春,三月,甲辰,罷伊吾盧屯兵,匈奴複遣兵守其地。

        永昌、越巂、益州三郡兵及昆明夷鹵承等擊哀牢王類牢於博南,大破,斬之。

        夏四月,戊子,詔還坐楚、淮陽事徙者四百餘家。

        上欲封爵諸舅,太後不聽。會大旱,言事者以為不封外戚之故,有司請依舊典。太後詔曰:“凡言事者,皆欲媚朕以要福耳。昔王氏五侯同日俱封,黃霧四塞,不聞澍雨之應。夫外戚貴盛,鮮不傾覆;故先帝防慎舅氏,不令在樞機之位,又言"我子不當與先帝子等",今有司柰何欲以馬氏比陰氏乎!且陰衛尉,天下稱之,省中禦者至門,出不及履,此蘧伯玉之敬也;新陽侯雖剛強,微失理,然有方略,據地談論,一朝無雙;原鹿貞侯,勇猛誠信;此三人者,天下選臣,豈可及哉!馬氏不及陰氏遠矣。吾不才,夙夜累息,常恐虧先後之法,有毛發之罪吾不釋,言之不舍晝夜,而親屬犯之不止,治喪起墳,又不時覺,是吾言之不立而耳目之塞也。

        吾為天下母,而身服大練,食不求甘,左右但著帛布,無香熏之飾者,欲身率下也。以為外親見之,當傷心自敕;但笑言"太後素好儉"。前過濯龍門上,見外家問起居者,車如流水,馬如遊龍,倉頭衣綠,領袖正白,顧視禦者,不及遠矣。故不加譴怒,但絕歲用而已,冀以默愧其心;猶懈怠無憂國忘家之慮。知臣莫若君,況親屬乎!吾豈可上負先帝之旨,下虧先人之德,重襲西京敗亡之禍哉!”固不許。

        帝省詔悲歎,複重請曰:“漢興,舅氏之封侯,猶皇子之為王也。太後誠存謙虛,柰何令臣獨不加恩三舅乎!且衛尉年尊,兩校尉有大病,如令不諱,使臣長抱刻骨之恨。宜及吉時,不可稽留。”太後報曰:“吾反複念之,思令兩善,豈徒欲獲謙讓之名而使帝受不外施之嫌哉!昔竇太後欲封王皇後之兄,丞相條侯言:"高祖約,無軍功不侯。"今馬氏無功於國,豈得與陰、郭中興之後等邪!常觀富貴之家,祿位重迭,猶再實之木,其根必傷。且人所以願封侯者,欲上奉祭祀,下求溫飽耳;今祭祀則受太官之賜,衣食則蒙禦府餘資,斯豈不可足,而必當得一縣乎!吾計之孰矣,勿有疑也!

        夫至孝之行,安親為上。今數遭變異,穀價數倍,憂惶晝夜,不安坐臥,而欲先營外家之封,違慈母之拳拳乎!吾素剛急,有匈中氣,不可不順也。子之未冠,由於父母,已冠成人,則行子之誌。念帝,人君也;吾以未踰三年之故,自吾家族,故得專之。若陰陽調和,邊境清靜,然後行子之誌;吾但當含飴弄孫,不能複關政矣。”上乃止。

        太後嚐詔三輔:諸馬婚親有屬托郡縣、幹亂吏治者,以法聞。太夫人葬起墳微高,太後以為言,兄衛尉廖等時減削。其外親有謙素義行者,輒假借溫言,賞以財位;如有纖介,則先見嚴恪之色,然後加譴。其美車服、不遵法度者,便絕屬籍,遣歸田。廣平、巨鹿、樂成王,車騎樸素,無金銀之飾,帝以白太後,賜錢各五百萬。於是內外從化,被服如一;諸家惶恐,倍於永平時。置織室,蠶於濯龍中,數往觀視,以為娛樂。常與帝旦夕言道政事及授小王論語經書,述敘平生,雍和終日。

        馬廖慮美業難終,上疏勸成德政曰:“昔元帝罷服官,成帝禦浣衣,哀帝去樂府,然而侈費不息,至於衰亂者,百姓從行不從言也。夫改政移風,必有其本。傳曰:"吳王好劍客,百姓多創瘢;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長安語曰:"城中好高結,四方高一尺;城中好廣眉,四方且半額;城中好大袖,四方全匹帛。"斯言如戲,有切事實。前下製度未幾,後稍不行,雖或吏不奉法,良由慢起京師。今陛下素簡所安,發自聖性,誠令斯事一竟,則四海誦德,聲熏天地,神明可通,況於行令乎!”太後深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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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十六漢紀三十八(二)

    初,安夷縣吏略妻卑湳種羌人婦,吏為其夫所殺,安夷長宗延追之出塞。種人恐見誅,遂共殺延而與勒姐、吾良二種相結為寇。於是燒當羌豪滇吾之子迷吾率諸種俱反,敗金城太守郝崇。詔以武威太守北地傅育為護羌校尉,自安夷徙居臨羌。迷吾又與封養種豪布橋等五萬餘人共寇隴西、漢陽。秋,八月,遣行車騎將軍馬防、長水校尉耿恭將北軍五校兵及諸郡射士三萬人擊之。第五倫上疏曰:“臣愚以為貴戚可封侯以富之,不當任以職事。何者?繩以法則傷恩,私以親則違憲。伏聞馬防今當西征,臣以太後恩仁,陛下至孝,恐卒有纖介,難為意愛。”帝不從。

        馬防等軍到冀,布橋等圍南部都尉於臨洮,防進擊,破之,斬首虜四千餘人,遂解臨洮圍;其眾皆降,唯布橋等二萬餘人屯望曲穀不下。

        十二月,戊寅,有星孛於紫宮。

        帝納竇勳女為貴人,有寵。貴人母,東海恭王女沘陽公主也。

        第五倫上疏曰:“光武承王莽之餘,頗以嚴猛為政,後代因之,遂成風化;郡國所舉,類多辦職俗吏,殊未有寬博之選以應上求者也。陳留令劉豫,冠軍令駟協,並以刻薄之姿,務為嚴苦,吏民愁怨,莫不疾之。而今之議者反以為能,違天心,失經義;非徒應坐豫、協,亦宜譴舉者。務進仁賢以任時政,不過數人,則風俗自化矣。臣嚐讀書記,知秦以酷急亡國,又目見王莽亦以苛法自滅,故勤勤懇懇,實在於此。又聞諸王、主、貴戚,驕奢踰製,京師尚然,何以示遠!故曰:"其身不正,雖令不行。"以身者從,以言者訟。”上善之。倫雖天性峭直,然常疾俗吏苛刻,論議每依寬厚雲。

        孝章帝建初三年(戊寅、七八年)

        春,正月,己酉,宗祀明堂,登靈台,赦天下。

        馬防擊布橋,大破之,布橋將種人萬餘降,詔征防還。留耿恭擊諸未服者,斬首虜千餘人,勒姐、燒何等十三種數萬人,皆詣恭降。恭嚐以言事忤馬防,監營謁者承旨,奏恭不憂軍事,坐征下獄,免官。

        三月,癸巳,立貴人竇氏為皇後。

        初,顯宗之世,治虖沱、石臼河,從都慮至羊腸倉,欲令通漕。太原吏民苦役,連年無成,死者不可勝算。帝以郎中鄧訓為謁者,監領其事。訓考慮隱括,知其難成,具以上言。夏,四月,己巳,詔罷其役,更用驢輦,歲省費億萬計,全活徒士數千人。訓,禹之子也。

        閏月,西域假司馬班超率疏勒、康居、於窴、拘彌兵一萬人攻姑墨石城,破之,斬首七百級。

        冬,十二月,丁酉,以馬防為車騎將軍。

        武陵漊中蠻反。

        是歲,有司奏遣廣平王羨、巨鹿王恭、樂成王黨俱就國。上性篤愛,不忍與諸王乖離,遂皆留京師。

        孝章帝建初四年(己卯、七九年)

        春,二月,庚寅,太尉牟融薨。

        夏,四月,戊子,立皇子慶為太子。

        己醜,徙巨鹿王恭為江陵王,汝南王暢為梁王,常山王為淮陽王。

        辛卯,封皇子伉為千乘王,全為平春王。

        有司連據舊典,請封諸舅;帝以天下豐稔,方垂無事,癸卯,遂封衛尉廖為順陽侯,車騎將軍防為潁陽侯,執金吾光為許侯。太後聞之曰:“吾少壯時,但慕竹帛,誌不顧命。今雖已老,猶戒之在得,故日夜惕厲,思自降損,冀乘此道,不負先帝。所以化導兄弟,共同斯誌,欲令瞑目之日,無所複恨,何意老誌複不從哉!萬年之日長恨矣!”廖等並辭讓,願就關內侯,帝不許。廖等不得已受封爵而上書辭位,帝許之。五月,丙辰,防、廖、光皆以特進就第。

        甲戌,以司徒鮑昱為太尉,南陽太守桓虞為司徒。

        六月,癸醜,皇太後馬氏崩。帝為太後所養,專以馬氏為外家,故賈貴人不登極位,賈氏親族無受寵榮者。及太後崩,但加貴人王赤綬,安車一駟,永巷宮人二百,禦府雜帛二萬匹,大司農黃金千斤,錢二千萬而已。

        秋,七月,壬戌,葬明德皇後。

        校書郎楊終建言:“宣帝博征儒,論定五經於石渠閣。方今天下少事,學者得成其業,而章句之徒,破壞大體。宜如石渠故事,永為後世則。”帝從之。冬,十一月,壬戌,詔太常:“將、大夫、博士、郎官及諸儒會白虎觀,議五經同異。”使五官中郎將魏應承製問,侍中淳於恭奏,帝親稱製臨決,作白虎議奏,名儒丁鴻、樓望、成封、桓鬱、班固、賈逵及廣平王羨皆與焉。固,超之兄也。

        孝章帝建初五年(庚辰、八年)

        春,二月,庚辰朔,日有食之;詔舉直言極諫。

        荊、豫諸郡兵討漊中蠻,破之。

        夏,五月,辛亥,詔曰:“朕思遲直士,側席異聞,其先至者,各已發憤吐懣,略聞子大夫之誌矣。皆欲置於左右,顧問省納。建武詔書又曰:"堯試臣以職,不直以言語筆劄。"今外官多曠,並可以補任。”

        戊辰,太傅趙熹薨。

        班超欲遂平西域,上疏請兵曰:“臣竊見先帝欲開西域,故北擊匈奴,西使外國,鄯善、於窴時向化,今拘彌、莎車、疏勒、月氏、烏孫、康居複願歸附,欲共力,破滅龜茲,平通漢道。若得龜茲,則西域未服者百分之一耳。前世議者皆曰:"取三十六國,號為斷匈奴右臂。"今西域諸國,自日之所入,莫不向化,大小欣欣,貢奉不絕,唯延耆、龜茲獨未服從。臣前與官屬三十六人奉使絕域,備遭艱,自孤守疏勒,於今五載,胡夷情數,臣頗識之,問其城郭小大,皆言倚漢與依天等。以是效之,則蔥領可通,龜茲可伐。今宜拜龜茲侍子白霸為其國王,以步騎數百送之,與諸國連兵,歲月之間,龜茲可禽。以夷狄攻夷狄,計之善者也!臣見莎車、疏勒田地肥廣,草故饒衍,不比敦煌、鄯善間也,兵可不費中國而糧食自足。且姑墨、溫宿二王,特為龜茲所置,非其種,更相厭苦,其勢必有降者;若二國來降,則龜茲自破。願下臣章,參考行事,誠有萬分,死複何恨!臣超區區特蒙神靈,竊冀未便僵仆,目見西域平定,陛下舉萬年之觴,薦勳祖廟,布大喜於天下。”書奏,帝知其功可成,議欲給兵。平陵徐幹上疏,願奮身佐超,帝以幹為假司馬,將弛刑及義從千人就超。

        先是莎車以為漢兵不出,遂降於龜茲,而疏勒都尉番辰亦叛。會徐幹適至,超遂與幹擊番辰,大破之,斬首千餘級。欲進攻龜茲,以烏孫兵強,宜因其力,乃上言:“烏孫大國,控弦十萬。故武帝妻以公主,至孝宣帝卒得其用,今可遣使招慰,與共合力。”帝納之。

        孝章帝建初六年(辛巳、八一年)

        春。二月,辛卯,琅邪孝王京薨。

        夏,六月,丙辰,太尉鮑昱薨。

        辛未晦,日有食之。

        秋,七月,癸巳,以大司農鄧彪為太尉。

        武都太守廉範遷蜀郡太守。成都民物豐盛,邑宇逼側,舊製,禁民夜作以防火災,而更相隱蔽,燒者日屬。範乃毀削先令,但嚴使儲水而已。百姓以為便,歌之曰:“廉叔度,來何暮!不禁火,民安作。昔無襦,今五。”

        帝以沛王等將入朝,遣謁者賜貂裘及太官食物、珍果,又使大鴻臚竇固持節郊迎。帝親自循行邸第,豫設帷床,其錢帛、器物無不充備。

        孝章帝建初七年(壬午、八二年)

        春,正月,沛王輔、濟南王康、東平王蒼、中山王焉、東海王政、琅邪王宇來朝。詔沛、濟南、東平、中山王讚拜不名;升殿乃拜,上親答之,所以寵光榮顯,加於前古。每入宮,輒以輦迎,至省閣乃下,上為之興席改容,皇後親拜於內;皆鞠躬辭謝不自安。三月,大鴻臚奏遣諸王歸國,帝特留東平王蒼於京師。

        初,明德太後為帝納扶風宋楊二女為貴人,大貴人生太子慶;梁鬆弟竦有二女,亦為貴人,小貴人生皇子肇。竇皇後無子,養肇為子。宋貴人有寵於馬太後,太後崩,竇皇後寵盛,與母沘陽公主謀陷宋氏,外令兄弟求其纖過,內使禦者偵伺得失。宋貴人病,思生兔,令家求之,因誣言欲為厭勝之術,由是太子出居承祿觀。夏,六月,甲寅,詔曰:“皇太子有失惑無常之性,不可以奉宗廟。大義滅親,況降退乎!今廢慶為清河王。皇子肇,保育皇後,承訓懷,今以肇為皇太子。”遂出宋貴人姊妹置丙舍,使小黃門蔡倫案之。二貴人皆飲藥自殺,父議郎楊免歸本郡。慶時雖幼,亦知避嫌畏禍,言不敢及宋氏;帝更憐之,敕皇後令衣服與太子齊等。太子亦親愛慶,入則共室,出則同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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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十六漢紀三十八(三)

    己未,徙廣平王羨為西平王。

        秋,八月,飲酎畢,有司複奏遣東平王蒼歸國,帝乃許之,手詔賜蒼曰:“骨肉天性,誠不以遠近為親疏;然數見顏色,情重昔時。念王久勞,思得還休,欲署大鴻臚奏,不忍下筆,顧授小黃門;中心戀戀,惻然不能言。”於是車駕祖送,流涕而訣;複賜乘輿服禦,珍寶、輿馬,錢布以億萬計。

        九月,甲戌,帝幸偃師,東涉卷津,至河內,下詔曰:“車駕行秋稼,觀收獲,因涉郡界,皆精騎輕行,無他輜重。不得輒修道橋,遠離城郭,遣吏逢迎,刺探起居,出入前後,以為煩擾。動務省約,但患不能脫粟瓢飲耳。”己酉,進幸鄴;辛卯,還宮。

        冬,十月,癸醜,帝行幸長安,封蕭何末孫熊為酇侯。進幸槐、岐山;又幸長平,禦池陽宮,東至高陵;十二月丁亥,還宮。

        東平獻王蒼疾病,馳遣名醫、小黃門侍疾,使者冠蓋不絕於道。又置驛馬,千傳問起居。

        孝章帝建初八年(癸未、八三年)

        春,正月,壬辰,王薨。詔告中傅“封上王自建武以來章奏,並集覽焉。”遣大鴻臚持節監喪,令四姓小侯、諸國王、主悉會葬。

        夏,六月,北匈奴三木樓訾大人稽留斯等率三萬餘人款五原塞降。

        冬,十二月,甲午,上行幸陳留、梁國、淮陽、潁陽;戊申,還宮。

        太子肇之立也,梁氏私相慶;諸竇聞而惡之。皇後欲專名外家,忌梁貴人姊妹,數譖之於帝,漸致疏嫌。是歲,竇氏作飛書,陷梁竦以惡逆,竦遂死獄中,家屬徙九真,貴人姊妹以憂死。辭語連及梁鬆妻舞陰公主,坐徙新城。

        順陽侯馬廖,謹篤自守,而性寬緩,不能勒子弟,皆驕奢不謹。校書郎楊終與廖書,戒之曰;“君位地尊重,海內所望。黃門郎年幼,血氣方盛,無長君退讓之風,而要結輕狡無行之客,縱而莫誨,視成任性,覽念前往,可為寒心!”廖不能從。防、光兄弟資產巨億,大起第觀,彌亙街路,食客常數百人。防又多牧馬畜,賦斂羌、胡。帝不喜之,數加譴敕,所以禁遏甚備。由是權勢稍損,賓客亦衰。

        廖子豫為步兵校尉,投書怨誹。於是有司奏防、光兄弟奢侈踰僭,濁亂聖化,悉免就國。臨上路,詔曰:“舅氏一門俱就國封,四時陵廟無助祭先後者,朕甚傷之。其令許侯思田廬,有司勿複請,以慰朕渭陽之情。”光比防稍為謹密,故帝特留之,後複位特進。豫隨廖歸國,考擊物故。後複有詔還廖京師。

        諸馬得罪,竇氏益貴盛。皇後兄憲為侍中、虎賁中郎將,弟篤為黃門侍郎,並侍宮省,賞賜累積;喜交通賓客。司空第五倫上疏曰:“臣伏見虎賁中郎將竇憲,椒房之親,典司禁兵,出入省闥,年盛誌美,卑讓樂善,此誠其好士交結之方。然諸出入貴戚者,類多瑕釁禁錮之人,尤少守約安貧之節;士大夫無誌之徒,更相販賣,雲集其門,蓋驕佚所從生也。三輔論議者至雲,"以貴戚廢錮,當複以貴戚浣濯之,猶解酲當以酒也。"詖險趣勢之徒,誠不可親近。臣愚願陛下、中宮嚴敕憲等閉門自守,無妄交通士大夫,防其未萌,慮於無形,令憲永保福祿,君臣交huan,無纖介之隙,此臣之所至願也!”

        憲恃宮掖聲勢,自王、主及陰、馬諸家,莫不畏憚。憲以賤直請奪泌水公主園田,主逼畏不敢計。後帝出過園,指以問憲,憲陰喝不得對。後發覺,帝大怒,召憲切責曰:“深思前過奪主田園時,何用愈趙高指鹿為馬!久念使人驚怖。昔永平中,常令陰黨、陰博、鄧迭三人更相糾察,故諸豪戚莫敢犯法者。今貴主尚見枉奪,何況小民哉!國家棄憲,如孤雛、腐鼠耳!”憲大懼,皇後為毀服深謝,良久乃得解,使以田還主。雖不繩其罪,然亦不授以重任。

        臣光曰:人臣之罪,莫大於欺罔,是以明君疾之。孝章謂竇憲何異指鹿為馬,善矣;然卒不能罪憲,則奸臣安所懲哉!夫人主之於臣下,患在不知其奸,苟或知之而複赦之,則不若不知之為愈也。何以言之?彼或為奸而上不之知,猶有所畏;知而不能討,彼知其不足畏也,則放縱而無所顧矣!是故知善而不能用,知惡而不能去,人主之深戒也。

        下邳周紆為雒陽令,下車,先問大姓主名;吏數閭豪強以對數。紆厲聲怒曰:“本問貴戚若馬、竇等輩,豈能知此賣菜傭乎!”於是部吏望風旨,爭以激切為事,貴戚局蹐,京師肅清。竇篤夜至止奸亭,亭長霍延拔劍擬篤,肆詈恣口。篤以表聞,詔召司隸校尉、河南尹詣尚書譴問;遣劍戟士收紆,送廷尉詔獄,數日,貰出之。

        帝拜班超為將兵長史,以徐幹為軍司馬,別遣衛候李邑護送烏孫使者。邑到於窴,值龜茲攻疏勒,恐懼不敢前,因上書陳西域之功不可成,又盛毀超:“擁愛妻,抱愛子,安樂外國,無內顧心。”超聞之歎曰:“身非曾參而有三至之讒,恐見疑於當時矣!”遂去其妻。帝知超忠,乃切責邑曰:“縱超擁愛妻,抱愛子,思歸之士千餘人,何能盡與超同心乎!”令邑詣超受節度,詔:“若邑任在外者,便留與從事。”超遣邑將烏孫侍子還京師。徐幹謂超曰:“邑前親毀君,欲敗西域,今何不緣詔書留之,更遣他吏送侍子乎?”超曰:“是何言之陋也!以邑毀超,故今遣之。內省不疚,何恤人言!意留之,非忠臣也。”

        帝以侍中會稽鄭弘為大司農。舊交趾七郡貢獻轉運,皆從東冶泛海而至,風波艱阻,沉溺相係。弘奏開零陵、桂陽嶠道,自是夷通,遂為常路。在職二年,所息省以億萬計。遭天下旱,邊方有警,民食不足,而帑藏殷積。弘又奏宜省貢獻,減傜費以利饑民;帝從之。

        孝章帝元和元年(甲申、八四年)

        春,閏正月,辛醜,濟陰悼王長薨。

        夏,四月,己卯,分東平國,封獻王子尚為任城王。

        六月,辛酉,沛獻王輔薨。

        陳事者多言“郡國貢舉,率非功次,故守職益懈而吏事寖疏,咎在州郡。”有詔下公卿朝臣議。大鴻臚韋彪上議曰:“夫國以簡賢為務,賢以孝行為首,是以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夫人才行少能相兼,是以孟公綽優於趙、魏老,不可以為滕、薛大夫。忠孝之人,持心近厚;鍛煉之吏,持心近薄。士宜以才行為先,不可純以閥閱。然其要歸,在於選二千石。二千石賢,則貢舉皆得其人矣。”彪又上疏曰:“天下樞要,在於尚書,尚書之選,豈可不重!而間者多從郎官超升此位,雖曉習文法,長於應對,然察察小慧,類無大能。宜鑒嗇夫捷急之對,深思絳侯木訥之功也。”帝皆納之。彪,賢之玄孫也。

        秋,七月,丁未,詔曰:“律雲:"掠者唯得榜、笞、立";又令丙,棰長短有數。自往者大獄已來,掠考多酷,鑽鑽之屬,慘苦無極。念其痛毒,怵然動心!宜及秋冬治獄,明為其禁。”

        八月,甲子,太尉鄧彪罷,以大司農鄭弘為太尉。

        癸酉,詔改元。丁酉,車駕南巡。詔:“所經道上州縣,毋得設儲跱。命司空自將徒支拄橋梁。有遣使奉迎,探知起居,二千石當坐。”

        九月,辛醜,幸章陵;十月,己未,進幸江陵;還,幸宛。召前臨淮太守宛人朱暉,拜尚書仆射。暉在臨淮,有善政,民歌之曰:“強直自遂,南陽朱季,吏畏其威,民懷其惠。”時坐法免,家居,故上召而用之。十一月,己醜,車駕還宮。尚書張林上言:“縣官經用不足,宜自煮鹽,及複修武帝均輸之法。”朱暉固執以為不可,曰:“均輸之法,與賈販無異,鹽利歸官,則下民窮怨,誠非明主所宜行。”帝因發怒切責諸尚書,暉等皆自係獄。三日,詔敕出之,曰:“國家樂聞駁義,黃發無愆;詔書過耳,何故自係!”暉因稱病篤,不肯複署議。尚書令以下惶怖,謂暉曰:“今臨得譴讓,柰何稱病,其禍不細!”暉曰:“行年八十,蒙恩得在機密,當以死報。若心知不可,而順旨雷同,負臣子之義!今耳目無所聞見,伏待死命。”遂閉口不複言。諸尚書不知所為,乃共劾奏暉。帝意解,寢其事。後數日,詔使直事郎問暉起居,太醫視疾,太官賜食,暉乃起謝;複賜錢十萬,布百匹,衣十領。

        魯國孔僖、涿郡崔駰同遊太學,相與論“孝武皇帝,始為天子,崇信聖道,五六年間,號勝文、景;及後恣己,忘其前善。”鄰房生梁鬱上書,告“駰、僖誹謗先帝,刺譏當世”,事下有司。駰詣吏受訊。僖以書自訟曰:“凡言誹謗者,謂實無此事而虛加誣之也。至如孝武皇帝,政之美惡,顯在漢史,坦如日月,是為直說書傳實事,非虛謗也。夫帝者,為善為惡,天下莫不知,斯皆有以致之,故不可以誅於人也。且陛下位以來,政未過而德澤有加,天下所具也,臣等獨何譏刺哉!假使所非實是,則固應悛改,儻其不當,亦宜含容,又何罪焉!陛下不推原大數,深自為計,徒肆私忌以其意,臣等受戮,死死耳;顧天下之人,必回視易慮,以此事窺陛下心,自今以後,苟見不可之事,終莫複言者矣。齊桓公親揚其先君之惡以唱管仲,然後臣得盡其心。今陛下乃欲為十世之武帝遠諱實事,豈不與桓公異哉!臣恐有司卒然見構,銜恨蒙枉,不得自敘,使後世論者擅以陛下有所比方,寧可複使子孫追掩之乎!謹詣闕伏待重誅。”書奏,帝立詔勿問,拜僖蘭台令史。

        十二月,壬子,詔:“前以妖惡禁錮三屬者,一皆蠲除之,但不得在宿衛而已。”

        廬江毛義,東平鄭均,皆以行義稱於鄉。南陽張奉慕義名,往候之,坐定而府檄適至,以義守安陽令,義捧檄而入,喜動顏色;奉心賤之,辭去。後義母死,征辟皆不至,奉乃歎曰:“賢者固不可測。往日之喜,乃為親屈也。”均兄為縣吏,頗受禮遺,均諫不聽,乃脫身為傭,歲餘得錢帛,歸以與兄曰:“物盡可複得;為吏坐臧,終身捐棄。”兄感其言,遂為廉潔。均仕為尚書,免歸。帝下詔褒寵義、均,賜穀各千斛,常以八月長吏差問起居,加賜羊酒。

        武威太守孟雲上言:“北匈奴複願與吏民合市;”詔許之。北匈奴大且渠伊莫訾王等驅牛馬萬餘頭來與漢交易,南單於遣輕騎出上郡鈔之,大獲而還。

        帝複遣假司馬和恭等將兵八百人詣班超。超因發疏勒、於窴兵擊莎車。莎車以賂誘疏勒王忠,忠遂反,從之,西保烏城。超乃更立其府厴大為疏勒王,悉發其不反者以攻忠,使人說康居王執忠以歸其國,烏城遂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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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十七漢紀三十九(一)

    起旃蒙作噩(乙酉),盡重光單閼(辛卯),凡七年。

        孝章皇帝元和二年(乙酉、八五年)

        春,正月,乙酉,詔曰:“令雲:"民有產子者,複勿算三歲。"今諸懷者,賜胎養穀人三斛,複其夫勿算一歲。著以為令!”又詔三公曰:“安靜之吏,悃愊無華,日計不足,月計有餘。如襄城令劉方,吏民同聲謂之不煩,雖未有他異,斯亦殆近之矣!夫以苛為察,以刻為明,以輕為德,以重為威,四者或興,則下有怨心。吾詔書數下,冠蓋接道,而吏不加治,民或失職,其咎安在?勉思舊令,稱朕意焉!”

        北匈奴大人車利涿兵等亡來入塞,凡七十三輩。時北虜衰耗,黨眾離畔,南部攻其前,丁零寇其後,鮮卑擊其左,西域侵其右,不複自立,乃遠引而去。

        南單於長死,單於汗之子宣立,為伊屠於閭鞮單於。

        太初曆施行百餘年,曆稍後天。上命治曆編欣、李梵等綜校其狀,作四分曆;二月,甲寅,始施行之。

        帝之為太子也,受尚書於東郡太守汝南張酺。丙辰,帝東巡,幸東郡,引酺及門生郡縣掾史並會庭中。帝先備弟子之儀,使酺講尚書一篇,然後修君臣之禮;賞賜殊特,莫不沾洽。行過任城,幸鄭均舍,賜尚書祿以終其身,時人號為“白衣尚書”。

        乙醜,帝耕於定陶。辛未,幸泰山,柴告岱宗;進幸奉高。壬申,宗祀五帝於汶上明堂;丙子,赦天下。進幸濟南。三月,己醜,幸魯;庚寅,祠孔子於闕,及七十二弟子,作六代之樂,大會孔氏男子二十以上者六十二人。帝謂孔僖曰:“今日之會,寧於卿宗有光榮乎?”對曰:“臣聞明王聖主,莫不尊師貴道。今陛下親屈萬乘,辱臨敝,此乃崇禮先師,增輝聖德;至於光榮,非所敢承!”帝大笑曰:“非聖者子孫焉有斯言乎!”拜僖郎中。

        壬辰,帝幸東平,追念獻王,謂其諸子曰:“思其人,至其鄉;其處在,其人亡。”因泣下沾襟。遂幸獻王陵,祠以太牢,親拜祠坐,哭泣盡哀。獻王之歸國也,驃騎府吏丁牧、周栩以獻王愛賢下士,不忍去之,遂為王家大夫數十年,事祖及孫。帝聞之,皆引見,湣其淹滯,且欲揚獻王德美,皆擢為議郎。乙未,幸東阿,北登太行山,至天井關。夏,四月,乙卯,還宮。庚申,假於祖禰。

        五月,徙江陵王恭為六安王。

        秋,七月,庚子,詔曰:“春秋重三正,慎三微。其定律無以十一月、十二月報囚,止用冬初十月而已。”

        冬,南單於遣兵與北虜溫禺犢王戰於涿邪山,斬獲而還。武威太守孟雲上言:“北虜以前和親,而南部複往抄掠,北單於謂漢欺之,謀欲犯塞,謂宜還南所掠生口以慰安其意。”詔百官議於朝堂。太尉鄭弘、司空第五倫以為不可許,司徒桓虞及太仆袁安以為當與之。弘因大言激厲虞曰:“諸言當還生口者,皆為不忠!”虞延叱之,倫及大鴻臚韋彪皆作色變容。司隸校尉舉奏弘等,弘等皆上印綬謝。詔報曰:“久議沈滯,各有所誌,蓋事以議從,策由眾定,誾誾衎衎,得禮之容,寢嘿抑心,更非朝廷之福。君何尤而深謝!其各冠覆!”帝乃下詔曰:“江海所以長百川者,以其下之也。少加屈下,尚何足病!況今與匈奴君臣分定,辭順約明,貢獻累至,豈宜違信,自受其曲!其敕度遼及領中郎將龐奮倍雇南部所得生口以還北虜;其南部斬首獲生,計功受賞,如常科。”

        孝章帝元和三年(丙戌、八六年)

        春,正月,丙申,帝北巡;辛醜,耕於懷;二月,乙醜,敕侍禦史、司空曰:“方春所過,毋得有所伐殺;車可以引避,引避之,騑馬可輟解,輟解之。”戊辰,進幸中山,出長城;癸酉,還,幸元氏;三月,己卯,進幸趙;辛卯,還宮。

        太尉鄭弘數陳侍中竇憲權勢太盛,言甚苦切,憲疾之。會弘奏憲黨尚書張林、雒陽令楊光在官貪殘。書奏,吏與光故舊,因以告之,光報憲。憲奏弘大臣,漏泄密事,帝詰讓弘。夏,四月,丙寅,收弘印緩。弘自詣延尉,詔敕出之,因乞骸骨歸,未許。病篤,上書陳謝曰:“竇憲奸惡,貫天達地,海內疑惑,賢愚疾惡,謂"憲何術以迷主上!近日王氏之禍,然可見。"陛下處天子之尊,保萬世之祚,而信讒佞之臣,不計存亡之機;臣雖命在晷刻,死不忘忠,願陛下誅四凶之罪,以厭人鬼憤結之望!”帝省章,遣醫視弘病,比至,已薨。

        以大司農宋由為太尉。

        司空第五倫以老病乞身;五月,丙子,賜策罷,以二千石俸終其身。倫奉公盡節,言事無所依違。性質愨,少文采,在位以貞白稱。或問倫曰:“公有私乎?”對曰:“昔人有與吾千馬者,吾雖不受,每三公有所選舉,心不能忘,亦終不用也。若是者,豈可謂無私乎!”

        以太仆袁安為司空。

        秋,八月,乙醜,帝幸安邑,觀鹽池。九月,還宮。

        燒當羌迷吾複與弟號吾及諸種反。號吾先輕入,寇隴西界,督烽掾李章追之,生得號吾,將詣郡。號吾曰:“獨殺我,無損於羌;誠得生歸,必悉罷兵,不複犯塞。”隴西太守張紆放遣之,羌為解散,各歸故地。迷吾退居河北歸義城。

        疏勒王忠從康居王借兵,還據損中,遣使詐降於班超;超知其奸而偽許之。忠從輕騎詣超,超斬之,因擊破其眾,南道遂通。

        楚許太後薨。詔改葬楚王英,追爵諡曰楚厲侯。

        帝以潁川郭躬為廷尉。決獄斷刑,多依矜恕,條諸重文可從輕者四十一,奏之,事皆施行。

        博士魯國曹褒上疏,以為“宜定文製,著成漢禮。”太常巢堪以為“一世大典,非褒所定,不可許。”帝知諸儒拘攣,難與圖始,朝廷禮憲,宜以時立,乃拜褒侍中。玄武司馬班固以為“宜廣集諸儒,共議得失。”帝曰:“諺言:"作舍道邊,三年不成。"會禮之家,名為聚訟,互生疑異,筆不得下。昔堯作大章,一夔足矣。”

        孝章帝章和元年(丁亥、八七年)

        春,正月,帝召褒,受以叔孫通漢儀十二篇,曰:“此製散略,多不合經,今宜依禮條正,使可施行。”

        護羌校尉傅育欲伐燒當羌,為其新降,不欲出兵,乃募人諸羌、胡;羌、胡不肯,遂複叛出塞,更依迷吾。育請發諸郡兵數萬人共擊羌。未及會,三月,育獨進軍。迷吾聞之,徙廬落去。育遣精騎三千窮追之,夜,至三兜穀,不設備,迷吾襲擊,大破之,殺育及吏士八百八十人。及諸郡兵到,羌遂引去。詔以隴西太守張紆為校尉,將萬人屯臨羌。

        夏,六月,戊辰,司徒桓虞免。癸卯,以司空袁安為司徒,光祿勳任隗為司空。隗,光之子也。

        齊王晃及弟利侯剛,與母太姬更相誣告。秋,七月,癸卯,詔貶晃爵為蕪湖侯,削剛戶三千,收太姬璽緩。

        壬子,淮陽頃王薨。

        鮮卑入左地,擊北匈奴,大破之,斬優留單於而還。

        羌豪迷吾複與諸種寇金城塞,張紆遣從事河內司馬防,與戰於木乘穀;迷吾兵敗走,因譯使欲降,紆納之。迷吾將人眾詣臨羌,紆設兵大會,施毒酒中,伏兵殺其酋豪八百餘人,斬迷吾頭以祭傅育塚,複放兵擊其餘眾,斬獲數千人。迷吾子迷唐,與諸種解仇,結婚交質,據大、小榆穀以叛,種眾熾盛,張紆不能製。

        壬戌,詔以瑞物仍集,改元章和。是時,京師四方屢有嘉瑞,前後數百千,言事者鹹以為美。而太尉掾平陵何敞獨惡之,謂宋由、袁安曰:“夫瑞應依德而至,災異緣政而生。今異烏翔於殿屋,怪草生於庭際,不可不察!”由、安懼不敢答。

        八月,癸酉,帝南巡。戊子,幸梁;乙未晦,幸沛。

        日有食之。

        九月,庚子,帝幸彭城。辛亥,幸壽春;複封阜陵侯延為阜陵王。己未,幸汝陰。冬,十月,丙子,還宮。

        北匈奴大亂,屈蘭儲等五十八部、口二十八萬詣雲中、五原、朔方、北地降。

        曹褒依準舊典,雜以五經、讖記之文,撰次天子至於庶人冠、婚、吉、凶終始製度凡百五十篇,奏之。帝以眾論難一,故但納之,不複令有司平奏。

        是歲,班超發於窴諸國兵共二萬五千人擊莎車,龜茲王發溫宿、姑墨、尉頭兵合五萬人救之。超召將校及於窴王議曰:“今兵少不敵,其計莫若各散去;於窴從是而東,長史亦於此西歸,可須夜鼓聲而發。”陰緩所得生口。龜茲王聞之,大喜,自以萬騎於西界遮超,溫宿王將八千騎於東界徼於窴。超知二虜已出,密召諸部勒兵,馳赴莎車營。胡大驚亂,奔走,追斬五千餘級;莎車遂降,龜茲等因各退散。自是威震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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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十七漢紀三十九(二)

    孝章帝章和二年(戊子、八八年)

        春,正月,濟南王康、阜陵王延、中山王焉來朝。上性寬仁,篤於親親,故叔父濟南、中山二王,每數入朝,特加恩寵,及諸昆弟並留京師,不遣就國。又賞賜臣,過於製度,倉帑為虛。何敞奏記宋由曰:“比年水旱,民不收獲;涼州緣邊,家被凶害;中州內郡,公私屈竭;此實損膳節用之時。國恩覆載,賞賚過度,但聞臘賜,自郎官以上,公卿、王侯以下,至於空竭帑藏,損耗國資。尋公家之用,皆百姓之力。明君賜賚,宜有品製;忠臣受賞,亦應有度。是以夏禹玄圭,周公束帛。今明公位尊任重,責深負大,上當匡正綱紀,下當濟安元元,豈但空空無違而已哉!宜先正己以率下,還所得賜,因陳得失,奏王侯就國,除苑囿之禁,節省浮費,賑恤窮孤,則恩澤下暢,黎庶悅豫矣。”由不能用。

        尚書南陽宋意上疏曰:“陛下至孝烝烝,恩愛隆深,禮寵諸王,同之家人,車入殿門,席不拜,分甘損膳,賞賜優渥。康、焉幸以支庶,享食大國,陛下恩寵踰製,禮敬過度。春秋之義,諸父、昆弟,無所不臣,所以尊尊卑卑,強幹弱枝者也。陛下德業隆盛,當為萬世典法,不宜以私恩損上下之序,失君臣之正。又西平王羨等六王,皆妻子成家,官屬備具,當早就蕃國,為子孫基祉;而室第相望,久盤京邑,驕奢僭擬,寵祿隆過。宜割情不忍,以義斷恩,發遣康、焉,各歸蕃國,令羨等速就便時,以塞眾望。”帝未及遣。

        壬辰,帝崩於章德前殿,年三十一。遣詔:“無起寢廟,一如先帝法製。”

        範曄論曰:魏文帝稱明帝察察,章帝長者。章帝素知人,厭明帝苛切,事從寬厚;奉承明德太後,盡心孝道;平傜簡賦,而民賴其慶;又體之以忠恕,文之以禮樂。謂之長者,不亦宜乎!

        太子位,年十歲,尊皇後曰皇太後。

        三月,用遺詔徙西平王羨為陳王,六安王恭為彭城王。

        癸卯,葬孝章皇帝於敬陵。

        南單於宣死,單於長之弟屯屠何立,為休蘭屍逐侯鞮單於。

        太後臨朝,竇憲以侍中內幹機密,出宣誥命;弟篤為虎賁中郎將,篤弟景、並為中常侍,兄弟皆在親要之地。憲客崔駰以書戒憲曰:“傳曰:"生而富者驕,生而貴者。"生富貴而能不驕者,未之有也。今寵祿初隆,百僚觀行,豈可不"庶幾夙夜,以永終譽"乎!昔馮野王以外戚居位,稱為賢臣;近陰衛尉克己複禮,終受多福。外戚所以獲譏於時,垂愆於後者,蓋在滿而不挹,位有餘而仁不足也。漢興以後,迄於哀、平,外家二十,保族全身,四人而已。書曰:"鑒於有殷,"可不慎哉!”

        庚戌,皇太後詔:“以故太尉鄧彪為太傅,賜爵關內侯,錄尚書事,百官總己以聽。”竇憲以彪有義讓,先帝所敬,而仁厚委隨,故尊崇之。其所施為,輒外令彪奏,內白太後,事無不從。彪在位,修身而已,不能有所匡正。憲性果急,睚眥之怨,莫不報複。永平時,謁者韓紆考劾憲父勳獄,憲遂令客斬紆子,以首祭勳塚。

        癸亥,陳王羨、彭城王恭、樂成王黨、下邳王衍、梁王暢始就國。

        夏,四月,戊寅,以遺詔罷郡國鹽鐵之禁,縱民鑄。

        五月,京師旱。

        北匈奴饑亂,降南部者歲數千人。秋,七月,南單於上言:“宜及北虜分爭,出兵討伐,破北成南,共為一國,令漢家長無北念。臣等生長漢地,開口仰食,歲時賞賜,動輒億萬,雖垂拱安枕,慚無報效之義,願發國中及諸郡故胡新降精兵,分道並出,期十二月同會虜地。臣兵眾單少,不足以防內外,願遣執金吾耿秉、度遼將軍鄧鴻及西河、雲中、五原、朔方、上郡太守力而北,冀因聖帝威神,一舉平定。臣國成敗,要在今年,已敕諸部嚴兵馬,唯裁哀省察!”太後以示耿秉。秉上言:“昔武帝單極天下,欲臣虜匈奴,未遇天時,事遂無成。今幸遭天授,北虜分爭,以夷伐夷,國家之利,宜可聽許。”秉因自陳受恩,分當出命效用。太後議欲從之。尚書宋意上書曰:“夫戎狄簡賤禮義,無有上下,強者為雄,弱屈服。自漢興以來,征伐數矣,其所克獲,曾不補害。光武皇帝躬服金革之難,深昭天地之明,因其來降,羈縻畜養,邊民得生,勞役休息,於茲四十餘年矣。今鮮卑奉順,斬獲萬數,中國坐享大功而百姓不知其勞,漢興功烈,於斯為盛。所以然者,夷虜相攻,無損漢兵者也。臣察鮮卑侵伐匈奴,正是利其抄掠;及歸功聖朝,實由貪得重賞。今若聽南虜還都北庭,則不得不禁製鮮卑;鮮卑外失暴掠之願,內無功勞之賞,豺狼貪婪,必為邊患。今北虜西遁,請求和親,宜因其歸附,以為外扞,巍巍之業,無以過此。若引兵費賦,以順南虜,則坐失上略,去安危矣。誠不可許。”

        會齊殤王子都鄉侯暢來吊國憂,太後數召見之,竇憲懼暢分宮省之權,遣客刺殺暢於屯衛之中,而歸罪於暢弟利侯剛,乃使侍禦史與青州刺史雜考剛等。尚書潁川韓棱以為“賊在京師,不宜舍近問遠,恐為奸臣所笑。”太後怒,以切責棱,棱固執其議。何敞說宋由曰:“暢宗室肺府,茅土藩臣,來吊大憂,上書須報,親在武衛,致此殘酷。奉憲之吏,莫適討捕,蹤跡不顯,主名不立。敞備數股肱,職典賊曹,欲親至發所,以糾其變。而二府執事以為三公不與賊盜,公縱奸慝,莫以為咎。敞請獨奏案之。”由乃許焉。二府聞敞行,皆遣主者隨之。於是推舉,具得事實。太後怒,閉憲於內宮。憲懼誅,因自求擊匈奴以贖死。

        冬,十月,乙亥,以憲為車騎將軍,伐北匈奴,以執金吾耿秉為副;發北軍五校、黎陽、雍營、緣邊十二郡騎士及羌、胡兵出塞。

        公卿舉故張掖太守鄧訓代張紆為護羌校尉。迷唐率兵萬騎來至塞下,未敢攻訓,先欲脅小月氏胡。訓擁衛小月氏胡,令不得戰。議者鹹以羌、胡相攻,縣官之利,不宜禁護。訓曰:“張紆失信,眾羌大動,涼州吏民,命縣絲發。原諸胡所以難得意者,皆恩信不厚耳。今因其追急,以德懷之,庶能有用。”遂令開城及所居園門,悉驅胡妻子內之,嚴兵守衛。羌掠無所得,又不敢逼諸胡,因解去。由是湟中諸胡皆言:“漢家常欲我曹;今鄧使君待我以恩信,開門內我妻子,乃是得父母也!”鹹歡喜叩頭曰:“唯使君所命!”訓遂撫養諭,大小莫不感悅。於是賞賂諸羌種,使相招誘,迷唐叔父號吾將其種人八百戶來降。訓因發湟中秦、胡、羌兵四千人出塞,掩擊迷唐於寫穀,破之,迷唐乃去大、小榆,居頗岩穀,眾悉離散。

        孝和帝永元元年(己醜、**年)

        春,迷唐欲複歸故地;鄧訓發湟中六千人,令長史任尚將之,縫革為船,置於箄上以渡河,掩擊迷唐,大破之,斬首前後一千八百餘級,獲生口二千人,馬牛羊三萬餘頭,一種殆盡。迷唐收其餘眾西徙千餘,諸附落小種皆畔之。燒當豪帥東號,稽顙歸死,餘皆款塞納—馬恩省質。於是訓綏接歸附,威信大行,遂罷屯兵,各令歸郡,唯置弛刑徒二千餘人,分以屯田、修理塢壁而已。

        竇憲將征匈奴,三公、九卿詣朝堂上書諫,以為:“匈奴不犯邊塞,而無故勞師遠涉,損費國用,徼功萬,非社稷之計。”書連上,輒寢,宋由懼,遂不敢複署議,而諸卿稍自引止;唯袁安、任隗守正不移,至免冠朝堂固爭,前後且十上,眾皆為之危懼,安、隗正色自若。侍禦史魯恭上疏曰:“國家新遭大憂,陛下方在諒闇,百姓闕然,三時不聞警蹕之音,莫不懷思皇皇,若有求而不得。今乃以盛春之月興發軍役,擾動天下以事戎夷,誠非所以垂恩中國,改元正時,由內及外也。萬民者,天之所生;天愛其所生,猶父母愛其子,一物有不得其所,則天氣為之舛錯,況於人乎!故愛民者必有天報。夫戎狄者,四方之異氣,與鳥獸無別;若雜居中國,則錯亂天氣,汙辱善人,是以聖王之製,羈縻不絕而已。今匈奴為鮮卑所破,遠藏於史侯河西,去塞數千,而欲乘其虛耗,利其微弱,是非義之所出也。今始征發,而大司農調度不足,上下相迫,民間之急,亦已甚矣。僚百姓鹹曰不可,陛下柰何以一人之計,棄萬人之命,不恤其言乎!上觀天心,下察人誌,足以知事之得失。臣恐中國不為中國,豈徒匈奴而已哉!”尚書令韓棱、騎都尉朱暉、議郎京兆樂恢,皆上疏諫,太後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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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十七漢紀三十九(三)

    又詔使者為憲弟篤、景並起邸第,勞役百姓。侍禦史何敞上疏曰:“臣聞匈奴之為桀逆久矣,平城之圍,慢書之恥,此二辱者,臣子所謂捐軀而必死,高祖、呂後忍怒還忿,舍而不誅。今匈奴無逆節之罪,漢朝無可慚之恥,而盛春東作,興動大役,元元怨恨,鹹懷不悅。又猥為衛尉篤、奉車都尉景繕修館第,彌街絕。篤、景親近貴臣,當為百僚表儀。今眾軍在道,朝廷焦唇,百姓愁苦,縣官無用,而遽起大第,崇飾玩好,非所以垂令德、示無窮也。宜且罷工匠,專憂北邊,恤民之困。”書奏,不省。

        竇憲嚐使門生齎書詣尚書仆射郅壽,有所請托,壽送詔獄,前後上書,陳憲驕恣,引王莽以誡國家;又因朝會,刺譏憲等以伐匈奴、起第宅事,厲音正色,辭旨甚切。憲怒,陷壽以買公田、誹謗,下吏,當誅,何敝上疏曰:“壽機密近臣,匡救為職,若懷默不言,其罪當誅。今壽違眾正議以安宗廟,豈其私邪!臣所以觸死瞽言,非為壽也。忠臣盡節,以死為歸;臣雖不知壽,度其甘心安之。誠不欲聖朝行誹謗之誅,以傷晏晏之化,杜塞忠直,垂譏無窮。臣敞謬與機密,言所不宜,罪名明白,當填牢獄,先壽僵仆,萬死有餘。”書奏,壽得減死論,徙合浦,未行,自殺。壽,惲之子也。

        夏,六月,竇憲、耿秉出朔方雞鹿塞,南單於出滿夷穀,度遼將軍鄧鴻出稒陽塞,皆會涿邪山。憲分遣副校尉閻盤、司馬耿夔、耿譚將南匈奴精騎萬餘,與北單於戰於稽洛山,大破之,單於遁走;追擊諸部,遂臨私渠北鞮海,斬名王已下萬三千級,獲生口甚眾,雜畜百餘萬頭,諸裨小王率眾降者,前後八十一部二十餘萬人。憲、秉出塞三千餘,登燕然山,命中護軍班固刻石勒功,紀漢威德而還。遣軍司馬吳泛、梁諷奉金帛遺北單於,時虜中乖亂,泛、諷及北單於於西海上,宣國威信,以詔致賜,單於稽首拜受。諷因說令修呼韓邪故事,單於喜悅,將其眾與諷俱還;到私渠海,聞漢軍已入塞,乃遣弟右溫禺鞮王奉貢入侍,隨諷詣闕。憲以單於不自身到,奏還其侍弟。

        秋,七月,乙未,會稽山崩。

        九月,庚申,以竇憲為大將軍,中郎將劉尚為車騎將軍,封憲武陽侯,食邑二萬戶;憲固辭封爵,詔許之。舊,大將軍位在三公下,至是,詔憲位次太傅下、三公上;長史、司馬秩中二千石。封耿秉為美陽侯。

        竇氏兄弟驕縱,而執金吾景尤甚,奴客緹騎強奪人財貨,篡取罪人,妻略婦女;商賈閉塞,如避寇讎;又擅發緣邊諸郡突騎有才力者。有司莫敢舉奏,袁安劾景“擅發邊民,驚惑吏民;二千石不待符信而輒承景檄,當伏顯誅。”又奏“司隸校尉河南尹阿附貴戚,不舉劾,請免官按罪。”並寢不報。駙馬都尉,獨好經書,節約自修。

        尚書何敞上封事曰:“昔鄭武薑之幸叔段,衛莊公之寵州籲,愛而不,終至凶戾。由是觀之,愛子若此,猶饑而食之以毒,適所以害之也。伏見大將軍憲,始遭大憂,公卿比奏,欲令典幹國事;憲深執謙退,固辭盛位,懇懇勤勤,言之深至,天下聞之,莫不說喜。今踰年未幾,入禮未終,卒然中改,兄弟專朝,憲秉三軍之重,篤、景總宮衛之權,而虐用百姓,奢侈僭偪,誅戳無罪,肆心自。今者論議,鹹謂叔段、州籲複生於漢。臣觀公卿懷持兩端,不肯極言者,以為憲等若有匪懈之誌,則已受吉甫褒申伯之功;如憲等陷於罪辜,則自取陳平、周勃順呂後之權,終不以憲等吉凶為憂也!臣敞區區誠欲計策兩安,絕其綿綿,塞其涓涓,上不欲令皇太後損文母之號、陛下有誓泉之譏,下使憲等得長保其福佑也。駙馬都尉,比請退身,願抑家權,可與參謀,聽順其意,誠宗廟至計,竇氏之福!”時濟南王康尊貴驕甚,憲乃白出敞為濟南太傅。康有違失,敞輒諫爭,康雖不能從,然素敬重敞,無所嫌牾焉。

        冬,十月,庚子,阜陵質王延薨。

        是歲,郡國九大水。

        孝和帝永元二年(庚寅、九年)

        春,正月,丁醜,赦天下。

        二月,壬午,日有食之。

        夏,五月,丙辰,封皇弟壽為濟北王,開為河間王,淑為城陽王;紹封故淮南頃王子側為常山王。

        竇憲遣副校尉閻礱將二千餘騎掩擊北匈奴之守伊吾者,複取其地。車師震懾,前、後王各遣子入侍。

        月氏求尚公主,班超拒還其使,由是怨恨,遣其副王謝將兵七萬攻超。超眾少,皆大恐;超譬軍士曰:“月氏兵雖多,然數千踰蔥嶺來,非有運輸,何足憂邪!但當收穀堅守,彼饑窮自降,不過數十日決矣!”謝遂前攻超,不下,又鈔掠無所得。超度其糧將盡,必從龜茲求食,乃遣兵數百於東界要之。謝果遣騎齎金銀珠玉以賂龜茲,超伏兵遮擊,盡殺之,持其使首以示謝。謝大驚,遣使請罪,願得生歸,超縱遣之。月氏由是大震,歲奉貢獻。

        初,北海哀王無後,肅宗以齊武王首創大業而後嗣廢絕,心常湣之,遺詔令複齊、北海二國。丁卯,封蕪湖侯無忌為齊王,北海敬王庶子威為北海王。

        六月,辛卯,中山簡王焉薨。焉,東海恭王之母弟,而竇太後,恭王之甥也;故加賻錢一億,大為修塚塋,平夷吏民塚墓以千數,作者萬餘人,凡征發搖動六州十八郡。

        詔封竇憲為冠軍侯,篤為郾侯,為夏陽侯;憲獨不受封。

        秋,七月,乙卯,竇憲出屯涼州,以侍中鄧迭行征西將軍事為副。

        北單於以漢還其侍弟,九月,複遣使款塞稱臣,欲入朝見。冬十月,竇憲遣班固、梁諷迎之。會南單於複上書求滅北庭,於是遣左穀蠡王師子等將左右部八千騎出雞鹿塞,中郎將耿譚遣從事將護之,襲擊北單於。夜至,圍之,北單於被創,僅而得免,獲閼氏及男女五人,斬首八千級,生虜數千口。班固至私渠海而還。是時,南部黨眾益盛,領戶三萬四千,勝兵五萬。

        孝和帝永元三年(辛卯、九一年)

        春,正月,甲子,帝用曹褒新禮,加元服;擢褒監羽林左騎。

        竇憲以北匈奴微弱,欲遂滅之,二月,遣左校尉耿夔、司馬任尚出居延塞,圍北單於於金微山,大破之,獲其母閼氏、名王已下五千餘級,北單於逃走,不知所在。出塞五千餘而還,自漢出師所未嚐至也。封夔為粟邑侯。

        竇憲立大功,威名益盛,以耿夔、任尚等為爪牙,鄧迭、郭璜為心腹,班固、傅毅之徒典文章,刺史、守、令,多出其門,賦斂吏民,共為賂遺。司徒袁安、司空任隗舉奏諸二千石所連及,貶秩免官四十餘人,竇氏大恨;但安、隗素行高,亦未有以害之。尚書仆射樂恢,刺舉無所回避,憲等疾之。恢上疏曰:“陛下富於春秋,纂承大業,諸舅不宜幹正王室,以示天下之私。方今之宜,上以義自割,下以謙自引,四舅可長保爵土之榮,皇太後永無慚負宗廟之憂,誠策之上者也。”書奏,不省。恢稱疾乞骸骨,歸長陵;憲風厲州郡,迫脅恢飲藥死。於是朝臣震懾,望風承旨,無敢違者。袁安以天子幼弱,外戚擅權,每朝會進見及與公卿言國家事,未嚐不喑嗚流涕;自天子及大臣,皆恃賴之。

        冬,十月,癸未,上行幸長安,詔求蕭、曹近親宜為嗣者,紹其封邑。

        詔竇憲與車駕會長安。憲至,尚書以下議欲拜之,伏稱萬歲,尚書韓棱正色曰:“夫上交不諂,下交不瀆;禮無人臣稱萬歲之製!”議者皆慚而止。尚書左丞王龍私奏記、上牛酒於憲,棱舉奏龍,論為城旦。

        龜茲、姑墨、溫宿諸國皆降。十二月,複置西域都護、騎都尉、戊己校尉官。以班超為都護,徐幹為長史。拜龜茲侍子白霸為龜茲王,遣司馬姚光送之。超與光共脅龜茲,廢其王尤利多而立白霸,使光將尤利多還詣京師。超居龜茲它幹城,徐幹屯疏勒,惟焉耆、危須、尉以前沒都護,猶懷二心,其餘悉定。

        初,北單於亡,其弟右穀蠡王於除鞬自立為單於,將眾數千人止蒲類海,遣使款塞。竇憲請遣使立於除鞬為單於,置中郎將領護,如南單於故事。事下公卿議,宋由等以為可許;袁安、任隗奏以為:“光武招懷南虜,非謂可永安內地,正以權時之算,可得扞禦北狄故也。今朔漠已定,宜令南單於反其北庭,領降眾,無緣更立於除鞬以增國費。”事奏,未以時定。安懼憲計遂行,乃獨上封事曰:“南單於屯先父舉眾歸德,自蒙恩以來四十餘年,三帝積累以遺陛下,陛下深宜追述先誌,成就其業。況屯首創大謀,空盡北虜,輟而弗圖,更立新降;以一朝之計,違三世之規,失信於所養,建立於無功。論語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行焉。"今若失信於一屯,則百蠻不敢複保誓矣。又,烏桓、鮮卑新殺北單於,凡人之情,鹹畏仇讎,今立其弟,則二虜懷怨。且漢故事,供給南單於,費直歲一億九十餘萬,西域歲七千四百八十萬;今北庭彌遠,其費過倍,是乃空盡天下而非建策之要也。”詔下其議,安又與憲更相難折。憲險急負勢,言辭驕訐,至詆毀安,稱光武誅韓歆、戴涉故事,安終不移;然上竟從憲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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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十八漢紀四十(一)

    起玄黓執徐(壬辰),盡旃蒙大荒落(乙巳),凡十四年。

        孝和皇帝永元四年(壬辰、九二年)

        春,正月,遣大將軍左校尉耿夔授於除鞬印綬,使中郎將任尚持節衛護屯伊吾,如南單於故事。

        初,廬江周榮辟袁安府,安舉奏竇景及爭立北單於事,皆榮所具草,竇氏客太尉掾徐齮深惡之,脅榮曰:“子為袁公腹心之謀,排奏竇氏,竇氏悍士、刺客滿城中,謹備之矣!”榮曰:“榮,江淮孤生,得備宰士,縱為竇氏所害,誠所甘心!”因敕妻子:“若卒遇飛禍,無得殯斂,冀以區區腐身覺悟朝廷。”

        三月,癸醜,司徒袁安薨。

        閏月,丁醜,以太常丁鴻為司徒。

        夏,四月,丙辰,竇憲還至京師。

        六月,戊戌朔,日有食之。丁鴻上疏曰:“昔諸呂擅權,統嗣幾移;哀、平之末,廟不血食。故雖有周公之親而無其德,不得行其勢也。今大將軍雖欲敕身自約,不敢僭差;然而天下遠近,皆惶怖承旨。刺史、二千石初除,謁辭、求通待報,雖奉符璽,受台敕,不敢便去,久者至數十日,背王室,向私門,此乃上威損,下權盛也。人道悖於下,效驗見於天,雖有隱謀,神照其情,垂象見戒,以告人君。禁微則易,救末者難;人莫不忽於微細以致其大,恩不忍誨,義不忍割,去事之後,未然之明鏡也。夫天不可以不剛,不剛則三光不明;王不可以不強,不強則宰牧從橫。宜因大變,改政匡失,以塞天意!”

        丙辰,郡國十三地震。

        旱,蝗。

        竇氏父子兄弟並為卿、校,充滿朝廷,穰侯鄧迭、迭弟步兵校尉磊及母元、憲女射聲校尉郭舉、舉父長樂少府璜共相交結;元、舉並出入禁中,舉得幸太後,遂共圖為殺害,帝陰知其謀。是時,憲兄弟專權,帝與內外臣僚莫由親接,所與居者閹宦而已。帝以朝臣上下莫不附憲,獨中常侍鉤盾令鄭眾,謹敏有心幾,不事豪黨,遂與眾定議誅憲,以憲在外,慮其為亂,忍而未發;會憲與鄧迭皆還京師。時清河王慶,恩遇尤渥,常入省宿止;帝將發其謀,欲得外戚傳,懼左右,不敢使,令慶私從千乘王求,夜,獨內之;又令慶傳語鄭眾,求索故事。庚申,帝幸北宮,詔執金吾、五校尉勒兵屯衛南、北宮,閉城門,收捕郭璜、郭舉、鄧迭、鄧磊,皆下獄死。遣謁者仆射收憲大將軍印綬,更封為冠軍侯,與篤、景、皆就國。帝以太後故,不欲名誅憲,為選嚴能相督察之。憲、篤、景到國,皆迫令自殺。

        初,河南尹張酺,數以正法繩治竇景,及竇氏敗,酺上疏曰:“方憲等寵貴,臣阿附唯恐不及,皆言憲受顧命之托,懷伊、呂之忠,至乃複比鄧夫人於文母,今嚴威行,皆言當死,不顧其前後,考折厥衷。臣伏見夏陽侯每存忠善,前與臣言,常有盡節之心,檢敕賓客,未嚐犯法。臣聞王政骨肉之刑,有三宥之義,過厚不過薄。今議者欲為選嚴能相,恐其迫切,必不完免,宜裁加貸宥,以崇厚德。”帝感其言,由是獨得全。竇氏宗族賓客以憲為官者,皆免歸故郡。

        初,班固奴嚐醉罵洛陽令種兢,兢因逮考竇氏賓客,收捕固,死獄中。固嚐著漢書,尚未就,詔固女弟曹壽妻昭踵而成之。

        華嶠論曰:固之序事,不激詭,不抑抗,贍而不穢,詳而有體,使讀之者亹亹而不厭,信哉其能成名也!固譏司馬遷是非頗謬於聖人,然其論議,常排死節,否正直,而不敘殺身成仁之為美,則輕仁義,賤守節甚矣!

        初,竇憲納妻,天下郡國皆有禮慶。漢中郡亦當遣吏,戶曹李合諫曰:“竇將軍椒房之親,不修德禮而專權驕恣,危亡之禍,可翹足而待;願明府一心王室,勿與交通。”太守固遣之,合不能止,請求自行,許之。合遂所在遲留以觀其變,行至扶風而憲就國。凡交通者皆坐免官,漢中太守獨不與焉。

        帝賜清河王慶奴婢、輿馬、錢帛、珍寶,充牣其第。慶或時不安,帝朝夕問訊,進膳藥,所以垂意甚備。慶亦小心恭孝,自以廢黜,尤畏事慎法,故能保其寵祿焉。

        帝除袁安子賞為郎,任隗子屯為步兵校尉,鄭眾遷大長秋。帝策勳班賞,眾每辭多受少,帝由是賢之,常與之議論政事,宦官用權自此始矣。

        秋,七月,己醜,太尉宋由以竇氏黨策免,自殺。

        八月,辛亥,司空任隗薨。

        癸醜,以大司農尹睦為太尉。太傅鄧彪以老病上還樞機職,詔許焉,以睦代彪錄尚書事。

        冬,十月,以宗正劉方為司空。

        武陵、零陵、澧中蠻叛。

        護羌校尉鄧訓卒,吏、民、羌、胡旦夕臨者日數千人。羌、胡或以刀自割,又刺殺其犬馬牛羊,曰:“鄧使君已死,我曹亦俱死耳!”前烏桓吏士皆奔走道路,至空城郭;吏執,不聽,以狀白校尉徐傿,傿歎息曰:“此為義也!”乃釋之。遂家家為訓立祠,每有疾病,輒請禱求福。

        蜀郡太守聶尚代訓為護羌校尉,欲以恩懷諸羌,乃遣譯使招呼迷唐,使還居大、小榆穀。迷唐還,遣祖母卑缺詣尚,尚自送至塞下,為設祖道,令譯田汜等五人護送至廬落。迷唐遂反,與諸種共生屠裂汜等,以血盟詛,複寇金城塞。尚坐免。

        孝和帝永元五年(癸巳、九三年)

        春,正月,乙亥,宗祀明堂,登靈台,赦天下。

        戊子,千乘貞王伉薨。

        辛卯,封皇弟萬歲為廣宗王。

        甲寅,太傅鄧彪薨。

        戊午,隴西地震。

        夏,四月,壬子,紹封阜陵殤王兄魴為阜陵王。

        九月,辛酉,廣宗殤王萬歲薨,無子,國除。

        初,竇憲立於除鞬為此單於,欲輔歸北庭,會憲誅而止。於除鞬自畔還北,詔遣將兵長史王輔以千餘騎與任尚共追討,斬之,破滅其眾。

        耿夔之破北匈奴也,鮮卑因此轉徙據其地。匈奴餘種留者尚有十餘萬落,皆自號鮮卑;鮮卑由此漸盛。

        冬,十月,辛未,太尉尹睦薨。

        十一月,乙醜,太仆張酺為太尉。酺與尚書張敏等奏“射聲校尉曹褒,擅製漢禮,破亂聖術,宜加刑誅。”書凡五奏。帝知酺守學不通,雖寢其奏,而漢禮遂不行。

        是歲,武陵郡兵破叛蠻,降之。

        梁王暢與從官卞忌祠祭求福,忌等諂媚雲:“神言王當為天子。”暢與相應答,為有司所奏,請征詣詔獄。帝不許,但削成武、單父二縣。暢慚懼,上疏深自刻責曰:“臣天性狂愚,不知防禁,自陷死罪,分伏顯誅。陛下聖德,枉法曲平,橫赦貸臣,為臣受汙。臣知大貸不可再得,自誓束身約妻子,不敢複出入失繩墨,不敢複有所橫費,租入有餘,乞裁食睢陽、穀熟、虞、蒙、寧陵五縣,還餘所食四縣。臣暢小妻三十七人,其無子者,願還本家,自選擇謹敕奴婢二百人,其餘所受虎賁、官騎及諸工技、鼓吹、倉頭、奴婢、兵弩、馬,皆上還本署。臣暢以骨肉近親,亂聖化,汙清流,得生活,誠無心麵目以凶惡複居大宮,食大國,張官屬,藏雜物,願陛下加恩開許。”上優詔不聽。

        護羌校尉貫友遣譯使構離諸羌,誘以財貨,由是解散。乃遣兵出塞,攻迷唐於大、小榆穀,獲首虜八百餘人,收麥數萬斛。遂夾逢留大河築城塢,作大航,造河橋,欲度兵擊迷唐。迷唐率部落遠徙,依賜支河曲。

        單於屯屠何死,單於宣弟安國立。安國初為左賢王,無稱譽;及為單於,單於適之子右穀蠡王師子以次轉為左賢王。師子素勇黠多知,前單於宣及屯屠何皆愛其氣決,數遣將兵出塞,掩擊北庭,還,受賞賜,天子亦加殊異。由是國中盡敬師子而不附安國,安國欲殺之;諸新降胡,初在塞外數為師子所驅掠,多怨之。安國委計降者,與同謀議。師子覺其謀,乃別居五原界,每龍庭會議,師子輒稱病不往。度遼將軍皇甫棱知之,亦擁護不遣,單於懷憤益甚。

        孝和帝永元六年(甲午、九四年)

        春,正月,皇甫棱免,以執金吾朱徽行度遼將軍。時單於與中郎將杜崇不相平,乃上書告崇;崇諷西河太守令斷單於章,單於無由自聞。崇因與朱徽上言:“南單於安國,疏遠故胡,親近新降,欲殺左賢王師子及左台且渠劉利等;又,右部降者,謀共迫脅安國起兵背畔,請西河、上郡、安定為之儆備。”帝下公卿議,皆以為:“蠻夷反複,雖難測知,然大兵聚會,必未敢動搖。今宜遣有方略使者之單於庭,與杜崇、朱徽及西河太守力,觀其動靜。如無他變,可令崇等就安國會其左右大臣,責其部眾橫暴為邊害者,共平罪誅。若不從命,令為權時方略,事畢之後,裁行賞賜,亦足以威示百蠻。”於是徽、崇遂發兵造其庭。安國夜聞漢軍至,大驚,棄帳而去。因舉兵欲誅師子。師子先知,乃悉將廬落入曼柏城;安國追到城下,門閉,不得入。朱徽遣吏譬和之,安國不聽;城不下,乃引兵屯五原。崇、徽因發諸郡騎追赴之急,眾皆大恐,安國舅骨都侯喜為等慮被誅,乃格殺安國,立師子為亭獨屍逐侯鞮單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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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十八漢紀四十(二)

    己卯,司徒丁鴻薨。

        二月,丁未,以司空劉方為司徒,太常張奮為司空。

        夏,五月,城陽懷王淑薨,無子,國除。

        秋,七月,京師旱。

        西域都護班超發龜茲、鄯善等八國兵合七萬餘人討焉耆,到其城下,誘焉耆王廣、尉王泛等於陳睦故城,斬之,傳首京師;因縱兵鈔掠,斬首五千餘級,獲生口萬五千人,更立焉耆左侯元孟為焉耆王。超留焉耆半歲,慰撫之。於是西域五十餘國悉納質內屬,至於海濱,四萬外,皆重譯貢獻。

        南單於師子立,降胡五六百人夜襲師子,安集掾王恬將衛護士與戰,破之。於是降胡遂相驚動,十五部二十餘萬人皆反,脅立前單於屯屠何子薁鞮日逐王逢侯為單於,遂殺略吏民,燔燒郵亭、廬帳,將車重向朔方,欲度幕北。九月,癸醜,以光祿勳鄧鴻行車騎將軍事,與越騎校尉馮柱、行度遼將軍朱徽將左右羽林、北軍五校士及郡國跡射、緣邊兵,烏桓校尉任尚將烏桓、鮮卑,合四萬人討之。時南單於及中郎將杜崇屯牧師城,逢侯將萬餘騎攻圍之。冬,十一月,鄧鴻等至美稷,逢侯乃解圍去,向滿夷穀。南單於遣子將萬騎及杜崇所領四千騎,與鄧鴻等追擊逢侯於大城塞,斬首四千餘級。任尚率鮮卑、烏桓要擊逢侯於滿夷穀,複大破之,前後凡斬萬七千餘級。逢侯遂率眾出塞,漢兵不能追而還。

        以大司怕寵為廷尉。寵性仁矜,數議疑獄,每附經典,務從寬恕,刻敝之風,於此少衰。

        帝以尚書令江夏黃香為東郡太守,香辭以:“典郡從政,才非所宜,乞留備官,賜以督責小職,任之宮台煩事。”帝乃複留香為尚書令,增秩二千石,甚見親重。香亦祗勤物務,憂公如家。

        孝和帝永元七年(乙未、九五年)

        春,正月,鄧鴻等軍還,馮柱將虎牙營留屯五原;鴻坐逗留失利,下獄死。後帝知朱徽、杜崇失胡和,又禁其上書,以致胡反,皆征,下獄死。

        夏,四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秋,七月,乙巳,易陽地裂。

        九月,癸卯,京師地震。

        樂成王黨坐賊殺人,削東光、鄡二縣。

        孝和帝永元八年(丙申、九六年)

        春,二月,立貴人陰氏為皇後。後,識之曾孫也。

        夏,四月,樂成靖王黨薨。子哀王崇立,尋死,無子,國除。

        五月,河內、陳留蝗。

        南匈奴右溫禺犢王烏居戰畔出塞。秋,七月,度遼將軍龐奮、越騎校尉馮柱追擊破之,徙其餘眾及諸降胡二萬餘人於安定、北地。

        東師後部王涿鞮反,擊前王尉畢大,獲其妻子。

        九月,京師蝗。

        冬,十月,乙醜,北海王威以非敬王子,又坐誹謗,自殺。

        十二月,辛亥,陳敬王羨薨。

        丁巳,南宮宣室殿火。

        護羌校尉貫友卒,以漢陽太守史充代之。充至,遂發湟中羌、胡出塞擊迷唐。迷唐迎敗充兵,殺數百人。充坐征,以代郡太守吳祉代之。

        孝和帝永元九年(丁酉、九七年)

        春,三月,庚辰,隴西地震。

        癸巳,濟南安王康薨。

        西域長史王林擊車師後王,斬之。

        夏,四月,丁卯,封樂成王黨子巡為樂成王。

        五月,封皇後父屯騎校尉陰綱為吳防侯,以特進就第。

        六月,旱,蝗。

        秋,八月,鮮卑寇肥如,遼東太守祭參坐沮敗,下獄死。

        閏月,辛巳,皇太後竇氏崩。初,梁貴人死,宮省事秘,莫有知帝為梁氏出者。舞陰公主子梁扈遣從兄{亶}奏記三府,以為“漢家舊典,崇貴母氏,而梁貴人親育聖躬,不蒙尊號,求得申議。”太尉張酺言狀,帝感慟良久,曰:“於君意若何?”酺請追上尊號,存錄諸舅。帝從之,會貴人姊南陽樊調妻嫕上書自訟曰:“妾父竦冤死牢獄,骸骨不掩;母氏年踰七十,及弟棠等遠在絕域,不知死生。願乞收竦朽骨,使母、弟得歸本郡。”帝引見嫕,乃知貴人枉歿之狀。三公上奏,“請依光武黜呂太後故事,貶竇太後尊號,不宜合葬先帝,”百官亦多上言者。帝手詔曰:“竇氏雖不遵法度,而太後常自減損。朕奉事十年,深惟大義;禮,臣子無貶尊上之文,恩不忍離,義不忍虧。按前世,上官太後亦無降黜,其勿複議!”丙申,葬章德皇後。

        燒唐羌迷唐率眾八千人寇隴西,脅塞內諸種羌合步騎三萬人擊破隴西兵,殺大夏長。詔遣行征西將軍劉尚、越騎校尉趙世副之,將漢兵、羌、胡共三萬人討之。尚屯狄道,世屯枹罕;尚遣司馬寇盱監諸郡兵,四麵並會。迷唐懼,棄老弱,奔入臨洮南。尚等追至高山,大破之,斬虜千餘人,迷唐引去,漢兵死傷亦多,不能複追,乃還。

        九月,庚申,司徒劉方策免,自殺。

        甲子,追尊梁貴人為皇太後,諡曰恭懷,追複喪製。冬,十月,乙酉,改葬梁太後及其姊大貴人於西陵。擢樊調為羽林左監。追封諡皇太後父竦為褒親湣侯,遣使迎其喪,葬於恭懷皇後陵旁。征還竦妻子;封子棠為樂平侯,棠弟雍為乘氏侯,雍弟翟為單父侯,位皆特進,賞賜以巨萬計,寵遇光於當世,梁氏自此盛矣。

        清河王慶始敢求上母宋貴人塚,帝許之,詔太官四時給祭具。慶垂涕曰:“生雖不獲供養,終得奉祭祀,私願足矣!”欲求作祠堂,恐有自同恭懷梁後之嫌,遂不敢言,常泣向左右,以為沒齒之恨。後上言:“外祖母王年老,乞詣雒陽療疾。”於是詔宋氏悉歸京師,除慶舅衍、俊、蓋、暹等皆為郎。

        十一月,癸卯,以光祿勳河南呂蓋為司徒。

        十二月,丙寅,司空張奮罷。壬申,以太仆韓棱為司空。

        西域都護定遠侯班超遣掾甘英使大秦、條支,窮西海,皆前世所不至,莫不備其風土,傳其珍怪焉。及安息西界,臨大海,欲渡,船人謂英曰:“海水廣大,往來者逢善風,三月乃得渡,若遇遲風,亦有二歲者。故入海,人皆齎三歲糧,海中善使人思土戀慕,數有死亡者。”英乃止。

        孝和帝永元十年(戊戌、九八年)

        夏,五月,京師大水。

        秋,七月,己巳,司空韓棱薨。八月,丙子,以太常太山巢堪為司空。

        冬,十月,五州雨水。

        行征西將軍劉尚、越騎校尉趙世坐畏懦征,下獄,免。謁者王信領尚營屯枹罕,謁者耿譚領世營屯白石。譚乃設購賞,諸種頗來內附。迷唐恐,乃請降;信、譚遂受降罷兵。十二月,迷唐等帥種人詣闕貢獻。

        戊寅,梁節王暢薨。

        初,居巢侯劉般薨,子愷當嗣,稱父遺意,讓其弟憲,遁逃久之,有司奏請絕愷國。肅宗美其義,特優假之,愷猶不出。積十餘歲,有司複奏之,侍中賈逵上書曰:“孔子稱"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有司不原樂善之心,而繩以循常之法,懼非長克讓之風,成含弘之化也。”帝納之,下詔曰:“王法崇善,成人之美,其聽憲嗣爵;遭事之宜,後不得以為比。”乃征愷,拜為郎。

        南單於師子死,單於長之子檀立,為萬氏屍逐鞮單於。

        孝和帝永元十一年(己亥、九九年)

        夏,四月,丙寅,赦天下。

        帝因朝會,召見諸儒,使中大夫魯丕與侍中賈逵、尚書令黃香等相難數事,帝善丕說,罷朝,特賜衣冠。丕因上疏曰:“臣聞說經者,傳先師之言,非從己出,不得相讓;相讓則道不明,若規矩權衡之不可枉也。難者必明其據,說者務立其義,浮華無用之言,不陳於前,故精思不勞而道術愈章。法異者各令自說師法,博觀其義,無令芻蕘以言得罪,幽遠獨有遺失也。”

        孝和帝永元十二年(庚子、一年)

        夏,四月,戊辰,秭歸山崩。

        秋,七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九月,戊午,太尉張酺免。丙寅,以大司農張禹為太尉。

        燒當羌豪迷唐入朝,其餘種人不滿二千,饑窘不立,入居金城。帝令迷唐將其種人還大、小榆穀;迷唐以漢作河橋,兵來無常,故地不可複居,辭以種人饑餓,不肯遠出。護羌校尉吳祉等多賜迷唐金帛,令糴穀市畜,促使出塞,種人更懷猜驚。是歲,迷唐複叛,脅將湟中諸胡寇鈔而去,王信、耿譚、吳祉皆坐征。

        孝和帝永元十三年(辛醜、一一年)

        秋,八月,己亥,北宮盛饌門閣火。

        迷唐複還賜支河曲,將兵向塞。護羌校尉周鮪與金城太守侯霸及諸郡兵、屬國羌、胡合三萬人至允川。侯霸擊破迷唐,種人瓦解,降者六千餘口,分徙漢陽、安定、隴西。迷唐遂弱,遠踰賜支河首,依發羌居。久之,病死,其子來降,戶不滿數十。

        荊州雨水。

        冬,十一月,丙辰,詔曰:“幽、、涼州戶口率少,邊役眾劇,束修良吏進仕路狹。撫接夷狄,以人為本,其令緣邊郡口十萬以上,歲舉孝廉一人,不滿十萬,二歲舉一人,五萬以下,三歲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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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十八漢紀四十(三)

    鮮卑寇右北平,遂入漁陽,漁陽太守擊破之。

        戊辰,司徒呂蓋以老病致仕。

        巫蠻許聖以郡收稅不均,怨恨,遂反;辛卯,寇南郡。

        孝和帝永元十四年(壬寅、一二年)

        春,安定降羌燒何種反,郡兵擊滅之。時西海及大、小榆穀左右無複羌寇,隃麋相曹鳳上言:“自建武以來,西羌犯法者,常從燒當種起,所以然者,以其居大、小榆穀,土地肥美,有西海魚鹽之利,阻大河以為固。又,近塞諸種,易以為非,難以攻伐,故能強大,常雄諸種,恃其拳勇,招誘羌、胡。今者衰困,黨援壞沮,亡逃棲竄,遠依發羌。臣愚以為宜及此時建複西海郡縣,規固二榆,廣設屯田,隔塞羌、胡交關之路,遏絕狂狡**之源。又殖穀富邊,省委輸之役,國家可以無西方之憂。”上從之,繕修故西海郡,徙金城西部都尉以戍之,拜鳳為金城西部都尉,屯龍耆。後增廣屯田,列屯夾河,合三十四部。其功垂立,會永初中,諸羌叛,乃罷。

        三月,戊辰,臨辟雍饗射,赦天下。

        夏,四月,遣使者督荊州兵萬餘人,分道討巫蠻許聖等,大破之。聖等乞降,悉徙置江夏。

        陰皇後多忌,寵遇浸衰,數懷恚恨。後外祖母鄧朱,出入宮掖,有言後與朱共挾巫蠱道者;帝使中常侍張慎與尚書陳褒案之,劾以大逆無道,朱二子奉、毅,後弟輔皆考死獄中。六月,辛卯,後坐廢,遷於桐宮,以憂死。父特進綱自殺,後弟軼、敞及朱家屬徙日南比景。

        秋,七月,壬子,常山殤王側薨,無子,立其兄防子侯章為常山王。

        三州大水。

        班超久在絕域,年老思土,上書乞歸曰:“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願生入玉門關。謹遣子勇隨安息獻物入塞,及臣生在,令勇目見中土。”朝廷久之未報,超妹曹大家上書曰:“蠻夷之性,悖逆侮老;而超旦暮入地,久不見代,恐開奸宄之源,生逆亂之心。而卿大夫鹹懷一切,莫肯遠慮,如有卒暴,超之氣力不能從心,便為上損國家累世之功,下棄忠臣竭力之用,誠可痛也!故超萬歸誠,自陳苦急,延頸踰望,三年於今,未蒙省錄。妾竊聞古者十五受兵,六十還之,亦有休息,不任職也。故妾敢觸死為超求哀,超餘年,一得生還,複見闕庭,使國家無勞遠之慮,西域無倉卒之憂,超得長蒙文王葬骨之恩,子方哀老之惠。”帝感其言,乃征超還。八月,超至雒陽,拜為射聲校尉;九月,卒。

        超之被征,以戊己校尉任尚代為都護。尚謂超曰:“君侯在外國三十餘年,而小人猥承君後,任重慮淺,宜有以誨之!”超曰:“年老失智。君數當大位,豈班超所能及哉!必不得已,願進愚言:塞外吏士,本非孝子順孫,皆以罪過徙補邊屯;而蠻夷懷鳥獸之心,難養易敗。今君性嚴急,水清無大魚,察政不得下和,宜蕩佚簡易,寬小過,總大綱而已。”超去,尚私謂所親曰:“我以班君當有奇策,今所言,平平耳。”尚後竟失邊和,如超所言。

        初,太傅鄧禹嚐謂人曰:“吾將百萬之眾,未嚐妄殺一人,後世必有興者。”其子護羌校尉訓,有女曰綏,性孝友,好書傳,常晝修婦業,暮誦經典,家人號曰“諸生”。叔父陔曰:“嚐聞活千人者子孫有封。兄訓為謁者,使修石臼河,歲活數千人,天道可信,家必蒙福。”綏後選入宮為貴人,恭肅小心,動有法度,承事陰後,接撫同列,常克己以下之,雖宮人隸役,皆加恩借,帝深嘉焉。嚐有疾,帝特令其母、兄弟入親醫藥,不限以日數,貴人辭曰:“宮禁至重,而使外舍久在內省,上令陛下有私幸之譏,下使賤妾獲不知足之謗,上下交損,誠不願也!”帝曰:“人皆以數入為榮,貴人反以為憂邪!”每有燕會,諸姬競自修飾,貴人獨尚質素,其衣有與陰後同色者,時解易,若並時進見,則不敢正坐離立,行則僂身自卑,帝每有所問,常逡巡後對,不敢先後言。陰後短小,舉指時失儀,左右掩口而笑,貴人獨愴然不樂,為之隱諱,若己之失。帝知貴人勞心曲體,歎曰:“修德之勞,乃如是乎!”後陰後寵衰,貴人每當禦見,輒辭以疾。時帝數失皇子,貴人憂繼嗣不廣,數選進才人以博帝意。陰後見貴人德稱日盛,深疾之;帝嚐寢病,危甚,陰後密言:“我得意,不令鄧氏複有遺類!”貴人聞之,流涕言曰:“我竭誠盡心以事皇後,竟不為所佑。今我當從死,上以報帝之恩,中以解宗族之禍,下不令陰氏有人豕之譏。”欲飲藥。宮人趙玉者固禁止之,因詐言“屬有使來,上疾已愈”,貴人乃止。明日,上果瘳。及陰後之廢,貴人請救,不能得;帝欲以貴人為皇後,貴人愈稱疾篤,深自閉絕。冬,十月,辛卯,詔立貴人鄧氏為皇後;後辭讓,不得已,然後位。郡國貢獻,悉令禁絕,歲時但供紙墨而已。帝每欲官爵鄧氏,後輒哀請謙讓,故兄騭終帝世不過虎賁中郎將。

        丁酉,司空巢堪罷。

        十一月,癸卯,以大司農沛國徐防為司空。防上疏,以為:“漢立博士十有四家,設甲乙之科以勉勸學者。伏見太學試博士弟子,皆以意說,不修家法,私相容隱,開生奸路。每有策試,輒興諍訟,論議紛錯,互相是非。孔子稱"述而不作",又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今不依章句,妄生穿鑿,以遵師為非義,意說為得理,輕侮道術,浸以成俗,誠非詔書實選本意。改薄從忠,三代常道;專精務本,儒學所先。臣以為博士及甲乙策試,宜從其家章句,開五十難以試之,解釋多者為上第,引文明者為高說。若不依先師,義有相伐,皆正以為非。”上從之。

        是歲,初封大長秋鄭眾為剿鄉侯。

        孝和帝永元十五年(癸卯、一三年)

        夏,四月,甲子晦,日有食之。時帝遵肅宗故事,兄弟皆留京師,有司以日食陰盛,奏遣諸王就國。詔曰:“甲子之異,責由一人。諸王幼,早離顧複,弱冠相育,常有蓼莪、凱風之哀。選懦之恩,知非國典,且複宿留。”

        秋,九月,壬年,車駕南巡,清河、濟北、河間三王並從。

        四州雨水。

        冬,十月,戊申,帝幸章陵;戊午,進幸雲夢。時太尉張禹留守,聞車駕當幸江陵,以為不宜冒險遠遊,驛馬上諫。詔報曰:“祠謁訖,當南禮大江;會得君奏,臨漢回輿而旋。”十一月,甲申,還宮。

        嶺南舊貢生龍眼、荔枝,十一置,五一候,晝夜傳送。臨武長汝南唐羌上書曰:“臣聞上不以滋味為德,下不以貢膳為功。伏見交趾七郡獻生龍眼等,鳥驚風發;南州土地炎熱,惡蟲猛獸,不絕於路,至於觸犯死亡之害。死者不可複生,來者猶可救也。此二物升殿,未必延年益壽。”帝下詔曰:“遠國珍羞,本以薦奉宗廟,苟有傷害,豈愛民之本,其敕太官勿複受獻!”

        是歲,初令郡國以日北至按薄刑。

        孝和帝永元十六年(甲辰、一四年)

        秋,七月,旱。

        辛酉,司徒魯恭免。

        庚午,以光祿勳張酺為司徒;八月,己酉,酺薨。冬,十月,辛卯,以司空徐防為司徒,大鴻臚陳寵為司空。

        十一月,己醜,帝行幸緱氏,登百岯山。

        北匈奴遣使稱臣貢獻,願和親,修呼韓邪故約。帝以其舊禮不備,未許;而厚加賞賜,不答其使。

        孝和帝元興元年(乙巳、一五年)

        春,高句驪王宮入遼東塞,寇略六縣。

        夏,四月,庚午,赦天下,改元。

        秋,九月,遼東太守耿夔擊高句驪,破之。

        冬,十二月,辛未,帝崩於章德前殿。初,帝失皇子,前後十數,後生者輒隱秘養於民間,臣無知者。及帝崩,鄧皇後乃收皇子於民間。長子勝,有痼疾;少子隆,生始百餘日,迎立以為皇太子,是夜,皇帝位。尊皇後曰皇太後,太後臨朝。是時新遭大憂,法禁未設,宮中亡大珠一篋;太後念欲考問,必有不辜,乃親閱宮人,觀察顏色,時首服。又,和帝幸人吉成禦者共枉吉成以巫蠱事,下掖庭考訊,辭證明白。太後以吉成先帝左右,待之有恩,平日尚無惡言,今反若此,不合人情;更自呼見實核,果禦者所為,莫不歎服以為聖明。

        北匈奴重遣使詣敦煌貢獻,辭以國貧未能備禮,願請大使,當遣子入侍。太後亦不答其使,加賜而已。

        雒陽令廣漢王渙,居身平正,能以明察發擿奸伏,外行猛政,內懷慈仁。凡所平斷,人莫不悅服,京師以為有神,是歲卒官,百姓市道,莫不嗟流涕。渙喪西歸,道經弘農,民庶皆設盤案於路,吏問其故,鹹言:“平常持米到雒,為吏卒所鈔,亡其半,自王君在事,不見侵枉,故來報恩。”雒陽民為立祠、作詩,每祭,輒弦歌而薦之。太後詔曰:“夫忠良之吏,國家之所以為治也,求之甚勤,得之至寡,今以渙子石為郎中,以勸勞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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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十九漢紀四十一(一)

    起柔兆敦牂(丙午),盡旃蒙單閼(乙卯),凡十年。

        孝殤皇帝延平元年(丙午、一六年)

        春,正月,辛卯,以太尉張禹為太傅,司徒徐防為太尉,參錄尚書事。太後以帝在繈褓,欲令重臣居禁內。乃詔禹舍宮中,五日一歸府;每朝見,特讚,與三公絕席。

        封皇兄勝為平原王。

        癸卯,以光祿勳梁鮪為司徒。

        三月,甲申,葬孝和皇帝於慎陵,廟曰穆宗。

        丙戌,清河王慶、濟北王壽、河間王開、常山王章始就國;太後特加慶以殊禮。慶子祜,年十三,太後以帝幼弱,遠慮不虞,留祜與嫡母耿姬居清河邸。耿姬,況之曾孫也;祜母,犍為左姬也。

        夏,四月,鮮卑寇漁陽,漁陽太守張顯率數百人出塞追之。兵馬掾嚴授諫曰:“前道險阻,賊勢難量,宜且結營,先令輕騎偵視之。”顯意甚銳,怒,欲斬之,遂進兵。遇虜伏發,士卒悉走,唯授力戰,身被十創,手殺數人而死。主簿衛福、功曹徐鹹皆自投赴顯,俱歿於陳。

        丙寅,以虎賁中郎將鄧騭為車騎將軍、儀同三司。騭弟黃門侍郎悝為虎賁中郎將,弘、閶皆侍中。

        司空陳寵薨。

        五月,辛卯,赦天下。

        壬辰,河東垣山崩。

        六月,丁未,以太常尹勤為司空。

        郡國三十七雨水。

        己未,太後詔減太官、導官、尚方、內署諸服禦、珍膳、靡麗難成之物,自非供陵廟,稻粱米不得導擇,朝夕一肉飯而已。舊太官、湯官經用歲且二萬萬,自是裁數千萬。及郡國所貢,皆減其過半;悉斥賣上林鷹犬;離宮、別館儲峙米糒、薪炭,悉令省之。

        丁卯,詔免遣掖庭宮人及宗室沒入者皆為庶民。

        秋,七月,庚寅,敕司隸校尉、部刺史曰:“間者郡國或有水災,妨害秋稼,朝廷惟咎,憂惶悼懼。而郡國欲獲豐穰虛飾之譽,遂覆蔽災害,多張墾田,不揣流亡,競增戶口,掩匿盜賊,令奸惡無懲,署用非次,選舉乖宜,貪苛慘毒,延及平民。刺史垂頭塞耳,阿私下比,不畏於天,不愧於人。假貸之恩,不可數恃,自今以後,將糾其罰。二千石長吏其各實核所傷害,為除田租芻。”

        八月,辛卯,帝崩。癸醜,殯於崇德前殿。太後與兄車騎將軍騭、虎賁中郎將悝等定策禁中,其夜,使騭持節以王青蓋車迎清河王子祜,齋於殿中。皇太後禦崇德殿,百官皆吉服陪位,引拜祜為長安侯。乃下詔,以祜為孝和皇帝嗣,又作策命。有司讀策畢,太尉奉上璽綬,皇帝位,太後猶臨朝。

        詔告司隸校尉、河南尹、南陽太守曰:“每覽前代,外戚賓客濁亂奉公,為民患苦,咎在執法怠懈,不輒行其罰故也。今車騎將軍騭等雖懷敬順之誌,而宗門廣大,姻戚不少,賓客奸猾,多幹禁憲,其明加檢敕,勿相容護。”自是親屬犯罪,無所假貸。

        九月,六州大水。

        丙寅,葬孝殤皇帝於康陵。以連遭大水,百姓苦役,方中秘藏及諸工作事,減約十分居一。

        乙亥,殞石於陳留。

        詔以北地梁慬為西域副校尉。慬行至河西,會西域諸國反,攻都護任尚於疏勒;尚上書求救,詔慬將河西四郡羌、胡五千騎馳赴之。慬未至而尚己得解,詔征尚還,以騎都尉段禧為都護,西域長史趙博為騎都尉。禧、博守它幹城,城小,梁慬以為不可固,乃譎說龜茲王白霸,欲入共保其城;白霸許之,吏民固諫,白霸不聽。慬入,遣將急迎段禧、趙博,合軍**千人。龜茲吏民並叛其王,而與溫宿、姑墨數萬兵反,共圍城,慬等出戰,大破之。連兵數月,胡眾敗走,乘勝追擊,凡斬首萬餘級,獲生口數千人,龜茲乃定。

        冬,十月,四州大水,雨雹。

        清河孝王慶病篤,上書求葬樊濯宋貴人塚旁。十二月,甲子,王薨。

        乙酉,罷魚龍曼延戲。

        尚書郎南陽樊準以儒風寖衰,上疏曰:“臣聞人君不可以不學。光武皇帝受命中興,東西誅戰,不遑啟處,然猶投戈講藝,息馬論道。孝明皇帝庶政萬機,無不簡心,而垂情古典,遊意經藝,每饗射禮畢,正坐自講,諸儒並聽,四方欣欣。又多征名儒,布在廊廟,每燕會則論難衎衎,共求政化,期門、羽林介胄之士,悉通孝經,化自聖躬,流及蠻荒,是以議者每稱盛時,鹹言永平。今學者益少,遠方尤甚,博士倚席不講,儒者競論浮麗,忘蹇蹇之忠,習諓諓之辭。臣愚以為宜下明詔,博求幽隱,寵進儒雅,以俟聖上講習之期。”太後深納其言,詔:“公、卿、中二千石各舉隱士、大儒,務取高行,以勸後進,妙簡博士,必得其人。”

        孝安帝永初元年(丁未、一七年)

        春,正月,癸酉朔,赦天下。

        蜀郡徼外羌內屬。

        二月,丁卯,分清河國封帝弟常保為廣川王。

        庚午,司徒梁鮪薨。

        三月,癸酉,日有食之。

        己卯,永昌徼外僬僥種夷陸類等舉種內附。

        甲申,葬清河孝王於廣丘,司空、宗正護喪事,儀比東海恭王。

        自和帝之喪,鄧騭兄弟常居禁中。騭不欲久在內,連求還第,太後許之。夏,四月,封太傅張禹、太尉徐防、司空尹勤、車騎將軍鄧騭,城門校尉鄧悝、虎賁中郎將鄧弘、黃門郎鄧閶皆為列侯,食邑各萬戶,騭以定策功增三千戶;騭及諸弟辭讓不獲,遂逃避使者,間關詣闕,上疏自陳,至於五六,乃許之。

        五月,甲戌,以長樂衛尉魯恭為司徒。恭上言:“舊製立秋乃行薄刑,自永元十五年以來,改用孟夏。而刺史、太守因以盛夏征召農民,拘對考驗,連滯無已;上逆時氣,下傷農業。按月令"孟夏斷薄刑"者,謂其輕罪已正,不欲令久係,故時斷之也。臣愚以為今孟夏之製,可從此令;其決獄按考,皆以立秋為斷。”又奏:“孝章皇帝欲助三正之微,定律著令,斷獄皆以冬至之前。小吏不與國同心者,率十一月得死罪賊,不問曲直,便格殺,雖有疑罪,不複讞正。可令大辟之科,盡冬月乃斷。”朝廷皆從之。

        丁醜,詔封北海王睦孫壽光侯普為北海王。

        九真徼外、夜郎蠻夷,舉土內屬。

        西域都護段禧等雖保龜茲,而道路隔塞,檄書不通。公卿議者以為“西域阻遠,數有背叛,吏士屯田,其費無已。”六月,壬戌,罷西域都護,遣騎都尉王弘發關中兵迎禧及梁慬、趙博、伊吾盧、柳中屯田吏士而還。

        初,燒當羌豪東號之子麻奴隨父來降,居於安定。時諸降羌布在郡縣,皆為吏民豪右所傜役,積以愁怨。及王弘西迎段禧,發金城、隴西、漢陽羌數百千騎與俱,郡縣迫促發遣。羌懼遠屯不還,行到酒泉,頗有散叛,諸郡各發兵邀遮,或覆其廬落;於是勒姐、當煎大豪東岸等愈驚,遂同時奔潰。麻奴兄弟因此與種人俱西出塞,滇零與鍾羌諸種大為寇掠,斷隴道。時羌歸附久,無複器甲,或持竹竿木枝以代戈矛,或負板案以為楯,或執銅鏡以象兵,郡縣畏懦不能製。丁卯,赦除諸羌相連結謀叛逆者罪。

        秋,九月,庚午,太尉徐防以災異,寇賊策免。三公以災異免,自防始。辛未,司空尹勤以水雨漂流策免。

        仲長統昌言曰:光武皇帝慍數世之失權,忿強臣之竊命,矯枉過直,政不任下,雖置三公,事歸台閣。自此以來,三公之職,備員而已;然政有不治,猶加譴責。而權移外戚之家,寵被近習之豎,親其黨類,用其私人,內充京師,外布州郡,顛倒賢愚,貿易選舉,疲駑守境,貪殘牧民,撓擾百姓,忿怒四夷,招致乖叛,亂離斯瘼,怨氣並作,陰陽失和,三光虧缺,怪異數至,蟲螟食稼,水旱為災。此皆戚宦之臣所致然也,反以策讓三公,至於死、免,乃足為叫呼蒼天,號咷泣血者矣!又,中世之選三公也,務於清愨謹慎,循常習故者,是乃婦女之檢柙,鄉曲之常人耳,惡足以居斯位邪!勢如彼,選又如此,而欲望三公勳立於國家,績加於生民,不亦遠乎!昔文帝之於鄧通,可謂至愛,而猶展申徒嘉之誌。夫見任如此,則何患於左右小臣哉!至如近世,外戚、宦豎,請托不行,意氣不滿,立能陷人於不測之禍,惡可得彈正者哉!曩者任之重而責之輕,今者任之輕而責之重。光武奪三公之重,至今而加甚;不假後黨以權,數世而不行;蓋親疏之勢異也!今人主誠專委三公,分任責成,而在位病民,舉用失賢,百姓不安,爭訟不息,天地多變,人物多妖,然後可以分此罪矣!

        壬午,詔:太仆、少府減黃門鼓吹以補羽林士;馬非乘輿常所禦者,皆減半食;諸所造作,非供宗廟園陵之用,皆且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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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壇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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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26 22:52 |
    卷四十九漢紀四十一(二)

    庚寅,以太傅張禹為太尉,太常周章為司空。

        大長秋鄭眾、中常侍蔡倫等皆秉勢豫政,周章數進直言,太後不能用。初,太後以平原王勝有痼疾,而貪殤帝孩抱,養為己子,故立焉。及殤帝崩,臣以勝疾非痼,意鹹歸之;太後以前不立勝,恐後為怨,乃迎帝而立之。周章以眾心不附,密謀閉宮門,誅鄧騭兄弟及鄭眾、蔡倫,劫尚書,廢太後於南宮,封帝為遠國王而立平原王。事覺,冬,十一月,丁亥,章自殺。

        戊子,敕司隸校尉、冀、二州刺史,“民訛言相驚,棄捐舊居,老弱相攜,窮困道路。其各敕所部長吏躬親曉喻:若欲歸本郡,在所為封長檄;不欲,勿強。”

        十二月,乙卯,以潁川太守張敏為司空。

        詔車騎將軍鄧騭、征西校尉任尚將五營及諸郡兵五萬人,屯漢陽以備羌。

        是歲,郡國十八地震,四十一大水,二***風,雨雹。

        鮮卑大人燕荔陽詣闕朝賀。太後賜燕荔陽王印綬、赤車、參駕,令止烏桓校尉所居寧城下,通胡市,因築南、北兩部質館。鮮卑邑落百二十部各遺入質。

        孝安帝永初二年(戊申、一八年)

        春,正月,鄧騭至漢陽;諸郡兵未至,鍾羌數千人擊敗騭軍於冀西,殺千餘人。梁慬還,至敦煌,逆詔慬留為諸軍援。慬至張掖,破諸羌萬餘人,其能脫者十二三;進至姑臧,羌大豪三百餘人詣慬降,並慰譬,遣還故地。

        禦史中丞樊準以郡國連年水旱,民多饑困,上疏:“請令太官、尚方、考功、上林池諸官,實減無事之物;五府調省中都官吏、京師作者。又,被災之郡,百姓凋殘,恐非賑給所能勝贍,雖有其名,終無其實。可依征和元年故事,遣使持節慰安,尤困乏者徙置荊、揚孰郡。今雖有西屯之役,宜先東州之急。”太後從之。悉以公田賦與貧民,擢準與議郎呂倉並守光祿大夫。二月,乙醜,遺準使冀州、倉使兗州稟貸,流民鹹得蘇息。

        夏,旱。五月,丙寅,皇太後幸雒陽寺及若盧獄錄囚徒。雒陽有囚,實不殺人而被考自誣,羸困輿見,畏吏不敢言,將去,舉頭若欲自訴。太後察視覺之,呼還問狀,具得枉實。時收雒陽令下獄抵罪。行未還宮,澍雨大降。

        六月,京師及郡國四十大水,大風,雨雹。

        秋,七月,太白入北鬥。

        閏月,廣川王常保薨,無子,國除。

        癸未,蜀郡徼外羌舉士內屬。

        冬,鄧騭使任尚及從事中郎河內司馬鈞率諸郡兵與滇零等數萬人戰於平襄,尚軍大敗,死者八千餘人,羌眾遂大盛,朝廷不能製。湟中諸縣,粟石萬錢,百姓死亡不可勝數,而轉運難劇。故左校令河南龐參先坐法輸作若盧,使其子俊上書曰:“方今西州流民擾動,而征發不絕,水潦不休,地力不複,重之以大軍,疲之以遠戍,農功消於轉運,資財竭於征發,田疇不得墾辟,禾稼不得收入,搏手困窮,無望來秋,百姓力屈,不複堪命。臣愚以為萬運糧,遠就羌戎,不若總兵養眾,以待其疲。車騎將軍騭宜且振旅,留征西校尉任尚,使督涼州士民轉居三輔,休傜役以助其時,止煩賦以益其財,令男得耕種,女得織紝,然後畜精銳,乘懈沮,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則邊民之仇報,奔北之恥雪矣。”書奏,會樊準上疏薦參,太後擢參於徒中,召拜謁者,使西督三輔諸軍屯。十一月,辛酉,詔鄧騭還師,留任尚屯漢陽為諸軍節度。遣使迎拜騭為大將軍。至,使大鴻臚親迎,中常侍郊勞,王、主以下候望於道,寵靈顯赫,光震都鄙。

        滇零自稱天子,於北地招集武都參狼、上郡、西河諸雜種羌斷隴道,寇鈔三輔,南入益州,殺漢中太守董炳。梁慬受詔當屯金城,聞羌寇三輔,引兵赴擊,轉戰武功、美陽間,連破走之,羌稍退散。

        十二月,廣漢塞外參狼羌降。

        是歲,郡國十二地震。

        孝安帝永初三年(己酉、一九年)

        春,正月,庚子,皇帝加元服,赦天下。

        遣騎都尉任仁督諸郡屯兵救三輔。仁戰數不利,當煎、勒姐羌攻沒破羌縣,鍾羌攻沒臨洮縣,執隴西南部都尉。

        三月,京師大饑,民相食。壬辰,公卿詣闕謝;詔“務思變複,以助不逮。”

        壬寅,司徒魯恭罷。恭再在公位,選辟高第至列卿、郡守者數十人,而門下耆生或不蒙薦舉,至有怨望者。恭聞之,曰:“學之不講,是吾憂也,諸生不有鄉舉者乎!”終無所言,亦不借之議論。學者受業,必窮核問難,道成,然後謝遣之。學者曰:“魯公謝與議論,不可虛得。”

        夏,四月,丙寅,以大鴻臚九江夏勤為司徒。

        三公以國用未足,奏令吏民入錢穀得為關內侯、虎賁、羽林郎、五官、大夫、官府吏、緹騎、營士各有差。

        甲申,清河湣王虎威薨,無子。五月,丙申,封樂安王寵子延平為清河王,奉孝王後。

        六月,漁陽烏桓與右北平胡千餘寇代郡、上穀。

        漢人韓琮隨匈奴南單於入朝,還,說南單於雲:“關東水潦,人民饑餓死盡,可擊也。”單於信其言,遂反。

        秋,七月,海賊張伯路等寇濱海九郡,殺二千石、令、長;遣侍禦史巴郡龐雄督州郡兵擊之,伯路等乞降,尋複屯聚。

        九月,鴈門烏桓率眾王無何允與鮮卑大人丘倫等及南匈奴骨都合七千騎寇五原,與太守戰於高渠穀,漢兵大敗。

        南單於圍中郎將耿種於美稷。冬十一月,以大司怕國何熙行車騎將軍事,中郎將龐雄為副,將五營及邊郡兵二萬餘人,又詔遼東太守耿夔率鮮卑及諸郡兵共擊之。以梁慬行度遼將軍事。雄、夔擊南匈奴薁鞬日逐王,破之。

        十二月,辛酉,郡國九地震。

        乙亥,有星孛於天苑。

        是歲,京師及郡國四十一雨水,、涼二州大饑,人相食。

        太後以陰陽不和,軍旅數興,詔歲終饗遣衛士勿設戲作樂,減逐疫侲子之半。

        孝安帝永初四年(庚戌、一一年)

        春,正月,元會,徹樂,不陳充庭車。

        鄧騭在位,頗能推進賢士,薦何熙、李合等列於朝廷,又辟弘農楊震、巴郡陳禪等置之幕府,天下稱之。震孤貧好學,明歐陽尚書,通達博覽,諸儒為之語曰:“關西孔子楊伯起。”授二十餘年,不答州郡禮命,眾人謂之晚暮,而震誌愈篤。騭聞而辟之,時震年已五十餘,累遷荊州刺史、東萊太守。當之郡,道經昌邑,故所舉荊州茂才王密為昌邑令,夜懷金十斤以遺震。震曰:“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何也?”密曰:“暮夜無知者。”震曰:“天知,地知,我知,子知,何謂無知者!”密愧而出。後轉涿郡太守。性公廉,子孫常蔬食、步行;故舊或欲令為開產業,震不肯,曰:“使後世稱為清白吏子孫,以此遺之,不亦厚乎!”

        張伯路複攻郡縣,殺受令。黨眾浸盛;詔遣禦史中丞王宗持節發幽、冀諸郡兵,合數萬人,征宛陵令扶風法雄為青州刺史,與宗力討之。

        南單於圍耿種數月,梁慬、耿夔擊斬其別將於屬國故城,單於自將迎戰,慬等複破之,單於遂引還虎澤。

        丙午,詔減百官及州郡縣奉各有差。

        二月,南匈奴寇常山。

        滇零遣兵寇褒中,漢中太守鄭勤移屯褒中。

        任尚軍久出無功,民廢農桑,乃詔尚將吏民,還屯長安,罷遣南陽、潁川、汝南吏士。

        乙醜,初置京兆虎牙都尉於長安,扶風都尉於雍,如西京三輔都尉故事。

        謁者龐參說鄧騭,“徙邊郡不能自存者入居三輔”,騭然之,欲棄涼州,力北邊。乃會公卿集議,騭曰:“譬若衣敗壞,一以相補,猶有所完,若不如此,將兩無所保。”郎中陳國虞詡言於太尉張禹曰:“若大將軍之策,不可者三:先帝開拓土宇,劬勞後定,而今憚小費,舉而棄之,此不可一也。涼州棄,以三輔為塞,則園陵單外,此不可二也。喭曰:"關西出將,關東出相。"烈士武臣,多出涼州,土風壯猛,便習兵事。今羌、胡所以不敢入據三輔為心腹之害者,以涼州在後故也。涼州士民所以推鋒執銳,蒙矢石於行陳,父死於前,子戰於後,無反顧之心者,為臣屬於漢故也。今推而捐之,割而棄之,民庶安土重還,必引領而怨曰:"中國棄我於夷狄!"雖赴義從善之人,不能無恨。如卒然起謀,因天下之饑敝,乘海內之虛弱,豪雄相聚,量材立帥,驅氐、羌以為前鋒,席卷而東,雖賁、育為卒,太公為將,猶恐不足當禦;如此,則函穀以西,園陵舊京非複漢有,此不可三也。議者喻以補衣猶有所完,詡恐其疽食侵淫而無限極也!”禹曰:“吾意不及此,微子之言,幾敗國事!”詡因說禹:“收羅涼土豪桀,引其牧守子弟於朝,令諸府各辟數人,外以勸厲答其功勤,內以拘致防其邪計。”禹善其言,更集四府,皆從詡議。於是辟西州豪桀為掾屬,拜牧守、長吏子弟為郎,以安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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