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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風I

封神演義 作者︰許仲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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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開心
    2024-11-24 00:00
  • 簽到天數: 2861 天

    [LV.Master]伴壇終老


    皮卡丘 Lv:100
     樓主| 發表於 2009-9-29 18:08 |

    第七十三回 青龍關飛虎折兵

      詩曰:
        流水滔滔日夜磨,不知烏兔若奔梭。纔看苦海成平陸,又見蒼桑化碧波。熊虎將軍餐白刃,英雄俊傑飲干戈。遲蚤只因天數定,空教血淚滴婆娑。
      話說廣成子三進碧遊宮,又來見通天教主,雙膝跪下。教主問曰:「廣成子,你為何又進我宮來?全無規矩,任你胡行!」廣成子曰:「蒙師叔吩咐,弟子去了;其如眾門人不放弟子去,只要與弟子併力。弟子之來,無非敬上之道;若是如此,弟子是求榮反辱。望老師慈悲發付弟子,也不壞師叔昔日三教共立『封神榜』的體面。」通天教主聽說,怒曰:「水火童子快把這些無知畜生喚進宮來!」只見水火童子領法旨出宮來,見眾門人,曰:「列位師兄,老爺發怒,喚你等進去。」眾門人聽師尊呼喚,大家沒意思,只得進宮來見。通天教主喝曰:「你這些不守規矩的畜生!如何師命不遵,恃強生事?這是何說!廣成子是我三教法旨扶助周武,這是應運而興。他等逆天行事,理當如此。你等如何還是這等胡為?情實可恨!」直罵得眾人們面面相覷,低頭不語。通天教主吩咐廣成子曰:「你只奉命而行,不要與這些人計較。你好生去罷!」廣成子謝過恩,出了宮,逕回九仙山去了。後有詩歎曰:
      廣成奉旨涉先天,只為金霞冠欲還.不是天心原有意,界牌關下有「誅仙」。話說通天教主曰:「姜尚乃是奉吾三教法旨,扶佐應運帝王。這三教中都有在『封神榜』上的。廣成子也是犯教之仙。他就打死火靈聖母,非是他來尋事做;這是你去尋他。總是天意。爾等何苦與他做對?連我的訓諭不依,成何體面!」眾門人未及開言,只見多寶道人跪下稟曰:「老師聖諭,怎敢不依?只是廣成子太欺吾教,妄自尊大他的玉虛教法,辱詈我等不堪,老師那裏知道?到把他一面虛詞當做真話,被他欺誑過了。」通天教主曰:「『紅花白藕青荷葉,三教原來總一般。』他豈不知,怎敢亂話欺弄。你等切不可自分彼此,致生事端。」多寶道人曰:「老師在上:弟子原不敢說,只今老師不知詳細,事已至此,不得不以直告。他罵吾教是左道傍門,『不分披毛帶角之人,濕生卵化之輩,皆可同群共處。』他視我為無物,獨稱他玉虛道法為『無上至尊』,所以弟子等不服也。」通天教主曰:「我看廣成子亦是真實君子,斷無是言。你們不要錯聽了。」多寶道人曰:「弟子怎敢欺誑老師!」眾門人齊曰:「實有此語。這都可以面質。」通天教主笑曰:「我與羽毛相並,他師父卻是何人?我成羽毛,他師父也是羽毛之類。這畜生這等輕薄!」吩咐金靈聖母:「往後邊取那四口寶劍來。」少時,金靈聖母取一包袱,內有四口寶劍,放在案上。教主曰:「多寶道人過來,聽我吩咐:他既笑我教不如,你可將此四口寶劍去界牌關擺一誅仙陣,看闡教門下那一個門人敢進吾陣!如有事時,我自來與他講。」多寶道人請問老師:「此劍有何妙用?」通天教主曰:「此劍有四名:一曰『誅仙劍』,二曰『戮仙劍』,三曰『陷仙劍』,四曰『絕仙劍』。此劍倒懸門上,發雷震動,劍光一愰,任從他是萬劫神仙,也難逃此難。昔曾有讚,讚此寶劍,讚曰:
        非銅非鐵又非鋼,曾在須彌山下藏。不用陰陽顛倒煉,豈無水火淬鋒芒?「誅仙」利:「戮仙」亡:「陷仙」到處起紅光:「絕仙」變化無窮妙,大羅神仙血染裳。
      話說通天教主將此劍付與多寶道人,又與一誅仙陣圖,言曰:「你往界牌關去,阻住周兵,看他怎樣對你。」多寶道人離了高山,逕往界牌關去。不表。
      且說子牙自從遇申公豹得脫回佳夢關來。周營內差人四下裏打探子牙消息。只見哪吒登風火輪,四下找尋。子牙正策四不相前行,恰好遇著韋護。韋護大喜,上前安慰子牙曰:「自火龍兵衝散人馬,急切難以收聚;不意火靈聖母趕師叔去。那些兵原是左道邪術,見沒有主將作法驅逐,一時火光滅了,並無有一些手段。被我等收回兵,復一陣殺的他乾淨。只是不見師叔。如今哪吒等四路去打探,不期弟子在此得遇尊顏,我等不勝幸甚!」有探事官飛奔中軍,來報於洪錦。洪錦遠迎。子牙進轅門,眾將懽喜。收點人馬,計算又折了四五千軍卒。子牙把火靈聖母、申公豹的事對眾軍將細說一遍。眾人賀喜。子牙吩咐整頓人馬,離佳夢關五十里。住了三日,子牙方整點士卒,一聲砲響,復至關下安營。
      且說胡升在關內不知火靈聖母吉凶,又聽得報馬來報,子牙兵復至關下,胡升大驚:「姜尚兵又復至,火靈聖母休矣!」急與佐貳官商議:「前日已是降周,平空而來火靈聖母攪擾這場,使吾更變一番,雖然勝了姜子牙二陣,成得甚事!如今怎好相見?」傍有佐貳官王信曰:「如今元帥把罪名做在火靈聖母身上,彼自不罪元帥也。這也無妨。」胡升曰:「此言也有理。」就差王信具納降文書,前往周營來見子牙。有軍政官報入中軍:「啟元帥:關內差官下文書,請令定奪。」子牙傳令:「令來。」王信來至中軍,呈上文書。子牙展於案上觀看,書曰:
         「納降守關主將胡升暨大小將佐等,頓首上書於西周大元帥麾下:不職升謬承司閫,鎮守邊關,謹慎小心,希圖少盡臣節以報主知;孰意皇天不眷,降災於殷,天愁人叛,致動天下諸侯觀政於商。日者元帥率兵抵關,升弟胡雷與火靈聖母不知天命,致逆王師,自罹於禍,悔亦無及。升罪固宜罔赦,但元帥汪洋之度,好生之人,無不覆載。今特遣裨將王信薰沐上書,乞元帥下鑒愚悃,容其納降,以救此一方民,真時雨之師,萬姓頂祝矣。胡升再頓首謹啟。」子牙看書畢,問王信曰:「你主將既已納款,吾亦不究往事。明日即行獻關,毋得再有推阻。」洪錦在傍言曰:「胡升反覆不定,元帥不可輕信,恐其中有詐。」子牙曰:「前日乃是他兄弟違傲,與火靈聖母自恃左道之術故耳。以我觀,胡升乃是真心納降也。公無多言。」隨令王信:「回覆主將,明日進關。」王信領令,進關來見胡升,將子牙言語盡說一遍。胡升大喜,隨命關上軍士立起周家旗號。次日,胡升同大小將領率百姓出關,手執降旗,焚香結彩,迎子牙大勢人馬進關。來至帥府堂上坐下,眾將官侍立兩傍。只見胡升來至堂前行禮畢,稟曰:「末將胡升一向有意歸周,奈吾弟不識天時,以遭誅戮。末將先曾具納降文表與洪將軍,不意火靈聖母要阻天兵,末將再三阻擋不住,致有得罪於元帥麾下,望元帥恕末將之罪。」子牙曰:「聽你之言,真是反覆不定;頭一次納降,非你本心。你見你關內無將,故爾偷生。及見火靈聖母來至,汝便欺心,又思故主。總是暮四朝三之小人,豈是一言以定之君子。此事雖是火靈聖母主意,也要你自己肯為,我也難以准信。留你久後必定為禍。」命左右:「推出斬之!」胡升無言抵塞,追悔無及。左右將胡升綁出帥府。少時,見左右將首級來獻。子牙命拿出關前號令。子牙平定了佳夢關,令祁公鎮守。子牙把戶口查明,即日回兵至汜水關。李靖領眾將轅門迎接。子牙至後營見武王,將取佳夢關一事奏知武王。武王置酒在中軍與子牙賀功。不表。
      且說黃飛虎領十萬雄師往青龍關來,一路浩浩軍威,紛紛殺氣。一日哨馬報入中軍:「啟總兵:人馬已至青龍關,請令安營。」黃總兵傳令:「安下行營。」放砲吶喊。話說這青龍關鎮守大將乃是丘引,副將是馬方、高貴、余成、孫寶等。聞周兵來至,丘引忙陞廳坐下,與眾將議曰:「今日周兵無故犯界,甚是狂悖,吾等正當效力之時,各宜盡心報國。」眾將官齊曰:「願效死力。」人人俱摩拳擦掌,個個勇往直前。
      且說黃總兵陞帳曰:「今日已抵關隘,誰去見頭一陣立功?」鄧九公曰:「願往。」飛虎曰:「將軍一往,必建奇功。」鄧九公上馬出營,至關下搦戰。哨探馬報入帥府。丘引急令馬方:「去見頭陣,便知端的。」馬方上馬提刀,開放關門,兩杆旗開,見鄧九公紅袍金甲,一騎馬飛臨陣前。馬方大呼曰:「反賊慢來!」九公曰:「馬方,你好不知天時!方今兵連禍結,眼見成湯亡於旦夕,爾尚敢來出關會戰也!」馬方大罵:「逆天潑賊,欺心匹夫,敢出妄言,惑吾清聽!」縱馬搖鎗飛來直取。鄧九公手中刀急架忙迎。二馬盤旋,大戰有三十回合。九公乃久經戰場上將,馬方那裏是他的對手,正戰間,被九公賣個破綻,大喝一聲,將馬方劈於馬下。鄧九公找了首級,掌得勝鼓回營,來見黃飛虎,將馬方首級獻上。黃總兵大喜,上九公首功,具酒相慶。
      且說敗兵報進關來:「稟元帥:馬方失機,被鄧九公梟了首級,號令周營。」丘引聽報,只氣得三尸神暴跳,七竅內生煙。次日,親自提兵出關。黃飛虎正議取關一事,見哨馬報入中軍:「青龍關大隊擺開,請總兵答話。」黃飛虎傳令:「也把大隊人馬擺出。」砲聲響處,大紅旗展,好雄威人馬出來!正是:
        人似歡彪攛闊澗,馬如大海老龍騰。
      話說丘引見黃飛虎,左右分開大小將官,一馬當先,大叫:「黃飛虎負國忘恩,無父無君之賊!你反了五關,殺害朝廷命官,劫紂王府庫,助姬發為惡,今日反來侵擾天子關隘,你真是惡貫滿盈,必受天誅!」黃飛虎笑曰:「今天下會兵,紂王亡在旦夕,你等皆無死所!馬前一卒,有多大本領,敢逆天兵耶!」飛虎回顧左右:「那一員戰將與吾拏了丘引?」後有黃天祥應曰:「待我來擒此賊。」天祥年方十七歲,真所謂「初生之犢不懼虎」,催開戰馬,搖手中鎗衝殺過來。這壁廂有高貴搖斧接住。兩馬相交,鎗斧並舉。黃天祥也是「封神榜」上之人,力大無窮。來來往往,未及十五合,一鎗刺中高貴心窩,翻鞍下馬。丘引大呼一聲:「氣死吾也!不要走,吾來也!」丘引銀盔素鎧,白馬長鎗,飛來直取天祥。黃天祥見丘引自至,心下暗喜:「此功該吾成也!搖手中鎗劈面相還。好殺!怎見得,正是:
        棋逢敵手難藏興,將遇良才好奏功。

      黃天祥使發了這條鎗,如風馳雨驟,勢不可當。丘引自覺不能勝。天祥今會頭陣,如此英勇,鎗法更神。有讚為證,讚曰:
        乾坤真個少,蓋世果然稀。老君爐裏煉,曾敲十萬八千鎚。磨塌太行山頂石,湛乾黃河九曲溪。上陣不沾塵世界,回來一陣血腥飛。
      話說黃天祥使開鎗,把丘引殺得只有招架之功,更無還兵之力。傍有丘引副將孫寶、余成兩騎馬,兩口刀,殺奔前來助戰。鄧九公見二將前來協助,鄧九公奮勇走馬,刀劈了余成,翻鞍落馬。孫寶大怒,罵曰:「好匹夫!焉敢傷吾大將!」轉回來力敵九公。話說丘引被黃天祥戰住,不得閑空,縱有左道之術,不能使出來;又見鄧九公走馬刀劈了余成,心下急躁。黃天祥賣了個破綻,一鎗正中丘引左腿。丘引大呼一聲,撥轉馬就走。黃天祥掛下鎗,取弓箭在手,拽開弓弦,往後心射來,正中丘引肩窩。孫寶見主將敗走,心下著忙,又被鄧九公一刀把孫寶揮於馬下,梟了首級。黃飛虎掌鼓進營。正是:
        只知得勝回營去,那曉兒男大難來。
      話說丘引敗進高關,不覺大怒:「四員副將盡被兩陣殺絕,自己又被這黃天祥鎗刺左腿,箭射肩窩,候明日出陣,拿住此賊,碎屍萬段,以泄此恨!」──看官:丘引乃曲鱔得道,修成人體,也善左道之術。此人自用丹藥敷搽,即時痊癒。到三日後,上馬提鎗,至周營前,只叫:「黃天祥來見我!」哨馬報入中軍,黃天祥又出來會戰。丘引見了仇人,不答話,搖鎗直取天祥。黃天祥手中鎗急架忙迎。二馬交鋒,來往戰有三十回合。黃天祥見丘引頂上銀盔露出髮來,暗想:「此賊定有法術,恐遭毒害。」天祥心生一計,把鎗丟了一空。丘引要報前日之仇,乘空一鎗刺來,刺了個空,跌在黃天祥懷裏來。黃天祥掣出銀裝鐧來──好鐧!怎見得,有贊為證,讚曰:
        寶攢玉靶,金葉廂成,綠絨繩穿就護手,熟銅抹就光輝。打大將翻鞍落馬,衝行營鬼哭神悲。斗斷三環劍,磕折丈八鎗。寒凜凜,有甚三冬雪;冷溲溲,賽過九秋霜。話說丘引被黃天祥一鐧,正中前面護心鏡上,打得丘引口噴鮮血,幾乎落下鞍鞽,敗進關內,閉門不出。黃天祥得勝回營,來見父親,說丘引閉門不出。黃飛虎與鄧九公共議取關之策。不表。
      且說丘引被這一鐧,打得吐血不止,忙取丹藥,一時不能痊癒;切齒深恨黃天祥於骨髓,在關內保養傷痕。次日,周兵攻打青龍關,丘引鐧傷未癒,上城來親自巡視,千方百計防設守關之法。大抵此關乃朝歌保障之地,西北藩屏,最是緊要。城高濠深,急切難以攻打。周兵一連攻打三日,不能得下。黃飛虎見此關急切難下,傳令:「鳴金。」收回人馬,再作良謀。丘引見周兵退去,也下城來,至帥府坐下,心中納悶。忽報:「督糧官陳奇聽令。」丘引令至殿前。陳奇打躬曰:「催糧應濟軍需,不曾違限,請令定奪。」丘引曰:「催糧有功,總為朝廷出力。」陳奇問:「周兵至此,元帥連日勝負如何?」丘引答曰:「姜尚分兵取關,惟恐吾斷他糧道,連日與他會戰,不意他將佐驍勇,鄧九公殺吾佐貳官,黃天祥鎗馬強勝,吾被他中鎗,刺箭,鐧打。若是拿住這逆賊,必分化其屍,方泄吾恨!」陳奇曰:「元帥只管放心,等末將拿來,報元帥之恨。」次日,陳奇領本部飛虎兵,坐火眼金睛獸,提手中蕩魔杵,至周營搦戰。哨馬報入中軍:「啟元帥:關上有將搦戰。」黃飛虎問曰:「誰將出馬?」鄧九公曰:「末將願領人馬。」鄧九公綽兵刃在手,逕出營來;一見對陣鼓響,一將當先,提蕩魔杵,坐金睛獸,鄧九公問曰:「來者何人?」陳奇曰:「吾乃督糧官陳奇是也。你是何人?」鄧九公答曰:「吾乃西周東征副將鄧九公是也。日者丘引失機,閉門不出,你想是先來替死,然而也做不得他的名下!」陳奇大笑曰:「看你這匹夫如嬰兒草莽,你有何能!」便催開金睛獸,使開蕩魔杵,劈胸就打。鄧九公大杆刀赴面交還。獸馬交鋒,刀杵併舉。兩家大戰三十回合,鄧九公刀法如神,陳奇用的是短兵器,如何抵擋得住。陳奇把蕩魔杵一舉,他有三千飛虎兵,手執撓鉤套索,如長蛇陣一般,飛奔前來,有拿人之狀。鄧九公不知緣故。──陳奇原是左道,有異人秘傳,養成腹內一道黃氣,噴出口來,凡是精血成胎者,必定有三魂七魄,見此黃氣,則魂魄自散。──九公見此黃氣,坐不住鞍鞽,翻身落馬,鄧九公被飛虎兵一擁上前,生擒活捉,拿進高關,三軍吶喊。丘引正坐,左右報入府來:「稟元帥:陳奇捉了鄧九公聽令。」丘引大悅,令左右:「推來!」鄧九公及至醒來,身上已是繩索綁縛,莫能轉挫;左右推至丘引面前,九公大罵曰:「匹夫以左道之術擒吾,我就死也不服!今既失機,有死而已。吾生不能啖汝血肉,死後必為厲鬼以殺叛賊!」丘引大怒,令:「推出斬之!」可憐鄧九公歸周,不能會諸侯於孟津,今日全忠於周主。正是:
        功名未遂扶王志,今日逢厄已盡忠。
      話說丘引發出行刑牌出府,將鄧九公首級號令於關上。有哨探馬報入中軍:「啟老爺:鄧九公被陳奇口吐黃氣,拏了進關,將首級號令城上。」黃飛虎大驚曰:「鄧九公乃大將之才,不幸而喪於左道之術。」心中甚是傷感。
      話說丘引治酒與陳奇賀功。次日,陳奇又領兵至周營搦戰。報馬報入中軍。傍有九公佐貳官太鸞大怒曰:「末將不才,願與主將報仇。」黃飛虎許之。太鸞上馬出營,與陳奇相對,也不答話,大戰二十回合。陳奇把杵一舉,後面飛虎兵擁來。陳奇把嘴一張,太鸞依舊落馬,被眾人擒拿進關見丘引。丘引曰:「此乃從賊,且不必斬他,暫送下囹圄,俟拿了主將,一齊上囚車解往朝歌,以盡國法,又不負汝之功耳。」陳奇大喜。
      且說黃總兵見又折了太鸞,心下甚是不樂。只見次日來報:「陳奇搦戰。」黃將軍問左右:「誰去走一遭?」話未了,只見傍邊走過三子黃天祿、黃天爵、黃天祥應曰:「不肖三人願往。」黃飛虎吩咐:「須要仔細!」三人同應聲曰:「知道。」弟兄三人上馬,逕出營來。陳奇問曰:「來者何人?」黃天祿答曰:「吾乃開國武成王三位殿下:黃天祿、天爵、天祥是也。」陳奇暗喜,正要拿這業畜,他恰自來送死!催開金睛獸,也不答話,使開蕩魔杵,飛來直取天祿兄弟。三人三條鎗,急架忙迎,四馬交鋒。怎見得一場好殺:
        四將陣前發怒,顛開獸馬相持。長鎗愰愰閃虹霓,蕩魔杵發來峻利。這一個拚命捨死定輸蠃;那三個為國忘家分軒輊。些兒失手命難存,留取清名傳萬世。三匹馬裹住了陳奇一匹金睛獸,大戰在龍潭虎穴。不知吉凶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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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四回 哼哈二將顯神通

      詩曰:
        二將相逢各有名,青龍關遇定輸贏。五行道術皆堪並,萬劫輪回共此生。黃氣無聲能覆將,白光有影更擒兵。須知妙法無先後,大難來時命自傾。
      話說黃天祿弟兄三人裹住陳奇,忽一鎗正中陳奇右腿。陳奇將坐騎跳出圈子外邊。黃天祿隨後趕來。陳奇雖然腿上有傷,他的道術自在;他把蕩魔杵一舉,只見飛虎兵蜂擁而來,將腹內煉成黃氣噴出,黃天祿滾下鞍鞽,早被飛虎兵撓鉤搭住,生擒活捉去了,進關來見丘引。丘引吩咐,也把黃天祿監禁了。話說黃天爵、黃天祥回營見父,言兄被擒。黃總兵十分不樂,遣官打聽可曾號令。探事官回報:「啟老爺:不曾號令。」話說陳奇腿上有傷,自用丹藥敷搽。只見次日,丘引傷痕痊癒,要來報仇,乃不戴頭盔,頂上戴一金箍,似頭陀樣,貫甲披袍,上馬拎鎗,來奔至周營,坐名要黃天祥決戰。報馬報入營中,天祥便欲出戰。飛虎阻攩不住。天祥上馬提鎗,出營來見丘引,大呼曰:「丘引,今日定要擒你見功!」催開馬,搖手中鎗,直刺丘引。丘引鎗赴面交還。二馬盤旋,雙鎗並舉,大戰在關下。黃天祥這根鎗如風狂雨驟,勢不可當。丘引招架不住,掩一鎗,勒回馬往關前就走。黃天祥不知好歹,隨後趕來。只見丘引頂上長一道白光,光中分開,裏面現出碗大一顆紅珠,在空中滴溜溜只是轉。丘引大呼:「黃天祥,你看吾此寶!」黃天祥不知所以,抬頭看時,不覺神魂飄蕩,一會兒辨不知南北西東,昏昏慘慘,被步下軍卒生擒下馬,繩縛二臂。及至醒時,已被捉住。丘引大喜,掌鼓進關。正是:
        可惜年少英雄客,化作南柯夢裏人。
      且說丘引拏住黃天祥進關,陞堂坐下,傳令兩邊:「把黃天祥推來!」眾人將黃天祥推至面前。黃天祥氣沖斗牛,厲聲大呼曰:「丘引,你這逆賊,敢以妖術成功,非大丈夫也!我死不足惜,當報國恩。若姜元帥兵臨,你這匹夫有粉骨碎身之禍!既被你擒,快與我一死!吾定為厲鬼以殺賊!」丘引大怒曰:「你這叛賊,反出語傷人!你箭射╲鐧打╲鎗刺,你心下便自爽然。今日被擒,不自求生,又以惡語狂言辱吾!」天祥睜目大罵:「逆賊!我恨不得鎗穿你肺腑,鐧打碎你天靈,箭射透你心窩,方稱我報國忠心!今不幸被擒,自分一死,何必多言,做出那等的模樣!」丘引大怒,命左右:「先梟了首級,仍風化其屍,掛在城樓上!」少時,哨馬報入周營:「啟老爺:四公子被丘引拏了,梟了首級,把屍骸掛在城樓上,風化其屍,請軍令定奪。」黃飛虎聽報,大叫一聲,跌倒在地。眾將扶起。黃總兵放聲大哭曰:「吾生四子,不能為武王至孟津大會諸侯以立功,今方頭一座關隘,先喪吾三子!」黃飛虎思子,作詩一首以志感,詩曰:
        「為國捐軀赴戰場,丹心可並日爭光。幾番未滅強梁寇,左術擒兒年少亡。」
      話說黃總兵見事機如此,忙修告急申文,連夜差使臣往汜水關老營中,見子牙求救。
      使臣在路,也非一日,來至行營。旗門官報入中軍:「啟元帥:黃總兵遣官至轅門等令。」子牙傳令:「令來。」使臣至帳前行禮,將申文呈上。子牙拆開看畢,大驚曰:「可惜鄧九公、黃天祥俱死於非命!著實傷悼。」只見鄧嬋玉哭上帳來:「稟上元帥:末將願去為父報仇。」子牙許之;又點先行官哪吒同往。哪吒大喜,領了將令,星夜往青龍關來。哪吒風火輪來的快,使先行;嬋玉隨營行走。只見哪吒霎時就到青龍關了。正是:
        頃刻行千里,須臾至九州。
      話說哪吒至營前。報入中軍:「有先行官哪吒轅門聽令。」黃總兵忙叫:「請來。」哪吒進中軍行體畢,黃總兵曰:「吾奉令分兵至此,不幸子亡兵敗,鄧九公竟被左術喪身,吾在此待罪請援。今先行官至此,吾輩不勝幸甚!」哪吒曰:「小將軍丹心忠義,為國捐軀,青史簡篇,永垂不朽,亦不辜負將軍教養之功。」次日,哪吒上風火輪,提火尖鎗,往關下搦戰。猛見黃天祥之屍,大怒曰:「吾拿住丘引,定以此為例!」大呼:「城上報事官!快傳與丘引,早來洗頸受戮!」報馬報入帥府:「有將請戰。」丘引聽報,自恃己能,依舊是陀頭打扮,竟出關門。看見一人登風火輪而來,大呼曰:「來者莫非是哪吒麼?」哪吒大罵曰:「你這匹夫!黃天祥與你不過敵國之仇,彼此為國,不過梟首;又有何罪,你竟欲風化其屍!我今拏住你,定碎醢汝屍,為天祥泄恨!」把火尖鎗擺動,直取丘引。丘引以鎗急架相還。二馬相交,雙鎗併舉。來往戰二三十合,丘引就走。哪吒趕來,丘引依舊把頭上白氣昇出,現那一顆紅珠出來在空中旋轉。丘引把哪吒當做凡胎肉體,不知他是蓮花化身,便大叫曰:「哪吒!你看吾之寶!」哪吒接頭看見,大笑曰:「無知匹夫!此不過是個紅珠兒,你叫我看他怎我?」丘引大驚:吾得道修成此珠,捉將擒軍,無不效驗,今日哪吒看見,如何不昏於輪下!」心中已著忙,只得勒回馬來又戰;被哪吒用乾坤圈打來,正中丘引肩窩,打的筋斷骨折,伏鞍而逃,敗回關去。哪吒得勝回營,來見黃飛虎。不表。
      且說土行孫催糧至子牙大營,見元帥回令畢,土行孫下殿,不見鄧嬋玉,問其故。武吉曰:「黃飛虎求救兵,申文言你岳翁陣亡,你夫人去了。」土行孫聽得鄧九公已死,著實傷悼,忙忙領子牙催糧箭,督二運逕往青龍關來;不一日至轅門。探馬報入中軍,黃飛虎令:「請來。」土行孫來至帳前行禮畢,黃飛虎曰:「鄧九公為左術陣亡;吾子二人被擒,天祥被丘引逆賊風化其屍。今日先行哪吒打丘引一乾坤圈,逆賊未曾授首。」土行孫曰:「待末將今晚且將天祥屍首盜出,用棺木收殮,明日好擒丘引報此仇。」土行孫下帳來,與鄧嬋玉等相見。只至到晚,土行孫借地行術,逕進關來。先在裏邊走了一番。及行到囹圄之中,看見太鸞、黃天祿。時至二更,四下裏人聲寂靜,土行孫鑽上來,悄悄的叫:「黃天祿,我來了。你放心,不久就取關了。」黃天祿聽的是土行孫聲音,大喜曰:「速些纔妙!」土行孫曰:「不必吩咐。」土行孫說了信,逕至城樓上,把繩子割斷,天祥的屍首吊在關外。周紀收去屍首。黃飛虎看見子屍,放聲大哭曰:「年少為國,致捐其軀,真為可惜!」即用棺木收屍。黃飛虎自思想:「吾生四子,今喪三子,今日不若命黃天爵送天祥屍首回西岐去,早晚亦可侍奉吾父,一則不失黃門之後,二則使我忠孝兩全。」黃飛虎打發第三子黃天爵押送車回西岐去了。
      且說丘引被哪吒打傷,次日陞廳納悶。只見巡城軍士來報:「黃天祥屍首,夜來不知被何人割斷繩子,將屍首盜去。」丘引聽報,愈加愁悶。陳奇大怒:「不才出關,拏來為主將報仇!」說罷,領本部飛虎兵至營前搦戰。探馬報入中軍。黃總兵問:「誰人見陣?」土行孫願往。鄧嬋玉欲為父親報仇,願隨掠陣。夫妻二人出營,見陳奇坐金睛獸,提蕩魔杵,滾至陣前。土行孫大罵陳奇曰:「匹夫用左道邪術,殺吾岳丈,不共戴天!今日特來擒你報仇!」陳奇大笑:「諒你這等人,真如朽腐之物,做得出甚麼事來!殺你恐污吾手!」催開坐騎,拎杵就打。土行孫手中棍急架忙迎。杵棍併舉,未及數合,陳奇見土行孫往來小巧便宜,急切不能取勝,陳奇忙把杵一擺,飛虎兵齊奔前來,陳奇對著土行孫把嘴一張,噴出一道黃氣。土行孫站不住,一交跌倒在地。飛虎兵把土行孫拏去。陳奇不防鄧嬋玉在對面,見拏了他丈夫,發出一塊五光石來,正中陳奇嘴上,打得脣綻齒落:「哎喲」一聲,掩面而走。嬋玉又發一石,夾後心一下,把後心鏡打得粉碎。陳奇只得伏鞍而逃。只見土行孫睜開眼,渾身上了繩子,笑曰:「倒有趣!」陳奇被鄧嬋玉打傷,逃回關內,來見丘引。
      丘引看見陳奇鼻青嘴綻,袍帶皆鬆,忙問其故。陳奇曰:「只因拏一不堪匹夫,不防對過有一賤人,用石打傷面門,復一石又打傷脊背,致失機而回。」丘引聽說,忙令左右:「將周將拏來!」左右隨將土行孫推至階前,看見土行孫身不滿三四尺,便問陳奇曰:「這樣東西,拏他何用?」命左右:「推出去斬了號令!」土行孫也不慌不忙,來至關上。左右方欲動手,只見土行孫把身子一扭,杳無蹤跡。正是:
        地行道術原無跡,盜寶偷關蓋世雄。
      話說左右見土行孫不見了,只諕得目瞪口呆,慌忙報與丘引。丘引聽報,大驚曰:「周營中有此異人,所以屢伐西岐俱皆失利。今日不見黃天祥屍首,就是此人盜去,也未可知。」速傳令:「早晚各要防備關隘。」
      且說土行孫回見黃總兵,共議取關。忽哨探馬報入中軍:「有三運督糧官鄭倫來轅門等令。」黃總兵傳令:「令來。」鄭倫至帳前行體畢,言曰:「奉姜元帥將令,催糧應付,軍前聽用。」黃飛虎曰:「多蒙將軍催糧有功,俟上功勞簿。」鄭倫曰:「俱是為國效用。」鄭倫偶見土行孫也在此,忙問土行孫曰:「足下係二運官,今到此何幹?」土行孫曰:「青龍關中有一人名喚陳奇,也與你一樣拏人,吾岳丈被他拏去,壞了性命,特奉元帥將令,來此救援。只他比你不同,他把嘴一張,口內噴出一道黃氣來,其人自倒,比你那鼻中哼出白氣來大不相同,覺他的便宜。昨日我被他拏去,走了一遭來。」鄭倫曰:「豈有此理!當時吾師傳我,曾言我之法蓋世無雙,難道此關又有此異人?我必定會他一會,看其真實。」
      且說陳奇恨鄧嬋玉打傷他的頭面,自服了丹藥,一夜痊癒。次日出關,坐名只要鄧嬋玉出來定個雌雄。哨馬報入中軍:「啟老爺:陳奇搦戰。」鄭倫出而言曰:「末將願往。」黃飛虎曰:「你督糧亦是要緊的事,原非先行破敵之役,恐姜丞相見罪。」鄭倫曰:「俱是朝廷功績,何害於理?」黃飛虎只得應允。鄭倫上了金睛獸,提降魔杵,領本部三千烏鴉兵出營來。見陳奇也是金睛獸,提蕩魔杵,也有一隊人馬,俱穿黃號色,也拏著撓鉤套索。鄭倫心下疑惑,乃至軍前大呼曰:「來者何人?」陳奇曰:「吾乃督糧上將軍陳奇是也。你乃何人?」鄭倫曰:「吾乃三運糧總督官鄭倫是也。」鄭倫問曰:「聞你有異術,今日特來會你。」鄭倫催開金睛獸,搖手中降魔杵,劈頭就打。陳奇手中蕩魔杵赴面交還。二獸交加,一場大戰。怎見得:
        二將陣前尋鬥賭,兩下交鋒誰敢阻。這一箇似搖頭獅子下山崗,那一箇不亞擺尾狻猊尋猛虎。這一箇興心定要正乾坤;那一箇赤膽要把江山輔。天生一對惡生辰,今朝相遇爭旗鼓。
      話說二將大戰虎穴龍潭:這一箇惡狠狠圖睜二目;那一箇格支支咬碎銀牙。只見土行孫同哪吒出轅門來看二將交兵,連黃飛虎同眾將也在旗門下,都來看廝殺。鄭倫正戰之間,自忖:「此人當真有此術法,打人不過先下手為妙。」把杵在空一擺,鄭倫部下烏鴉兵行如長蛇陣一般而來。陳奇看鄭倫擺杵,士卒把撓鉤套索似有拿人之狀,陳奇搖杵,他那裏飛虎兵也有套索撓鉤,飛奔前來。正是:
        能人自有能人伏,今日哼哈相會時。
      鄭倫鼻子裏兩道白光,出來有聲;陳奇口中黃光也自迸出。陳奇跌了個金冠倒躅,鄭倫跌了個鎧甲離鞍。兩邊兵卒不敢拏人,只顧各人搶各人主將回營。鄭倫被烏鴉兵搶回;陳奇被飛虎兵搶回;各自上了金睛獸回營。土行孫同眾將笑得腰軟骨折。鄭倫自歎曰:「世間又有此異人,明日定要與他定個雌雄,方肯罷休。」不表。只說陳奇進關來見丘引,盡言前事。丘引又聞佳夢關失了,心下不安。次日,鄭倫關下搦戰。陳奇上騎出關,言曰:「鄭倫,大丈夫一言已定,從今不必用術,各賭手上工夫,你我也難得會。」催開坐下騎,又殺一日,未見輸贏。來見黃飛虎,眾將俱在帳上,共議取關之策。哪吒曰:「如今土行孫也在此,不若今夜我先進關,斬關落鎖,夜裏乘其無備,取了關為上策。」黃飛虎曰:「全仗先行。」正是:
        哪吒定計施威武,今夜青龍屬武王。
      話說丘引在關內,修表進朝歌,遣將來此協同守關,共阻周兵。不覺是一更時分,土行孫先進關裏來,暗暗在囹圄中打點放黃天祿、太鸞。二更時分,哪吒登風火輪,飛進關來,當在城樓上祭起金磚,把守門軍將打散,隨撞開拴鎖。周兵吶一聲喊,殺進城中來,金鼓大作,天翻地覆,城中大亂,百姓只顧逃生。土行孫在囹圄中,聽得吶喊,隨放了黃天祿、太鸞,殺出本府來。丘引還不曾睡,慌忙上馬,拎鎗出府,只見燈光影裏,火把叢中,見金甲紅袍,乃武成王黃飛虎。哪吒登風火輪使鎗殺來。鄧秀、趙升、孫焰紅把丘引裹在當中。鄭倫殺進城來,正遇陳奇,二將夜兵大戰。黃天祿從後面殺出府來。土行孫倒拖賓鐵棍,往丘引馬下打來。上三路哪吒的鎗;中三路黃明╲周紀的斧;下三路土行孫的棍;丘引不及堤防,被土行孫一棍,正打著他馬七寸,那馬打了箇前失,把丘引跌下馬來。黃飛虎看見,忙撚鎗刺來。丘引已借土遁去了。正是:死生有定,不該絕於此關。
      且言眾將裹住陳奇,被哪吒祭起乾坤圈打中,陳奇傷了臂膊,往左一閃,被黃飛虎一鎗刺中脅下,死於非命。殺到天明,黃飛虎收兵查點,只走了丘引。飛虎陞廳,出榜安民,查明戶口冊籍,留將守青龍關。黃總兵回師,先有哪吒報捷。土行孫仍催糧去了。
      且說子牙在中軍與眾將正議六韜三略,報事官報:「元帥:哪吒等令。」子牙命:「傳進來。」哪吒至中軍,備言取了青龍關事,說了一遍:「……弟子先來報捷。」子牙大悅,謂眾將曰:「吾之先取此二關者,欲通吾之糧道;若不得此,倘紂兵斷吾糧道,前不能進,後不能退,我先首尾受敵,此非全勝之道也,──故為將先要察此。今幸俱得,可以無憂。」眾將曰:「元帥妙算,真無遺策!」正談論間,左右報:「黃飛虎等令。」子牙曰:「令來。」飛虎至中軍,打躬行禮。子牙賀過功,因不見鄧九公、黃天祥在前、心中甚是悽楚,歎曰:「可惜忠勇之士,不得享武王之祿耳!」營中治酒懽飲。次日,子牙差辛甲先下一封戰書。
      話說汜水關韓榮見子牙按兵不動,分兵取佳夢關、青龍二關,速速差人打探。回報:「二關已失。」韓榮對眾將曰:「今西周已得此二關,軍威正盛,我等正當中路,必須協力共守,毋得專恃力戰也。」眾將各有不忿之色,願決一死戰。正議間,報:「報姜元帥遣官下戰書。」韓榮命:「令來。」辛甲至殿前,將書呈上。韓榮接書,展開觀看,書曰:
         「西周奉天征討天寶大元帥姜尚,致書於汜水關主將麾下:嘗聞天命無常,惟有德者永獲天眷。今商王紂淫酗肆虐,暴殄下民。天愁於上,民怨於下。海宇分崩,諸侯叛亂,生民塗炭。惟我周王特恭行天之罰,所在民心效順,強梁授首;所有佳夢關、青龍二關逆命,俱已斬將搴旗,萬民歸順。今大兵至此,特以尺一之書咸使聞知,或戰,或降,早賜明決,毋得自誤。不宣。」韓榮觀看畢,即將原書批回:「來日會戰。」辛甲領書回營,見子牙曰:「奉令下書,原書批回,明日會兵。」子牙整頓士卒,一夜無詞。次日,子牙行營炮響,大隊擺開出轅門,在關下搦戰。有報馬報入關來:「今有姜元帥關下請戰。」韓榮忙整點人馬,放炮吶喊出關,左右大小將官分開,韓榮在馬上見子牙號令森嚴,一對對英雄威武。怎見得,有鷓鴣天一詞為證,詞曰:
        殺氣騰騰萬里長,旌旗戈戟透寒光。雄師手仗三環劍,虎將鞍橫丈八鎗。軍浩浩,士忙忙,鑼鳴鼓響猛如狼。東征大戰三十陣,汜水交兵第一場。
      話說韓榮在馬上見子牙,口稱:「姜元帥請了!『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元帥何故動無名之師,以下凌上,甘心作商家叛臣,吾為元帥不取也!」子牙笑曰:「將軍之言差矣。君正,則居其位;君不正,則求為匹夫不可得。是天命豈可常哉,惟有德者能君之。昔夏桀暴虐,成湯伐之,代夏而有天下。今紂王罪過於桀,天下諸侯叛之。我周特奉天之罰,以討有罪,安敢有逆天命,厥罪惟鈞哉。」韓榮大怒曰:「姜子牙,我以你為高明之士,你原來是妖言惑眾之人!你有多大本領,敢出大言!那員將與吾拏了?」傍有先行王虎,走馬搖刀,飛奔前來,直奔子牙。只見哪吒已登風火輪,舉鎗忙迎。輪馬相交,刀鎗並舉。兩下裏喊聲不息,鼓角齊鳴。戰未數合,哪吒奮勇一鎗,把王虎挑於馬下。魏賁見哪吒得勝,把馬一磕,搖鎗前來,飛取韓榮。韓榮手中戟迎面交還。魏賁的鎗勢如猛虎。韓榮見先折了王虎,心下已自慌忙,無心戀戰。只見子牙揮動兵將衝殺過來。韓榮抵敵不住,敗進關中去了。子牙得勝回營。不表。
      且說韓榮兵敗進關,一面具表往朝歌告急,一面設計守關。正在緊急之時,忽報:「七首將軍余化等令。」韓榮聽得余化來至,大喜,忙傳令:「令來。」余化至殿上行禮,韓榮曰:「自從將軍戰敗去後,此關反被黃飛虎走出去了,不覺數載;豈意他養成氣力,今反夥同那姜尚,三路分兵,取了佳夢關、青龍關,盡為周有。昨日會兵,不能取勝,如之奈何?」余化曰:「末將被哪吒打傷,敗回蓬萊山,見我師尊,燒煉一件寶物,可以復我前仇。縱周家有千萬軍將,只叫他片甲無存。」韓榮大喜,治酒管待。話說次日,余化至周營討戰。子牙問:「誰去出馬?」哪吒應聲而出:「弟子願往。」哪吒道罷,登輪提鎗,出得營來,一見余化,哪吒認得他,大叫曰:「余化慢來!」余化見了仇人,把臉紅了半邊,也不答話,催開金睛獸,搖戟直取哪吒。哪吒的鎗赴面交還。輪獸相交,戟鎗雙舉。來往衝殺有二三十合,哪吒的鎗乃太乙真人傳授,有許多機變,余化不是哪吒對手。余化把一口刀,名曰「化血神刀」,祭起如一道電光,中了刀痕,時刻即死。怎見得,有詩為證,詩曰:
        丹爐曾鍛煉,火裏用功夫。靈氣後先妙,陰陽表裏扶。透甲元神喪,沾身性命無。哪吒逢此刀,眼下血為膚。
      余化將化血刀祭起,那刀來得甚快,哪吒躲不及,中了一刀。大抵哪吒乃蓮花化身,渾身俱是蓮花瓣兒,縱傷了他,不比凡夫血肉之軀,登時即死,該有凶中得吉。哪吒著刀傷了,大叫一聲,敗回營中;走進轅門,跌下風火輪來。哪吒著了刀傷,只是顫,不能做聲。旗門官報與子牙,子牙令扛抬至中軍。子牙叫:「哪吒!」哪吒不答話。子牙心下鬱鬱不樂。不知哪吒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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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壇終老


    皮卡丘 Lv:100
     樓主| 發表於 2009-9-29 18:09 |

    第七十五回 土行孫盜騎陷身

      詩曰:
        余化特強自喪身,師尊何苦費精神。因燒土行反招禍,為惹懼留致起嗔。北海初沉方脫難,綑仙再縛豈能狗!從來數定應難解,已是封神榜內人。

      話說余化得勝回營。至次日,又來周營搦戰。探馬報入中軍。子牙問:「誰人出馬?」有雷震子應曰:「願往。」提棍出營,見余化黃面赤髯,甚是兇惡,問曰:「來者可是余化?」余化大罵:「反國逆賊!你不認得我麼!」雷震子大怒,把二翅飛騰於空中,將黃金棍劈頭打來。余化手中戟赴面交還。一個在空中用刀,一個在獸上施威。雷震子金棍刷來,如泰山一般。余化望上招架費力,略戰數合,忙舉起化血刀來,把雷震子風雷翅傷了一刀。幸而原是兩枚仙杏化成風雷二翅,今中此刀,尚不致傷命,跌在塵埃,敗進行營,來見子牙。子牙又見傷了雷震子,心中甚是不樂。次日,有報馬報入中軍:「有余化搦戰。」子牙曰:「連傷二人,若痴呆一般,又不做聲,只是寒顫,且懸『免戰牌』出去。」軍政官將「免戰牌」挂起。余化見周營挂「免戰牌」,掌鼓回營。只見次日,有督糧宮楊戩至轅門,見挂「免戰」二字,楊戩曰:「從三月十五日拜將之後,將近十月,如今還在這裏,尚不曾取成湯寸土,連忙挂『免戰牌』,……」心下甚是疑惑:「……且見了元帥,再做道理。」探馬報入中軍:「啟元帥:有督糧官楊戩候令。」子牙曰:「令來。」楊戩上帳,參謁畢,稟曰:「弟子催糧,應付軍需,不曾違限,請令定奪。」子牙曰:「兵糧足矣;其如戰不足何!」榻戩曰:「師叔且將『免戰牌』收了,弟子明日出兵,看其端的,自有處治。」子牙在中軍與眾人正議此事,左右報:「有一道童求見。」子牙曰:「請來。」少時,至帳前,那童子倒身下拜曰:「弟子是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門下。師兄哪吒有厄,命弟子背上山去調理。」子牙即將哪吒交與金霞童子,背往乾元山去了。不表。
      且說楊戩見雷震子不做聲,只是顫。看刀刃中血水如墨。楊戩觀看良久:「此乃是毒物所傷。」楊戩啟子牙:「去了『免戰牌』。」子牙傳令:「去了『免戰牌』。」次日,汜水關哨馬報入關中:「周營已去『免戰牌』。」余化聽得,隨上了金睛獸出關,來至營前搦戰。哨馬報入中軍:「關內有將討戰。」正是:
        常勝不知終有敗,周營自有妙人來。
      話說余化至營搦戰,楊戩稟過子牙,忙提三尖刀出營。見余化光景,是左道邪說之人,楊戩大叫曰:「來者莫非余化麼?」余化曰:「然也。爾通名來。」楊戩曰:「吾乃姜元帥師姪楊戩是也。」縱馬搖三尖刀飛來直取,余化手中戟赴面交還。兩馬相交,一場大戰。未及二十餘合,余化祭起化血神刀,如閃電飛來。楊戩運動八九元功,將元神遁出,以左肩迎來,傷了一刀,也大叫一聲,敗回行營,看是甚麼毒物,來見子牙。子牙問曰:「你會余化如何?」楊戩曰:「弟子見他神刀利害,仗吾師道術,將元神遁出,以左臂迎他一刀,畢竟看不出他的果是何毒物。弟子且往玉泉山金霞洞去一遭。」子牙許之。楊戩借土遁往玉泉山來,到了金霞洞,進洞見師父,拜罷,玉鼎真人問曰:「楊戩,你此來有甚麼話說?」楊戩對曰:「弟子同師叔進兵汜水關,與守關將余化對敵。彼有一刀,不知何毒,起先雷震子被他傷了一刀,只是寒顫,不能做聲;弟子也被他傷了一刀,幸賴師父玄功,不曾重傷,然不知果是何毒物。」玉鼎真人忙令楊戩將刀痕來看,真人見此刀刃,便曰:「此乃是化血刀所傷。但此刀傷了,見血即死。幸雷震子傷的兩枚仙杏,你又有玄功,故爾如此;不然,皆不可活。」楊戩聽得,不覺大驚,忙問曰:「似此將何術解救?」真人曰:「此毒連我也不能解。此刀乃是蓬萊島一氣仙余元之物。當其修煉時,此刀在爐中,有三粒神丹同煉的。要解此毒,非此丹藥,不能得濟。」真人沉思良久,乃曰:「此事非你不可。」附耳:「……如此如此方可。」楊戩大喜,領了師父之言,離了玉泉山往蓬萊島而來。正是:
        真人道術非凡品,咫尺蓬萊見大功。
      話說楊戩借土遁往蓬萊島而來,前至東海。好個海島,異景奇花,觀之不盡。怎見得海水平波,山崖錦砌,正所謂蓬萊景致與天闕無差。怎見得好山,有讚為證:
        勢鎮東南,源流四海。汪洋潮涌作波濤,滂渤山根成碧闕。蜃樓結彩,化為人世奇觀;蛟孽興風,又是滄溟幻化。丹山碧樹非凡,玉宇瓊宮天外。麟鳳優遊,自然仙境靈胎;鸞鶴翱翔,豈是人間俗骨。琪花四季吐精英,瑤草千年呈瑞氣。且慢說青松翠柏常春;又道是仙桃仙果時有。修竹沸雲留夜月,藤蘿映日舞清風。一溪瀑布時風雪,四面丹崖若列星。正是:百川澮注擎天柱,萬劫無移大地根。
      話說楊戩來至蓬萊山,看罷蓬萊景致,仗八九元功,將身變成七首將軍余化,逕進蓬萊島來。見了一氣仙余元,倒身下拜。余元見余化到此,乃問曰:「你來做甚麼?」余化曰:「弟子奉師父之命,去汜水關協同韓總兵把守關隘,不意姜尚兵來,弟子見頭一陣,刀傷了哪吒,第二陣傷了雷震子,第三陣恰來了姜子牙師姪楊戩,弟子用刀去傷他,被他一指,反把刀指回來,將弟子傷了肩臂,望老師慈悲救援。」一氣仙余元曰:「有這等事?他有何能,取指回我的寶刀?但當時煉此寶,在爐中分龍虎,定陰陽,同煉了三粒丹藥,我如今將此丹留在此間也無用,你不若將此丹藥取了去,以備不虞。」余元隨將丹遞與余化。余化叩頭:「謝老師天恩。」忙出洞來,回周營。不表。有詩單讚楊戩玄功變化之妙:
        悟到功成道始精,玄中玄妙有無生。蓬萊枉秘通靈藥,汜水徒勞化血兵。計就騰挪稱幻聖,裝成奇巧盜英明。多因福助周文武,一任奇謀若浪萍。
      話說楊戩得了丹藥,逕回周營。
      且說一氣仙余元,把藥一時俱與了余化,靜坐思忖:「楊戩有多大本領,能指回我的化血刀?若余化被刀傷了,他如何還到得這裏?其中定有緣故。」余元搯指一算,大叫曰:「好楊戩匹夫!敢以變化玄功盜吾丹藥,欺吾太甚!」余元大怒,上了金眼駝,來趕楊戩。楊戩正往前行,只聽得後面有風聲趕至,楊戩已知余原來趕,忙把丹藥放在囊中,暗祭哮天犬存在空中。余元只顧趕楊戩,不知暗算難防,余元被哮天犬夾頸子一口。此犬正是:
        牙如鋼劍傷皮肉,紅袍拉下半邊來。
      余元不曾提防暗算,被犬一口,把大紅白鶴衣扯了半邊。余元又吃了大虧,不能前進:「吾且回去,再整頓前來,以復此仇。」話說子牙正在營中納悶,只見左右來報:「有楊戩等令。」子牙傳令:「令來。」楊戩至帳前,見子牙,備言前事:「盜丹而回。」子牙大喜,忙取丹藥救雷震子;又遣木吒往乾元山,送此藥與哪吒調理。次日,楊戩往關下搦戰。探事官報入帥府:「周營中有將討戰。」韓榮忙令余化出戰。余化上了金睛獸,提戟出關。楊戩大呼曰:「余化,前日你用化血刀傷我,幸吾煉有丹藥,若無丹藥,幾中汝之奸計也。」余化暗思:「此丹乃一爐所出,焉能周營中也有此丹?若此處有這丹,此刀無用。」催開金睛獸,大戰楊戩。二馬相交,刀戟併舉。二將酣戰三十餘合。正殺之間,雷震子得了此丹,即時全好了,心中大怒,竟飛出周營,大喝曰:「好余化!將惡刀傷吾。若非丹藥,幾至不保。不要走,吃我一棍,以泄此恨!」拎提起黃金棍,劈頭刷來。余化將手中戟架棍。楊戩三尖刀來得又勇,余化被雷震子一棍打來,將身一閃,那棍正中金睛獸,把余化掀翻下地,被楊戩復一刀,結果了性命。正是:
        一腔左術全無用,枉做成湯梁棟材。
      楊戩斬了余化,掌鼓回營,見子牙報功。不表。
      且說韓榮聞余化陣亡,大驚:「此事怎好!前日遣官往朝歌去,命又不下;今無人協同守此關隘,如何是好!」正議間,余元乘了金睛五雲駝,至關內下騎,至帥府前,令門官通報。眾軍官見余元好兇惡,忙報韓榮。韓榮傳令:「請來。」道人進帥府,韓榮迎接余元。只見他生得面如藍靛,赤髮獠牙,身高一丈七八,凜凜威風,二目兇光冒出。韓榮降階而迎,口稱:「老師。」請上銀安殿。」韓榮下拜,問曰:「老師是那座名山?何處洞府?」一氣仙余元曰:「楊戩欺吾太甚,盜丹殺我弟子余化。貧道是蓬萊島一氣仙余元是也;今特下山,以報此仇。」韓榮聞說大喜,治酒管待。次日,余元上了五雲駝,出關至周營,坐名要子牙答話。報馬報入中軍:「汜水關有一道人請元帥答話。」子牙傳令:「擺隊伍出營。」左右分五岳門人,一騎當先。只見一位道人,生的十分兇惡。怎見得:
        魚尾冠,金嵌成;大紅服,雲暗生。面如藍靛獠牙冒,赤髮紅鬚古怪形。絲絛飄火焰,麻鞋若水晶。蓬萊島內修仙體,自在逍遙得至清。位在監齋成神道,一氣仙名舊有聲。
      話說子牙至軍前問曰:「道者請了。」余元道:「姜子牙,你叫出楊戩來見我。」子牙曰:「楊戩催糧去了,不在行營。道者,你既在蓬萊島,難道不知天意。今成湯傳位六百餘年,至紂王無道,暴棄天命,肆行兇惡,罪惡貫盈,天怒人怨,天下叛之。我周應天順人,克修天道,天下歸周。今奉天之罰,以觀政於商,爾何得阻逆天吏,自取滅亡哉!道者,你不觀余化諸人皆是此例,他縱有道術,豈能扭轉天命耶!」余化大怒曰:「總是你這一番妖言惑眾!若不殺你,不足以絕禍根!」催開五雲駝,仗寶劍直取子牙。子牙手中劍赴面交還。左有李靖,右有韋護,各舉兵器,前來助戰。四人只為無名火起,眼前要定雌雄。余元的寶劍光華灼灼;子牙劍彩色輝輝;李靖刀寒光燦燦;韋護杵殺氣騰騰。余元坐在五雲駝上,把一尺三寸金光銼祭在空中,來打子牙。子牙忙展杏黃旗,現出有千朵金蓮,擁護其身。余元忙收了金光銼,復祭起來打李靖。不防子牙祭起打神鞭來,一鞭正中余元後背,只打的三昧真火噴出丈餘遠近。李靖又把余元腿上一鎗。余元著傷,把五雲駝頂上一拍,只見那金眼駝四足起金光而去。子牙見余元著傷而走,收兵回營。不表。
      且說土行孫催糧來至,見子牙會兵,他暗暗的瞧見余元的五雲駝四足起金光而去,土行孫大喜:「我若得此戰騎,催糧真是便益。」當時子牙回營陞帳,忽報:「土行孫等令。」子牙傳令:「令來。」土行孫至帳前,交納糧數,不誤限期。子牙曰:「催糧有功,暫且下帳少憩。」土行孫下帳,來見鄧嬋玉,夫妻共語,說:「余化把刀傷了哪吒,哪吒往乾元山養傷痕去了。土行孫至晚,對鄧嬋玉曰:「我方纔見余元坐騎,四足旋起金光,如雲霓縹緲而去,妙甚,妙甚!我今夜走去,盜了他的來,騎著催糧,有何不可?」鄧嬋玉曰:「雖然如此;你若要去,須稟知元帥,方可行事,不得造次。」土行孫曰:「與他說沒用,總是走去便來,何必又多一番唇舌?」當時夫婦計較停當。將至二更,土行孫把身子一扭,逕進汜水關,來到帥府裏。土行孫見余元默運元神,土行孫在地下,往上看他,道人目似垂廉,不敢上去,只得等候。卻言余元默運元神,忽然心血潮來,余元暗暗搯指一算,已知土行孫來盜他的坐騎。余元把陽神出竅,少刻,鼻息之聲如雷。土行孫在地下聽見鼻息之聲,大喜曰:「今夜定然成功。」將身子鑽了上來,拖著鐵棍,又見廊下拴著五雲駝。土行孫解了韁繩,牽到丹墀下,埃著馬臺扒上去,試驗試驗,然後又扒將下來。將這賓鐵棍執在手裏,來打余元,照余元耳門上一下,只打得七竅中三昧火冒出來,只是不動;復打一棍,打得余元只不作聲。土行孫曰:「這潑道,真是頑皮!吾且回去,明日再做道理。」土行孫上了五雲駝,把他頂上拍了一下,那獸四足就起金雲,飛在空中。土行孫心下十分懽喜。正是:
        懽喜未來災又至,只因盜物惹非殃。
      且說土行孫騎著五雲駝,只在關裏串,不得出關去。土行孫曰:「寶貝,你還出關去!」話猶未了,那五雲駝便落將下地來。土行孫方欲下駝,早被余元一把抓住頭髮,拎著他,不令他挨地,大叫曰:「拿住偷駝的賊子!」驚動一府大小將官,掌起火把燈毬。韓榮陞了寶殿,只見余元高高的把土行孫拎著。韓榮燈光下見一矮子:「老師拎著他做甚麼?放下他來罷了。」余元曰:「你不知他會地行之術,但沿了地,他就去了。」韓榮曰:「將他如何處治?」余元曰:「你把俺蒲團下一個袋兒取來,裝著這業障,用火燒死他,方絕禍患。」韓榮取了袋兒裝起來。余元叫:「搬柴來。」少時間,架起柴來,把如意乾坤袋燒著。土行孫在火裏大叫曰:「燒死我也!」好火!怎見得,有詩為證:
        細細金蛇遍地明,黑煙滾滾即時生,燧人出世居離位,炎帝騰光號火精。山石逢時皆赤土,江湖偶遇盡枯平。誰知天意歸周主,自有真仙渡此驚。
      話說余元燒土行孫,命在須臾。也是天數,不該如此,──只見懼留孫正坐蒲團默養元神,見白鶴童子來至曰:「奉師尊玉旨,命師兄去救土行孫。」懼留孫聞命,與白鶴童子分別,借著縱地金光法來至汜水關裏。見余元正燒乾坤袋,懼留孫使一陣旋窩風,往下一坐,伸下手來,連如意乾坤袋提將去了。余元看見一陣風來,又見火勢有景,余元搯指一算:「好懼留孫!你救你的門人,把我如意乾坤袋也拿了去!我明日自有處治。」
      且說懼留孫將土行孫救出火焰之中,土行孫在內自覺得不熱,不知何故。懼留孫來至周營。那夜是南宮适巡外營。時至三更盡,南宮适問曰:「是甚麼人?」懼留孫曰:「是我。快通報子牙,我來也。」南宮适向前看,知是懼留孫,忙傳雲板。子牙三鼓時分起來,外邊傳入帳中:「有懼留孫在轅門。」子牙忙出迎接,見懼留孫拎著一個袋子,至軍前打稽首坐下。子牙曰:「道兄夤夜至此,有何見諭?」懼留孫曰:「土行孫有火難,特來救之。」子牙大驚:「土行孫昨日催糧方回,其災如何得至?」懼留孫把如意袋兒打開,放出土行孫來,問其詳細。土行孫把盜五雲駝的事說了一遍。子牙大怒曰:「你要做此事,也該報我知道,如何背違主帥,暗行辱國之事?今若不正軍法,諸將效尤,將來營規必亂。傳刀斧手,將土行孫斬首號令!」懼留孫曰:「土行孫不遵軍令,暗行進關,有辱國體,理宜斬首;只是用人之際,暫且待罪立功。」子牙曰:「若不是道兄求免,定當斬首。」令左右:「且與我放了。」土行孫謝了師父,又謝過子牙。一夜周營中未曾安靜。次日,只見一氣仙余元,出關來至周營,坐名只要懼留孫。懼留孫曰:「他來只為如意乾坤袋。我不去會他。你只須如此,自可擒此潑道也。」懼留孫與子牙計較停當。子牙點砲出營。余元一見子牙,大呼曰:「只叫懼留孫來會我!」子牙曰:「道友,你好不知天命!據道友要燒死土行孫,自無逃躲,豈知有他師父來救他,正所謂有福之人,縱千方百計而不能加害;無福之人遇溝壑而喪其軀。此豈人力所能哉!」余元大怒曰:「巧言匹夫尚敢為他支吾!」催開五雲駝,使寶劍來取。子牙坐下四不相,手中劍赴面相迎。二獸相交,雙劍併舉,兩家一場大戰,怎見得,有詞為證:
        凜凜征雲萬丈高,軍兵擂鼓把旗搖。一個是封神都領袖;一個是監齋名姓標。這個正道奉天滅紂王;那個是無福成仙自逞高。這個是六韜之內稱始祖;那個是惡性兇心怎肯饒。自來有福催無福,天意循環怎脫逃。
      話說子牙大戰余元,未及十數合,被懼留孫祭綑仙繩在空中,命黃巾力士半空將余元拿去,止有五雲駝跳進入關中。子牙與懼留孫將余元拿至中軍。余元曰:「姜尚,你雖然擒我,看你將何法治我!」子牙令李靖:「斬訖報來!」李靖領令,推出轅門,將寶劍斬之,一聲響,把寶劍砍缺有二指。李靖回報子牙,備言殺不得之事,說了一遍。子牙親自至轅門,命韋護祭起降魔杵打,只打得騰騰煙出,烈烈火飛。余元作歌曰:
        「君不見天皇得道將身煉,修仙養道碧遊宮。坎虎離龍方出現,五行隨我任心遊。四海三江都走遍,頂金頂玉秘修成。曾在爐中仙火煆。你今斬我要分明,自古一劍還一劍,漫道余言說不靈。」
      余元作歌罷,子牙心下十分不樂,與懼留孫共議:「如今放不得余元,且將他囚於後營,等取了關,再做區處。」懼留孫曰:「子牙,你可命匠人造一鐵櫃,將余元沉於北海,以除後患。」子牙命鐵匠急造,鐵櫃造成,將余元放在櫃內。懼留孫命黃巾力士抬定了,往北海中一丟,沉於海底。黃巾力士回復懼留孫法旨。不表。
      且說余元入於北海之中,鐵櫃亦是五金之物,況又丟在水中,此乃金水相生,反助了他一臂之力。余元借水遁走了,逕往碧遊宮紫芝崖下來。余元被綑仙繩捆住,不得見截教門人傳與掌教師尊。忽聽得一個道童,唱道情而來,詞曰:
        「水遙山遙,隔斷紅塵道。粗袍敞袍,袖裏乾坤倒。日月肩挑,乾坤懷抱。常自把煙霞嘯傲,天地逍遙。龍降虎伏道自高,紫霧護新巢,白雲做故交。長生不老,只在壺中一覺。」
      話說余元大呼曰:「那一位師兄,來救我之殘喘!」水火童兒見紫芝崖下一道者,青面紅髮,巨口獠牙,綑在那裏,童兒問曰:「你是何人,今受此厄?」余元曰:「我乃是金靈聖母門下,蓬萊島一氣仙余原是也;今被姜子牙,將我沉於北海,幸天不絕我,得借水遁,方能到得此間。望師兄與我通報一聲。」水火童兒逕來見金靈聖母備言余元一事。金靈聖母聞言大怒,急至崖前。不見還可,越見越怒。金靈聖母逕進宮內,見通天教主行體畢,言曰:「弟子一事啟老師:人言崑崙門下欺滅吾教,俱是耳聽;今將一氣仙余元,他得何罪,竟用鐵櫃沉於北海;幸不絕生,借水遁逃至於紫芝崖。望老師大發慈悲,救弟子等體面。」通天教主曰:「如今在那裏?」金靈聖母曰:「在紫芝崖。」通天教主吩咐:「抬將來。」少時,將余元抬至宮前。碧遊宮多少截教門人,看見余元,無不動氣。只見金鐘聲響,玉磐齊鳴,掌教師尊來至,到了宮前,一見諸大弟子,齊言:「闡教門人欺吾教太甚!」教主看見余元,這等光景,教主也覺得難堪,先將一道符印對余元身上,教主用手一彈,只見綑仙繩吊下來。古語云:「聖人怒發不上臉。」隨命余元:「跟吾進宮。」教主取一物與余元,曰:「你去把懼留孫拿來見我,不許傷他。」余元曰:「弟子知道。」正是:
        聖人賜與穿心鎖,只恐皇天不肯從。
      話說余元得了此寶,離了碧遊宮,借土遁而來。行得好快,不須臾,已至汜水關。有報事馬報入關中:「有余道長到了。」韓榮降階迎接到殿。欠身言曰:「聞老師失利,被姜尚所擒,使末將身心不安。今得睹天顏,韓榮不勝幸甚!」余元曰:「姜尚用鐵櫃把我沉於北海,幸吾借小術到吾師尊那所在,借得一件東西,可以成功。可將吾五雲駝收拾,打點出關,以報此恨。」余元隨上騎,至周營轅門,坐名只要懼留孫。報馬報入中軍:「啟元帥:余元搦戰,只要懼留孫。」幸而懼留孫不曾回山。子牙大驚,忙請懼留孫商議。懼留孫曰:「余元沉海,畢竟借水遁潛逃至碧遊宮,想通天教主必定借有奇寶,方敢下山。子牙,你還與他答話,待吾再擒他進來,且救一時燃眉之急。若是他先祭其寶,則吾不能支耳。」子牙曰:「道兄言之有理。」子牙傳令:「點砲。」帥旗展動,子牙至軍前。余元大呼曰:「姜子牙,我與你今日定見雌雄!」催開五雲駝,惡狠狠飛來直取。姜子牙手中劍赴面交還。只一合,懼留孫祭起綑仙繩,命黃巾力士:「將余元拿下!」只聽得一聲響,又將余元平空拿去了。正是:
        秋風未動蟬先覺,暗送無常死不知。
      余元不隄防暗中下手。子牙見拿了余元,其心方安;進營,將余元放在帳前。子牙與懼留孫共議:「若殺余元,不過五行之術,想他俱是會中人,如何殺得他?倘若再走了,如之奈何!」正所謂:「生死有定,大數離逃。」余元正應「封神榜」上有名之人,如何逃得。子牙在中軍正無法可施,無籌可展,忽然報:「陸壓道人來至。」子牙同懼留孫出營相接。至中軍,余元一見陸壓,只諕得仙魂縹緲,面似淡金,余元悔之不及。余元曰:「陸道兄,你既來,還求你慈悲我。可憐我千年道行,苦盡功夫。從今知過必改,再不敢干犯西兵。」陸壓曰:「你逆天行事,天理難容;況你是『封神榜』上之人,我不過代天行罰。」正是:
        不依正理歸邪理,仗你胸中道術高。誰知天意扶真主,吾今到此命難逃。」
      陸壓曰:「取香案。」陸壓焚香爐中,望崑崙山下拜,花籃中取出一個葫蘆,放在案上,揭開葫蘆蓋;裏邊一道白光如線,起在空中,現出七寸五分橫在白光頂上,有眼有翅。陸壓口裏道:「寶貝請轉身!」那東西在白光之上連轉三匹轉,可憐余元斗大一顆首級落將下來。有詩單道斬將封神飛刀,有詩為證:
      先煉真元後運功,此中玄妙配雌雄。惟存一點先天訣,斬怪誅妖自不同。
      話說陸壓用飛刀斬了余元,他一靈已進封神臺去了。子牙欲要號令,陸壓曰:「不可。余元原有仙體,若是暴露,則非體矣。用土掩埋。」陸壓與懼留孫辭別歸山。
        且說韓榮打聽余元已死,在銀安殿與眾將共議曰:「如今余道長已亡,再無可敵周將者。況兵臨城下,左右關隘俱失與周家;子牙麾下俱是道德術能之士,終不得取勝。欲要歸降,不忍負成湯之爵位;如不歸降,料此關難守,終被周人所擄。為今之計,奈何,奈何!」旁有偏將徐忠曰:「主將既不忍有負成湯,決無獻關之理。吾等不如將印綬掛在殿庭,文冊留與府庫,望朝歌拜謝皇恩,棄官而去,不失盡人臣之道。」韓榮聽說,俱從其言,隨傳令眾軍士:「將府內資重之物,打點上車。」欲隱跡山林,埋名丘壑。此時眾將官各自去打點起行。韓榮又命家將搬運金珠寶玩,扛抬細軟衣帛。紛紲喧曄,忽然驚動韓榮二子,──在後園中設造奇兵,欲拒子牙。弟兄二人聽得家中紛紛然鬨亂,走出庭來,只見家將扛抬箱籠,問其緣故,家將把棄關的話說了一遍。二人聽罷:「你們且住了,我自有道理。」二人齊來見父親。不知凶吉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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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壇終老


    皮卡丘 Lv:100
     樓主| 發表於 2009-9-29 18:10 |

    第七十六回 鄭倫捉將取汜水

      詩曰:
        萬刃車凶勢莫當,風狂火聚助強梁。旗旛若焰皆逢劫,將士遭殃盡帶傷。白晝已難遮半壁,黃昏安可護三鄉。誰知督運能催命,二子逢之刻下亡。
      話說韓榮坐在後廳,吩咐將士,亂紛紛的搬運物件,早驚動長子韓昇、次子韓變。二人見父親如此舉動,忙問左右曰:「這是何說?」左右將韓榮前事說了一遍。二人忙至後堂,來見韓榮曰:「父親何故欲搬運家私?棄此關隘,意欲何為?」韓榮曰:「你二人年幼,不知世務,快收拾離此關隘,以避兵燹,不得有誤。」韓昇聽得此語,不覺失聲笑曰:「父親之言差矣!此言切不可聞於外人,空把父親一世英名污了。父親受國家高爵厚祿,衣紫腰金,封妻蔭子,無一事不是恩德。今主上以此關托重於父親,父親不思報國酬恩,捐軀盡節,反效兒女子之計,貪生畏死,遺譏後世,此豈大丈夫舉止,有負朝廷倚任大臣之意。古云:『在社稷者死社稷,在封疆者死封疆。」父親豈可輕議棄去。孩兒弟兄二人,曾蒙家訓,幼習弓馬,遇異人,頗習有異術,未曾演熟;連日正自操演,今日方完,意欲進兵,不意父親有棄關之舉。孩兒願效一死盡忠於國。」韓榮聽罷,點頭歎曰:「『忠義』二字,我豈不知;但主上昏瞶,荒淫不道,天命有歸,若守此關,又恐累生民塗炭,不若棄職歸山,救此一方民耳。況姜子牙門下又多異士,余化、余元俱罹不測,又何況其下者乎!此雖是你兄弟二人忠肝義膽,我豈不喜,只恐畫虎不成,終無補於實用,徒死無益耳。」韓昇曰:「說那裏的話來!食人之祿,當分人之憂。若都是自為之計,則朝廷養士何用。不肖孩兒願捐軀報國,萬死不辭。父親請坐,俟我兄弟取一物來與父親過目。」韓榮聽罷,心中也自暗喜:「吾門也出此忠義之後。」韓昇到書房中取出一物,乃是紙做的風車兒:當中有一轉盤,一隻手執定中間一竿,周圍推轉,如飛轉盤;上有四首旛,旛上有符有印,又有「地、水、火、風」四字,名為「萬刃軍」。韓榮看罷,問曰:「此是孩兒玩耍之物,有何用處?」韓昇曰:「父親不知其中妙用,父親如不信,且下教場中,把這紙車兒試驗試驗與老爺看。」韓榮見二子之言甚是鑿鑿有理,隨命下教場來。韓昇兄弟二人上馬,各披髮仗劍,口中念念有詞,只見雲霧陡生,陰風颯颯,火焰沖天,半空中有百萬刀刃飛來,把韓榮唬得魂不附體。韓昇收了此車。韓榮曰:「我兒,你是何人傳你的?」韓昇曰:「那年父親朝覲之時,俺弟兄閑居無事,在府前玩耍。來了一個陀頭,叫做法戒,在我府前化齋。俺弟兄就與了他一齋,他就叫我們拜他為師。我們那時見他體貌異常,就拜他為師。他說道:『異日姜尚必有兵來,我秘授你此法寶,可破周兵,可保此關。」今日正應我師之言,定然一陣成功,姜尚可擒也。」韓榮大喜,隨令韓昇收了此寶,仍問曰:「我兒還可用人馬,你此車約有多少?」韓昇曰:「此車有三千輛,那怕姜尚雄師六十萬耶!一陣管教他片甲不存!」韓榮忙點三千精銳之兵與韓昇兄弟二人,在教場操演三千萬刃車。正是:
        余元相阻方纔了,又是三軍屠戮災。
      話說韓昇用三千人馬,俱穿皂服,披髮赤腳,左手執車,右手仗刀,任意誅軍殺卒。操練有二七日期,軍士精熟。那日,韓榮父子統精兵出關搦戰。
      話說子牙只因破了余元,打點設計取關,只聽得關內砲響。少時探馬報入中軍,稟曰:「汜水關總兵韓榮領兵出關,請元帥答話。」子牙忙傳令與眾門人、將士:「統大隊出營。」子牙會過韓榮一次,那裏知道有這場虧累,去堤防他。子牙問曰:「韓將軍,你時勢不知,天命不順,何以為將?速速倒戈,免致後悔。」韓榮笑曰:「姜子牙,倚著兵強將勇,不知你等死在咫尺之間,尚敢耀武揚威,數白道黑也!」子牙大怒:「誰與我把韓榮拿下?」旁有魏賁,縱馬搖鎗,衝殺過來。韓榮腦後有兩員小將,乃韓昇、韓變,二人搶出陣來,截住了魏賁。魏賁大呼曰:「來者二將何人?」韓昇曰:「吾乃韓總兵長子韓昇,吾弟韓變是也。你等恃強,欺君罔上,罪惡滔天,今日乃爾等絕命之地矣!」魏賁大怒,縱馬搖鎗,飛來直取。韓昇、韓變兩騎赴面交還,未及數合,韓昇撥轉馬往後就走。魏賁不知是計,往下趕來。韓昇回頭見魏賁趕來,把頂上冠除了,把鎗一擺,三千萬刃車殺將出來,勢如風火,如何抵當。只見萬刃車捲來,風火齊至。怎見得好萬刃車,有讚為證:
        雲迷世界,霧罩乾坤。颯颯陰風沙石滾,騰騰煙焰蟒龍奔。風乘火勢,黑氣平吞。風乘火勢,戈矛萬道怯人魂;黑氣平吞,目不難觀前後士。魏賁中刃,幾乎墜下馬鞍鞽;武吉著刀,險些斬了三寸氣。滑喇喇風聲捲起無情石,黑暗暗刀痕剁壞將和兵。人撞人,哀聲慘戚;馬跴馬,鬼哭神驚。諸將士慌忙亂走;眾門人借遁而行。忙壞了先行元帥;攪亂了武王行營。那裏是青天白日,恍如是黑夜黃昏。子牙今日兵遭厄,地覆天翻怎太平。
      話說子牙被萬刃車一陣只殺得屍山血海,衝過大陣來,勢不可當。韓榮低頭一想,計上心來,忙傳令:「鳴金收軍!」韓昇、韓變聽得金聲,收回萬刃車。子牙方得收住人馬,計傷士卒七八千有餘。子牙陞帳,眾將官俱在帳內,彼此俱言:「此一陣利害,風火齊至,勢不可當。」子牙曰:「不知此刃是何名目?」眾將曰:「一派利刃,漫空塞地而來,風火助威,勢不可敵;非若軍士可以力敵也。」子牙心下十分不樂,納悶軍中。不表。
      且說韓榮父子進關,韓昇曰:「今日正宜破周,擒拿姜尚,父親為何鳴金收軍?」韓榮曰:「今日是青天白日,雖有雲霧風火,姜尚門人俱是道術之士,自有準備,保護自身,如何得一般盡絕?我有一絕後計,使他不得整備,黑夜裏仗此道術,使他片甲不存,豈不更妙!」二人欠身曰:「父親之計,神鬼莫測!」正是:
        安心要劫周營寨,只恐高人中道來。
      話說韓榮打點夜劫周營,收拾停當,只等黑夜出關。不表。只見子牙在營納悶,想:「利刃風火,果是何物,來得甚惡,勢如山倒,莫可遮攔?此畢竟是截教中之惡物!」當日已晚,子牙因今日不曾打點,致令眾將著傷,心下憂煩,不曾防備今夜劫寨。也是合該如此。眾將因早間失利,俱去安歇。
      且說韓榮父子將至初更,暗暗出關,將那三千萬刃車雄兵殺至轅門。周營中雖有鹿角,其如這萬刃車,有風火助威,刃如驟雨,砲聲響亮,齊衝至轅門,誰敢抵當,真是勢如破竹。怎見得,正是:
        四下裏大砲亂響,萬刃車刀劍如梭。三軍踴躍縱征鼉,馬跴人身逕過。風起處遮天迷地,火來時煙飛焰裏。軍吶喊,天翻地覆;將用法,虎下崖坡。著刀軍連聲叫苦;傷鎗將鎧甲難馱。打著的焦頭爛額;絕了命身臥沙窩。姜子牙有法難使;金、木二吒也自難摹。李靖難使金塔;雷震子止保皇哥。南宮适抱頭而走;武成王不顧兵戈。四賢八俊俱無用,馬死人亡遍地拖。正是:遍地草梢含碧血,滿田低陷壘行屍。
      且說韓昇、韓變兄弟二人,夜劫子牙行營,喊聲連天,衝進轅門。子牙在中軍忽聽得劫營,急自上騎。左右門人俱來中軍護衛。只見黑雲密布,風火交加,刀刃齊下,如山崩地裂之勢,燈燭難支。三千火車兵衝進轅門,如潮奔浪滾,如何抵當。況且黑夜,彼此不能相顧,只殺得血流成渠,屍骸遍野,那分別人自己。武王上了逍遙馬,毛公遂、周公旦保駕前行。韓榮在陣後擂鼓,催動三軍,只殺得周兵七零八落,君不能顧臣,父不能顧子。只見韓昇、韓變趁勢趕子牙,幸得子牙執著杏黃旗,遮護了前面一段;軍士將領一擁奔走。韓昇、韓變二人催著萬刃車往前緊趕,把子牙趕得上天無路。直殺到天明,韓昇、韓變大叫曰:「今日不捉姜尚,誓不回兵!」望前越趕,吩咐三千兵卒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子牙見韓昇趕至無休,看看至金雞嶺下,只見前面兩杆大紅旗展,子牙見是催糧官鄭倫來至,其心少安。
      且說鄭倫坐騎出山口,正迎子牙,忙問曰:「元帥為何失利?」子牙曰:「後有追兵,用的是萬刃車,又是風火助威,勢不可當。此是左道異術,你仔細且避其銳。」鄭倫把坐下金睛獸一磕,往前迎來。只見韓昇兄弟在前緊趕,三千兵隨後,少離半射之地。鄭倫與韓昇、韓變撞頭滿懷,鄭倫大喝曰:「好匹夫!怎敢追我元帥!」韓昇曰:「你來也替不得他!」把鎗搖動來刺。鄭倫手中杵赴面交還,鄭倫知他萬刃車利害,只見後面一片風火兵刃擁來,鄭倫知其所以,只一合,忙運動鼻子內兩道白光,一聲響,對著韓昇兄弟二人哼了一聲,韓昇、韓變兄弟二人坐不住鞍鞽,翻下馬來,被烏鴉兵生擒活捉,上了繩索。兄弟兩個方睜開眼時,見已被擒捉:「呀」的一聲歎曰:「天亡我也!」後面三千兵架車前進,見主將被擒,其法巳解,風火兵刃,化為烏有,眾兵撒回身,就跑奔回來,正遇韓榮任意趕殺周兵,看見三千兵奔回,風火兵刃全無,不見二子回來,忙問曰:「二位小將軍安在?」眾兵曰:「二位將軍趕姜子牙至一山邊,只見一將出來,與二位將軍交戰,未及一合,不知怎麼跌下馬來,被他捉去。我等在後,不一時,風火兵刃全無,止有此車而已,只得敗回,幸遇老將軍,望乞定奪。」韓榮聽得二子被擒,心中惶惶,不敢戀戰,只得收兵進關。不表。
      且說鄭倫擒了二將,來見子牙。子牙大喜,押在糧車上,同子牙回軍;於路遇著武王、毛公遂等,眾門人諸將齊集,大抵是夤夜交兵,便是有道術的也只顧得自己,故此大折一陣。子牙問安,武王曰:「孤幾乎諕殺!幸得毛公遂保孤,方得免難。」子牙曰:「皆是尚之罪也。」彼此安慰,治酒壓驚,一宿不表。次日,整頓雄師,便至汜水關下紮營,放砲吶喊,聲振天地,韓榮聽得砲聲響,著人打探;來報曰:「啟總兵:周兵復至關下安營。」韓榮大驚:「周兵復至,吾子休矣!」親自上城,差官打聽。
      且說子牙陞帳坐下,眾將參謁畢,子牙傳令,擺五方隊伍,吾親自取關。」眾將官切齒深恨韓昇、韓變。子牙至關下叫曰:「請韓總兵答話!」韓榮在城樓上現身,大叫曰:「姜子牙,你是敗軍之將,焉敢復來至此?」子牙大笑曰:「吾雖誤中你的奸計,此關我畢竟要取你的。你知那得勝將軍今已被我擒下。」命兩邊左右:「押過韓昇、韓變來!」左右將二人押過來,在馬頭前。韓榮見二子篷頭跣足,繩博二臂,押在軍前,不覺心痛,忙大叫曰:「姜元帥,二子無知,冒犯虎威,罪在不赦,望元帥大開惻隱,憐而赦之,吾願獻汜水關以報之耳。」韓昇大呼曰:「父親不可獻關!你乃紂王之股肱,食君之重祿,豈可惜子之命,而失臣節也!只宜謹守關隘,俟天子救兵到日,協力同心,共擒姜尚匹夫,那時碎屍萬段,為子報仇,未為晚也。我二人萬死無恨!」子牙聽得大怒,令左右:「斬之!」只見南宮适奉令,手起刀落,連斬二將於關下。韓榮見子受誅,心如刀割,大叫一聲,往城下自墜而死。可憐父子三人,捐軀盡節,千古罕及。後人有詩讚之:
        汜水滔滔日夜流,韓榮志與國同休。父存臣節孤猿泣,子盡忠貞老鶴愁。一死依稀酬社稷,三魂縹緲傲王侯。如今屈指應無愧,笑殺當年兒女儔。」
      話說韓榮墜城而死,城中百姓開關,迎接子牙人馬進汜水關。父老焚香迎接武王進帥府,眾將官懽喜,查點府庫錢糧停妥,出榜安民。武王命厚葬韓榮父子,子牙傳令,治酒款待有功人員,在關上住了三四日。
      且說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在碧遊床靜坐,忽金霞童兒來報:「有白鶴童兒至此。」太乙真人出洞,見白鶴童兒手執玉劄降臨,言曰:「請師叔下山,同會誅仙陣。」太乙真人望崑崙謝恩畢,白鶴童子回玉虛。不表。
      且說太乙真人吩咐:「叫哪吒來。」慌忙來至,見師父行禮畢,真人曰:「你如今養的傷痕痊癒,你可先下山,我隨後就來,共破誅仙陣也。」哪吒領師命,方欲下山,真人曰:「你且站住。當日玉虛宮掌教天尊也曾贈子牙三盃酒;你今下山,我也贈你三盃如何?」哪吒感謝,真人命金霞童兒斟酒過來,贈哪吒頭一盃酒;哪吒謝過,一飲而盡。真人袖內取一枚棗兒遞與哪吒過酒。哪吒連飲三盃,吃了三枚火棗。真人送哪吒出洞府,看哪吒上了風火輪,真人方進洞去。哪吒提火尖鎗,方欲駕土遁前行,只見左邊一聲響,長出一隻臂膊來。哪吒大驚曰:「怎的了?」還不曾說得完,右邊也長出一隻臂膊來。哪吒唬得目睜口呆。只聽得左右齊聲響,長出六隻手來,共是八條臂膊;又長出三個頭來。哪吒著慌,無可奈何,自思:「且回去,問我師父來。」只得登回風火輪,方至洞門,只見太乙真人也至門首,拍掌大笑曰:「奇哉!奇哉!」有詩為證:
        瓊漿三盞透三關,火棗頻添壯士顏。八臂已成神妙術,三頭莫作等閒看。須臾變化超凡聖,頃刻風雷任往還。不是西岐多異士,只因天意惡奸讒。
      話說哪吒回來見太乙真人,曰:「弟子長出這些手,丫丫叉叉,怎好用兵?」真人曰:「子牙行營有許多異士,然而有雙翼者,有變化者,有地行者,有奇珍者,有異寶者,今著你現三頭八臂,不負我金光洞裏所傳。此去進五關,也見周朝人物稀奇,個個俊傑。這法隱隱現現,但憑你自己心意。」哪吒感謝師尊恩德。太乙真人傳哪吒隱現之法,哪吒大喜,一手執乾坤圈,一手執混天綾,兩隻手擎兩根火尖鎗,還空三手。真人又將九龍神火罩,又取陰陽劍,共成八件兵器。哪吒拜辭了師父下山,逕往汜水關來。正是:
        余化刀傷歸洞府,今朝變化更神通。
      且說姜元帥在汜水關計點軍將,收拾界牌關,忽然想起師尊偈來:「『界牌關下遇誅仙』,此事不知有何吉凶。且不可妄動。」又思:「若不進兵,恐誤誤了日期。」正在殿上憂慮,忽報:「黃龍真人來至。」子牙迎接至中堂,打稽首,分賓主坐下。黃龍真人曰:「前邊就是誅仙陣,非可草率前進。子牙可吩咐門人,搭起蘆篷席殿,迎接各處真人異士,伺候掌教師尊,方可前進。」子牙聽畢,忙令南宮适、武吉起蓋蘆篷去了。
      且說哪吒現了三首八臂,登風火輪,面如藍靛,發似朱砂,丫丫叉叉,七八隻手,走進關來。軍校不知是哪吒現此化身,著忙飛報子牙:「稟元帥:外面有一個三頭八臂的將官,要進關來,請令定奪。」子牙令李靖:「去探來。」李靖出府,果見三頭八臂的人,甚是凶惡,李靖問曰:「來者何人?」哪吒見是李靖,忙叫:「父親,孩兒是三太子哪吒。」李靖大驚,問曰:「你如何得此大術?」哪吒把火棗之事說了一遍。李靖進殿回子牙,備言前事。子牙大喜,傳令:「令來。」哪吒進殿,拜見元帥。眾將觀之,無有不悅,俱來稱賀。不表。且見次日南宮适來回報曰:「稟元帥:蘆篷俱已完備。」黃龍真人曰:「如今只是洞府門人去得,以下將官一概都去不得。」子牙傳下令來:「諸位官將保武王緊守關隘,不得擅離。我同黃龍真人與諸門人弟子前去蘆篷,伺候掌教師尊與列位仙長,會誅仙陣。如有妄動者,定按軍法。」眾將領命去訖。子牙進後殿來見武王,曰:「臣先去取關,大王且同眾將住於此處。俟取了界牌關,差官來接聖駕。」武王曰:「相父前途保重。」子牙感謝畢,復至前殿,與黃龍真人同眾門弟子離了汜水關,行有四十里,來至蘆篷。只見懸花結綵,疊錦鋪毹。黃龍真人同子牙上了蘆篷坐下。少時間,只見廣成子來至;赤精子隨至。次日,懼留孫、文殊廣法天尊、普賢真人、慈航道人、玉鼎真人來至;隨後有雲中子、太乙真人、清虛道德真君、道行天尊、靈寶大法師俱陸續來至。子牙一一上下迎接,俱至蘆篷坐下。少時,又是陸壓道人來至,稽首坐下。陸壓曰:「如今誅仙陣一會,只有萬仙陣再會一次,吾等劫運已滿,自此歸山,再圖精進,以正道果。」眾道人曰:「師兄之言正是如此。」眾皆默坐,專候掌教師尊。不一時,只聽得空中有環佩之聲,眾仙知道是燃燈道人來了,眾道人起身,降階迎上篷來,行禮坐下。燃燈道人曰:「誅仙陣只在前面,諸友可曾見麼?」眾道人曰:「前面不見甚麼光景。」燃燈曰:「那一派紅氣罩住的便是。」眾道友俱起身,定睛觀看。不表。
      且說多寶道人已知闡教門人來了,用手發一聲掌心雷,把紅氣展開,現出陣來。蘆篷上眾仙正看,只見紅氣閃開,陣圖已現,好利害:殺氣騰騰,陰雲慘慘,怪霧盤旋,冷風習習,或隱或現,或昇或降,上下反覆不定。內中有黃龍真人曰:「吾等今犯殺戒,該惹紅塵,既遇此陣,也當得一會。」燃燈曰:「自古聖人云:
        只觀善地千千次,莫看人間殺伐臨。」
    內中有十二代弟子倒有八九位要去。燃燈道人阻不住,齊起身下了蘆篷,諸門人也隨著來看此陣。行至陣前,果然是驚心駭目,怪氣冷人。眾仙俱不肯就回,只管貪看。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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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壇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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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09-9-29 18:10 |

    第七十七回 老子一爇化三清

      詩曰:
        一氣三清勢更奇,壺中妙法貫須彌。移來一木還生我,運去分身莫浪疑。
        誅戮散仙根行淺,完全正果道無私。須知順逆皆天定,截教門人枉自癡。
      話說眾門人來看誅仙陣,只見正東上挂一口誅仙劍,正南上挂一口戮仙劍,正西上挂一口陷仙劍,正北上挂一口絕仙劍,前後有門有戶,殺氣森森,陰風颯颯。眾人貪看,只聽得裏面作歌曰:
        「兵戈劍戈,怎脫誅仙禍;情魔意魔,反起無名火。今日難過,死生在我。玉虛宮招災惹禍,穿心寶鎖,回頭纔知往事訛。咫尺起風波。這番怎逃躲。自倚才能,早晚遭折挫!」

      話說多寶道人在陣內作歌,燃燈曰:「眾道友,你們聽聽作的歌聲,豈是善良之輩!我等且各自回蘆篷,等掌教師尊來,自有處治。」話猶未了,方欲回身,只見陣內多寶道人仗劍一躍而出,大呼曰:「廣成子不要走,吾來也!」廣成子大怒曰:「多寶道人,如今又是在你碧遊宮,倚你人多,再三欺我;況你掌教師尊吩咐過,你等全不遵依,又擺此誅仙陣。我等犯了殺戒,畢竟你等俱入劫數之內,故造擺此業障耳。正所謂:『閻羅註定三更死,怎肯留人到五更』!」廣成子仗劍來取多寶道人。道人手中劍赴面交還。怎見得:
        仙風陣陣滾塵沙,四劍忙迎影亂斜。一個是玉虛宮內真人輩;一個是截教門中根行差。一個是廣成不老神仙體;一個是多寶西方拜釋迦。二教只因逢殺運,誅仙陣上亂如麻。
      話說廣成子祭起番天印,多寶道人躲不及,一印正中後心,撲的打了一跌,多寶道人逃回陣中去了。燃燈曰:「且各自回去,再作商議。」眾仙俱上蘆篷坐下。只聽得半空中仙樂齊鳴,異香縹緲,從空而降。眾仙下篷來,迎掌教師尊。只見元始天尊坐九龍沉香輦,馥馥香煙,氤氳偏地。正是:
        提爐對對煙生霧,羽扇分開白鶴朝。
      話說燃燈眾人明香引道,接上蘆篷。元始坐下,諸弟子拜畢,元始曰:「今日誅仙陣上,纔分別得彼此。」元始正坐,弟子侍立兩邊。至子時正,元始頂上現出慶雲,垂珠瓔珞,金花萬朵,絡繹不斷,遠近照耀。多寶道人正在陣中打點,看見慶雲昇起,知是元始降臨,自思:「此陣必須我師尊來至,方可有為;不然,如何抵得過他?」
      次日,果見碧遊宮通天教主來了。半空中仙音響亮,異香襲襲,隨侍有大小眾仙,來的是截教門中師尊。怎見他的好處,有詩為證:
        鴻鈞生化見天開,地丑人寅上法臺。煉就金身無量劫,碧遊宮內育多才。
      話說多寶道人見半空中仙樂響亮,如是他師尊來至,忙出陣拜迎進了陣,卜了八卦臺坐下,眾門人侍立臺下,有上四代弟子,乃多寶道人、金靈聖母、武當聖母、龜靈聖母;又有金光仙、烏雲仙、毘盧仙、靈牙仙、虯首仙、金箍仙、長耳定光仙相從在此。通天教主乃是掌截教之鼻祖,修成五氣朝元,三花聚頂,也是萬劫不壞之身。至子時,五氣沖空。燃燈已知截教師尊來至。次日天明,燃燈啟曰:「老師,今日可會誅仙陣麼?」元始曰:「此地豈久居之所?」吩咐弟子:「排班。」赤精子對廣成子;太乙真人對靈寶大法師;清虛道德真君對懼留孫;文殊廣法天尊對普賢真人;雲中子對慈航道人;玉鼎真人對道行天尊;黃龍真人對陸壓;燃燈同子牙在後;金、木二吒執提爐;韋護與雷震子並列;李靖在後;哪吒先行。只見誅仙陣內金鐘響處,一對旗開,只見奎牛上坐的是通天教主,左右立諸代門人。通天教主見元始天尊,打稽首曰:「道兄請了!」元始曰:「賢弟為何設此惡陣?這是何說?當時在你碧遊宮共議『封神榜』,當面彌封,立有三等:根行深者,成其仙道;根行稍次,成其神道;根行淺薄,成其人道,仍隨輪迴之劫。 此乃天地之生化也。成湯無道,氣數當終;周室仁明,應運當興,難道不知,反來阻逆姜尚,有背上天垂象。且當日『封神榜』內應有三百六十五度,分有八部列宿群星,當有這三山五岳之人在數,賢弟為何出乎反乎,自取失信之愆。況此惡陣,立名便自可惡。只『誅仙』二字,可是你我道家所為的事!且此劍立有『誅』、『戳』、『陷』、『絕』之名,亦非是你我道家所用之物。這是何說,你作此禍端?」通天教主曰:「道兄不必問我,你只問廣成子,便知我的本心。」元始問廣成子曰:「這事如何說?」廣成子把三謁碧遊宮的事說了一遍。通天教主曰:「廣成子,你曾罵我的教下不論是非,不分好歹,縱羽毛禽獸亦不擇而教,一體同觀。想吾師一教傳三友,吾與羽毛禽獸相並;道兄難道與我不是一本相傳?」元始曰:「賢弟,你也莫怪廣成子。其實,你門下胡為亂做,不知順逆,一味恃強,人言獸行。況賢弟也不擇是何根行,一意收留,致有彼此搬鬥是非,令生靈塗炭。你心忍乎!」通天教主曰:「據道兄所說,只是你的門人有理,連罵我也是應該的?不念一門手足罷了。我已是擺了此陣,道兄就破吾此陣,便見高下。」元始曰:「你要我破此陣,這也不難,待吾自來見你此陣。」通天教主兜回奎牛,進了戮仙門;眾門人隨著進去。且看元始進來破此陣。正是:
        截闡道德皆正果,方知兩教不虛傳。
      話說元始在九龍沉香輦上,扶住飛來椅,徐徐正行至東震地,乃誅仙門。門上挂一口寶劍,名曰誅仙劍。元始把輦一拍,命四揭諦神撮起輦來,四腳生有四枝金蓮花;花瓣上生光;光上又生花。一時有萬朵金蓮照在空中。元始坐在當中,逕進誅仙陣門來。通天教主發一聲掌心雷,震動那一口寶劍一愰,好生利害!雖是元始,頂上還飄飄落下一朵蓮花來。元始進了誅仙門,裏邊又是一層,名為誅仙闕。元始從正南上往裏走,至正西,又在正北坎地上看了一遍。元始作一歌以笑之,歌曰:
        「好笑通天有厚顏,空將四劍挂中間。枉勞用盡心機術,獨我縱橫任往還。」
      話說元始依舊還出東門而去。眾門人迎接,上了蘆篷。燃燈請問曰:「老師!此陣中有何光景?」元始曰:「看不得。」南極仙翁曰:「老師既入陣中,今日如何不破了他的,讓姜師弟好東行?」元始曰:「古云:『先師次長。』雖然吾掌此教,況有師長在前,豈可獨自專擅?候大師兄來,自有道理。」話說未了,只聽得半空中一派仙樂之聲,異香縹緲,板角青牛上坐一聖人,有玄都大法帥牽住此牛,飄飄落下來。元始天尊率領眾門人前來迎接。怎見得,有詩為證:
        不二門中法更玄,汞鉛相見結胎仙。未離母腹頭先白,纔到神霄氣已全。室內煉丹攙戊己,爐中有藥奪先天。生成八景宮中客,不記人間幾萬年。
      話說元始見太上老君駕臨,同眾門人下篷迎接,二人攜手上篷坐下,眾門人下拜,侍立兩旁。老子曰:「通天賢弟擺此誅仙陣,反阻周兵,使姜尚不得東行,此是何意?吾因此來問他,看他有甚麼言語對我。」元始曰:「今日貧道自專,先進他陣中走了一遭,未曾與他較量。」老子曰:「你就破了他的罷了。他肯相從就罷;他若不肯相從,便將他拿上紫霄宮去見老師,看他如何講。」二位教主坐在篷上,俱有慶雲彩氣上通於天,把界牌關照耀通紅。至次日天明,通天教主傳下法旨,令眾門人排班出去:「大師兄也來了,看他今日如何講?」多寶道人同眾門人擊動了金鐘玉磬,逕出誅仙陣來,請老子答話。哪吒報上篷來。少時,蘆篷裏香煙靄靄,瑞彩翩翩,你看老子騎著青牛而來。怎見得,有詩為證:
        騎牛遠遠過前村,短笛仙音隔隴聞。闢地開天為教主,爐中煉出錦乾坤。話說老子至陣前,通天教主打稽首曰:「道兄請了。」老子曰:「賢弟,我與你三人共立『封神榜』,乃是體上天應運劫數。你如何反阻周兵,使姜尚有違天命?」通天教主曰:「道兄,你休要執一偏向。廣成子三進碧遊宮,面辱吾教,惡語詈罵,犯上不守規矩。昨日二兄堅意只向自己門徒,反滅我等手足,是何道理?今兄長不責自己弟子,反來怪我,此是何意?如若要我釋怨,可將廣成子送至碧遊宮,等我發落,我便甘休;若是半字不肯,任憑長兄施為,各存二教本領,以決雌雄!」老子曰:「似你這等說話,反是不偏向的?你偏聽門人背後之言,徹動無明之火,擺此惡陣,殘害生靈;莫說廣成子未必有此言語,便有,也罪不致此。你就動此念頭,悔卻初心,有逆天道,不守清規,有犯嗔痴之戒。你趁早聽我之言,速速將此陣解釋,回守碧遊宮,改過前愆,尚可容你還掌截教;若不聽我言,拿你去紫霄宮,見了師尊,將你貶入輪迴,永不能再至碧遊宮,那時悔之晚矣!」通天教主聽罷,須彌山紅了半邊,修行眼雙睛煙起,大怒,叫曰:「李聃!我和你一體同人,總掌二教,你如何這等欺滅我,偏心護短,一意遮飾,將我搶白,難道我不如你!吾已擺下此陣,斷不與你甘休!你敢來破我此陣?」老子笑曰:「有何難哉!你不可後悔!」正是:
        元始大道今舒展,方顯玄都不二門。
      老子復又曰:「既然要破我陣,我先讓你進此陣,運用停當,我再進來,毋令得你手慌腳亂。」通天道人大怒曰:「任你進吾陣來,吾自有擒你之處!」道罷,通天道人隨兜奎牛進陷仙門去,在陷仙闕下,等候老子。老子將青牛一拍,往西方兌地來;至陷仙門下,將青牛催動,只見四足祥光白霧,紫氣紅雲,騰騰而起。老子又將太極圖抖開,化一座金橋,昂然入陷仙門來。老子作歌,歌曰:
        「玄黃外兮拜明師,混沌時兮任我為。五行兮在我掌握,大道兮渡進群迷。清靜兮修成金塔,閑遊兮曾出關西。兩手包羅天地外,腹安五嶽共須彌。」
      話說老子歌罷,逕入陣來。
      且說通天教主見老子昂然直入,卻把手中雷放出。一聲響亮,震動了陷仙門上的寶劍。這寶劍一動,任你人仙首落。老子大笑曰:「通天賢弟,少得無禮,看吾扁拐!」劈面打來。通天教主見老子進陣,如入無人之境,不覺滿面通紅,遍身火發,將手中劍火速忙迎。正在戰間,老子笑曰:「你不明至道,何以管立教宗?」又一扁拐照臉打來。通天教主大怒曰:「你有何道術,敢逆誅我的門徒?此恨怎消!」將劍攩拐,二聖人戰在誅仙陣內,不分上下,敵鬥數番。正是:
        邪正逞胸中妙訣,水清處方顯魚龍。
      話說二位聖人戰在陷仙門裏,人人各自施威。方至半個時辰,只見陷仙門裏八卦臺下,有許多截教門人,一個個睜睛豎目,那陣內四面八方雷鳴風吼、電光閃灼、霧氣昏迷。怎見得,有讚為證:
        風氣呼嚎,乾坤蕩漾;雷聲激烈,震動山川。電掣紅綃,鑽雲飛火;霧迷日月,大地遮漫。風刮得沙塵掩面,雷驚得虎豹藏形,電閃得飛禽亂舞,霧迷得樹木無蹤。那風只攪得通天河波翻浪滾;那雷只震得界牌關地裂山崩;那電只閃得誅仙陣眾仙迷眼;那霧只迷得蘆篷下失了門人。這風真是推山轉石松篁倒;這雷真是威風凜冽震人驚;這電真是流天照野金蛇走;這霧真是彌彌漫漫蔽九重。
      話說老子在陷仙門大戰,自己頂上現出玲瓏寶塔在空中,那怕他雷鳴風吼。老子自思:「他只知仗他道術,不知守己修身,我也顯一顯玄都紫府手段與他的門人看看!」把青牛一拎,跳出圈子來;把魚尾冠一推,只見頂上三道氣出,化為三清。老子復與通天教主來戰。只聽得正東上一聲鐘響,來了一位道人,戴九雲冠,穿大紅白鶴絳綃衣,騎白而來;手仗一口寶劍,大呼曰:「李道兄!吾來助你一臂之力!」通天教主認不得,隨聲問曰:「那道者是何人?」道者答曰:「吾有詩為證:
        混元初判道為先,常有常無得自然。紫氣東來三萬里,函關初度五千年。」
      道人作罷詩曰:「吾乃上清道人是也。」仗手中劍來取。通天教主不知上清道人出於何處,慌忙招架。只聽得正南上又有鐘響,來了一位道者,戴如意冠,穿淡黃八卦衣,騎天馬而來;一手執靈芝如意,大呼曰:「李道兄!吾來佐你共伏通天道人!」把天馬一兜,仗如意打來。通天教主曰:「來者何人?」道人曰:「我也認不得,還稱你做截教之主?聽吾道來。詩曰:
        函關初出至崑崙,一統華夷屬道門。我體本同天地老,須彌山倒性還存。
    吾乃玉清道人是也。」通天教主不知其故:「自古至今,鴻鈞一道傳三友;上清、玉清不知從何教而來?」手中雖是招架,心中甚是疑惑。正尋思未已,正北上又是一聲玉磬響,來了一位道人,戴九霄冠,穿八寶萬壽紫霞衣;一手執龍鬚扇,一手執三寶玉如意,騎地吼而來,大呼:「李道兄!貧道來輔你共破陷仙陣也!」通天教主又見來了這一位蒼顏鶴髮道人,心上不安,忙問曰:「來者何人?」道人曰:「你聽我道來。詩曰:
        混沌從來不計年,鴻濛剖處我居先。參同天地玄黃理,任你傍門望眼穿。
    吾乃太清道人是也。」四位天尊圍住了通天教主,或上或下,或左或右,通天教主止有招架之功。
      且說截教門人見三位來的道人身上霞光萬道,瑞彩千條,光嬋燦爛,映目射眼,內有長耳定光仙暗思:「好一個闡教,來得畢竟正氣!」深自羨慕。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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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09-9-29 18:11 |

    第七十八回 三教會破誅仙陣

      詩曰:
        誅仙惡陣四門排,黃霧狂風雷火偕。遇劫黃冠遭劫運,墮塵羽士盡塵埋。
        劍光徒有吞神骨,符印空勞吐黑霾。縱有通天無上法,時逢聖主應多乖。
      話說老子一氣化的三清,不過是元氣而已,雖然有形有色,裹住了通天教主,也不能傷他。──此是老子氣化分身之妙,迷惑通天教主,竟不能識。老子見一氣將消,在青牛上作詩一首,詩曰:
        「先天而老後天生,借李成形得姓名。曾拜鴻鈞修道德,方知一氣化三清。」
      話說老子作罷詩,一聲鐘響,就不見了三位道人。通天教主心下愈加疑惑,不覺出神,被老子打了二三扁拐。多寶道人見師父受了虧,在八卦臺作歌而來。歌曰:
        「碧游宮內談玄妙,豈忍吾師扁拐傷;只今舒展胸中術,且與師伯做一場!」
      歌罷,大呼:「師伯!我來了!」好多寶道人!仗劍飛來直取。老子笑曰:「米粒之珠,也放光華!」把扁拐架劍,隨取風火蒲團祭起空中,命黃巾力士:「將此道人拿去,放在桃園,俟吾發落!」黃巾力士將風火蒲團把多寶道人捲將去了。正是:

        從今棄邪歸正道,他與西方卻有緣。
      且說老子用風火蒲團把多寶道人拿往玄都去了,老子竟不戀戰,出了陷仙門,來至蘆篷。眾門人與元始迎接坐下。元始問曰:「今日入陣,道兄見裏面光景如何?」老子笑曰:「他雖擺此惡陣,急切也難破他的;被吾打了二三扁拐。多寶道人被吾用風火蒲團拿往玄都去了。」元始曰:「此陣有四門,得四位有力量的方能破得。」老子曰:「我與你只顧得兩處,還有兩處,非眾門人所敢破之陣。此劍你我不怕,別人怎麼經得起?」正議論間,忽見廣成子來稟曰:「二位老師,外面有西方教下準提道人來至。」老子、元始二人忙下篷迎接,請上篷來,敘禮畢,坐下。老子笑曰:「道兄此來,無非為破誅仙陣來,收西方有緣;只是貧道正欲借重,不意道兄先來,正合天數,妙不可言!」準提道人曰:「不瞞道兄說,我那西方:花開見人人見我。因此貧道來東南兩土,未遇有緣;又幾番見東南二處有數百道紅氣沖空,知是有緣,貧道借此而來,渡得有緣,以興西法,故不辭跋涉,會一會截教門下諸友也。」老子曰:「今日道兄此來,正應上天垂象之兆。」準提道人問曰:「這陣內有四口寶劍,俱是先天妙物,不知當初如何落在截教門下?」老子曰:「當時有一分寶巖,吾師分寶鎮壓各方;後來此四口劍就是我通天賢弟得去,已知他今日用此作難。雖然眾仙有厄,原是數當如此。如今道兄來的恰好;只是再得一位,方可破此陣耳。」準提道人曰:「既然如此,總來為渡有緣,待我去請我教主來。正應三教會誅仙,分辨玉石。」老子大喜,準提道人辭了老子,往西方來請西方教主接引道人,共遇有緣。正是:
        佛光出在周王世,興在明章釋教開。
      且說準提來至西方,見了接引道人,打稽首坐下。接引道人曰:「道友往東土去,為何回來太速?」準提道人曰:「吾見紅光數百道俱出闡、截二教之門。今通天教主擺一誅仙陣,陣有四門,非四人不能破。如今有了三位,還少一位。貧道特來請道兄去走一遭,以完善果。」西方教主曰:「但我自未曾離清淨之鄉,恐不諳紅塵之事,有誤所委,反為不美。」準提曰:「道兄,我與你俱是自在無為,豈有不能破那有象之陣!道兄不必推辭,須當同往。」接引道人如準提道人之言,同往東土而來。只見足踏祥雲,霎時而至蘆篷。廣成子來稟老子與元始曰:「西方二位尊師至矣。」老子與元始率領眾門人下篷來迎接。見一道人,身高丈六。但見:
        大仙赤腳棗梨香,足踏祥雲更異常。十二蓮臺演法寶,八德池邊現白光。
        壽同天地言非謬,福比洪波語豈狂。修成舍利名胎息,清閑極樂是西方。
      話說老子與元始迎接接引、準提上了蘆篷,打稽首,坐下。老子曰:「今日敢煩,就是三教會盟,共完劫運,非吾等故作此障孽耳。」接引道人曰:「貧道來此,會有緣之客,也是欲了冥數。」元始曰:「今日四友俱全,當早破此陣,何故在此紅塵中擾攘也!」老子曰:「你且吩咐眾弟子,明日破陣。」元始命玉鼎真人、道行天尊、廣成子、赤精子:「你四人伸手過來。」元始各書了一道符印在手心裏:「明日你等見陣內雷響,有火光沖起,齊把他四口寶劍摘去,我自有妙用。」四人領命,站過去了。又命燃燈:「你站在空中;若通天教主往上走,你可把定海珠往下打,他自然著傷。一來也知我闡教道法無邊。」元始吩咐畢,各自安息。不言。只等次日黎明,眾門人排班,擊動金鐘、玉磬。四位教主齊至誅仙陣前,傳令命左右:「報與通天教主,我等來破陣也。」左右飛報進陣。只見通天教主領眾門人齊出戮仙門來,迎著四位教主。通天教主對接引、準提道人曰:「你二位乃是西方教下清淨之鄉,至此地意欲何為?」準提道人曰:「俺弟兄二人雖是西方教主,特往此處來遇有緣。道友,你聽我道來:
        身出蓮花清淨臺,三乘妙典法門開。玲瓏舍利超凡俗,瓔珞明珠絕世埃。
        八德池中生紫焰,七珍妙樹長金苔。只因東土多英俊,來遇前綠結聖胎。」
      話說接引道人說罷,通天教主曰:「你有你西方,我有我東土,如水火不同居,你為何也來惹此煩惱。你說你蓮花化身,清淨無為,其如五行變化,立竿見影。你聽我道來:
        混元正體合先天,萬劫千番只自然。渺渺無為傳大法,如如不動號初玄。
        爐中久煉全非汞,物外長生盡屬乾。變化無窮還變化,西方佛事屬逃禪。」
      話說準提道人曰:「通天道友,不必誇能鬥舌。道如淵海,豈在口言。只今我四位至此,勸化你好好收了此陣,何如?」通天教主曰:「既是四位至此,畢竟也見個高下。」通天教主說罷,竟進陣去了。元始對西方教主曰:「道兄,如今我四人各進一方,以便一齊攻戰。」接引道人曰:「吾進離宮。」老子曰:「吾進兌宮。」準提曰:「吾進坎地。」元始曰:「吾進震方。」四位教主各分方位而進。
      且說元始先進震方,坐四不相逕進誅仙門。八卦臺上通天教主手發雷聲,震動誅仙寶劍。那劍愰動。元始頂上慶雲迎住,有千朵金花,瓔珞垂珠,絡繹不絕,那劍如何下得來。元始進了誅仙門,立於誅仙闕。只見西方教主進離宮,乃是戮仙門。通天教主也發雷聲震那寶劍。接引道人頂上現出三顆舍利子,射住了戮仙劍。那劍如釘釘一般,如何下來得。西方教主進了戮仙門,至戮仙闕立住。老子進西方陷仙門。通天教主又發雷震那陷仙劍。只見老子頂上現出玲瓏寶塔,萬道光華,射住陷仙劍。老子進了陷仙門,也在陷仙闕立住。準提道人進絕仙門,只見通天教主發一聲雷,震動絕仙劍。準提道人手執七寶妙樹,上邊放出千青金蓮,射住了絕仙劍,也進了絕仙門來,到了絕仙闕。四位教主,齊進闕前。老子曰:「通天教主,吾等齊進了你誅仙陣,你意欲何為?」老子隨手發雷,震動四野,誅仙陣內一股黃霧騰起,迷住了誅仙陣。怎見得,
        騰騰黃霧,艷艷金光。騰騰黃霧,誅仙陣內似噴雲;艷艷金光,八卦臺前如氣罩。劍戟戈矛,渾如鐵桶;東西南北,恰似銅牆。此正是截教神仙施法力,通天教主顯神通。愰眼迷天遮日月,搖風噴火憾江山。四位聖人齊會此,劫數相遭豈易逢。
      且說四位教主齊進四闕之中,通天教主仗劍來取接引道人。接引道人手無寸鐵,只有一拂塵架來。拂塵上有五色蓮花,朵朵托劍。老子舉扁拐紛紛的打來。元始將三寶玉如意架劍亂打。只見準提道人把身子搖動,大呼曰:「道友快來!」半空中又來了孔雀大明王。準提現出法身,有二十四首,十八隻手,執定了瓔珞、傘蓋、花貫、魚腸、金弓、銀戟、加持神杵、寶銼、金瓶,把通天教主裹在當中。老子扁拐夾後心就一扁拐,打的通天教主三昧真火冒出。元始祭三寶玉如意來打通天教主。通天教主方纔招架玉如意,不防被準提一加持杵打中,通天教主翻鞍滾下奎牛,教主就借土遁而起。不知燃燈在空中等侯,纔待上時,被燃燈一定海珠又打下來。陣內雷聲且急,外面四仙家各有符印在身,奔入陣中,廣成子摘去誅仙劍,赤精子摘去戮仙劍,玉鼎真人摘去陷仙劍,道行天尊摘去絕仙劍。四劍既摘去,其陣已破。通天道人獨自逃歸;眾門人各散去了。
      且說四位教主破了誅仙陣,元始作詩以笑之,詩曰:
        堪笑通天教不明,千年掌教陷群生。仗伊黨惡污仙教,番聚邪宗枉橫行。
        寶劍空懸成底事,元神虛耗竟無名。不知順逆先遭辱,猶欲鴻鈞說反盈。
      話說四位教主上了蘆篷坐下。元始稱謝西方教主曰:「為我等門人犯戎,動勞道兄扶持,得完此劫數,尚容稱謝!」老子曰:「通天教主逆天行事,自然有敗而無勝。你我順天行事,天道福善禍淫,毫無差錯,如燈取影耳。今此陣破了,你等劫數將完,各有好處。姜尚,你去取關;吾等且回山去。」眾門人俱別過姜子牙,隨四位教主各回山去了。
      子牙送別師尊,自回汜水關來會武王;眾將官來見。元帥至帥府,參見武王。王曰:「相父遠破惡陣,諒有眾仙,孤不敢差人來問候。」子牙謝恩畢,對曰:「荷蒙聖恩,仰仗天威,三教聖人親至,共破了誅仙陣,前至界牌關了,請大王明日前行。」武王傳旨治酒賀功。不表。
      又說通天教主被老子打了一扁拐,又被準提道人打了一加持寶杵,吃了一場大虧,又失了四口寶劍,有何面目見諸大弟子!自思:「不若往紫芝崖立一壇,拜一惡旛,名曰『六魂旛』。」──此旛有六尾,尾上書接引道人、準提道人、老子、元始、武王、姜尚六人姓名,早晚用符印,俟拜完之日,將此旛搖動,要壞六位的性命。正是:
        左道兇心今不息,枉勞空拜六魂旛。
    不表通天道人拜旛,後在萬仙陣中用。
      且說界牌開徐蓋陞了銀安殿,與眾將商議曰:「方今周兵取了汜水開,駐兵不發。前日來的那多寶道人擺甚誅仙陣,也不知勝敗。如今且修本,差官往朝歌去取救兵來,共守此關。」只見差官領了本章往朝歌來,一路無詞,渡了黃河,進了朝歌城,至午門下馬,到文書房。那日是箕子看本,見徐蓋的本大驚:姜尚兵進汜水關,取左右青龍關、佳夢關,兵至界牌關,事有燃眉之急!」箕子忙抱本來見紂王,往鹿臺來。當駕官奏知:「箕子候旨。」紂王曰:「宣來。」箕子上臺,拜罷,將徐蓋本進上。紂王覽本,驚問箕子曰:「不道姜尚作反,侵奪孤之關隘,必須點將協守,方可阻其大惡。」箕子奏曰:「如今四方不寧,姜尚自立武王,其志不小;今率兵六十萬來寇五關,此心腹大患,不得草草而已,願皇上且停飲樂,以國事為本,社稷為重,願皇上察焉!」紂王曰:「皇伯之言是也。朕與眾卿共議,點官協守。」箕子下臺。紂王悶悶不悅,無心懽暢。忽妲己、胡喜妹出殿見駕,行禮坐下。妲己曰:「今日聖上雙鎖眉頭,鬱鬱不樂,卻是為何?」王曰:「御妻不知,今日姜尚興師,侵犯關隘,已占奪三關,實是心腹之大患;況四方刀兵蜂起,使孤心下不安,為宗廟社稷之慮,故此憂心。」妲己笑而奏曰:「陛下不知下情,此俱是邊庭武將,鑽刺網利;架言周兵六十萬來犯關庭,用金賄賂大臣,誣奏陛下,陛下必發錢糧支應;故此守關將官冒破支消,空費朝廷錢糧,實為有私,何常有兵侵關。正為裏外欺君,情實可恨!」紂王聞奏,深信其言有理,因問妲己曰:「倘守關官復有本章,何以批發?」妲己曰:「不必批發,只將齎本官斬了一員,以警將來。」紂王大喜,遂傳旨:「將齎本官梟首,號令於朝歌。正是:
        妖言數句江山失,一統華夷盡屬周。
      話說紂王信妲己之言,忙傳旨意:「將界牌關走本官即時斬首號令!」箕子知之,忙至內庭,來見紂王:「皇上為何而殺使命?」王曰:「皇伯不知,邊庭鑽刺,詐言周兵六十萬,無非為冒支府庫錢糧之計;此乃是內外欺君,理當斬首,以戒將來。」箕子曰:「姜尚興兵六十萬,自三月十五日金臺拜將,天下盡知,非是今日之奏。皇上若殺界牌關走使,不致緊要;失邊庭將士之心。」王曰:「料姜尚不過一術士耳,有何大志?況且還有四關之險,黃河之隔,孟津之阻,豈一旦而被小事所惑也。皇伯放心,不必憂慮。」箕子長吁一聲而出;看著朝歌宮殿,不覺潸然淚下,嗟歎社稷坵墟。箕子在九間殿作詩以歎之,詩曰:
        「憶昔成湯放桀時,諸侯八百歸盡斯。誰知六百餘年後,更甚南巢幾倍奇!」
    話說箕子作罷詩回府。不表。
      且說姜元帥在汜水關點人馬進征,來辭武王。子牙見武王曰:「老臣先去取關,差官請駕。」武王曰:「但願相父早會諸侯,孤之幸矣。」子牙別了武王,一聲砲響,人馬往界牌關進發。──只離八十里,來之甚快。正行間,只見探馬報入中軍:「已至界牌關下。」子牙傳令:「安營。」點砲吶喊。話說徐蓋已知關外周兵安營,隨同眾將上城來看,周兵一派盡是紅旗,鹿角森嚴,兵威甚肅。徐蓋曰:「子牙乃崑崙羽士,用兵自有調度,只營寨大不相同。」旁有先行官王豹、彭遵答曰:「主將休誇他人本領,看末將等成功,定拿姜尚,解上朝歌,以正國法。」言罷,各自下城,準備廝殺。只見次日,子牙問帳下:「那員將官關下見頭功?」帳下應聲而出,乃魏賁曰:「末將願往。」姜子牙許之。魏賁上馬,提鎗出營,至關下搦戰。有報馬報入關上曰:「啟主帥:闕下有周兵討戰。」徐蓋曰:「眾將官在此,我等先議後行。紂王聽信讒言,殺了差官,是自取滅亡,非為臣不忠之罪。今天下已歸周武,眼見此關難守,眾將不可不知。」彭遵曰:「主將之言差矣!況吾等俱是紂臣,理當盡忠報國,豈可一旦忘君徇私?古云:『食君祿而獻其地,是不忠也。』末將寧死不為!願效犬馬,以報君恩。」言罷,隨上馬出關;見魏賁連人帶馬,渾如一塊烏雲。怎見得:
        幞頭純墨染,抹額襯纓紅。皂袍如黑漆,鐵甲似蒼松。鋼鞭懸塔影,寶劍插水鋒。人如下山虎,馬似出海龍。子牙門下客,驍將魏賁雄。
      話說彭遵見魏賁,大呼曰:「周將通名來!」魏賁答曰:「吾乃掃蕩成湯天保大元帥姜麾下左哨先鋒魏賁是也。你乃何人?若是知機,早獻關隘,共扶周室;如不倒戈,城破之日,玉石俱焚,悔之晚矣!」彭遵大怒,罵曰:「魏賁,你不過馬前一匹夫,敢出大言!」搖鎗催馬直取。魏賁手中鎗赴面相迎。兩馬相交,雙鎗併舉,一場大戰。好魏賁!鎗刀勇猛,戰有三十回合,彭遵戰不過魏賁,掩一鎗往南敗走。魏賁見彭遵敗走,縱馬趕來。彭遵回顧,見魏賁趕下陣來,忙挂下鎗,囊中取出一物,往地下撒來。此物名曰菡萏陣,按三才八卦方位,布成一陣。彭遵先進去了。魏賁不知,將馬趕進陣來。彭遵在馬上發手一個雷聲,把菡萏陣震動,只見一陣黑煙迸出,一聲響,魏賁連人帶馬震得粉碎,彭遵掌得勝鼓進關。報馬報入中軍:「啟元帥:魏賁連人帶馬震為齏粉。」子牙聽罷,歎曰:「魏賁忠勇之士,可憐死於非命,情實可憫!」子牙著實傷悼。彭遵進關,來見徐蓋,將壞了魏賁得勝事說了一遍。徐蓋權為上了功績。次日,徐蓋對眾將曰:「關中糧草不足,朝廷又不點將協守,昨日雖則勝了他一陣,恐此關終難守耳。」正議之間,報:「有周將搦戰。」王豹曰:「末將願往。」上馬,提戟,開關,見一員周將,連人帶馬純是一片青色。王豹曰:「周將何名?」蘇護曰:「吾乃冀州侯蘇護是也。」王豹曰:「蘇護,你乃天下至無情無義之夫!你女受椒房之寵;身為國戚,滿門俱受皇家富貴,不思報本,反助武王叛逆,侵故主之關隘,你有何面目立於天地之間!」催開馬,搖戟來取蘇護。蘇護手中鎗赴面來迎。二馬相交,鎗戟併舉,蘇護正戰王豹,有蘇全忠、趙丙、孫子羽三將一齊上來,把王豹圍在垓心。王豹如何敵得住,自料寡不敵眾,把馬跳出圈子就走。趙丙隨後趕來。正趕之間,被王豹回手一個劈面雷,打在臉上,可憐隨駕東征,未曾受武王封爵之賞,趙丙翻下鞍鞽。孫子羽急來救時,王豹又是一個雷放出,此劈面雷甚是利害,有雷就有火,孫子羽被雷火傷了面門,跌下馬來,早被王豹一戟一個,皆被刺死。蘇家父子不敢向前。王豹也知機,掌鼓進關,回見徐蓋,連誅二將,得勝回兵慶喜。不表。
      且說蘇護父子進營來見子牙,備言損了二將。子牙曰:「你父子久臨戰場,如何不知進退,致損二將?」蘇全忠曰:「元帥在上,若是馬上征戰,自然好招架;今王豹以幻術發手,有雷有火,打在臉上,就要燒壞面門,怎經得起,故此二將失利。」子牙曰:「誤喪忠良,實為可恨!」次日,子牙曰:「眾門人誰去關下走一遭?」言未畢,有雷震子曰:「弟子願往。」子牙許之。雷震子出營,至關下搦戰。報馬報入關中。徐蓋問:「誰去見陣走一遭?」彭遵領令出關,見雷震子十分兇惡,面如藍靛,巨口,赤髮,獠牙上下橫生,彭遵大呼曰:「來者何人?」雷震子曰:「吾乃武王之弟雷震子是也。」彭遵不知雷震子脅有雙翅,搖手中鎗催開馬,來取雷震子。雷震子把風雷翅飛起,使開黃金棍,劈頭來打。彭遵那裏招架得住,撥馬就走。雷震子見他詐敗,忙將翅飛起,趕來甚急,劈頭一棍,彭遵馬遲,急架時,正中肩窩上,打翻馬下,梟了首級,進營來見子牙。子牙上了雷震子功績簿。
      且說探馬報入關中:「彭遵陣亡,將首級號令轅門。」徐蓋曰:「此關終是難守,我知順逆,你們只欲強持。」王豹聽曰:「主將不必性急,待我明日戰不過時,任憑主將處治。」徐蓋默然無語。王豹竟回私宅去了。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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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九回 穿雲關四將被擒

      詩曰:
        一關已過一關逢,法寶多端勢更兇。法戒引魂成往事,龍安酥骨有來訌。
        幾多險處仍須吉,若許能時總是空。堪笑徐芳徒逆命,枉勞心思竟何從!
      話說徐蓋當晚默默退歸後堂。不提。只見次日王豹也不來見主將,竟領兵出關,往周營搦戰。報馬報入中軍。子牙問:「誰人見陣走一遭?」哪吒應曰:「我願住。」子牙許之。哪吒登風火輪,提火尖鎗,奔出營來。王豹見一將登風火輪而來,忙問曰:「來者莫非哪吒麼?」哪吒答曰:「然也。」搖鎗就刺。王豹的畫戟急架忙迎。王豹知哪吒是闡教門下,自思:「打人不過先下手。」正戰間,發一劈面雷來打哪吒。不知這雷只好傷別人;哪吒乃是蓮花化身之客,他見雷聲至,火焰來,把風火輪一登,輪起空中,雷發無功。哪吒祭起乾坤圈去,正中王豹頂門,打昏落馬;哪吒復一鎗刺死;梟了首級,號令回營,來見子牙,備言前事。子牙大喜。
      且說徐蓋聞報王豹陣亡,暗思:「二將不知時務,自討殺身之禍。不若差官納降,以免生民塗炭。」正憂疑之際,忽報:「有一陀頭來見。」徐蓋命:「請來。」道人進府,至殿前打稽首曰:「徐將軍,貧道稽首。」徐蓋曰:「請了!道者至此,有何見諭?」道人曰:「將軍不知,吾有一門徒,名喚彭遵,喪於雷震子之手;特至此為他報仇。」徐蓋曰:「道者高姓?大名?」道人曰:「貧道姓法,名戒。」徐蓋見道人有些仙風道骨,忙請上坐。法戒不謙,欣然上坐。徐蓋曰:「姜子牙乃崑崙道德之士,他帳下有三山五岳門人,恐不能勝他。」法戒曰:「徐將軍放心,我連姜尚俱與你拿了,以作將軍之功。」徐蓋曰:「若如此,乃是老師莫大之恩。」忙問:「老師是素,是葷?」法戒曰:「持齋。我不用甚東西。」一夕無詞。次日法戒提劍在手,逕至周營,坐名要請姜子牙答話。探馬報入中軍:「有一頭陀請元帥答話。」子牙傳令,帶眾門人出營,來會這頭陀。只見對面並無士卒,獨自一人。怎見得:
        赤金箍,光生燦爛;皂蓋服,白鶴朝雲。絲絛懸水火,頂上焰光生。五遁三除無比賽,胸藏萬象包成。自幼根深成大道,一時應墮紅塵。封神榜上沒他名,要與子牙賭勝。
      子牙把四不相催至軍前見法戒,曰:「道者請了!」法戎道:「姜子牙,久聞你大名,今日特來會你。」子牙曰:「道者姓甚?名誰?」法戒曰:「我乃篷萊島煉氣士姓法,名戒。彭遵是吾門下,死於雷震子之手。你只叫他來見我,免得你我分顏!」雷震子在旁,聽得舌尖上丟了一個「雷」字,大怒,罵曰:「討死的潑道!我來也!」把風雷二翅飛在空中,將黃金棍劈面打來。法戒手中劍急架忙迎。兩下裏大戰有四五回合,法戒跳出圈子去,取出一旛,對著雷震子一愰。雷震子跌在塵埃。徐蓋左右軍士將雷震子拿了;雖然綑將起來,只是閉目不知人事。法戒大呼曰:「今番定要擒姜尚!」旁有哪吒大怒,罵曰:「妖道用何邪術,敢傷我道兄也!」登開風火輪,搖開火尖鎗,來戰法戒。法戒未及三四回合,忙把那旛取出來也愰哪吒。哪吒乃蓮花化身,卻無魂魄,如何愰得動他。法戒見哪吒在風火輪上安然不能跌將下來,已自著忙。哪吒見法戎拿一首旛在手內愰,知是左道之術,不能傷己,忙祭乾坤圈打來。法戒躲不及,打了一交。哪吒方欲用鎗來刺,法戒已借土遁去了。子牙收兵回營,見折了雷震子,心下甚惱,納悶在中軍。
      且說法戒被哪吒打了一圈,逃回關內。徐蓋見法戒著傷而回,便問:「老師,今日初陣如何失機?」法戒曰:「不妨,是我誤用此寶。他原來是靈珠子化身,原無魂魄,焉能擒他。」忙取丹藥,吃了一粒,即時痊癒;吩咐左右:「把雷震子抬來!」法戒對雷震子將旛連轉兩轉。雷震子睜開眼一觀,已被擒捉。法戒大怒,罵曰:「為你這廝,又被哪吒打了我一圈!」命左右:「拿去殺了!」徐蓋在旁解曰:「老師既來為我末將,且不可斬他,暫監在囹圄之中,候解往朝歌,俟天子發落,表老師莫大之功,亦知末將請老師之微功耳。」──看官:此是徐蓋有意歸周,故假此言遮飾。──法戒聽說,笑曰:「將軍之言甚是有理。」正是:
        徐蓋有意歸周主,不怕陀頭道術高。
      話說法戒次日出關,又至周營搦戰。軍政官報與子牙。子牙隨即出營會戰,大呼曰:「法戒!今日與你定個雌雄!」催開四不相,仗劍直取。法戒手中劍赴面迎來。戰未及數合,旁有李靖縱馬搖畫杆戟來助子牙。子牙祭起打神鞭早來打法戒。不知此寶只打得神,法戒非封神榜上之人,正是:
        封神榜上無名字,不怕崑崙鞭一條。
      話說子牙祭鞭來打法戒,不意被法戒將鞭接去;子牙著忙。忽然土行孫催糧到營前;見法戒將打神鞭接去,土行孫大怒,走向前大呼曰:「吾來也!」法戒見個矮子用條鐵棍打來,法戒仗劍迎戰。三人正殺在一處,不意楊戩也催糧來至,見土行孫大戰頭陀,走馬舞三尖刀亦來助戰。子牙見楊戩來至,心中大喜。兩員運糧官雙戰法戒。正是天數不由人,不意鄭倫催糧也到;鄭倫見土行孫、楊戩雙戰道人,鄭倫自思曰:「今日四人戰這頭陀不下,畢竟是左道之人。我也是督糧官,他成得功,我也成得功!」將金睛獸催開,衝殺過來,就把子牙喜不自勝。子牙兜回四不相,傳令軍士:「擂鼓助戰!」法戒被三運督糧官裹在垓心,不得落空,縱有法寶,如何使用?只見土行孫賓鐵棍在下三路上打了幾棍;法戒意欲逃走;鄭倫見土行孫成功,恐法戒逃遁,忙將鼻竅中兩道白光哼出來。法戒聽得,不知是甚麼東西響,忙抬頭一看,看見兩道白光。正是:
        眼見白光出鼻竅,三魂七魄去無蹤。
      話說法戒跌倒在地,被烏鴉兵生擒活捉綁了。子牙用符印鎮住了法戒的泥丸宮,掌得勝鼓回營。法戒方睜開眼,見渾身上了繩索,歎曰:「豈知今日在此地誤遭毒手!」追悔無及。只見子牙陞帳坐下,三運官來見子牙。子牙曰:「三運得功不小!」獎諭三運官曰:
        「運督軍需,智擒法戒。玄機妙算,奇功莫大!」
      子牙獎諭畢。三員官稱謝子牙。子牙傳令:「推法戒來。」眾軍卒將法戎推至中軍。法戒大呼曰:「姜尚,你不必開言。今日天數合該如此,正所謂『大海風波見無限,誰知小術反擒吾。』可知是天命耳。速將軍令施行!」子牙曰:「既知天命,為何不早降?」命左右:「推出去斬了!」眾軍士把法戒擁至轅門,方欲行刑,只見一道人作歌而來,歌曰:
        「善惡一時忘念,榮枯都不關心。晦明隱現任浮沉,隨分飢餐餐飲。靜坐蒲團存想,昏聵便有魔侵。故將惡念阻明君,何苦紅塵受刃。」
      歌罷,大呼曰:「刀下留人,不可動手!你與我報知元帥,說準提道人來見。」楊戩忙報與子牙曰:「有西方準提道人來至。」子牙同眾門人迎接至轅門外,請準提道人進中軍。準提曰:「不必進營。貧道有一言奉告:法戒雖然違天阻逆元帥,理宜正法;但封神榜上無名,與我西方有緣。貧道特為此而來,望子牙公慈悲。」子牙曰:「老師吩咐,尚豈敢違。」傳令:「放了。」準提上前,扶起法戒曰:「道友,我那西方絕好景致,請道兄皈依:
        西方極樂真幽境,風清月朗天籟定。白雲透出引祥光,流水潺潺如谷應。猿嘯鳥啼花木奇,菩提路上芝蘭勝。松搖巖壁散煙霞,竹拂雲霄招彩鳳。七寶林內更逍遙,八德池邊多寂靜,遠列巔峰似插屏,盤旋溪壑如幽磬,曇花開放滿座香,舍利玲瓏超上乘。崑崙地脈發來龍,更比崑崙無命令。」
      話說準提道人逆罷西方景致,法戒只得皈依,同準提辭了眾人,回西方去了。──後來法戒舍衛國化祁它太子,得成正果,歸於佛教;至漢明、章二帝時,興教中國,大闡沙門。此是後事。不表。
      且說界牌關主將見法戒被擒,忙命左右,將囹圄中雷震子放了,開關,同雷震子至營門納降。探馬報入中軍:「啟元帥:雷震子轅門等令。」子牙大喜,忙命:「令來。」雷震子至帳前對子牙曰:「徐蓋久欲歸周,屢被眾將阻撓;今特同弟子獻關納降,不敢擅入,在轅門外聽令。」子牙傳令:「令來。」徐蓋縞素進營,拜倒在地,啟曰:「末將有意歸周,無奈左右官將不從,致羈行旌,屢獲罪戾,納款已遲,死罪,死罪!望元帥海宥。」子牙曰:「徐將軍既知天命歸周,亦不為遲,何罪之有?」忙令請起。徐蓋謝過,請子牙進關安撫軍民。子牙傳令:「催人馬進關。」子牙陞銀安殿,一面迎請武王,一面清查戶口、庫藏。次日,武王駕進界牌關。眾將迎接武王上銀安殿,參謁畢,王曰:「相父勞心遠征,使孤不得與相父共享昇平,孤心不安。」子牙曰:「老臣以天下諸侯為重,民坐水火之中,故不敢逆天以圖安樂。」子牙領徐蓋拜見武王,武王曰:「徐將軍獻關有功,命設宴犒賞三軍。」一宵已過。次日,子牙傳令:「起兵前取穿雲關。」放炮起程,三軍吶喊,不過八十里一關,前哨探馬報入中軍:「前軍已抵穿雲關下。」子牙傳令:「放炮安營。」正是:
        戰將東征如猛虎,營前小校似歡狼。
      話說穿雲關主將徐芳乃是徐蓋兄弟。徐芳聞知兄長歸周,只急得三尸神暴跳,口鼻內生煙,大罵:「匹夫不顧父母妻子,失身反叛,苟圖爵位,遺臭萬年!」忙點聚將鼓。眾將俱上殿參謁。徐芳曰:「不幸吾兄忘親背君,苟圖富貴,獻了關隘,已降叛臣。但我一門難免戮身之罪。為今之計,必盡擒賊臣,以贖前罪方可。」只見先行官龍安吉曰:「主將放心,待末將先拿他幾員賊將解往朝歌請罪,然後俟擒渠魁,以贖前愆,以顯忠藎;則主將滿門良眷自然無事矣。」徐芳曰:「此言正合吾意。只願先行與諸將協力同心,以勦叛逆,上報主恩,是吾之願也,其他亦非所顧忌。」眾將商議。不表。
      且說次日,子牙陞帳,問曰:「誰取穿雲關去走一遭?」徐蓋應聲曰:「啟元帥:穿雲關主將乃是末將之弟,不用張弓隻箭,末將說舍弟歸周,以為進身之資。」子牙大喜曰:「將軍若肯如此,真為不世之奇功,豈止進身而已!」徐蓋上馬至關下,大呼曰:「左右,開關!」守關軍卒不敢擅自開關,忙報入帥府:「啟主帥:有大老爺在關下叫關。」徐芳大喜:「快令開關,請來。」把關軍士去了。徐芳吩咐左右:「埋伏刀斧手,兩旁伺候。」不一時,左右開關。徐蓋不知親弟有心拿他,徐蓋進關,來至府前下馬,逕至殿前。徐芳也不動身,問曰:「來者何人?」徐蓋大笑曰:「賢弟何為見我至此,而猶然若不知也?」徐芳大喝一聲,命:「左右,拿了!」兩邊跑出刀斧手,將徐蓋拿下綁了。徐芳曰:「辱沒祖宗匹夫!你降反賊,也不顧家眷遭殃。今日你自來至此,正是祖宗有靈,不令滿門受屠戮也!」徐蓋大罵曰:「你這不知天時的匹夫!天下盡已歸周,紂王亡在旦夕,何況你這彈丸之地,敢抗拒弔民伐罪之師!你要做忠臣,你比蘇護、黃飛虎如何?洪錦、鄧九公何如?我今被你所擒,死固無足惜;但不知何人擒你,以泄吾忿也!」徐芳傳令:「把這逆命的匹夫且監候,俟拿了周武、姜尚,一齊解往朝歌正罪。」左右將徐蓋監了。徐芳問:「誰為國討頭陣走一遭?」一將應聲而出,乃正印先行官神煙將軍馬忠願往。徐芳許之。馬忠領令開關,砲聲響處,殺至周營。報馬報入中軍:「啟元帥:穿雲關有將搦戰。」子牙曰:「徐蓋休矣!」忙令哪吒去取關,就探徐蓋消息。哪吒領令,上了風火輪,出得營來,見馬忠金甲紅袍,威風凜凜。哪吒走至軍前,馬忠曰:「來者莫非哪吒否?」哪吒曰:「然也。你既知我,為何不倒戈納降?」馬忠大怒曰:「無知匹夫!你等妄自稱王,逆天反叛,不守臣節,侵王疆土,罪在不赦。不日拿住你等,粉骨碎身;尚自不知,猶且巧言饒舌!」哪吒笑曰:「我看你等好一似土蛙、腐鼠,頃刻便為齏粉,何足與言!」馬忠怒起,搖手中鎗,飛來直取。哪吒的鎗閃灼光明。輪馬相交,雙鎗併舉,殺至穿雲關下。正是:
        馬忠神煙無敵手,只恐哪吒道德高。
      馬忠知哪吒是道德之士,手段高強,自思:「我若不先下手,恐他先弄手腳,卻是不美。」馬忠把口一張,只見一道黑煙噴出,連人帶馬都不見了。哪吒見馬忠黑煙噴出口,迷住一塊,忙將風火輪登起,把身子一搖,現出八臂三頭。藍臉獠牙,起在空中。馬忠在煙裏看不見哪吒,急收神煙,正欲回馬,只聽得哪吒大叫:「馬忠休走!吾來了!」馬忠抬頭,見哪吒三頭八臂,藍面獠牙,在空中趕來,馬忠諕得魂不附體,撥馬就走。哪吒忙將九龍神火罩拋來,罩住馬忠,復把手一拍,罩裏現出九條火龍圍繞,霎時間,馬忠化為灰燼。怎見得,有詩為證:
        乾元玄妙授來真,秘有靈符法更神。火棗瓊漿原自異,馬忠應得化微塵。
      話說哪吒燒死馬忠,收了神火罩,得勝回營,來見子牙,備言燒死馬忠一事。子牙大喜,慶功。不表。
      只見報馬報入關中:「啟主帥:馬忠被哪吒燒死。」徐芳大怒。旁邊轉過龍安吉曰:「馬忠不知淺深,自恃一口神煙,故有此敗。待末將明日成功,拿幾員反將,解往朝歌請罪。」次日,龍安吉上馬出關,前來搦戰。哨馬報入中軍。子牙問:「誰人出馬?」只見武成王黃飛虎上帳曰:「末將願往。」子牙許之。黃飛虎上了五色神牛,提鎗出營。龍安吉見一員周將,──怎見得,有詩為證:
        慣戰能爭氣更揚,英雄猛烈性堅強。忠心不改歸周主,鐵面無回棄紂王。
        青史名標真義士,丹臺像列是純良。至今伐紂稱遺跡,留得聲名萬古香。
      龍安吉大呼曰:「來者何人?」飛虎曰:「吾乃武成王是也。」龍安吉曰:「你就是黃飛虎?反叛成湯,釀禍之根,今日正要擒你!」催開馬搖手中斧來取。黃飛虎手中鎗急架忙迎。二將相交,鎗斧併舉,大戰五十餘合。二將真是「棋逢敵手,將遇作家」。龍安吉見黃飛虎的鎗法毫無滲漏,心不暗思:「莫與他賣弄精神。」把鎗一挑,錦囊中取出一物,望空中一丟,只聽得有叮噹之聲,龍安吉曰:「黃飛虎,看吾寶貝來也!」黃飛虎不知何物,抬頭一看,早已跌下鞍鞽。關內人馬吶一聲喊,將黃飛虎生擒活捉,繩纏索綁,拿進穿雲關去了。報馬報入中軍:「黃飛虎被擒。」子牙大驚曰:「是怎麼樣拿了去的?」掠陣官回曰:「正戰之間,只見龍安吉丟起一圈在空中,有叮噹之聲,黃將軍便跌下坐騎,因此被擒。」子牙聽說不悅:「此又是左道之術!」
      且說龍安吉將黃飛虎拿進穿雲關來見徐芳,黃飛虎站立言曰:「吾被邪術拿來,應以一死報國恩也。」徐芳罵曰:「真是匹夫!捨故主而投反叛,今反說『欲報國恩』,何其顛倒耶!且監在監中。」徐蓋見黃飛虎來至,忙慰曰:「不才惡弟,不識天時,恃倚邪術,不意將軍亦遭此羅網之厄。」黃飛虎點頭無語,惟有咨嗟而已。話說徐芳治酒,與龍安吉賀功。次日又至周營搦戰。子牙問:「誰敢出馬?」只見洪錦出馬,來至陣前,看見是龍安吉,──龍安吉曾在洪錦帳下為偏將──洪錦曰:「龍安吉,你今見故主,為何不下馬納降,尚敢支吾耶?」龍安吉笑曰:「反將洪錦,何得多言!我正欲拿你等,解進朝歌,以正國法,爾何不知進退,尚敢巧言也。」發馬就殺,刀斧併舉。龍安吉祭起一圈,起在空中。不知此圈兩個,左右翻覆,如太極一般,扣就陰陽連環雙鎖,此圈名曰「四肢酥」。此寶有叮噹之聲,耳聽眼見,渾身四肢,骨解筋酥,手足齊軟。當時洪錦聽見空中響,抬頭一看,便坐不住鞍鞽,跌下馬來,又被龍安吉拿了進關。洪錦自思:「此賊昔在吾帳下,我就不知他有這件東西,誤陷匹夫之手!」左右將洪錦推至殿前,來見徐芳。徐芳大喜曰:「洪錦,你奉命征討,如何反降逆賊?今日將何面目又見商君也!」洪錦曰:「天意如此,何必多言!吾雖被擒,其志不屈,有死而已!」徐芳傳令:「且送下監去。」黃飛虎見洪錦也至監中,各各嗟歎而已。子牙又聽得探馬報進營來,言洪錦被擒,子牙心下十分不樂。次日,報:「龍安吉又來搦戰。」子牙問:「誰去見陣?」只見南宮适出馬,與龍安吉戰有數合,被龍安吉仍用四肢酥拿進關來見徐芳。徐芳吩咐:「也送下監中。」
      只見報馬報與子牙。子牙大驚。旁有正印先行哪吒言曰:「這龍安吉是何等妖術,連擒數將;待末將見陣,便知端的。」不知龍安吉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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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壇終老


    皮卡丘 Lv:100
     樓主| 發表於 2009-9-29 18:19 |

    第八十回 楊任下山破瘟司

    詩曰:
        瘟司傘蓋屬邪巫,疫癘閻浮盡若屠。列陣兇頑非易破,著人狂躁豈能蘇。
        須臾偏染家家盡,頃刻傳屍戶戶殂。只為子牙災未滿,穿雲關下受崎嶇。
              話說哪吒上了風火輪,前來關下搦戰,大呼曰:「左右的傳與你主將,叫龍安吉出來見我。」徐芳聞報令:「龍安吉出陣。」龍安吉領命,出得關來,見哪吒在風火輪上,心下暗思:此人乃是道術之士,不如先祭此寶,易於成功。龍安吉至軍前問曰:「來者可是哪吒麼?」道罷,哪吒未及答應,就是一鎗,哪吒的鎗赴面相迎,輪馬交還只一合,龍安吉就祭四肢酥,丟在空中,大叫哪吒看我寶貝,哪吒擡頭看時,只見陰陽扣就如太極環一般,有叮噹之聲,龍安吉不知哪吒是蓮花化身,原無魂魄,焉能落下輪來。忽然此圈落在地下,哪吒見圈落下,不知其故,龍安吉大驚。正是:鞍鞽慌壞龍安吉,豈意哪吒法寶來。

    話說哪吒又現出三頭八臂,祭起乾坤圈大呼曰:「你的圈不如我的,也還你一圈。」龍安吉躲不及,正中頂門,打下馬來,哪吒復加上一鎗,結果了性命。哪吒梟了首級,進營來見子牙;取了龍安吉首級,子牙大喜。

    且說報馬報知徐芳。徐芳大驚,只見左右無將,朝廷又不點官來協守,止得方義真一人而已,如之奈何?忙修本遣官齎赴朝歌不表。忽見左右來報:「府前有一道人要見老爺。」徐芳忙傳令:「請來。」少時見一道人三隻眼,面如藍靛,赤髮獠牙,逕進府來,徐芳降階迎接,請上殿,與道人打稽首。徐芳尊道人上坐,徐芳問曰:「老師是那座名山,何處洞府?」道人曰:「貧道乃九龍島鍊氣士,姓呂名岳:吾與姜尚有不世之仇,今特來至此,借將軍之兵,以覆昔日之恨。」徐芳大喜,成湯洪福齊天,又有高人來助,治酒相待,一宿晚景不提。卻說次日,呂岳出關至營前,請子牙答話。報馬報入中軍:「啟元帥!有一道人請元帥答話。」子牙不知是呂岳,吩附點炮出營,來至營前,看見對陣內乃是呂岳,不覺大笑。豈意子牙兩邊眾門人一見呂岳,人人切齒,個個咬牙。子牙曰:「呂道友你不知進退,尚不愧顏,當日既得逃生而去,今日又為何復投死地也?」呂岳曰:「我今日來時,也不知誰死誰活?」只見雷震子大吼一聲罵曰:「不知死的匹夫!吾來了!」展開兩翅,飛在空中,好黃金棍夾頭打來,呂岳手中劍急架忙迎,金吒步行用雙劍劈頭砍來;木吒厲聲大罵:「潑道不要走,也吃我一劍!」李靖、韋讓、哪吒眾門人,一齊擁上前來,將呂岳圍在垓心。怎見得?有詩為證:「殺氣迷空透九重,一干神聖逞英雄;這場大戰驚大地,海沸江翻勢更兇。」

    話說眾門人圍住了呂岳,呂岳現出三頭六臂,祭起列瘟印,把雷震子打得下來,眾門人齊動手救回。子牙把打神鞭祭超空中,正中呂岳後背。打得三昧火迸出,敗回穿雲關來。呂岳進關,徐芳接住安慰曰:「老師今日會戰,其實利害?」呂岳曰:「今日出去早了,等吾一道友來,再出去,便可成功。」

    話說子牙進營見雷震子著傷,心下又有些不悅:且自不題。只見呂岳在關上一連住了幾日,不一日來了一位道友,至府前對軍政官曰:「你與主將說:『有一道人求見。』」軍政官報入,呂岳曰:「請來。」少時一道人進府,與呂岳打了稽首,與徐芳行禮坐下。徐芳問呂岳曰:「此位老師高姓大名?」呂岳曰:「此是吾弟陳庚,今日特來助你共破子牙,並擒武王」」徐芳稱謝不盡,忙治酒款待。呂岳問陳庚曰:「賢弟前日所煉的那件寶貝可曾完否?」陳庚答曰:「為等此寶完了:方纔趕來,所以來遲。明日可以會姜尚矣。」正是:煉就奇珍行大惡,誰知海內有高明。一宿晚景無詞,只至次日,呂岳命徐芳選三千人馬,出關來會子牙,徐芳親自掠陣不表。

    且說子牙陞帳與眾門人曰:「今日呂岳又來阻吾之師,你們各要仔細。」正議間,左右報:「楊戩轅門等令。」子牙傳令:「令來。」楊戩來至帳前行禮畢,曰:「奉命催糧無誤。」子牙曰:「如今呂岳又來阻住穿雲關。」楊戩曰:「呂岳乃是失機之士,何敢又阻行旌?」話猶未了,只見軍政官來報:「呂岳會戰。」子牙忙傳令出營,率領眾將與諸門人隨子牙至陣前。呂岳曰:「姜子牙吾與你有勢不兩立之仇,若論兩教作為,莫非如此;且你係元始門下道德之士,吾有一陣擺與你看,你如認得,吾便保周伐紂。若認不得,我與你立見高低。」子牙曰:「道友你何不守清規,往往要作此孽障,甚非道者所為。你既擺陣,請擺來我看。」呂岳同陳庚進陣,有半個時辰擺成一陣,復至軍前大呼曰:「姜子牙請看我陣。」子牙同哪吒、楊戩、韋護、李靖上前來,楊戩曰:「呂道長!吾等看陣,不可發暗器傷人。」呂岳曰:「爾乃小輩之言,我用堂堂之陣,正正之旗,豈有用暗器傷你之理?」子牙同眾人往前後看了一遍,渾然一陣,又無字跡,如何認得?子牙心中焦燥,此必是不可攻伐之陣,又是左道之術。子牙忽然想起元始四偈,界牌關下遇誅仙,穿雲關底受瘟司,此莫非是『瘟司陣?』乃對楊戩曰:「此正應吾師元始之言,莫非是『瘟司陣』麼?」楊戩曰:「待弟子對他說。」二人商議停留,同至陣前,呂岳曰:「子牙公識此陣否?」楊戩答曰:「呂道長!此乃小術耳,何足為奇?」呂岳曰:「此陣何名?」楊戩笑曰:「此乃『瘟司陣』,你還不曾擺全,俟擺全了,吾再來破你的。」呂岳聞楊戩之言,如石投大海,半響無言。正是:爐中玄妙全無用,一片雄心付水流。

    話說楊戩言罷,同眾人回營,子牙陞帳坐下,眾門人齊讚楊戩利齒伶牙。子牙曰:「雖然一時回答他好看,終不知此陣中玄妙,如何可破?」哪吒曰:「且答應他一時再作道理。況且十絕惡陣與誅仙陣這樣大陣,俱也破了,何況此小小陣圖,不足為慮。」子牙曰:「雖然如此,不可不慎。吉人云:『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豈可因陣小而忽略。」眾門人齊曰:『元帥之言甚善。」正議間左右來報:「終南山雲中子來見。」眾門人曰:「武王洪福齊天,自有高人來濟此陣之急也。」子牙忙迎出轅門,接住雲中子,二人攜手行至帳中坐下。子牙曰:「道兄此來,必為姜尚遇此『瘟司陣」也。」雲中子笑曰:「特為此陣而來。」子牙欠身謝曰:「姜尚屢遭大難,每勞列位道兄動履,尚何以消受?因請教此陣中有何秘術,當用何人可破?」雲中子曰:「此陣不用別人,乃是子牙公百日之災,只至災滿,自有一人來破,吾與你代掌帥印,調督軍事,其餘不足為慮。」子牙曰:「但得道兄如此,姜尚便一死又何足惜?況未必然乎。」子牙欣然,就將劍印付與雲中子掌管。只見左右傳與武王,武王聞知雲中子說子牙有百日之災,忙至中軍,左右來報,雲中子與子牙迎接上帳,行禮坐下。武王曰:「聞相父破陣,孤心不安,往往爭持,致多苦惱。孤想不若回軍,各安疆界,以樂民生,何必如此?」雲中子曰:「賢王不知,上天垂象,天運循環,氣數如此,豈是人為?縱欲逃之不能,賢王放心。」武王默然無語。 且不言雲中子與子牙商議破敵。

    且說呂岳進關,同陳庚將二十一把瘟司傘,安放在陣內,按九宮八卦方位,擺列停當;中立一土臺,安置用度符印,好打點擒拿周將,正與陳庚在陣內調度,見左右來報:「有一道人要見呂老爺。」呂岳曰:「是誰?與我請來。」少時那道人飄然而至,呂岳一見李平來至,忙迎至笑曰:「道兄此來,必是來助我一臂之力,以滅周武、姜尚也。」李平曰:「不然,我特來勸你。我在中途聞你擺瘟司陣,以阻周兵。故此特地前來相勸道兄。今紂王無道,罪惡貫盈,天下共叛,此天之所以滅商伐湯也。武王乃當世有道之君,上配堯舜,下合人心,是應運而興之君,非莫澤乘軒之輩。況鳳鳴岐山,王氣已鍾久矣。道兄安得以一人扭轉天命哉?子牙奉天征討,伐罪弔民,會諸侯於孟津,正應滅紂於甲子,難道我李平反為武王,不為截教,來逆道兄之意?只為氣數難回。道兄若依我勸,可撤去此陣,但憑武王與子牙征伐取關,我們原係方外閒人,逍遙自在,無束無拘,又何名繮利鎖之不能解脫耶?」呂岳笑曰:「李兄差矣!我來誅逆討叛,正是應天順人,你為何自己受惑,反說我所為非也。你看我擒姜尚、武王,令他片甲不回?」李平曰:「不然,姜尚有七死三災之厄,他也過了,遇過多少毒惡之人,十絕,誅仙惡陣。他也經過,也非容易至此。古云:『前車已覆,後車當鑒。』道兄何苦執迷加此?」李平五次三番勸不醒呂岳。正是:三部正神天數盡,李平到此也難逃。

    話說呂岳不聽李平之勸,差官下書,知會姜尚來破此陣;使命齎戰書至子牙行營。來至轅門,左右報入中軍,子牙命:「令來。」使人至中軍朝上見體畢,呈上戰書,子牙拆開展玩。書曰:「九龍島鍊氣士呂岳,致書於西岐元帥姜子牙麾下:竊聞物極必反,逆天必罰;爾西岐不守臣節,以臣伐君,以下凌上,有干綱常,得罪天地。況且以黨惡之眾,屢抗敵於天兵;仗闡教之術,復屠城而殺將。惡已貫盈,入神憤怒;故上天厭惡,特假手於吾,設此瘟司陣,今差使致書,早早批宣,以決勝負。如自揣不德,急早倒戈,尚待爾不死。戰書至日,速乞自裁。」

    且說子牙看書罷,將原書批回,明日決破此陣。來使領書回見呂岳不表。次日,雲中子在中軍請子牙上帳,用二道符印,前心一道,冠內一道,又將一粒丹藥,與子牙揣在懷中。打點停當,只聽得關外炮響,報馬報進營來:「有呂岳在營前搦戰。」子牙上了四不象,武王同眾將諸門下,齊至軍前掠陣;真好瘟司陣,怎見得?有讚為證:殺氣漫空,悲風四起,殺氣漫空,黑暗暗俱是些鬼哭神嚎;悲風四起,昏沈沈盡是那雷轟電掣。透心寒,怎禁他冷氣侵人;解骨酥,難當陰風撲面。遠觀是飛砂走石,近看如霧捲雲騰;瘟司氣陣陣飛來,水火扇翩翩亂舉。瘟司陣內神仙怕,正應姜公百日災。

    話說子牙至陣前曰:「呂岳你今設此毒陣,與你定決雌雄;只怕你禍至難逃,悔之晚矣!」呂岳忙催開金眼駝,仗鎗飛來直取,子牙手中劍急架忙迎,二人戰未及數合,呂岳掩一劍逕入陣去了。子牙催開四不象,隨後趕進陣來;呂岳上了八卦臺,將一把瘟司傘往下一蓋,昏昏黑黑,如紅沙黑霧罩將下來,勢不可當。子牙一手執定杏黃旗,架往此傘。可憐正是:七死三災扶帝業,萬年千載竟留芳。

    話說呂岳將子牙因於陣中,復出陣前大呼曰:「姜尚已絕於我陣,叫姬發早早受死。」武王在轅門聞呂岳之言,慌問雲中子曰:「老師!相父若果絕於陣中,真痛殺孤家也。」雲中子曰:「不妨,此是呂岳謬言,子牙有百日之災。」只見後邊哪吒、楊戩、金、木二吒、李靖、韋護、雷震子一齊大呼:「拿這妖道,碎尸萬段,以雪我等之恨!」呂岳、陳庚二人向前迎敵,大戰在一處,只殺的陰風颯颯,冷雲迷空。怎見得?這幾個赤膽忠良名譽大,他兩個阻周兵心思壞;一低一好兩相持,數位正神同賭賽。降魔杵來得快,正直無私真寶貝;這一邊哪吒楊戩善騰挪,那一邊呂岳陳庚多作怪。刀鎗劍戟往來施,俱是玄門仙器械;今日穿雲關外賭神通,各逞英雄真可愛。一個兇心不息阻周兵,一個要與武王安世界;若爭惡戰豈尋常,地慘天昏無可奈。話說眾人把呂岳、陳庚困在垓心,哪吒現出了三頭八臂,將乾坤圈祭起,正中陳庚肩窩上。楊戩祭哮天犬,把呂岳頭上咬了一口,二人逕敗進瘟司陣去了。眾門人也不趕他,同武王進營,武王不見子牙,心下甚是不樂,問雲申子曰:「相父受困於陣內,幾時方能出來?」雲中子曰:「大王可記得在紅沙陣內也有百日,自然無事。古云:『有福之人,千方百計,莫能害他。無福之人,遇溝壑也喪性命。』大王不必牽挂。」且不講武王納悶在帳內,度日如年,雙眉顰鎖。

    且說呂岳自困住了子牙,甚是歡喜,每日入陣內三次用傘上之功,將瘟司來毒子牙,可憐子牙全仗崑崙杏黃旗掌住瘟司傘,陣內常放金光千百朵,或隱或現,保護其身。

    話說呂岳進關來,徐芳接住曰:「老師今將姜尚困在陣內,不知他何日得死?周兵何日得勦?」呂岳曰:「吾自有法取之。」徐芳曰:「如今且把擒周將解往朝歌請罪,吾另外再作一本,稱讚老師功德,並請益兵防守。」呂岳曰:「不必言及吾等,你乃紂臣,理當如此;我是道門,又不受他爵綠:言之無用。只是不可把反臣留在關內,提防不測,這到是緊要事。併請兵協守,再作理會。」徐芳領命,慌忙把四將各上了囚車,差方義真押解往朝歌請罪。正是:指望成功扶帝業,中途自有異人來。

    且說方義真押解四將往潼關來,算只有八十里,不一日就到,按不下表。

    話說青峰山紫陽洞清虛道德真君,閒暇無事,往桃園中來,見楊任在旁,真君曰:「今日正該你去穿雲關,以解子牙瘟司陣之厄,並釋四將之愆。」楊任曰:「老師!弟子乃文臣出身,非是兵戈之客。」真君笑曰:「這有何難?學之自然得會,不學雖會亦疏。」真君隨入後洞,取出一根鎗,名曰:「飛雷鎗」,在桃園裏傳與楊任。有歌為證:「君不見此鎗名號為飛雷,穿心透骨不尋常;刺虎降龍真可羨,先天鉛汞配雌雄。鍊就坎離相眷戀,也能飛,也能戰;變化無窮隨意見。今日與你破瘟司,呂岳逢之鮮血濺。」

    話說楊任乃是封神榜上之神,自然聰明,一見真君傳授,須臾即會。真君曰:「我把雲霞獸與你騎,還有一把五火神焰扇,你帶了下山。若進陣中,須是如此如此,自然破他瘟司陣,何愁呂岳不滅也。還有黃飛虎四將有難在中途,你先可救他,在關內以為接應,破陣後裏外夾攻,定然成功。」楊任拜辭師父下山,上了雲霞獸,把頂上角拍了一拍,那騎四蹄自然生起雲彩,望空中飛來。正是:莫道此獸無好處,曾赴蟠桃四五番。

    且說楊任霎時已至潼關,離城有三十里之遙,只見方義真解犯官官前進,旗上大書解岐周反將黃飛虎、南宮适等名字。楊任落下獸來,阻住去路,大呼曰:「來將那裏去?」軍士一見楊任生得古怪蹊蹺,眼眶裏生出兩隻手來,手心裏又有兩隻眼睛,騎著一匹神獸,五綹長髯,飄揚腦後,軍士見之,無不駭然;飛報與方義真:「啟上將軍!前邊來了個古怪異人,阻住了路。」方義真仗自己胸襟,把馬一夾,走出車前,見楊任如此行狀,從來也不曾有怎樣的相貌,心中也自驚;大呼曰:「來者何人?」楊任是文官出身,言語自然輕雅,乃應曰:「不須問我,吾乃上大夫楊任是也。將軍!天道已歸明主,你又何必逆天行事,自取滅亡也。」方義真曰:「吾奉主將命令,押解周將往朝歌請功,你為何阻住去路?」楊任曰:「吾奉師命下山,來破瘟司陣,今逢將軍押解周將,理宜救護。我勸將軍不若和我歸了武王,正所謂應天順人,不失封侯之位,有何不可?」方義真見楊任低言悄語,不把楊任放在心上,把手中鎗一舉,大喝曰:「逆賊休走,吃我一鎗!」楊任忙用手中鎗急架相還,兩家大戰,未及數合,楊任恐軍士傷了被擒官將!忙用五火神焰扇,照著方義真一扇搧去,不知楊任此扇利害,一聲響,怎見得?有詩為證:「烈焰騰空萬丈高,金蛇千道逞英豪:黑煙捲地雲三尺,煮梅翻波咫尺消。」

    話說楊任把扇子一搧,方義真連人帶馬,化一陣狂風去了。眾軍士見了,吶一聲喊,抱頭棄兵奔回進關。

    且說黃飛虎等見楊任這等相貌,知是異人,忙在陷車中問曰:「來者是那一位尊神?」楊任認得是黃飛虎,俱是一殿之臣,忙下了雲霞獸,口稱:「黃將軍!我非別人,不才便是上大夫楊任。因紂王失敗,起造鹿臺,我等直諫,昏君將我剜去二目,多虧道德真君救我上山,將兩粒仙丹放在目中,故此生出手中之眼耳。今特著我下山來破瘟司陣,先救將軍等,故效此微勞耳。」隨放了四將,四將謝過了楊任,只是咬牙深恨。楊任曰:「四位將軍且不必出關,且借住民家,待我破了瘟司陣,那時率眾出關,公等可作內應。只聽炮聲為號,不可有誤。」黃、徐等感謝楊任,自投關內民家去了。

    且說楊任上了雲霞獸,出穿雲關,來至周營下了雲霞獸,軍政官見了大驚,楊任曰:「早報於武王,吾非反臣也。」報馬報入中軍:「有異人求見。」雲中子知是楊任來了,忙傳令:「請進中軍。」諸將見了各自駭然,楊任見雲中子下拜曰:「師叔在此,料呂岳何能為患。」雲中子安慰謝畢,請起與眾門人相見。楊任來見武王,武王大驚,問其原故。楊任把紂王剜目之事,又說了一遍。武王大喜,命治酒款待。楊任又將救了四將事表過:「吾師特命不才來破瘟司陣耳。」雲中子曰:「你來的正好,還差三日,正是百日之厄完滿。」眾門人見又添楊任,各有歡喜之色,不覺過了三日。次日清晨,周營炮響,大隊齊出,一干周將與眾門人並武王、雲中子齊至轅門,看楊任破瘟司陣。楊任至陣前大呼曰:「呂岳何不早來見我!」只見陣內呂岳道人現了三頭六臂,手提寶劍而出,見楊任相貌異常,心下也是驚駭,忙問曰:「你是何人,通個名來!」楊任曰:「吾乃道德真君門下楊任是也。今奉師命下山,特來破你瘟司陣。」呂岳笑曰:「你不過一小童耳,敢出大言?」仗劍來取,楊任飛雷鎗急架相迎,二獸相交,鎗劍並舉,戰未三合,呂岳掩一劍望陣中而走;楊任大呼:「吾來也!」楊任進陣。不知吉凶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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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壇終老


    皮卡丘 Lv:100
     樓主| 發表於 2009-9-29 18:21 |

    第八十一回 子牙潼關遇痘神

    詩曰:
        痘疹惡疾勝瘡瘍,不信人間有異力。疱紫毒生追命藥,漿清氣絕索魂湯。
        時行戶戶應多難,傳染人人盡著傷。不是武王多福蔭,枉教軍士喪疆場。
    話說呂岳走進陣去,楊任趕來,呂岳上了八卦臺,將瘟司傘撐起,往下一罩。楊任把五火扇一搧,那傘化作灰燼,揚飄而去。又連搧了數扇,只見那二十把傘盡飛灰。當有瘟部神祇李平,進來將言勸解呂岳,不要與周兵作難,也是天數該然,恰逢其會,常被楊任一扇子搧來,李平怎能脫逃。可憐:一點靈心分邪正,反遭一扇喪微軀。李平誤被楊任一扇子搧成灰燼,陳庚大怒罵曰:「何處來的妖人,敢傷我弟?」舉兵刃飛取楊任,楊任把扇子連搧數搧,莫說是陳庚一人,連地多搧紅了。呂岳在八卦臺上,見勢頭兇險,捏著避火訣指望逃走,不知楊任此扇,乃五火真性攢簇而成,豈是五行之火,可以趨避。呂岳見火勢愈熾,不能鎮壓,徹身往後便走。楊任趕上前連搧數扇,把八卦臺與呂岳俱成灰燼,三魂赴封神臺去了。有詩為證:「九龍島內曾修煉,得道多年根未深;今日遭逢神火扇,可知天意滅真心。」

    話說楊任破了瘟司陣,只見子牙在四不象上伏定,手執著杏黃旗,左右金花發現,擁護在身。諸門人看見,齊來攙住。子牙也不言語,面如淡金,只見四不象一躍而起;武王在轅門見武吉背負子牙而來,武王垂淚言曰:「相父不過為國為民,受盡苦中之苦。」遂將子牙背至中軍,放在臥榻之上;雲中子用丹藥灌入於子牙口中,送下丹田。少時,子牙睜目,見眾將官立於左右,乃言曰:「有勞列位苦心。」武王大喜曰:「相父且自安心,仔細調理。」子牙在軍中安養了數日,只見雲中子曰:「子牙且自寬心,待後『萬仙陣』我等再來助你,今日且奉別。」子牙不敢強留,雲中子回終南山去了。子牙打點來取關,只見楊任上前言曰:「前日不才已暗放了四將在內,元帥可作速調遣。」子牙見楊任說有四將在內,須得裏外來攻,方可取關;子牙傳令,點眾將攻關。

    且說徐芳又見破了瘟司陣,左右來報:「方義真已死,四將不知所往。」心下十分著忙。只見門外殺聲振地,鑼鼓齊鳴,喊聲不止,如天崩地塌之狀;徐芳急上關來守禦,只見周兵大隊人馬,四面駕起雲梯火炮,攻打甚急。有雷震子大怒,飛在空中,一棍刷在城敵樓上,把敵樓打塌了半邊;徐芳禁持不住,急下城來,雷震子已站於城上。哪吒登起風火輪,也上城來。守城軍士,見雷震子這等兇惡,一齊走了;哪吒下城,斬落了鎖鑰,周兵一擁而入。徐芳見周營大隊人馬進關,只得縱馬搖鎗,前來抵當;被周營大小眾將,把徐芳圍住在當中,彼此混戰。

    且說黃飛虎、南宮适、洪錦、徐蓋,聽得關外喊殺,知是周兵成功;四將步行趕至關前,見周兵已將徐芳困住。黃飛虎大叫曰:「徐芳休走!我來也!」徐芳正在著忙之際,又見黃飛虎等四人沖殺前來;不覺吃了一驚,措手不及,被黃飛虎一劍砍來,徐芳望後一閃,那劍竟砍落馬首,把徐芳撞下鞍鞽,被士卒生擒活捉,拿縛關下。眾將收了軍卒,迎姜元帥進關陞帳坐下,出榜安民畢;有黃飛虎、南宮适等來見子牙,子牙曰:「將軍等身受陷葬之苦,幸皇天庇祐,轉禍為福,此皆將軍等為國忠心,感動天地耳。」眾將在穿雲關安置已定,子牙吩附:「把徐芳推來。」左右將徐芳擁至階前,徐芳立而不跪,子牙罵曰:「徐芳!你已擒兄,總手足之情,為臣有失邊疆之責;你有何顏尚敢抗禮?此乃人之禽獸也!速推出斬了!」眾軍士把徐芳推出斬首,號令在穿雲關,武王設宴與眾將飲酒,犒賞三軍。翌日子牙傳令起兵,行有八十里,兵至潼關安營,炮響立下寨柵,子牙陞帳,眾將官參謁畢,商議取關。

    且言潼關主將余化龍有子五人;乃是余達、余兆、余光、余德,惟余德一人在海外出家,不在潼關。連余化龍只有父子五人守此關隘;忽聽關外炮響,探事報知周兵抵關下寨。余化龍謂四子曰:「周兵此來,一路屢屢得勝,今日至此,亦是勁敵,須是要盡一番心力。」四子齊應曰:「父親放心,料姜尚有多大本領,不過偶然得勝,諒他何能過得此關?」不言余化龍父子商量;再言子牙次日陞帳,問左右:「誰去取此關見陣一遭?」傍有太鸞應聲曰:「末將願往。」子牙許之。太鸞出營至關下搦戰;哨馬報入關中,余化龍命長子余達出關,余達領令出關。太鸞見潼開內有一將銀甲紅袍,真個齊整,滾出關來。怎見得?有讚為證:紫金冠,名束髮,飛鳳盔,雉尾插,面如傅粉一般同;大紅袍罩連環甲,獅鸞寶帶現玲瓏。打將鋼鞭如鐵塔,銀鬃馬跑似雲飛,白銀鎗杵鞍下拉;大紅旗上書金字,潼關首將名余達。

    話說太囑大呼曰:「潼關來將何名?」余達曰:「我乃余元帥長子余達是也。久聞姜尚大逆不道,興兵搆怨,不守臣節,干犯朝廷關隘,是自取滅亡耳。」太鸞曰:「吾元帥乃奉天征討,東進五關。弔民伐罪,會合天下諸侯,觀政於商;五關今已進三,爾尚敢拒逆天兵哉?速宜倒戈,免汝一死。若候關破之日,玉石俱焚,追悔何及!」余達大怒,搖鎗直取。太鸞手中刀赴面來迎,二將大戰二三十合,余達撥馬便走,太鸞隨後趕來,余達聞腦後馬至,掛下鎗取出撞心杵,回手一杵,正中太鸞面上,太鸞翻下鞍鞽,可憐為將官的,正是:禍福隨身於頃刻,翻身落馬項無頭。

    余達把太鸞一杵,打下馬來,復一鎗結果了性命,梟了首級,掌鼓進關,見父請功,將首級號令於關上。敗兵回見子牙報知,子牙聞太鸞已死,心下不樂。次日,子牙陞帳,只見蘇護上帳欲去取關,子牙許允之。蘇護上馬至關下討戰,回馬報知,余化龍命次子余兆出關對敵。蘇護問曰:「來者何人?」余兆曰:「我乃余元帥次子余兆是也。妳是何名?」蘇護曰:「我非別人,乃冀州侯蘇護是也。」余兆曰:「老將軍,末將不知是老皇親;老將軍身為貴戚,世受國恩,宜當共守王土,以圖報效,何得忘椒房之寵,一旦造反,以助叛逆?竊為將軍不取。一旦武王失恃,那時被擒,身戮國亡,遺議萬世,追悔何及,速宜倒戈!尚可轉禍為福耳。」蘇護大怒:「天下大勢,八九已非商土,豈在一潼關也?」縱馬搖鎗,直取余兆,余兆手中鎗急架忙迎,二馬來往未及數合,余兆取一杏黃旗一展,咫尺似一道金光一晃,余兆連人帶馬就不見了。蘇護不知其故,急自左右看時,腦後馬至,慌忙轉馬,早被余兆一鎗刺中脅下;蘇護翻鞍落馬,一靈已往封神臺去了。余兆取了首級,進關來見父報功,將首級號令,慶喜不表。

    且說子牙又見折了蘇護,著實傷悼。蘇護長子蘇全忠聞報,痛哭上帳,欲報父仇,子牙不得已許之。蘇全忠領令至關下搦戰,哨馬報進關來,余化龍令第三子余光出關對敵,蘇全忠見關中一少年將來,切齒咬牙大喝曰:「你可是余兆?快來領死!」余光曰:「非也,吾乃是余元帥三子余光是也。」蘇全忠大怒,縱馬搖戟沖殺過來,二馬相交,鎗戟並舉,大戰二十餘合。余光按下鎗,取梅花鏢回手一鏢,有五鏢一齊動手,全忠身中三鏢,幾乎墜於馬下,敗回周營。余光得勝進關,見父回令,鏢打蘇全忠敗回;余化龍曰:「明日待吾親會姜尚。設謀共破周兵,必取全勝。」次日關中點炮吶喊,余總兵帶四子出關,至周營搦戰;哨馬報進營來,子牙與眾將出營拒敵,左右軍威甚齊。

    余化龍見子牙出兵,歎曰:「人言子牙善於用兵,果然話不虛傳!」余化龍看罷,一騎當先:「姜子牙請了。」子牙答禮曰:「余元帥!不才甲冑在身,不能全禮;不才奉天征討獨夫,以除不道,弔民伐罪,所以望風納降,俱得保全富貴。所有逆命者,隨即敗亡,國家盡失,元帥不得以昨日三次僥倖之功。認為必勝之策。倘執迷不悟,一時玉石俱焚,悔之何及,請自三思,毋貽伊戚!」余化龍曰:「似你出身淺薄,不知天高地厚之恩;只知妖言惑眾,造反叛主,以逞狂妄,今日逢吾,只叫你片甲無存,死無葬身之地矣!」厲聲大叫:「左右,誰與我拿姜尚見頭一功?」只見左右四子沖殺過來,蘇全忠戰住余達,余兆敵住武吉,鄧秀抵住余光,余先戰住黃飛虎,余化龍壓住陣腳,四對兒交兵;這場大戰,怎見得好殺?有詩為證:「兩陣上旗旛齊磨,四對將各逞英豪;長鎗闊斧並相交,短劍斜揮閃耀。蘇全忠英雄糾糾,余達似猛虎頭搖;武吉只叫活拿余兆,鄧秀喊捉余光。黃飛虎恨不得鎗挑余先下馬,眾兒郎助陣似潮波湧濤;咫尺間天昏地暗,殺多時鬼哭神嚎。這一陣只殺得屍橫遍野血凝膏,尚不肯干休罷了。」

    八員戰將,各要爭先;余達撥馬就走,蘇全忠隨去趕來,被余達回手一杵,正申護心鏡上,將鏡打得粉碎,蘇全忠翻身落馬。余達勒回馬挺鎗來刺,早有雷震子展開變翅飛來甚快,使開黃金棍當頭刷來,余達只得架棍,周營內早有偏將尹公,將全忠救回。

    話說余化龍見雷震子敵住余達,自縱馬舞刀來取子牙;旁有哪吒登風火輪挺鎗來戰,來往衝突,兩軍殺在虎穴之中,正酣戰間,卻有楊戩催糧至營,見子牙開戰交兵,楊戩立馬橫刀,看十人對敵,不分勝負,楊戩自思曰:「待我暗助他們一陣。」遠遠將哮天犬祭起,余化龍那裏知道,被哮天犬一口,咬了頸子,連盔都帶去了。哪吒見余化龍著傷,急祭起乾坤圈,正中余光肩窩,大敗而走。周兵揮動人馬沖殺一陣;只殺得尸橫遍野,血淋滿地,子牙掌鼓回營。正是:眼前得勝懽回寨,只恐飛災又降臨。

    話說余化龍被哮天犬所傷,余光又打傷肩背;父子二人呻吟一夜,府中大小俱不能安。不一日,余德回家探父,家將報知:「五爺來了。」余化龍尚自呻吟不已。只見余德走近臥榻之側,見父親如此模樣,急忙問。余化龍將前事備述一遍;余德曰:「不妨,這是哮天犬所傷。」忙取丹藥用水敷之,即時全愈,又用藥調治兄長余光,當日晚景休題。

    次日,余德出關,至周營只要姜子牙答話;哨馬報入中軍,子牙遂出大營,見一道童,頭挽抓髻,麻鞋道服,仗劍而來。子牙曰:「道者從那裏來?」余德答曰:「我乃余化龍第五子余德是也。楊戩用哮天犬傷我父親,哪吒用圈打傷吾三兄,今日下山,特為父兄報仇:吾與汝等共顯胸中道術,以決雌雄。」縱步仗劍來取,子牙傍有楊戩舞刀忙迎;哪吒提鎗顯出三頭八臂,雷震子、韋護、金吒、木吒、李靖,一齊上前迎敵;只稱:「拿此潑道,休得輕放!」眾門人一齊上前,把余德圍在垓心,縱有奇術,不能使用。楊戩見余德渾身一團邪氣裹住,知是左道之術;把馬跳出圈子,去取彈弓在手,發出金丸,正中余德,余德大叫一聲,借土遁走了。子牙回營,楊戩見子牙曰:「余德乃左道之士,渾身一團邪氣籠罩,防他暗用妖術。」子牙曰:「吾師有言:『謹防達兆光先德』莫非就是余德也?」傍有黃飛虎曰:「前日四將輪戰四日,果然是余達、余兆、余光、余先、余德。」子牙大驚,憂容滿面,雙鎖眉梢,正尋思無計。

    且說余德著傷,敗回關上,進府來用藥服了,不一時,身體全愈。余德切齒深恨曰:「我若留你一個,也不是有道之士!」彼時至晚,余德與四兄曰:「你們今夜沐浴淨身,我用一術,使周兵七日內,叫他片甲無存。」四人依其言,各自沐浴更衣,至一更時分,余德取出五個帕來,按青、黃、赤、白、黑顏色,鋪在地下,余德又取出五個小斗出來,一人拿著一個:「叫你摭著洒,你就洒,叫你把此斗往下潑,你就往下潑,不張弓隻箭,七日內死他乾乾淨淨。」兄弟五人,俱站在此帕上;余德步罡斗法,用先天一炁,忙將符印祭起好風。有詩為證:「蕭蕭颯颯竟無蹤,拔樹崩山勢更兇;莫道封姨無用處,藏妖影怪作先鋒。」

    話說余德祭起五方雲,來至周營,站立空中,將此五斗毒痘,四面八方潑洒,至四更方回不表。

    且說周營眾人,俱肉體凡胎,如何經得?三軍人人發熱,眾將個個不寧,子牙在中軍也自發熱;武王在後殿自覺身疼。六十萬人馬俱是如此。三日後,一概門人眾將渾身上下,俱長出顆粒,莫能動履,營中煙火斷絕,止得哪吒乃蓮花化身,不逢此厄。楊戩知道余德乃是左道之人,故此夜間不在營中,各自運度,因此上不曾侵染。只見過了五六日,子牙渾身上下俱是黑的,此痘形按五方,青、黃、赤、白、黑。哪吒與楊戩曰:「今番又是那年呂岳之故事。」楊戩曰:「呂岳伐西岐,還有城郭可依,如今不過行營寨柵,如何抵當?倘潼關余家父子沖殺過來,如何濟事?」二人心下甚是憔悶。

    且說余化龍父子六人,在潼關城上來看,周營煙火全無,空立旗旛寨柵。余達曰:「乘周營諸將有難,吾等領兵下關,一齊殺出,只此一陣成功,卻不為美?」余德曰:「長兄!不必勞師動眾,他自然盡絕也。使傍人知我等妙法無邊,不動聲色,令周兵六十餘萬人自然絕滅。」父子五人齊曰:「妙哉!妙哉!」看官此正是武王有福,不然依余達之言,則周營兵將,死無噍類。正是:洪福已扶仁聖主,徒令余德逞奇謀。

    話說楊戩見子牙看看病勢垂危,心下著慌,與哪吒共議曰:「師叔如此狼狽,呼吸俱難,如之奈何?」話猶未了,只見半空中黃龍真人跨鶴而來。楊戩、哪吒迎接黃龍真人至中軍坐下,真人曰:「楊戩!你師父可曾來?」楊戩答曰:「不曾來。」真人曰:「他原說先來,如今該會萬仙陣了。」話未絕時,又聽得玉鼎真人自空中來至。楊戩迎迓拜罷,玉鼎真人起身,入內營來看子牙;見子牙如此模樣,真人點頭嘆曰:「雖是帝王之師,好容易正是你:『七死三災今已滿,清名留在簡編中。』」玉鼎真人嘆息不已,遂命楊戩:「你再在火雲洞走一遭。」楊戩領命,借著土遁,往火雲洞而來,如風雲一樣,看看來至山腳下。好山真無限的景緻,有奇花馥馥,異香依依,怎見得?有賦為證:勢連天界,名號火雲;青青翠翠的喬松,龍鱗重疊;倚猗挺挺的秀竹,鳳尾交稍。蒙蒙茸茸的碧草,龍鬚柔軟;古古怪怪的古樹,鹿角丫叉。亂石堆山,似大大小小的伏虎;老籐掛壁,似彎臂曲曲的螣蛇。丹壁上更有些分分明明的金碧影,低澗中只見那香香馥馥的瑞蓮花;洞府中鎖著那氤氤氳氳的霧靄,青巒上籠著爛爛縵縵的煙霞。對對彩鸞鳴,渾似那咿咿啞啞的律呂;雙雙丹鳳嘯,恍疑是嘹嘹喨喨的笙笳。碧水跳珠點點滴滴,從玉女盤中泄出;虹霓流彩,閃閃灼灼自蒼龍嶺上飛斜。真個是福地無如仙境好,火雲仙府勝玄都。

    話說楊戩看罷景緻,不敢擅入;少時,見一水火童子出來,楊戩上前稽首曰:「敢煩師兄,借傳一語:『楊戩求見。』」童子認得楊戩,忙回禮曰:「師兄少待。」童子回言畢,進洞府來:「啟皇爺:外面有楊戩求見。」伏義聖人曰:「著他進來。」那童子復至外面,著楊戩進見,楊戩至蒲團前倒身下拜:「弟子楊戩願皇爺聖壽無疆!」拜罷,將書呈上,伏羲覽玩。書曰:「弟子黃龍真人、玉鼎真人薰沐頓首,謹書,上啟闢天開地太昊皇上帝寶座下:弟子仰仗三教,演習靈文,自宜默守蒲團,豈敢冒言瀆奏?但弟子等運逢劫數,殺戒已臨;襄應運之天子,伐無道之獨夫,路至潼關,突投余德,以左道之幻術,暗毒害於生靈。茲有元戎姜尚,暨門徒將士兵卒六十餘萬,驟染顆粒之瘡,莫辨為癰為毒;懨懨待盡,至呼吸以難通,旦夕垂亡,雖水漿而莫用。自思無奈,仰叩仁慈,想祈大開惻隱,憐繼天立極之聖君,拯無辜被毒之性命,早施雨露,以慰倒懸。臨啟不勝感命之至!」伏羲看罷書,謂神農曰:「今武王有事於天下,乃是應運之君,數當有此厄難,我等理宜助一臂之力。」神農曰:「皇兄之言是也。」遂取三粒丹檠付與楊戩,楊戩得了丹藥,跪而啟曰:「此丹將用何度?」伏義曰:「此丹一粒可救武王,一粒可救子牙,一粒用水化開,只在軍前四處洒過,此毒氣自然消滅。」楊戩又問曰:「不知此疾何名?」伏義曰:「此疾名為痘疹,乃是傳染之病;若救稍遲,俱是死症。」楊戩又啟曰:「倘此疾後日傳來人間,將何藥能治,求賜指示。」神農曰:「你隨我至紫雲崖來。」楊戩隨了神農來至崖前,尋了一遍;神農拔一草遞與楊戩:「你往人間傳與後世,此藥能救痘疹之患也。」楊戩又跪懇曰:「此草何名?」神農曰:「你聽我道來,此草有詩為證:『紫梗黃根八瓣花,痘瘡發表是升麻;長桑曾說玄中妙,傳與人間莫浪誇。』」

    話說楊戩求了丹藥,又傳下升麻,以濟後人;離了火雲洞,逕回周營,求見玉鼎真人,備言求得丹藥並升麻之草,可救痘疹之厄。黃龍真人忙將丹藥化開,先救武王,玉鼎真人來治子牙,楊戩與哪吒用水化開此丹,用楊枝洒起四處來;霎時間痘疹之毒,一時全消。正是:痘疹毒害從今起,後人遇著有生亡。

    周營內被楊戩、哪吒在四面偏洒,只三山五嶽門人,與凡夫不同,俱是腹內有三昧真火的,又是五行之術,不覺俱先好了,人人切齒,個個咬牙。次日子牙見眾門人臉上均有疤痕;子牙大怒,與眾人共議,取潼關泄恨。眾人齊厲聲大叫曰:「今日不取潼關,勢不回軍!」不知余化龍父子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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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壇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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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09-9-29 18:22 |

    第八十二回 三教大會萬仙陣

      詩曰:
      
      萬仙惡陣列出隈,颯颯寒風劈面催。片片祥光籠斗柄,紛紛殺氣透靈臺。魚龍此際分真偽,玉石從今盡脫胎。多少修持遭此劫,三尸斬去五雲開。
      話說余化龍與余達等俱聽了余德言語,不以周兵為意,逐日飲酒,只等周營兵將自己病死。那一日不覺就是第八日,余化龍對諸子言曰:「今日已是八日,不見探事官來報,我們可上城一看。」五子齊曰:「上城看看纔是。」那時離了帥府,上得城來,只見周營比起初三四日光景不同:起先營中毫無煙火;今日周營中反覺騰騰殺氣,烈烈威風,人人勇敢,個個精神,旌旗嚴整,金鼓分明,重重戈戟,疊疊鎗刀。余化龍忙問余德曰:「這幾日周營中已有復舊光景,此事如何?」余達從傍埋怨曰:「兄弟,你不從吾言,致有今日。豈有人是自家會死得盡的?」余德默然不言,暗思:「吾師傳我此術,響應隨時,豈有不準之理?其中必有原故。」乃對父兄言曰:「事已至此,遲疑無益。此必有人在暗中解了。諒他一時身弱,也不能爭戰。不若乘其不備,一戰可以成功;遲則有變。」余化龍聽說,只得領五子殺出關來,逕奔周營,欺周將身弱,余德穿道服仗劍在前,如風馳雨驟而來,喊聲大振。姜子牙與眾門人諸將正要出營,恰逢其時,楊戩曰:「此匹夫恃強欺敵,是自取死也。」子牙坐四不相,哪吒引道,眾門人左右擁護,一齊殺出營來,大呼曰:「余化龍!今日是汝父子死期至矣!」金、木二吒氣沖牛斗;楊任腹內生煙;雷震子聲如霹靂;韋護咬碎鋼牙;李靖欲平吞他父子;龍鬚虎足踏水雲,奮勇爭先。余家父子迎上前來。周營中眾門人裹住了余家父子。未及數合,哪吒現了三首八臂,登起風火輪,先在潼關城上。軍士見哪吒三首八臂,一聲喊,散了個乾淨。余化龍父子見哪吒上關,身子被眾人裹住,不得跳出圈子,因此上出了神,被雷震子一棍,正中余光頂上,翻下馬來。余達大呼曰:「匹夫!傷吾之弟,勢不兩立!」來戰雷震子;又被韋護祭起降魔杵把余達打死,倒在塵埃。楊任將扇子一搧,余先、余兆二人化作飛灰而散。余德見兄弟已死四人,心中大怒,直奔子牙殺來。子牙身體方纔好,諒戰不過,急祭打神鞭於空中,正中余德,打翻在地,早被李靖一戟刺死。雷震子見哪吒上城,也飛進城來。余化龍見五子陣亡,潼關已歸西土,在馬上大呼曰:「紂王!臣不能盡忠扶帝業,為主報深仇,臣今拚一死而報君恩也!」余化龍仗劍自刎而亡。後人單道余化龍父子一門死節,後人有詩弔之,詩曰:
        鐵騎馳驅血刃紅,潼關力戰未成功。一門盡節忠商主,萬死丹心泣曉風。苟祿真能慚素位,捐生今始識英雄。清風耿耿流千載,豈在漁樵談笑中。
      話說余化龍自殺,子牙驅人馬進關,出榜安民,清查庫藏。子牙憐余化龍父子一門忠烈,命左右收屍厚葬。凡軍士未得平復的,俱放在潼關調理。子牙方分剖已定,只見黃龍真人、玉鼎真人與子牙議曰:「前面就是萬仙陣了,可請武王也暫歇在此關;我等領人馬往前面,要路上先命人造起蘆篷席殿,迎迓三教師尊。我等只此一舉,以完劫數,了此紅塵之殺運也。」子牙不覺大喜,忙命楊戩、李靖去造蘆篷。二人領令去訖。周營眾將自從遭痘疹之厄,人人身弱,個個狼狽,俱在關上將息。又過了數日,只見李靖回令:「蘆篷俱已完備。」黃龍真人曰:「蘆篷既完,只是眾門人去得;餘者俱離四十里遠,紮下團營,俟破陣後,方許起程。」眾將得令,就駐此劄。不表。
      且說子牙同二位真人,與諸門人弟子,前至蘆篷上。但見懸花結彩,香氣氤氳,迎接玉虛門下之客,今日萬仙陣總會一面,滿其紅塵殺戒,再去返本還元。不一時這三山五岳眾道人齊齊拍手大笑而來:廣成子、赤精子、文殊廣法天尊、普賢真人、慈航道人、清虛道德真君、太乙真人、靈寶大法師、道行天尊、懼留孫、雲中子、燃燈道人,眾道人見子牙稽首,曰:「今日之會,正完其一千五百年之劫數。」正是:
        元滿皈依從正道,靜心定性誦「黃庭」。
      子牙迎接上篷坐下,先論破陣原故。燃燈曰:「只等師長來,自有道理。」眾皆默然端坐。
      且說金靈聖母在萬仙陣中,見燃燈道人頂上現了三花,沖上空中,已知玉虛門下眾道者來了;隨發一個雷聲,振開萬仙陣,一塊煙霧撒開,現出萬仙陣來。蘆篷上眾仙一見,睜目細看數番,見截教中高高下下,攢攢簇簇,俱是五岳三山四海之中雲遊道客,奇奇怪怪之人。燃燈點頭對眾道人歎曰:「今日方知截教有這許多人品。吾教不過屈指可數之人!」正是:
        玄都大法傳吾輩,方顯清虛不二門。
      內中有黃龍真人曰:「眾位道友,自元始以來,為道獨尊,但不知截教門中一意濫傳,遍及匪類,真是可惜工夫,苦勞心力,徒費精神;不知性命雙修,枉了一生作用,不能免生死輪迴之苦,良可悲也!」道行天尊曰:「此一會,正是我等一千五百年之劫,難逢難遇。今我等先下篷看看,如何?」燃燈曰:「吾等不必去看,只等師尊來至,自有會期。」廣成子曰:「我等又不與他爭論,又不破他的陣,遠觀何妨?」眾道人曰:「廣成子言之甚當。」燃燈阻不住眾人,只得下篷,一齊來看萬仙陣。只見門戶重疊,殺氣森然。眾仙搖首曰:「好利害!人人異樣,個個兇形,全無辦道修行意,反有爭持殺伐心。」燃燈對眾人曰:「列位道兄,你看他們可是神仙了道之品!」眾仙看罷,方欲回篷,只聽萬仙陣中一聲鐘響,來了一位道人作歌而出,歌曰:
        「人笑馬遂是痴仙,痴仙腹內有真玄。真玄有路無人走,惟我蟠桃赴幾千。」
      馬遂歌罷,大呼曰:「玉虛門下,既來偷看吾陣,敢與我見個高低?」燃燈曰:「你們只貪看惡陣,致多生此一段是非。」黃龍真人上前曰:「馬遂,你休要這等自恃。如今吾不與你論高低,且等掌教聖人來至,自有破陣之時。你何必倚仗強橫,行兇滅教也。」馬遂躍步,仗劍來取。黃龍真人手中劍急忙來迎。只一合,馬遂祭起金箍,把黃龍真人的頭箍住了。真人頭疼不可忍,眾仙急救真人,大家回蘆篷上來。真人急忙除金箍,除又除不掉,只箍得三昧真火從眼中冒出;大家鬧在一處。不表。
      且說元始天尊來會萬仙陣,先著南極仙翁持玉符先行。南極仙翁跨鶴而來,雲光縹緲。馬遂抬頭,見是南極仙翁,急駕雲光至半空中來,阻住去路。仙翁笑曰:「馬遂,你休要猖獗,掌教師尊來了。」馬遂正欲爭持,只見後面仙樂一派,遍地異香,馬遂知不可爭持,按落雲頭,回歸本陣。南極仙翁先至蘆篷,率眾仙迎鑾接駕,上篷坐下。眾門人拜畢,侍立兩傍。元始曰:「黃龍真人有金箍之厄。」忙叫:「過來。」黃龍真人走至面前;元始用手一指,金箍隨脫。真人謝畢,元始曰:「今日你等俱該圖滿此厄,各回洞府,守性修心,斬卻三尸,再不惹紅塵之難。」眾門人曰:「願老師聖壽無疆!」正靜坐間,忽聽得空中有一陣異香仙樂,飄飄而來。元始已知老子來至,隨同眾門人迎侯。老子下了板角青牛,攜手上篷。眾門人禮拜畢,老子拍掌曰:「周家不過八百年基業,貧道也到紅塵中來三番四轉;可見運數難逃,何怕神仙佛祖。」元始曰:「塵世劫運,便是物外神仙都不能免,況我等門人,又是身犯之者,我等不過來了此一番劫數耳。」二位師尊言過,端然默坐。至二更時分,只見各聖賢頂上現有瓔珞慶雲,祥光繚繞,滿空中有無限瑞靄,直沖霄漢。且不言二位掌教師尊與眾門人默坐蘆篷。不表。
      且說金靈聖母在萬仙陣內,見瑞靄祥雲,知二位師伯已至,自思曰:「今日掌教師伯已來,吾師也要早至方可。」及至天明,只聽的半空中仙樂盈空,珮環之聲不絕,群仙隨通天教主離了碧遊宮,親至萬仙陣來。金靈聖母得知,率領眾仙,迎接教主,進了陣門,上了八卦臺坐下。萬仙叩謁畢,金靈聖母曰:「二位師伯俱已至此。」通天教主曰:「罷了!如今是月缺難圓,既擺此萬仙陣,必定與他見個雌雄,以定一尊之位。今日是萬仙統會,以完劫數。」隨命長耳定光仙:「你且去蘆篷上,見你二位師伯,下這一封書。」定光仙領命,逕至蘆篷下,見楊戩等俱在左右站立。哪吒問曰:「來者何人?」長耳定光仙曰:「吾是奉命下書,來見師伯的。借你通報。」哪吒上前啟知,老子曰:「命來。」哪吒下篷說知。定光仙上得篷來,見左右立著十二代門人,定光仙拜伏於地,將書呈上。老子看書畢,謂定光仙曰:「吾知道了。明日來破萬仙陣也。」定光仙下篷至萬仙陣,回復通天教主。
      且說次日,二位教主領眾門徒來看萬仙陣,下得篷來,至陣前一見,好萬仙陣!怎見得,有讚為證,讚曰:
        一團怪霧,幾陣寒風。彩霞籠五色金光,瑞雲起千叢艷色。前後排山岳修行道士與全真;左右立湖海雲遊陀頭併散客。正東上:九華巾,水合袍,太阿劍,梅花鹿,都是道德清高奇異人;正西上:雙抓髻,淡黃袍,古定劍,八叉鹿,盡是駕霧騰雲清隱士;正南上:大紅袍,黃斑鹿,昆吾劍,正是五遁三除截教公;正北上:皂色服,蓮子箍,賓鐵鐧,跨糜鹿,都是倒海移山雄猛客。翠藍旛,青雲繞繞;素自旗,彩氣翩翩;大紅旗,火雲罩頂;皂蓋旗,黑氣施張;杏黃旛下千千條古怪的金霞,內藏著天上無、世上少、闢地開天無價寶。又是烏雲仙、金光仙、虯首仙神光赳赳;靈牙仙、毘蘆仙、金箍仙氣概昂昂;七香車坐金靈聖母,分門列戶;八虎車坐申公豹,總督萬仙;無當聖母法寶隨身;龜靈聖母包羅萬象。金鐘響,翻騰宇宙;玉磬敲,驚動乾坤;提爐排,裊裊香煙龍霧隱;羽扇搖,翩翩彩鳳離瑤池。奎牛上坐的是混沌未分、天地玄黃之外、鴻鈞教下通天截教主。只見長耳仙持定了神書奧妙道德無窮興截滅闡六魂旛,左右金童隨聖駕,紫霧紅雲離碧遊。通天教主身心變,只因一怒結成讎,兩教生剋終有損,天翻地覆鬼神愁。崑崙正法扶明主,山河一統屬西周。
      話說老子同元始來看萬仙陣,老子一見萬仙陣,與元始曰:「他教下就有這些門人!據我看來,總是不分品類,一概濫收,那論根器深淺,豈是了道成仙之輩。此一回玉石自分,淺深互見。遭劫者,可不枉用工夫,可勝歎息!」話猶未了,只見通天教主從陣中坐奎牛而出,穿大紅白鶴絳綃衣,手執寶劍而來。老子看通天教主全無道氣,一臉兇光。怎見得,有讚為證,讚曰:
        闢地開天道理明,談經論法碧遊京,五氣朝元傳妙訣,三花聚頂演無生。頂上金光分五彩,足下紅蓮逐萬程。八卦仙衣飛紫氣,三鋒寶劍號青蘋。伏虎降龍為第一,擒妖縛怪任縱橫。徒眾三千分左右,後隨萬姓盡精英。天花亂墜無窮妙,地擁金蓮長瑞禎。度盡眾生成正果,養成正道屬無聲。對對旛幢前引道,紛紛音樂及時鳴。奎牛穩坐截教主,仙童前後把香焚。靄靄沉檀雲霧長,騰騰殺氣自氤氳。白鶴唳時天地轉,青鸞展翅海山澄。通天教主離金闕,來聚群仙百萬名。
      話說通天教主見二位教主,對面打稽首,曰:「二位道兄請了!」老子曰:「賢弟可謂無賴之極!不思悔過,何能掌截教之主?前日誅仙陣上已見雌雄,只當潛蹤隱跡,自己修過,以懺往愆,方是掌教之主;豈得怙惡不改,又率領群仙布此惡陣。你只待玉石俱焚,生靈戕滅殆盡,你方纔罷手,這是何苦定作此業障耶!」通天教主怒曰:「你等謬掌闡教,自恃己長,縱容門人,肆行猖獗,殺戮不道,反在此巧言惑眾。我是那一件不如你?你敢欺我!今日你再請西方準提道人將加持杵打我就是了。不知他打我即是打你一般。此恨如何可解!」元始笑曰:「你也不必口講,只你既擺此陣,就把你胸中學識舒展一二,我與你共決雌雄。」通天教主曰:「我如今與你的仇恨難解,除是你我俱不掌教,方纔干休!」通天教主道罷,走進陣去;少時,布成一個陣勢,乃是一個陣結三個營疊,攢簇而立。通天教主至陣前問曰:「你二人可識吾此陣否?」老子大笑曰:「此乃是吾掌中所出,豈有不知之理。此是太極兩儀四象之陣耳!有何難哉!」通天教主曰:「可能破否?」元始曰:「你且聽吾道來:
        混元初判道為尊,煉就乾坤清濁分。太極兩儀生四象,如今還在掌中存。」
      老子問曰:「誰去破此太極陣走一遭?」赤精子大呼曰:「弟子願會此陣!」作歌而出,歌曰:
        「今朝圓滿斬三尸,復整菩提在此時。太極陣中遇奇士,回頭百事自相宜。」
      赤精子躍身而出。只見太極陣中一位道人,長鬚黑面,身穿皂服,腰束絲絛,跳出陣前,大呼曰:「赤精子,你敢來會吾陣麼?」赤精子曰:「烏雲仙,你不可特強,此處是你的死地了!」烏雲仙大怒,仗劍來取。赤精子手中劍赴面交還。未及三四個回合,烏雲仙腰間掣出混元鎚就打,一聲響,把赤精子打了一跤。烏雲仙纔待下手,有廣成子大呼曰:「少待傷吾道兄,吾來了!」仗劍抵住烏雲仙。二人大戰,未及數合,烏雲仙又是一鎚把廣成子打倒在地。廣成子爬將起來,往西北上走了。通天教主命烏雲仙趕去:「定然拿來!」烏雲仙領法旨,隨後趕來。廣成子前走;烏雲仙後趕。看看趕上,廣成子正無可奈何,轉過山坡,只見準提道人來至。讓過了廣成子,準提阻住了烏雲仙,笑容滿面,口稱:「道友請了!」烏雲仙認得是準提道人,大叫曰:「準提道人,你前日在誅仙陣上傷了吾師,今又阻吾去路,情殊可恨!」仗寶劍望準提道人頂上劈來。道人把口一張,有一朵青蓮托住了劍。言曰:
        「舌上青蓮能托劍,吾與烏雲有大緣。」
      準提曰:「道友,吾與你是有緣之客,特來化你歸吾西方,共享極樂,有何不美?」烏雲仙大呼曰:「好潑道!欺吾太甚!」又是一劍。準提用中指一指,一朵白蓮托劍。準提又曰:「道友,
        掌上白蓮能托劍,須知極樂在西方。二六蓮臺生瑞彩,波羅花放滿園香。」
      烏雲仙大呼曰:「一派胡說!敢來欺我!」又是一劍。準提將手一指,一朵金蓮托住。準提曰:「烏雲仙友,吾乃是大慈大悲,不忍你現出真相,若是現時,可不有辱你平昔修煉工夫,化為烏有。我如今不過要與你興西方教法,故此善善化你,幸祈急早回頭。」烏雲仙大怒,又是一劍砍來。準提將拂塵一刷,烏雲仙手中劍只剩得一個靶兒。烏雲仙大怒,拎起混元鎚打來。準提就跳出圈子去了。烏雲仙隨後趕來。準提曰:「徒弟在那裏?」只見了一個童兒來,身穿水合衣,手執竹枝而來。不知烏雲仙凶吉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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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09-9-29 18:22 |

    第八十三回 三大師收獅象犼

      詩曰:
        一鉤明月半輪秋,三點如星仔細求。獅象有名緣相立,慈航無著借形修。朝元最忌貪嗔敗,脫骨須知罣礙讎。總為諸仙逢殺劫,披毛帶角盡皆休。
      話說準提道人命水火童子:「將六根清靜竹,來釣金鰲。」童子向空中將竹枝垂下,那竹枝就有無限光華異彩,裹住了烏雲仙;烏雲仙此時難逃現身之厄。準提叫曰:「烏雲仙,你此時不現原形,更待何時!」只見烏雲仙把頭搖了一搖,化作一個金鬚鰲魚,剪尾搖頭,上了釣竿。童子上前,按住了烏雲仙的頭,將身騎上鰲魚背上,逕往西方八德池中受享極樂之福去了。正是:
        八德池中閒戲耍,金蓮為伴任逍遙。
      話說準提道人收了金鰲,趕至萬仙陣前。通天教主看見準提,怒沖面上,眼角俱紅,大呼曰:「準提道人,你今日又來會吾此陣,吾決不與你干休!」準提道人曰:「烏雲仙與吾有緣,被吾用六根清淨竹釣去西方八德池邊,自在逍遙,無罣無礙,真強如你在此紅塵擾攘也。」通天教主聽罷大怒,正欲與準提廝殺,只聽得太極陣中一人作歌而出,歌曰:
        「大道非凡道,玄中玄更玄。誰能參悟透,咫尺見先天。」
      話說太極陣中虯首仙提劍而出:「誰人敢進吾陣中來,共決雌雄?」準提道人曰:「文殊廣法天尊,借你去會此位有緣之客。」準提道人把文殊廣法天尊頂上一指,泥丸復開,三光迸出,瑞氣盤旋,元始天尊遞一旛與文殊,名曰盤古旛:「可破此太極陣。」文殊廣法天尊接旛作偈而出,偈曰:
        「混元一氣此為先,萬劫修持合太玄。莫道此中多變化,汞鉛消盡福無邊。」
      文殊廣法天尊歌罷,虯首仙大呼曰:「今日之功,各顯其教,不必多言!」仗手中劍砍來。文殊廣法天尊手中劍急架相還。未及數合,虯首仙便往陣中而去。文殊廣法天尊縱步趕來。虯首仙進陣,便祭起符印,只見陣中如鐵壁銅牆一般,兵刃加山。文殊廣法天尊將盤古旛展動,鎮住了太極陣,廣法天尊現出一法身來。怎見得,有囋為證:
        面如藍靛,赤髮紅髯。渾身上五彩呈祥,遍體內金光擁護。降魔杵滾滾紅焰飛來;金蓮邊騰騰霞光亂舞。正是:太極陣中皈依大法現威光,朵朵祥雲籠八面。
      虯首仙見廣法天尊現出一位化身,甚是奇異,只見香風縹緲,瓔珞纏身,蓮花托足。虯首仙無法可治,正欲迴避;文殊忙將綑妖繩祭起,命黃巾力士:「拿去蘆篷下,聽候發落。」廣法天尊收了法像,徐徐出陣,上篷來見元始,曰:「弟子已破太極陣矣。」元始命南極仙翁:「去蘆篷下,將虯首仙打出原身。」仙翁領命至篷下,見虯首仙縛住一團。南極仙翁對虯首仙口中念念有詞,道聲:「疾!還不速現原形,更待何時!」只見虯首仙把頭搖了兩搖,就地一滾,乃是一個青毛獅子,剪尾搖頭,甚是雄偉。南極仙翁回復元始天尊命令。元始吩咐:「就命廣法天尊坐騎,仍於項下掛一牌,上書虯首仙名諱。」次日,老子與元始親臨陣前,問:「通天教主何在?」左右報與通天教主,逕出陣前。老子命文殊騎了青獅至前面,老子指與通天教主看,曰:「你的門下,長有此等之物,你還要自逞道德清高,真是可笑!」就把個通天教主羞紅滿面,大怒曰:「你再敢破吾兩儀陣麼?」老手尚未及回言,只見兩儀陣內靈牙仙大呼而出曰:「誰敢來破吾兩儀陣麼?」正是:
        袖裏乾坤翻上下,兩儀陣內定高低。
      靈牙仙逕出陣來,問:「誰敢來見吾此陣?」元始命普賢真人曰:「你去破此陣走一遭。」遂將太極符印付與普賢真人。真人至陣前曰:「靈牙仙,你苦行成形,為何不守本分,又來多此一番事也。只怕你咫尺間現了原形,當時悔之晚矣。」靈牙仙大怒,仗二劍飛來直取。普賢真人仗手中劍火速忙迎。未及數合,靈牙仙便往兩儀陣中而去;普賢真人趕入陣內。靈牙仙祭動兩儀妙用,逞截教玄功,發動雷聲,來困普賢真人。只見普賢真人泥丸宮現出化身,甚是兇惡。怎見得,有讚為證:
        面如紫棗,巨口獠牙。霎時間紅雲籠頂上,一會家瑞彩罩金身。瓔珞垂珠掛遍體,蓮花托足起祥雲。三首六臂持利器,手內降魔杵一根。正是:有福西方成正果,真人今日已完成。
      話說普賢真人現出法身,鎮住靈牙仙,仍用長虹索,命黃巾力士:「將靈牙仙拿去蘆篷下,聽候指揮。」普賢真人破了兩儀陣,逕至蘆篷上,參見老子。老子命南極仙翁:「速現靈牙仙原身。」南極仙翁領令,將三寶玉如意把靈牙仙連擊數下。靈牙仙就地一滾,現出原形,乃是一隻白象。老子吩咐:「將白象頸上也掛一牌,上書靈牙仙名諱,與普賢真人為坐騎。」復至陣前。通天教主見青獅在左,白象在右,不覺大怒,正欲上前,只見四象陣上金光仙大呼曰:「闡教門人不要逞強,吾來也!」乃作歌而出,歌曰:
        「妙法廣無邊,身心合汞鉛。今領四象陣,道術豈多言。二指降龍虎,雙眸運太玄。誰人來會我,方是大羅仙。」
      元始見金光仙出得四象陣來,勇猛莫敵,忙吩咐慈航道人曰:「你將如意執定,進四象陣去,直須……如此如此,就變化無窮,何愁此陣不破也;此是你有緣之騎。」慈航道人作歌而出,歌曰:
        「普陀崖下有名聲,了劫歸根返玉京。今日已完收四象,夢魂猶自怕臨兵。」
      慈航歌罷,金光仙躍身而出,大呼曰:「慈航道人,你口出大言,肆行無忌,好個『今日已完收四象』,只怕你死於目前!不要走,正要拿你!」仗手中劍飛來直取。慈航道人手中劍急架忙迎。未及三合,金光仙便入四象陣去了。慈航趕入陣中。金光仙將四象陣符印發開,內有無窮法寶,來治慈航道人。正是:
        四象陣遇金毛犼,潮音洞裏聽談經。
      話說慈航道人見四象陣中變化無窮,忙將頭上一拍,有一朵慶雲籠罩,蓋住頂上,聽得一聲雷響,現出一位化身,怎見得:
        面如傅粉,三首六臂。二目中火光焰裏見金龍;兩耳內朵朵金蓮生瑞彩。足踏金鰲,靄靄祥雲千萬道;手中托杵,巍巍紫氣徹青霄。三寶如意擎在手,長毫光燦燦;楊柳在肘後,有瑞氣騰騰。正是:普陀妙法甚莊嚴,方顯慈航道行。
      且說金光仙看見闡教內門人這等化身,自歎曰:「真好一個玉虛門下,果然氣宇不同!」欲待逃回,早已被慈航道人祭起三寶玉如意,命黃巾力士:「把此物拿去篷下,聽候發落。」少時,力士平空把金光仙拿至蘆篷下。南極仙翁在篷下等候,忽見空中丟下金光仙來,南極仙翁見金光仙跌下篷來,遵老子命令,將金光仙頸上連拍幾下:「這業障還不速現原形,更待何時!」金光仙情知不能脫逃,就地一滾,現出原形,乃是一隻金毛犼。仙翁至蘆篷回覆法旨。元始吩咐:「也與他頸上掛一牌,書金光仙名諱,就與慈航為坐騎。」仙翁一一如命施為。慈航騎了,復出陣前。──此乃是三大師收伏獅、象、犼;後興釋門,成於佛教,為文殊、普賢、觀音,是三位大士;此是後話,表過不提。
      且說通天教主見如此光景,心中大怒,方欲仗劍前來,以決雌雄,忽聽得後面一門人大呼曰:「老師不要動怒,吾來也!」通天教主觀之,是龜靈聖母,身穿大紅八卦衣,仗手中寶劍,作歌而來,歌曰:
        「炎帝修成大道通,胸藏萬象妙無窮。碧遊宮內傳真訣,特向紅塵西破戎。」
      只見龜靈聖母欲來拿廣成子報仇,這壁廂有懼留孫迎上前來曰:「那業障慢來!」老子、元始、準提道人三位教主是慧眼,看見龜靈聖母行相,元始笑曰:「二位道兄,似這樣東西,如何也要成正果,真個好笑!」──你道他知何出身,有讚為證:
        根源出處號幫泥,水底增光獨顯威。世隱能知天地性,靈惺偏曉鬼神機。藏身一縮無頭尾,展足能行即自飛。蒼頡造字須成體,卜筮先知伴伏羲。穿萍透荇千般俏,戲水翻波把浪吹。條條金線穿成甲,點點裝成玳瑁齊,九宮八卦生成定,散碎鋪遮緣羽衣。生來好勇龍王幸,死後還駝三教碑。要知此物名何姓,炎帝得道母烏龜。
      且說龜靈聖母仗劍出來,與懼留孫大戰,未及三五合,急祭起日月珠打來。懼留孫不識此寶,不敢招架,轉身往西敗走。通天教主大呼曰:「速將懼留孫拿來!」龜靈聖母飛趕前來。懼留孫──乃是西方有緣之客,久後入於釋教,大闡佛法,興於西漢。──正往西上逃走,只見迎頭來了一人,頭挽雙髻,身穿水合道服,徐徐而來,讓過懼留孫,阻住龜靈聖母,大呼曰:「不要趕吾道友。你既修成人體,理當守分安居,如何肆志亂行,作此業障。若不聽吾之言,那時追悔何及!你可速回,吾乃西方教主,大展沙門,今來特遇有緣,非是無端惹事。正是:
        若是有緣當早會,同上西方極樂天。」
      龜靈聖母大呼曰:「你是西方客,當守你巢穴,如何敢在此妖言亂語,惑吾清聽!」也不及交手,急祭日月珠劈面打來。接引道人指上放一白毫光,光上生一朵青蓮,托住此珠。西方教主曰:「青蓮托此物,眾生那得知。」龜靈聖母原非根深行滿之輩,不知進退,依舊用此珠打來。接引道人曰:「既到此間,也免不得行此紅塵之事;非是我不慈悲,乃是氣數使然,我也難為自主。我且將此寶祭起,看他如何。」西方教主將念珠祭起,龜靈聖母一見,躲身不及,那念珠落下,正打在龜靈聖母背上,壓倒在地,現出原身,乃是一個大龜,只見壓得頭足齊出。懼留孫方欲仗劍斬之,西方教主急止之曰:「道友不可殺他,若動此念,轉劫難完,相報不已。」教主呼:「童子在那裏?」西方教主言未畢,只見一童走至面前,西方教主曰:「我同此位道友去會有緣之客;你可將此畜收之。」接引道人同懼留孫赴蘆篷來。不表。
      且說西方白蓮童子將一小小包兒打開,欲收龜靈聖母,不意走出一件好東西,甚是利害,聲音細細,映日飛來。怎見得,有詩為證:
        聲若轟雷嘴若針,穿衾度幔更難禁。貪餐血食侵人體,畏避煙燻集茂林。炎熱愈威偏聒噪,寒風纔動便無情。龜靈聖母因逢劫,難免群鋒若聚簪。
      話說白蓮童子打開包裹,放出蚊蟲,那蚊蟲聞得血腥氣,俱來叮在龜靈聖母頭足之上,及至趕打,如何趕得徹,未曾趕得這裏,那裏又宿滿了。不一時,把龜靈聖母吸成空殼。白蓮童子急至收時,他也自四散飛去,一翅飛往西方,把十二品蓮臺食了三品。──後來西方教主破了萬仙陣回來,方能收住,已是少了三品蓮臺,追悔無及。正是:
        九品蓮臺登彼岸,千年之後有沙門。
    不表蚊蟲之事。
      且說西方教主同懼留孫來至萬仙陣前,見了紫霧紅雲,黃光繚繞,有準提道人見師兄來至,老子與元始忙迎上前,打稽首曰:「道友請了!」對面通天教主看見,大呼曰:「接引道人,你前番可惡,破吾誅仙陣;今又來此!吾與你見個高下!」道罷,把奎牛催開,用劍來取。西方教主也不動手,只見泥丸宮舍利子昇起三顆,或上或下,反覆翻騰,遍地俱是金光。通天教主寶劍架隔,不能近身。通天教主大怒,復用漁鼓打來。準提用手一指,一朵金蓮架住,亦不能近身。老子與元始請曰:「二位道兄暫回,今日且不要與他較量。」赤精子聽罷,忙鳴金鐘;廣成子又擊玉磬。四位教主皆回。通天教主又不能阻攔,心中大怒,曰:「今日且讓他暫回,明日決要會你等,以見高下!」老子曰:「你且回去,不要性急。」
      只見四位教主回至蘆篷上坐下,元始曰:「二位道兄此來共佐周室,若明日破陣,必盡除此教,以絕彼之虛妄。只是難為後來訪道修真之人,絕此一種耳。」接引道人曰:「貧道此來,單只為渡有緣之客。據吾觀,萬仙陣中邪者多而正者少,沒奈何,只得隨緣相得,不敢勉強耳。」老子曰:「吾等門人今已滿戒,明日速破此陣,讓他早早返本還元,以全此輩根行,也不失我等解脫一場。」元始隨命姜尚過來,問曰:「前日破誅仙陣,那四口寶劍在否?」子牙曰:「此劍俱在弟子處。」元始曰:「取來。」子牙隨取出四口劍獻上元始,乃「誅」、「戮」、「陷」、「絕」之劍。元始乃命廣成子、赤精子、玉鼎真人、道行天尊四位過來,吩咐曰:「你四人但看明日吾等進陣之時,陣裏面八卦臺前有一座寶塔昇起,你四個先衝進重圍之中,祭起此劍。原是他的寶劍,還絕他的門人,非吾等故作此惡業也。」又謂子牙曰:「明日會陣之際,但凡吾門下見者,皆可進陣,以完劫數。」子牙領了法旨,來至蘆篷下,吩咐眾門人曰:「明日共破萬仙陣,爾等俱入陣中,各見雌雄,以完劫數。」眾門人聽說,喜不自勝。不表。
      且說潼關眾將聽得破萬仙陣,俱在關內,一個個心癢難抓,恨不得也來看看。內有洪錦與龍吉公主曰:「我也是截教,況你又是瑤池仙子,理合去會萬仙陣,如何在此不行?」龍吉公主曰:「我們明日早去無妨。」夫妻計議停當。次日,來見武王曰:「臣辭大王,要去會萬仙陣,以完劫數,特聽姜元帥調遣。」武王曰:「卿去固好,當佐相父破敵也。」武王大喜,奉酒餞行。洪錦夫婦告別起行。──也是合該如此。正是:

        萬仙陣內夫妻絕,天數安排不得差。
      且說元始次日下篷,吩咐眾門人,鳴動金鐘、玉磬。三教聖人率諸門人共破萬仙陣。只見通天教主吩咐長耳定光仙曰:「但吾與你師伯共西方二位道人會戰,吾叫你將六魂旛磨動,你可將旛磨動,不得有誤!」長耳定光仙曰:「弟子知道。」通天教主打點會戰。
      且說長耳定仙自思:「我前只見師伯左右門人,總共十二代弟子,俱是道德之士;昨日又見西方教主,三顆舍利子頂上光華,真是道法無邊。」先自行有三分退諉。正是:
        從來心上修仙道,邪正方知成大宗。
      話說通天教主至陣前,見老子、元始四人一至,大呼曰:「今日定要與你等見個高低,斷不草率干休!」話猶未了,只見洪錦走馬至陣前,與龍吉公主也不聽約束,舉刀刃直衝殺過去。子牙攔阻不住。──看官:此正是這二位星官該絕於此,天數使然,故不由分說,直殺過去耳。──洪錦把刀一擺,兩騎馬衝進陣中。萬仙陣不曾隄防有此衝突之患,被龍吉公主祭起瑤池內白光劍,傷了數位仙家。夫妻二人正衝殺間,只見亂騰騰殺氣迷空,黑靄靄陰風晦晝,正遇金靈聖母在七香車上布陣,忽報:「龍吉公主衝進陣來。」金靈聖母急下車看時,公主已殺至面前。聖母綽步,提飛金劍抵敵。未及數合,聖母祭起四象塔打來。公主不知此寶,躲不及,一塔正打中頂上,跌下馬來,被眾仙殺之。洪錦見公主已絕,大叫一聲:「休傷吾公主!」把刀來取聖母。聖母又祭起龍虎如意,正中洪錦頂上。可憐!自歸周土,屢得奇功,今日夫妻陣亡,以報武王。──二位清魂俱往封神臺去了。元始正欲與通天教主答話,只見洪錦夫妻已亡,元始歎謂西方教主曰:「方纔絕者乃是瑤池金母之女。天數合該如此,可見非人力所為。」只聽得萬仙陣門裏有一竿翠藍旗搖,隱隱調出一位道者,乃是按二十八宿之星,正應萬仙陣而出。元始見翠藍旗搖動,來了四位道人,俱穿青色衣。怎見得,有詩為證,詩曰:
        一字青紗腦後飄,道袍水合束絲絛。元神一現群龜滅,斬將封為角木蛟。九揚紗巾頭上蓋,腹內玄機無比賽。降龍伏虎似平常,斬將封為斗木豸。三柳髭鬚一尺長,煉就三花不老方。篷萊海島無心戀,斬將封為奎木狼。修成道氣精光煥,巨口獠牙紅髮亂。碧遊宮內有聲名,斬將封為井木犴。元始又見一聲鐘響,一桿大紅旗搖,又來了四位道人,俱穿大紅絳綃衣,好兇惡!怎見得,有詩為證,詩曰:
        碧玉霞冠形容古,雙手善把天地補。無心訪道學長生,斬將封為尾火虎。截教傳來煉玉樞,玄機兩濟用工大。丹砂鼎內龍降虎,斬將封為室火豬。秘授口訣仗妖邪,頂上靈雲天地遮。三花聚頂難成就,斬將封為翼火蛇。不變榮華止自修,降龍伏虎任悠遊。空為數載丹砂力,斬將封為觜火猴。
      老子見萬仙陣中一枰白旗搖動,又言四位道人出來,身穿大白衣,體態兇頑,各有妖氛氣概,因謂元始曰:「似這等業障都來枉送性命,你看出來的都是如此之類。」怎見得,有詩為證,詩曰:
        五岳三山任意遊,訪玄參道守心修。空勞爐內金丹汞,斬將封為牛金牛。腹內珠璣貫八方,包羅萬象道汪洋。只因殺戒難逃躲,斬將封為鬼金羊。離龍坎虎相匹遇,煉就神丹成不朽。無緣頂上現三花,斬將封為婁金狗。金丹煉就脫樊籠,五遁三除大道通。未滅三尸吞六氣,斬將封為亢金龍。
      四位教主又見通天教主把手中劍望東、西、南、北指畫,前後又是鐘鳴,陣門開處,又有四位道人出來,真好稀奇!有詩為證,詩曰:
        自從修煉玄中妙,不戀金章共紫誥。通天教主是吾帥,斬將封為箕水豹。出世虔誠悟道言,勤修苦行反離魂。移山倒海隨吾意,斬將封為參水猿。箬冠道服性聰敏,煉就白氣心無損。只因無福了長生,斬將封為軫水蚓。五行妙術體全殊,合就玄中自丈夫。悟道成仙無造化,斬將封為璧水㺄。
      元始曰:「此俱是截教門中,併無一人有根行之士,俱是無福修為,該受此劫數也,深為可悲!」又見皂蓋旛搖,出來四位道人。怎見得,有詩為證,詩曰:
        跨虎登山觀鶴鹿,驅邪捉怪神鬼哭。只因無福了仙家,斬將封為女土蝠。頂上祥光五彩氣,包含萬象多伶俐。無分無緣成正果,斬將封為胃上雉。採煉陰陽有異方,五行攢簇配中黃。不歸闡教歸截教,斬將封為柳土獐。赤髮紅鬚情性惡,游盡三山併五岳,包羅萬象枉徒勞,斬將封為氏土貉。
      元始與老子同西方教主共言曰:「你看這些人,有仙之名,無仙之骨,那裏做得修行辦道之品!」四位教主正談論之間,只見旗門開處,又來了四位道人。怎見得,有詩為證,詩曰:
        修成大道真瀟灑,妙法玄機有真假。不能成道卻凡塵,斬將封為星日馬。鐵樹開花怎得齊,陰神行樂跨紅霓。只因無福為仙侶,斬將封為昴日雞。面加藍靛多威武,赤髮金睛惡似虎。呼風喚雨不尋常,斬將封為虛日鼠。三昧真火空中露,霞光前後生百步。萬仙陣內逞英雄,斬將封為房日兔。
      話說通天教主在陣中調出第七對來,展一桿素白旛,旛下有四位道者,兇兇惡惡,凜凜赳赳,手提方楞鐧出來。怎見得,有詩為證,詩曰:
        道術精奇蓋世無,修真煉性握兵符。長生妙訣貪塵劫,斬將封為畢月烏。髮似硃砂面似靛,渾身上下金光現。天機玄妙總休言,斬將封為危月燕。面加赤棗落腮鬍,撒豆成兵蓋世無。兩足登雲如掣電,斬將封為心月狐。腹內玄機修二六,煉就陰陽超凡俗。誰知五氣未朝元,斬將封為張月鹿。
      話說通天教主把九曜二十八宿調將出來,按定方位。只見四七二十八位道者,齊齊整整,左右盤旋,簇擁而出。但見了些飛霞紅氣,紫電青光,有多少者層層密密,兇兇頑頑,真個是殺氣騰騰,愁雲悽悽,好生利害!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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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四回 子牙兵取臨潼關

      詩曰:
        幽魂旛下夜猿啼,壯士紛紛急鼓鼙。黑霧瀰漫人魄散,妖氛籠罩將星低。只知戰勝歌刁斗,不認奸邪悔噬臍。屈死英雄遭血刃,至今城下草萋萋。
      話說通天教主率領眾仙至陣前,老子曰:「今日與你決定雌雄,萬仙遭難。正應你反覆不定之罪。」通天教主怒曰:「你四人看我今番怎生作用!」遂催開奎牛,執劍砍來。老子笑曰:「料你今日作用也只如此!只你難免此厄也!」催開青牛,舉起扁拐,急架忙迎。元始天尊對左右門人曰:「今日你等俱滿此戒,須當齊入陣中,以會截教萬仙,不得錯過。」眾門人聽此言,不覺歡笑,吶一聲喊,齊殺入萬仙陣中。正是:
        萬仙陣上施玄妙,都向其中了劫麈。
      文殊廣法天尊騎獅子,普賢真人騎白象,慈航道人騎金毛犼:三位大士各現出化身,衝將進去。靈寶大法師仗劍而來,太乙真人持寶銼進陣,懼留孫、黃龍真人、雲中子、燃燈道人齊往萬仙陣來。後面又有姜子牙同哪吒等眾門人亦大呼曰:「吾等今日破萬仙陣,以見真偽也!」話未了時,只見陸壓道人從空飛來,撞入萬仙陣內,也來助戰。看這場大戰,正是萬劫總歸此地,神仙殺運方完。只見:
        老子坐青牛,往來跳躍;通天教主縱奎牛,猛勇來攻。三大士催開了青獅、象、犼;金靈聖母使寶劍飛騰。靈寶大法師面如火熱;無當聖母怒氣沖空。太乙真人動了心中三昧;毘蘆仙亦顯神通。道德真君來完殺戒;雲中子寶劍如虹。懼留孫把綑仙繩祭起;金箍仙用飛劍來攻。陣中玉磬錚錚響,臺下金鐘朗朗鳴。四處起團團煙霧,八方長颯颯狂風。人人會三除五遁,個個曉倒海移峰。劍對劍,紅光燦燦;兵迎寶,瑞氣溶溶。平地下鳴雷震動,半空中霹靂交轟。這壁廂三教聖人行正道;那璧廂通天教主涉邪宗。這四位教主也動了嗔痴煩惱;那通天教主竟犯了反覆無終。正克邪,始終還正;邪逆正,到底成凶。急嚷嚷天翻地覆,鬧炒炒華岳山崩。姜子牙奉天征討,眾門人各要立功。楊戩刀猶如閃電;李靖戟一似飛龍;金吒躍開腳步;木吒寶劍齊衝;韋護祭起降魔寶杵;哪吒登開風火輪,各自稱雄;雷震子二翅半空施勇;楊任手持五火扇搧風。又來了四仙家,祭起那「誅」、「戮」、「陷」、「絕」四口寶劍,這般兵器難當其鋒,咫尺間斬了二十八宿,頃刻時九曜俱空。通天教主精神減半;金靈聖母口內喁喁;毘盧仙已無主意;無當聖母戰戰兢兢。一時間又來了西方教主,把乾坤袋舉在空中,有緣的須當早進,無緣的任你縱橫。霎時間雲愁霧慘,一會家地暗難窮。從今驚破通天膽,一事無成有愧容。
      話說老子與元始衝入萬仙陣內,將通天教主裹住。金靈聖母被三大士圍在當中,只見三大士面分藍、紅、白,或現三首六臂,或現八首六臂,或現三首八臂,渾身上下俱有金燈、白蓮、寶珠、瓔珞、華光護持,金靈聖母用玉如意招架三大士多時,不覺把頂上金冠落在塵埃,將頭髮散了,這聖母披髮大戰,正戰之間,遇著燃燈道人祭起定海珠打來,正中頂門。可憐!正是:
        封神正位為星首,北闕香湮萬載存。
      燃燈將定海珠把金靈聖母打死。廣成子祭起誅仙劍,赤精子祭起戮仙劍,道行天尊祭起陷仙劍,玉鼎真人祭起絕仙劍,數道黑氣沖空,將萬仙陣罩住,凡封神臺上有名者,就如砍瓜切菜一般,但遭殺戮。子牙祭打神鞭,任意施為。萬仙陣中又被楊任用五火扇搧起烈火,千丈黑煙迷空,可憐萬仙遭難,其實難堪。哪吒現三首八臂,往來衝突。玉虛一干門下,如獅子搖頭,狻猊舞勢,只殺得山崩地塌。通天教主見萬仙受此屠戮,心中大怒,急呼曰:「長耳定光仙快取六魂旛來!」定光仙因見接引道人白蓮裹體,舍利現光,又見十二代弟子玄都門人俱有瓔珞、金燈、光華罩體,知道他們出身清正,截教畢竟差訛,他將六魂旛收起,輕輕的走出萬仙陣,逕往蘆篷下隱匿。正是:
        根深原是西方客,躲在蘆篷獻寶旛。
      話說通天教主大呼:「定光仙快取旛來!」連叫數聲,連定光仙也不見了。教主已知他去了,大怒,欲待無心戀戰,又見萬仙受此等狼狽;欲待上前,又有四位教主阻住;欲要退後,又恐教下門人笑話;只得勉強相持,又被老子打了一拐。通天教主著了急,祭起紫電鎚來打老子;老子笑曰:「此物怎能近我!」只見頂上現出玲瓏寶塔,此鎚焉能下來。通天教主正出神,不妨元始天尊又一如意,打中通天教主肩窩,幾乎落下奎牛。通天教主大怒,奮勇爭戰。只見二十八宿星官已殺得看看殆盡,止丘引見勢不好了,借土遁就走,被陸壓看見,惟恐追不及,急縱至空中,將葫蘆揭開,放出一道白光,上有一物飛出,陸壓打一躬,命:「寶貝轉身。」可憐丘引頭已落地。陸壓收了寶貝,復至陣中助戰。
      且說接引道人在萬仙陣內將乾坤袋打開,盡收那三千紅氣之客,──有緣往極樂之鄉者,俱收入此袋內。準提同孔雀明王在陣中現出三十四頭,十八隻手,執定瓔珞、傘蓋、花貫、魚腸、金弓、銀戟、白鉞、旛幢、加持神杵、寶銼、銀瓶等物來戰通天教主。通天教主看見準提,頓起三昧真火,大罵曰:「好潑道!焉敢欺吾太甚,又來攪吾此陣也!」縱奎牛衝來,仗劍直取。準提將七寶玅樹架開。正是:
        西方極樂無窮法,俱是蓮花一化身。
      且說通天教主用劍砍來,準提將七寶玅樹一刷,把通天教主手中劍打得粉碎。通天教主把奎牛一拎,跳出陣去了;準提道人收了法身,老子與元始也不趕他。群仙共破了萬仙陣,鳴動金鐘,擊響玉磬,俱回蘆篷上來。老子與元始看見定光仙,問曰:「你是截教門人定光仙,為何躲在此處也?」定光仙拜伏在地曰:「師伯在上:弟子有罪,敢稟明師伯。吾師煉有六魂旛,欲害二位師伯並西方教主、武王、子牙,使弟子執定聽用。弟子因見師伯道正理明,吾師未免偏聽逆理,造此業障,弟子不忍使用,故收匿藏身於此處。今師伯下問,弟子不得不以實告。」元始曰:「奇哉!你身居截教,心向正宗,自是有根器之人。」隨命跟上蘆篷。四位教主坐下,共論今日邪正方分。老子問定光仙曰:「你可取六魂旛來。」定光仙將旛呈上。西方教主曰:「此旛可摘去周武、姜尚名諱,將旛展開,以見我等根行如何。」準提隨將六魂旛摘去「武王」、「姜尚」名諱,命定光仙展布。定光仙依命,將旛連展數展。只見四位教主頂上各現奇珍:元始現慶雲,老子現塔,西方二位教主現舍利子,保護其身。定光仙見了,棄旛倒身下拜,言曰:「似此吾師妄動嗔念,陷無萬生靈也!」西方教主曰:「吾有一偈,你且聽著:
        極樂之鄉客,西方玅術神。蓮花為父母,九品立吾身。池邊分八德,常臨七寶園。波羅花開後,遍地長金珍。談講三乘法,舍利腹中存。有緣生此地,久後幸沙門。」西方教主曰:「定光仙與吾教有緣。」元始曰:「他今日至此,也是棄邪歸正念頭,理當皈依道兄。」定光仙遂拜了接引、準提二位教主。子牙在篷下與哪吒等曰:「今日萬仙陣中許多道者遭殃,無辜受戮,其實痛心。」門人之內,個個歡喜。不表。
      且說通天教主被四位教主破了萬仙陣,內中有成神者,有歸西方教主者,有逃去者,有無辜受戮者。彼時無當聖母見陣勢難支,先自去了;申公豹也走了;毘盧仙已歸西方教主,後成為毘盧佛,此是千年後纔見佛光。當日通天教主領著二三百名散仙,走在一座山下,少憩片時,自思:「定光仙可恨將六魂旛竊去,使吾大功不能成!今番失利,再有何顏掌碧遊宮大教。左右是一不做,二不休,如今回宮,再立『地水火風』,換個世界罷!」左右眾仙俱各贊襄。通天教主見左右四個切己門徒俱喪,切齒深恨:「不若往紫霄宮見吾老師,先稟過了他,然後再行此事。」正與眾散仙商議,忽見正南上祥雲萬道,瑞氣千條,異香襲襲,見一道者,手執竹杖而來。作偈曰:
        「高臥九重雲,蒲團了道真。天地玄黃外,吾當掌教尊。盤古生太極,兩儀四象循。一道傳三友,二教闡截分。玄門都領秀,一氣化鴻鈞。」
      話說鴻鈞道人來至,通天教主知是師尊來了,慌忙上前迎接,倒身下拜曰:「弟子願老師聖壽無疆!不知老師駕臨,未曾遠接,望乞恕罪。」鴻鈞道人曰:「你為何設此一陣,塗炭無限生靈,這是何說!」通天教主曰:「啟老師:二位師兄欺滅吾教,縱門人毀罵弟子,又殺戮弟子門下,全不念同堂手足,一味欺凌,分明是欺老師一般。望老師慈悲!」鴻鈞道人曰:「你這等欺心!分明是你自已作業,致生殺伐,該這些生靈遭此劫運;你不自責,尚去責人,情殊可恨!當日三教共僉『封神榜』,你何得盡忘之也!名利乃凡夫俗子之所爭,嗔怒乃兒女子之所事,縱是未斬三尸之仙,未赴蟠桃之客,也要脫此苦惱;豈意你三人乃是混元大羅金仙,歷萬劫不磨之體,為三教元首,為因小事,生此嗔痴,作此邪慾。他二人原無此意,都是你作此過惡,他不得不應耳。雖是劫數使然,也都是你約束不嚴,你的門徒生事,你的不是居多。我若不來,彼此報復,何日是了?我特來大發慈悲,與你等解釋冤愆,各掌教宗,毋得生事。」隨吩咐左右散仙:「你等各歸洞府,自養天真,以俟超脫。」眾仙叩首而散。鴻鈞道人命通天教主先至蘆篷通報。通天教主不敢有違師命,只得先至蘆篷下來,心中自思:「如何好見他們?」不得已,靦面而行。話說哪吒同韋護等俱在蘆篷下,議論萬仙陣中那些光景,忽見通天教主先行,後面跟著一個老道人扶笻而行,只見祥雲繚繞,瑞氣盤旋,冉冉而來,將至篷下。眾門人與哪吒等各各驚疑未定。只見通天教主將近篷下,大呼曰:「哪吒可報與老子、元始,快來接老爺聖駕!」哪吒忙上篷來報。話說老子在篷上與西方教主正講眾弟子劫數之厄,今已圓滿,猛抬頭見祥光瑞靄,騰躍而來,老子已知老師來至,忙起身謂元始曰:「師尊來至!」急率眾弟子下篷。只見哪吒來報:「通天教主跟一老道人而來,呼老爺接駕,不知何故。」老子曰:「吾已知之。此是我等老師,想是來此與我等解釋冤愆耳。」遂相率下篷迎接,在道傍俯伏曰:「不知老師大駕下臨,弟子有失遠接,望乞恕罪。」鴻鈞道人曰:「只因十二代弟子運逢殺劫,致你兩教參商。吾特來與你等解釋愆尤,各安宗教,毋得自相背逆。」老子與元始聲諾曰:「願聞師命。」遂至篷上,與西方教主相見。鴻鈞道人稱讚:「西方極樂世界真是福地。」西方教主應曰:「不敢!」教主請鴻鈞道人拜見。鴻鈞曰:「吾與道友無有拘束。這三個是吾門下,當得如此。」接引道人與準提道人打稽首坐下。後面就是老子、元始過來拜見畢,又是十二代弟子併眾門人俱來拜見畢,俱分兩邊侍立。通天教主也在一傍站立。鴻鈞道人曰:「你三個過來。」老子、元始、通天三個走近前面。道人問曰:「當時只因周家國運將興,湯數當盡,神仙逢此殺運,故命你三個共立『封神榜』,以觀眾仙根行淺深,或仙,或神,各成其品。不意通天弟子輕信門徒,致生事端,雖是劫數難逃,終是你不守清淨,自背盟言,不能善為眾仙解脫,以致俱遭屠戮,罪誠在你,非是我為師的有偏向,這是公論。」接引與準提齊曰:「老師之言不差。」鴻鈞曰:「今日我與你講明,從此解釋。大徒弟,你須讓過他罷。俱各歸山闕,毋得戕害生靈。況眾弟子厄滿,姜尚大功垂成,再毋多言。從此各修宗教。」鴻鈞吩咐:「三人過來跪下。」三位教主齊至面前,雙膝跪下。道人袖內取出一個葫蘆,倒出三粒丹來,每一位賜他一粒:「你們吞入腹中,吾自有話說。」三位教主俱皆依師命,各吞一粒。鴻鈞道人曰:「此丹非是卻病長生之物,你聽我道來:
        此丹煉就有玄功,因你三人各自攻。若是先將念頭改,腹中丹發即時薨!」
      鴻鈞道人作罷詩,三位教主叩首:「拜謝老師慈悲!」鴻鈞道人起身,作辭西方教主,命通天三弟子:「你隨我去。」通天教主不敢違命。只見接引道人與準提俱起身,同老子、元始率眾門人同送至篷下。鴻鈞別過西方二位教主,老子與眾門人等又拜伏道傍,俟鴻鈞發駕。鴻鈞吩咐:「你等去罷。」眾人起立拱候。只見鴻鈞與通天教主駕祥雲冉冉而去。西方教主也作辭回西方去了。老子、元始與子牙曰:「今日來,我等與十二代弟子俱回洞府,候你封過神,從新再修身命,方是真仙。」正是:
        從修頂上三花現,返本還云又是仙。
      子牙與元始眾仙下得蘆篷,姜子牙伏於道傍,拜求掌教師尊曰:「弟子姜尚蒙師尊指示,得進於此地,不知後會諸侯一事如何?」老子曰:「我有一詩,你謹記有驗。詩曰:
        險處又逢險處過,前程不必問如何。諸侯八百看看會,只待封神奏凱歌。」
      老子道罷,與元始各回玉京去了。廣成子與十二代仙人,俱來作別曰:「子牙,吾等與你此一別,再不能會面也!」子牙心下甚是不忍分離,在篷下戀戀不捨。子牙作詩以送之,詩曰:
        「東進臨潼會萬仙,依依回首甚相憐。從今別後何年會?安得相逢訴舊緣。」
      話說群仙作別而去,惟有陸壓握子牙之手曰:「我等此去,會面已難,前途雖有凶險之處,俱有解釋之人,只還有幾件難處之事,非此寶不可,我將此葫蘆之寶送你,以為後用。」子牙感謝不已。陸壓隨將飛刀付與,也自作別而去。
      話分兩頭,單表元始駕回玉虛。申公豹只因破了萬仙陣,希圖逃竄他山,豈知他惡貫滿盈,跨虎而遁;只見白鶴童子看見申公豹在前面,似飛雲掣電一般奔走,白鶴童子忙啟元始天尊曰:「前面是申公豹逃竄。」元始曰:「他曾發一誓,命黃巾力士將我的三寶玉如意把他拏在麒麟崖伺候。」童子接了如意,遞與力士。力士趕上前大呼曰:「申公豹不要走!奉天尊法旨拏你去麒麟崖聽候!」祭起如意,平空把申公豹拏了往麒麟崖來。
      且說元始天尊駕至崖前,落下九龍沉香輦,只見黃巾力士將申公豹拏來,放在天尊面前。元始曰:「你曾發下誓盟,去塞北海眼,今日你也無詞。」申公豹低首無話。元始命黃巾力士:「將我的蒲團捲起他來,拏去塞了北海眼!」力士領命,將申公豹塞在北海眼裏。有詩為證:
        堪笑闡教申公豹,要保成湯滅武王。今日誰知身塞海,不知紅日幾滄桑。
    話說黃巾力士將申公豹塞了北海,回元始法旨,不表。
      且說子牙領眾門徒回潼關來見武王,武王曰:「相父今日回來,兵士俱齊,可速進兵,早會諸侯,孤之幸也。」子牙傳令,起兵往臨潼關來。只八十里,早已來至關下,安下行營。
      且說臨潼關守將歐陽淳聞報,與副將卞金龍、桂天祿、公孫鐸共議曰:「今姜尚兵來,止得一關,焉能阻當周兵?」眾將言曰:「主將明日與周兵見一陣,如勝則以勝而退周兵,如不勝,然後堅守,修表往朝歌去告急,俟援兵協守,此為上策。」歐陽淳曰:「將軍之言是也。」次日,子牙陞帳,傳下令去:「誰去取臨潼關走一遭?」傍有黃飛虎曰:「末將願往。」子牙許之。飛虎領本部人馬,一聲砲響,至關下搦戰。報馬報入帥府:「啟主帥:有周將搦戰。」歐陽淳曰:「誰去走一遭?」只見先行官卞金龍領命,出關來見黃飛虎,大呼曰:「來將何名?」飛虎曰:「吾乃武成王黃飛虎是也。」卞金龍大罵:「反賊不思報國,反助叛逆!吾乃臨潼關先行卞金龍是也。」黃飛虎大怒,縱馬搖鎗,飛來直取。卞金龍手中斧急架忙迎。牛馬相交,鎗斧併舉。戰未三十回,黃飛虎賣個破綻,吼一聲,將卞金龍刺下馬來,梟了首級,掌鼓回營,來見姜元帥。子牙大喜,上了黃將軍功績。不表。
      且說報馬報入帥府,歐陽淳大驚,只見卞金龍家將報入本府,卞金龍妻子胥氏聽說,放聲大哭,驚動後園長子卞吉。卞吉問左右:「太太為何啼哭?」左右把家主陣亡事說了一遍。卞吉怒髮沖冠,隨換了披掛,來見母親曰:「母親不須啼哭,俟兒為父親報仇。」胥氏只是啼哭,也不管卞吉的事。卞吉上馬,至帥府前。左右報入殿庭:「啟元帥:卞先行長子聽令。」歐陽淳命:「令來。」卞吉上殿,行禮畢,含淚啟曰:「末將父死何人之手?」歐陽淳曰:「尊翁不幸,被反賊黃飛虎鎗挑下馬,喪了性命。」卞吉曰:「今日天晚,明日拏仇人為父洩恨。」卞吉回至家中,令家將扛抬一個紅櫃,隨領軍出關。卞吉率領軍士至關外,豎立一根大旛桿,將紅櫃打開,拎出一首旛,掛將起來,懸於空中,有四五丈高。好利害旛!怎見得,有詩為證:
        萬骨攢成世罕知,開天闢地最為奇。周王不是多洪福,百萬雄師此處危。
      話說當日卞吉將旛桿豎起,一馬竟至周營轅門前搦戰。哨馬報人中軍:「啟元帥:關內有將請戰。」子牙問:「誰人出馬?」只見南宮适領命出營。見一員小將,生的面貌兇惡,手持方天畫戟,大呼曰:「來者何人?」南宮适笑曰:「似你這等黃口孺子,定然不認得,吾是西岐大將南宮适。」卞吉曰:「且饒你一死回去,只叫黃飛虎出來!他殺我父,吾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不拏你這將生替死之輩。」南宮适聽罷大怒,縱馬舞刀,直取卞吉。卞吉手中戟急架忙迎。二馬相交,刀戟併舉。二將大戰,正是棋逢對手,將遇作家。卞吉與南宮适戰有二三十合,卞吉撥馬便走。南宮适隨後趕來。卞吉先往旛下過去,南宮适不知詳細,也往旛下來,只見馬到旛前,早已連人帶馬跌倒,南宮适不省人事,被左右守旛軍士將南宮适繩纏索綁,拏出旛來。南宮适方睜開二目,乃知墮入他左道之術。卞吉進關來見歐陽淳,把拏了南宮适的話說了一遍。歐陽淳命左右:「推來。」至殿前,南宮适站立不跪。歐陽淳罵曰:「反國逆賊!今已被擒,尚敢抗禮!」命:「速斬首號令!」傍有公孫鐸曰:「主將在上:目今奸佞當道,言我等守關將士俱是架言征戰,冒破錢糧,賄買功績,凡有邊報,一概不准,尚將齎本人役斬了。依末將愚見,不若將南宮适監候,俟捉獲渠魁,解往朝歌,以塞奸佞之口,庶知邊關非冒破之名。不知主將意下若何?」歐陽淳曰:「將軍之言正合吾意。」遂將南宮适送在監中。不表。
      且說子牙聞報,南宮适被擒,心中大驚,悶坐軍中。次日,卞吉又來搦戰,坐名要黃飛虎。飛虎帶黃明、周紀出營來。見卞吉飛馬過來,大呼曰:「來將何人?」黃飛虎曰:「吾乃武成王黃飛虎是也。」卞吉聞言大怒,罵曰:「反國逆賊,擅殺吾父,不共戴天之仇。今日拿你碎屍萬段,以洩吾恨!」展戟來刺。黃飛虎急撥鎗來迎。戰有三十回合,卞吉詐敗,竟往旛下去了。黃飛虎不知,也趕至旛下,亦如南宮适一樣被擒。黃明大怒,搖斧趕來,欲救黃飛虎,不知至旛下,也跌翻在地,也被擒了。卞吉連擒二將,進關來報功,欲將黃飛虎斬首,以報父仇。歐陽淳曰:「小將軍雖要報父之仇,理宜斬首,只他是起禍渠魁,正當獻上朝廷正法,一則以洩尊翁之恨,一則以顯小將軍之功,恩怨兩伸,豈不為美?且將他監侯。」卞吉不得已,只得含淚而退。
      話說周紀見黃明又失利,不敢向前,只得敗進營來見子牙。子牙聞黃飛虎被擒,大驚,問周紀曰:「他如何擒去?」周紀曰:「他於關外立有一旛,俱是人骨頭穿成,高有數丈。他先自敗走,竟從旛下過去;若是趕他的,只至旛下,便連帶馬倒了。黃明去救武成王,也被擒去。」子牙大驚:「此又是左道之術!待吾明日親自臨陣,便知端的。」次日,子牙與眾將門人出營來,看見此旛,懸於空中,有千條黑氣,萬道寒煙。哪吒等仔細定睛,看那白骨上俱有硃砂符印,對子牙曰:「師叔可曾見上面符印麼?」子牙曰:「吾已見了。此正是左道之術。你等今後交戰,只不往他旛下過便了。」只見報馬報入關內,歐陽淳也親自出關,來會子牙。歐陽淳不往旛下過,往傍邊走來。子牙看見歐陽淳轉將出來,對門人曰:「你看主將也不從此處過。」眾將皆點頭會意。子牙迎上前來,問曰:「來將莫非守關主將麼?」歐陽淳曰:「然也。」子牙曰:「將軍何不知天命耶?五關止此一城,尚欲抗拒天兵哉。」歐陽淳大怒:「匹夫敢出此言!」回顧卞吉曰:「與吾拿此叛賊!」卞吉催開馬,搖手中戟飛奔過來。傍有雷震子大呼曰:「賊將慢來,有吾在此!」展開二翅,舉棍打來。卞吉見雷震子兇悍,知是異人,未及數合,就往旛下敗走。雷震子自忖:「此旛既是妖術,不若先打碎此旛,再殺卞吉未遲。」雷震子把二翅飛起,望旛上一棍打來。不知此旛週園有一股妖氣迷住,撞著他就自昏迷,雷震子一棍打來,竟被妖氣沖著,便翻下地來,不醒人事。兩邊守旛家將,把雷震子綑綁起來。這壁廂韋護大怒,急祭起降魔杵來打此旛。此杵雖能壓鎮邪魔外道之人,不知打不得此旛。只見那杵竟落旛下。正是:
        休言韋護降魔杵。怎敵幽魂百骨旛。
      話說韋護見此杵竟落於旛下,不覺大驚。眾門人俱彼此看住。只見卞吉復至軍前,大呼曰:「姜尚可早早下騎歸降,免你一死!」哪吒聽得大怒,登開風火輪,現出三首八臂,大喝曰:「匹夫慢來!」搖火尖鎗飛來直取。卞吉見哪吒如此形狀,先自吃了一驚。未及數合,被哪吒一乾坤圈把卞吉幾乎打下馬來,回身敗進關去了。子牙後有李靖催馬搖戟來戰。歐陽淳傍有桂天祿舞手中刀抵住了李靖,未及數合,被李靖一戟刺於馬下。歐陽淳大怒,搖手中斧來戰李靖。子牙命左右擂鼓助戰。只見陣後衝出辛甲、辛免四賢,毛公遂、周公旦、召公奭無數周將,把歐陽淳圍在當中,又有周紀、龍環、吳謙三將也來助戰,把歐陽淳殺得只有招架之功,更無還兵之力。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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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09-9-29 18:23 |

    第八十五回 鄧芮二侯歸周主

      詩曰:
        西山日落景寥寥,大廈將傾借小條。卞吉無辜遭屈死,歐陽熱血染霞綃。奸邪用事民生喪,妖孽頻興社稷搖。可惜成湯先世業,輕輕送入往來潮。
      話說歐陽淳被一干周將圍在垓心,只殺得盔甲歪斜。汗流浹背,自料抵攩不住,把馬跳出圈子,敗進關中去了,緊閉不出。子牙在轅門又見折了雷震子,心下十分不樂。
      且說歐陽淳敗進關來,忙陞殿坐下,見卞吉打傷,吩咐他且往私宅調養,一面把雷震子且送下監中,修告急文書往朝歌求救。差官在路上,正是春盡夏初時節,怎見得一路上好光景,有詩為證,詩曰:
        清和天氣爽,池沼芰荷生。梅逐雨餘熟,麥隨風景成。草隨花落處,鶯老柳枝輕。江燕攜雛習,山雞哺子鳴。斗南當日永,萬物顯光明。
      話說差官在路,不分曉夜,不一日進了朝歌,在館驛安歇。次日,將本齎進午門,至文書房投遞。那日是中大夫惡來看本。差官將本呈上。惡來接過手,正看那本,只見微子啟來至,惡來將歐陽淳的本遞興微子看,微子大驚:「姜尚兵至臨潼關下,敵兵已臨咫尺之地,天子尚高臥不知。奈何!奈何!」隨抱本往內庭見駕。紂王正在鹿臺與三妖飲膳,當駕官啟駕:「有微子啟侯旨。」紂王曰:「宣來。」微子至臺上見禮畢,王曰:「皇兄有何奏章?」微子奏曰:「姜尚造反,自立姬發,興兵作叛,糾合諸侯,妄生禍亂,侵占疆土,五關已得四關,大兵見屯臨潼關下,損兵殺將,大肆狂暴,真疊卵之危,其禍不小。守關主將具疏告急,乞陛下以社稷為重,日親政事,速賜施行,不勝幸甚!」微子將表呈上。紂王接表,看罷,大驚曰:「不意姜尚作難肆橫,竟克朕之四關也。今不早治,是養癰自患也。」隨傳旨上殿。左右當駕官施設龍車鳳輦:「請陛下發駕。」只見警蹕傳呼,天子御駕早至金鑾寶殿。掌殿官與金吾大將忙將鐘鼓齊嗚,百官端肅而進,不覺威儀一新。只因紂王有經年未曾臨朝,今一旦登殿,人心鼓舞如此。怎見得,有讚為證。讚曰:
        煙籠鳳閣,香靄龍樓。光搖月扆動,雲拂翠華流。侍臣燈,宮女扇,雙雙映彩;孔雀屏,麒麟殿,處處光浮。靜鞭三下響,衣冠拜冕旒。金章紫綬垂天象,管取江山萬萬秋。
      話說紂王設朝,百官無不慶幸。朝賀畢,王曰:「姜尚肆橫,以下凌上,侵犯關隘,已壞朕四關,如今屯兵於臨潼關下。若不大奮乾剛,以懲其侮,國法安在!眾卿有何策可退周兵?」言未畢,左班中閃出一位上大夫李通,出班啟奏曰:「臣聞『君為元首,臣為股肱』。陛下平昔不以國事為重,聽讒遠忠,荒淫酒色,屏棄政事;以致天愁民怨,萬姓不保,天下思亂,四海分崩。陛下今日臨軒,事已晚矣。況今朝歌豈無智能之士,賢俊之人,只因陛下平日不以忠良為重,故今日亦不以陛下為重耳。即今東有姜文煥,遊魂關晝夜毋寧;南有鄂順,三山關攻打甚急;北有崇黑虎,陳塘關旦夕將危;西有姬發,兵叩臨潼關,指日可破:真如大廈將傾,一木焉能扶得。臣今不避斧鉞之誅,直言冒瀆天聽,乞速加整飭,以救危亡。如不以臣言為謬,臣舉保二臣,可先去臨潼關,阻住周兵,再為商議。願陛下日修德政,去讒遠佞,諫行言聽,庶可少挽天意,猶不失成湯之脈耳。」王曰:「卿保舉何人?」李通曰:「臣觀眾臣之內,止有鄧昆、芮吉素有忠良之心,輔國實念,若得此二臣前去,可保無虞也。」紂王准奏,隨宣鄧昆、芮吉上殿。不一時宣至殿前,朝賀畢,王曰:「今有上大夫李通奏卿忠心為國,特舉卿二人前去臨潼關協守。朕加爾黃鉞、白旄,特專閫外。卿當盡心竭力,務在必退周兵,以擒罪首。卿功在社稷,朕豈惜茅土以報卿哉。當領朕命。」鄧昆、芮吉叩首曰:「臣敢不竭駑駘之力以報陛下知遇之恩也。」紂王傳旨:「賜二卿筵宴,以見朕寵榮至意。」二臣叩頭,謝恩下殿。須臾,左右鋪上筵席,百官與二侯把盞。微子、箕子二位殿下也奉酒與二侯,哽咽言曰:「二位將軍,社稷安危,在此一行,全仗將軍扶持國難,則國家幸甚!」二侯曰:「殿下放心。臣平日之忠肝義膽,正報國恩於今日也,豈敢有負皇上委托之隆,眾大夫保舉之恩也。」酒畢,二人謝過二位殿下與眾官,次日起兵離了朝歌,逕往孟津渡黃河而來。按下不表。
      且說土行孫催糧至轅門,看見一首旛,旛下卻是韋護的降魔杵,雷震子的黃金棍。土行孫不知其故,自思:「他二人兵器如何丟在此旛下?我且見了元帥,再來看其真實。」報馬報入中軍:「啟元帥:二運督糧官等令。」子牙傳令:「令來。」土行孫來至中軍,見子牙行禮畢,問曰:「弟子適纔督糧至轅門外,見那關前豎一首旛,那旛下卻有韋護、雷震子兩件兵器在那旛下,不知何故?」子牙把卞吉的事說了一遍。土行孫不信:「豈有此理?」哪吒曰:「卞吉被吾打了一圈,這幾目俱不曾出來。」土行孫曰:「待吾去便知端的。」哪吒曰:「你不可去,果是那旛利害。」土行孫只是不信。那時天色將晚,土行孫逕出營門,一頭往旛下來。方至旛下,便一交跌倒,不知人事。周營哨馬報於子牙。子牙大驚。正無可計較,只見關上軍士見旛下睡著一個矮子,報與歐陽淳。歐陽淳命:「開關拿來。」──不知若要拿人,只是卞吉的家將拿的,其餘別人皆拿不得,到不得旛下去。──彼時幾個軍士走至旛下,俱翻身跌倒,不醒人事。關上軍士看見,忙報主將。歐陽淳亦自驚疑,忙叫左右:「去請卞吉來。」卞吉此時在家調養傷痕,聞主師來呼喚,只得勉強進府中。歐陽淳將前事告訴一遍。卞吉曰:「此小事耳。」命家將:「去把那矮子拿來,將眾人放了。」家將出關,將土行孫綁了,把眾軍士拖出旛外。眾人如醉方醒,各各揉眼擦面。一時將土行孫扛進開來,拿進府中。歐陽淳問曰:「你是何人?」土行孫曰:「我見旛下有一黃金棍,拿去家裏耍子,不知就在那裏睡著了。」卞吉在傍邊罵曰:「你這匹夫!怎敢以言語來戲弄我?」命左右:「拿去斬了!」眾軍士拿出前門,舉刀就斬,只見土行孫一扭,就不見了。正是:
        地行妙術真堪羨,一愰全身入土中。
      眾軍士忙進府中來報曰:「啟元帥:異事非常!我等拿此人,方纔下手,那矮子把身一愰,就不見了。」歐陽淳與卞吉曰:「這個就是土行孫了,倒要仔細。」彼此驚異。不表。土行孫回營,來見子牙,曰:「果然此旛利害,弟子至旛下就跌倒了,不知人事,若非地行之術,性命休矣。」次日,卞吉傷痕痊癒,領家將出關,至軍前搦戰。哨馬報入子牙。子牙問:「誰人出馬?」哪吒願往,登風火輪,搖火尖鎗出營來。卞吉見了仇人,也不答話,搖畫杆戟,劈面刺來。哪吒火尖鎗分心就刺。一場大戰。怎見得,有讚為證,讚曰:
        戰鼓殺聲揚,英雄臨戰場。紅旗如烈火,征夫四臂忙。這一個展開銀杆戰;那一個發動火尖鎗。哪吒施威武;卞吉逞剛強。忠心扶社稷,赤膽為君王。相逢難下手,孰在孰先亡。
      話說卞吉戰哪吒,又恐他先下手,把馬一撥,預先往旛下走來。──看官:若論哪吒要往旛下來,他也來得;他是蓮花化身,卻無魂魄,如何來不得。只是哪吒天性乖巧,他猶恐不妙,便立住腳,看卞吉往旛下過去了,他便登回風火輪,自已回營。不表。
      且說卞吉進關來見歐陽淳,言曰:「不才欲誆哪吒往旛下來,他狡猾不來趕我,自己回營去了。」歐陽淳曰:「似此奈何?」正議間,忽探馬報:「鄧、芮二侯奉旨前來助戰,請主將迎接。」歐陽淳同眾將出府來迎接。二侯忙下馬,攜手上銀安殿。行禮畢,二侯上坐,歐陽淳下陪。鄧昆問曰:「前有將軍告急本章進朝歌,天子看過,特命不才二人與將軍協守此關。今姜尚猖獗,所在授首,軍威已挫,似全不在戰之罪也。今臨潼關乃朝歌保障,與他關不同,必當重兵把守,方保無虞。連日將軍與周兵交戰,勝負如何?」歐陽淳曰:「初次副將卞金龍失利,幸其子卞吉有一旛,名曰幽魂白骨旛,全仗此旛,以阻周兵,一次拏了南宮适,二次拏了黃飛虎、黃明,三次拏了雷震子。」鄧昆曰:「拏的可是反五關的黃飛虎?」歐陽淳曰:「正是他了。」歐陽淳此回正是:
        無心說出黃飛虎,咫尺臨潼屬子牙。
      話說鄧昆問:「可是武成王黃飛虎?」歐陽淳曰:「正是。」鄧昆冷笑曰:「他今日也被你拏了,此將軍莫大之功也。」歐陽淳謙謝不已。鄧昆暗記在心。原來黃飛虎是鄧昆兩姨夫,眾將那裏知道。歐陽淳治酒管待二侯,眾將飲罷,各散。鄧昆至私宅,默思:「黃飛虎今已被擒,如何救他?我想天下八百諸侯,盡已歸周,此關大勢盡失,料此關焉能阻得他!不若歸周,此為上策。但不知芮吉如何?且待明日會過一戰,見機而作。」次日,二侯上殿,眾將參謁。芮吉曰:「吾等奉旨前來,當以忠心報國。速傳令,把人馬調出關會姜尚,早定雌雄,以免無辜塗炭。」歐陽淳曰:「將軍之言甚善。」令卞吉等關中點炮吶喊,人馬一齊出關。鄧、芮二侯出了關外,見了幽魂白骨旛高懸數丈,阻住正道。卞吉在馬上曰:「啟上二位將軍:把人馬從左路上走,不可往旛下去。此旛不同別樣寶貝。」芮吉曰:「既去不得,便不可走。」軍士俱從左路至子牙營前,對左右探馬曰:「請武王、子牙答話。」哨馬報入中軍:「啟元帥:關中大勢人馬排開,請武王、元帥答話。」子牙曰:「既請武王答話,必有深意。」命中軍官速請武王臨陣。子牙傳令:「點炮吶喊。」寶纛旗磨動,轅門開處,鼓角齊鳴,周營中人馬齊出。怎見得,有讚為證,讚曰:
        紅旗閃灼出軍中,對對英雄氣吐虹。馬上將軍如猛虎,步下士卒似蛟龍。騰騰殺氣沖霄漢,靄靄威光透九重。金盔鳳翅光華吐,銀甲魚鱗瑞彩橫,幞頭燦爛紅抹額,束髮冠搖雉尾雄。五岳門人多驍勇,哪吒正印是先鋒。保周滅紂元戎至,殺法森嚴姜太公。
      話說鄧、芮二侯在馬上見子牙出兵,威風凜凜,殺氣騰騰,別是一般光景;又見那三山五岳門人,一班兒齊齊整整;又見紅羅傘下,武王坐逍遙馬,左右有四賢、八俊,分於兩傍,怎見得武王生成的天子儀表非俗,有詩為證,詩曰:
        龍鳳丰姿迥出群,神清氣旺帝王君。三停勻稱金霞遶,五岳朝歸紫霧分。仁慈相繼同堯舜,弔伐重光過夏殷。八百十年開世業,特將時雨救如焚。
      話說鄧、芮二侯在馬上大呼曰:「來者可是武王、姜子牙麼?」子牙曰:「然也。」因而問之:「二公乃是何人?」鄧昆曰:「吾乃鄧昆、芮吉是也。姜子牙,你想西周不以仁義禮智輔國四維,乃擅自僭稱王號,收匿叛亡,拒逆天兵,殺軍覆將,已罪在不赦;今又大肆猖獗,欺君罔上,忤逆不道,侵占天王疆土,意欲何為!獨不思『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而敢簧惑天下後世之人心哉。」芮吉又指武王曰:「你先王素稱有德,雖羈囚羑里七年,更無一言怨尤,克守臣節,蒙紂王憐赦歸國,加以黃鉞、白旄,特專征伐,其洪恩德澤,可為厚矣。爾等當世世酧報,尚未盡涓涯之萬一;今父死未久,深聽姜尚妄語,尋事干戈,興無名之師,犯大逆之罪,是自取覆宗滅祀之禍,悔亦何及!今聽吾言,速反其干戈,退我關隘,擒其渠魁,獻俘商郊,爾自歸待罪,尚待爾以不死;不然,恐天子大奮乾剛,親率六師,大張天討,只恐爾等死無噍類矣。」子牙笑曰:「二位賢侯只知守常之語,不知時務之說。古云:『天命無常,惟有德者居之。』今紂王殘虐不道,荒淫酗暴,殺戮大臣,誅妻棄子,郊社不修,宗廟不享,臣下化之,朋家作仇,戕害百姓,無辜籲天,穢德彰聞,罪盈惡貫。皇天震怒,特命我周恭行天之討,故天下諸侯相率事周,會於孟津,觀政於商郊。二侯尚執迷不悟,猶以口舌相爭耶。以吾觀之,二侯如寄寓之客,不知誰為之主;宜速倒戈,棄暗投明,亦不失封侯之位耳。速請自裁。」鄧昆大怒,命卞吉:「拏此野叟!」卞吉縱馬搖戟,衝殺過來。傍有趙昇使雙刀前來抵住。二人正接戰間,芮吉持刀也衝將過來。這邊孫焰紅使斧抵住。只見武吉摧開馬殺來助戰。傍邊惱了先行哪吒,登開風火輪,現三首八臂,衝殺過來,勢不可當。鄧昆見哪吒三頭八臂,相貌異常,只嚇得神魂飛散,急忙先走,傳令鳴金收兵,眾將各架住兵器。正是:
        人言姬發過堯舜,雲集群雄佐聖君。
      話說鄧昆回兵進關,至殿前坐下,歐陽淳、卞吉等俱說姜尚用兵有法,將勇兵驍,門下又有許多三山五岳道術之士,難以取勝,俱各各咨嗟不已。歐陽淳只得治酒管待。至夜,各自歸於臥所。
      且說鄧昆至更深,自思:「如今天時已歸西周,紂王荒淫不道,諒亦不久;況黃飛虎又是兩姨,被陷在此,使吾掣肘,如之奈何!且武王功德日盛,有龍鳳之姿,天日之表,真是應運之主。子牙又善用兵,門下又是些道術之客,此關豈能為紂王久守哉。不若歸周,以順天時。只恐芮吉不從,奈何!且俟明日以言挑他,看他意思何如,再為道理。」就思想了半夜。
      不說鄧昆已有意歸周,且表芮吉自與武王見陣進關,雖是吃酒,心下暗自沉吟:「人言武王有德,果然氣宇不同。子牙善能用兵,果然門下俱是異士。今三分天下,周有其二,眼見得此關如何守!不若獻關歸降,以免兵革之苦。只不知鄧昆心上如何?且慢慢將言語探他,便知虛實。」兩下裏俱各有意。不題。
      只見次日,二侯陞殿坐下,眾將官參謁畢,鄧昆曰:「關中將寡兵微,昨日臨陣,果然姜尚用兵有法,所助者又是些道術之士。國事艱難,如之奈何?」卞吉曰:「國家興隆,自有豪傑來佐,又豈在人之多寡哉!」鄧昆曰:「卞將軍之言雖是,但目下難支,奈何?」卞吉曰:「今關外尚有此旛,阻住周兵,料姜尚不能過此。」芮吉聽了他二人說話,心中自忖:「鄧昆已有意歸周。」不覺至晚,飲了數杯,各散。鄧昆令心腹人密請芮侯飲酒。芮吉聞命,欣然而來。二侯執手至密室相敘。左右掌起燭來。二侯對面傳杯。正是:
        二侯有意歸真主,自有高人送信來。
      且不言二侯正在密室中飲酒,欲待要說心事,彼此不好擅出其口。只見子牙在營中運籌取關,又多了那首旛,阻在路上,欲別尋路徑,又不知他關中虛實,黃飛虎等下落,無計可施。忽然想起土行孫來,隨喚土行孫吩咐:「你今晚可進關去,……如此如此,探聽,不得有誤。」土行孫得令,把精神抖擻,至一更時分,逕進關來。先往禁中,來看南宮适等三人,土行孫見看守的尚未曾睡,不敢妄動,卻往別處行走。只見來至前面,聽得鄧、芮二侯在那廂飲酒。土行孫便躲在地下聽他們說些甚麼。只見鄧昆屏退左右,笑謂芮吉曰:「賢弟,我們說句笑話,你說將來還是周興,還是紂興?你我私議,各出己見,不要藏隱,總無外人知道。」芮侯亦笑曰:「兄長下問,使弟如何敢盡言。若說我等的識見洪遠,又有所不敢言;若是模糊應答,兄長又笑小弟是無用之物,弟終訥於言。」鄧昆笑曰:「我與你雖為各姓,情同骨肉,此時出君之口,入吾之耳,又何本心之不可說哉。賢弟勿疑!」芮吉曰:「大丈夫既與同心之友談天下政事,若不明目張膽傾吐一番,又何取其能擔當天下事,為識時務之俊傑哉。據弟愚見,你我如今雖奉敕協同守關,不過強逆天心民意,是豈人民之所願者也!今主上失德,四海分崩,諸侯叛亂,思得明主,天下事不卜可知。況周武仁德播布四海,姜尚賢能,輔相國務,又有三山五岳道術之士為之羽翼,是周日強盛,湯日衰弱,將來繼商而有天下者,非周武而誰。前者會戰,其規模氣宇已自不同。但我等受國厚恩,惟以死報國,盡其職耳。承長兄下問,故敢以實告,其他非我知也。」鄧昆笑曰:「賢弟這一番議論,足見洪謀遠識,非他人所可及者,但可惜生不逢時,遇不得其主耳。將來紂為周擄,吾與賢弟不過徒然一死而已。愚兄固當與草木同朽,只可惜賢弟不能效古人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仕』,以展賢弟之才。」言罷,咨嗟不已。芮吉笑曰:「據弟察兄之意,兄已有意歸周,故以言探我耳。弟有此心久矣。果長兄有意歸周,弟願隨鞭鐙。」鄧昆忙起身慰之曰:「非不才敢蓄此不臣之心,只以天命人心卜之,終非好消息,而徒死無益耳。既賢弟亦有此心,正所謂『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只吾輩無門可入,奈何?」芮吉曰:「慢慢尋思,再乘機會。」二人正在商議綢繆,已被土行孫在地下聽得詳細,喜不自勝,思想:「不若乘此時會他一會,有何不可?也是我進關一場。引進二侯歸周,也是功績。」正是:
        世間萬事由天數,引得賢侯歸武王。
      話說土行孫在黑影裏鑽將上來,現出身子,上前言曰:「二位賢侯請了!要歸武王,吾與賢侯作引進。」道罷,就把鄧、芮二侯諕得半晌無言。土行孫曰:「二侯不要驚恐,吾乃是姜元帥麾下二運督糧軍官土行孫是也。」鄧、芮二侯聽罷,方纔定神,問曰:「將軍何為夤夜至此?」土行孫曰:「不瞞賢侯說,奉姜元帥將令,特來進關探聽虛實。適纔在地下聽得二位賢侯有意歸周,恨無引進,故敢輕冒,致驚大駕,幸無見罪。若果真意歸周,不才預為先容。吾元帥謙恭下士,決不致有辜二侯之美意也。」鄧、芮二侯聽說,不勝欣喜,忙上前行禮曰:「不知將軍前來,有失迎迓,望勿見罪。」鄧昆復挽土行孫之手,歎曰:「大抵武王仁聖,故有公等高明之士為之輔弼耳。不才二人昨日因在陣上,見武主與姜元帥俱是盛德之士,天下不久歸周,今日回關,與芮賢弟商議,不意為將軍得知,實吾二人之幸也。」土行孫曰:「事不宜遲。將軍可修書一封,俟我先報知姜元帥,侯將軍乘機獻關,以便我等接應。」鄧昆急忙向燈下修書,遞與土行孫,曰:「煩將軍報知姜元帥,設法取關。早晚將軍還進關來,以便商議。」土行孫領命,把身子一愰,無影無形去了。二侯看了,目瞪口呆,咨嗟不已。有詩讚之,詩曰:
        暗進臨潼察事奇,二侯共議正逢時。行孫引進歸明主,不負元戎託所知。
      話說土行孫來至中軍,剛有五鼓時分,子牙還坐在後帳中等土行孫消息。忽然土行孫立於面前,子牙忙問其「進關所行事體如何?」土行孫曰:「弟子奉命進關,三將還在禁中,因看守人不曾睡,不敢下手,復行至鄧、芮二侯密室,見二人共議歸周,恨無引進,被弟子現身見他,二侯大悅,有書在此呈上。」子牙接書,燈下觀看,不覺大喜:「此真天子之福也!再行設策,以候消息。」令土行孫回帳。不表。
      且說鄧、芮二侯次日陞殿坐下,眾將來見。鄧昆曰:「吾二人奉敕協守此關,以退周兵,昨日會戰,未見雌雄,豈是大將之所為。明日整兵,務在一戰以退周兵,早早班師以復王命,是吾願也。」歐陽淳曰:「賢侯之言是也。」當日整頓兵馬,一宿晚景。不題。次日,鄧昆檢點士卒,砲聲響處,人馬出關,至周營前搦戰。鄧昆見幽魂白骨旛豎在當道,就在這旛上發揮,忙令卞吉:「將此旛去了。」卞吉大驚曰:「賢侯在上:此旛是無價之寶,阻周兵全在於此;若去了此旛,臨潼關休矣。」芮吉曰:「吾乃是朝廷欽差官,反走小徑;你為偏將,倒行中道,周兵觀之,深為不雅。縱有常勝,亦為不武。理當去了比旛。」卞吉自思:「若是去了此旛,恐無以勝敵人;若不去,彼為主將,我豈可與之抗禮。今既為父親報仇,豈惜此一符也。」卞吉馬上欠身曰:「二位賢侯不必去旛,請回關中一議,自然往返無礙耳。」鄧、芮二侯具進了關,卞吉忙畫了三道靈符,鄧、芮二侯每人一道,放在幞頭裏面,歐陽淳一道放在盔裏,復出關來,數騎往旛下過,就如尋常。二侯大喜;及至周營,對軍政官曰:「報你主將出來答話。」探馬報入中軍,子牙即忙領眾將出營。鄧昆大呼曰:「姜子牙,今日與你共決雌雄也!」拍馬殺入中陣來。只見子牙背後有黃飛彪、黃飛豹二馬衝出,接住鄧、芮二侯廝殺。四騎相交,正在酣戰之下,卞吉看不過,大呼曰:「吾來助戰,二侯勿懼!」武吉出馬,接住大戰。只見卞吉撥馬往旛下就走;武吉不趕。子牙見只有鄧、芮二侯相戰,忙令鳴金,兩邊各自回軍。子牙看見鄧、芮四將往旛下逕自去了,心中著實遲疑;進營坐下,沉吟自思:「前日只是卞吉一人行走得,餘則昏迷;今日如何他四人俱往旛下行得?」土行孫曰:「元帥遲疑,莫不是為著那旛下他四人都走得麼?」子牙曰:「正為此說。」土行孫曰:「這有何難,候弟子今日再往關內去走一遭,便知端的。」子牙大喜曰:「當宜速行。」當晚初更,土行孫進關,來至鄧、芮二侯密室。二侯見土行孫來至,不勝大喜曰:「正望公來!那旛名喚幽魂白骨旛,再無法可治。今日被我二人刁難他,他將一道符與我們頂在頭上,往旛下過,就如平常,安然無事。足下可持此符獻與姜元帥,速速進兵,吾自有獻關之策也。」土行孫得符,辭了二侯,往大營來,見子牙備言前事。子牙大喜,取符一看,子牙已識得符中妙訣,取硃砂書符,吩咐眾將。不知卞吉吉凶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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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09-9-29 18:24 |

    第八十六回 澠池縣五岳歸天

      詩曰:
         澠池小縣亦屏商,主將英雄卻異常。吐霧神駒真鮮得,地行妙術更難量。
        二王年少因他死,五岳奇謀為爾亡。惟有智多楊督運,騰挪先殺老萱堂。
      話說子牙將所用之符畫完,吩咐軍政官擂鼓,眾將上帳參見。子牙曰:「你眾將俱各領符一道,藏在盔內,或在髮中亦可。明日會戰,候他敗走,眾將先趕去,搶了他的白骨旛,然後攻他關隘。」眾將聽畢,領了符命,無不歡喜。次日,子牙大隊而出,遙指關上搦戰。探馬報知,鄧、芮二侯命卞吉出馬。卞吉領令出關,可憐:
        丹心枉作千年計,死到臨頭尚不知。
      卞吉上馬出關,逕往旛下來,大呼曰:「今日定拿你成功也!」縱馬搖戟,直奔子牙。只見子牙左右一干大小將官衝殺過來,把卞吉圍在垓心,鑼鼓齊鳴,喊聲四起,只殺得煙霧迷空。怎見得,有詩為證,詩曰:
        殺氣漫漫鎖太華,戈聲響亮亂交加。五關今屬西岐主,萬載名垂讚子牙。
      話說卞吉被眾將困在垓心,不能得出,忽然一戟剌中趙丙肩窩,趙丙閃開,卞吉乘空跳出陣來,逕往旛下逃去。周營一干眾將隨後趕來。卞吉那知暗裏已漏消息,尚自妄想拿人。卞吉復兜回馬,伺候家將拿人,只見數將趕過旛下,逕殺奔前來。卞吉大驚曰:「此是天喪成湯社稷,如何此寶無靈也!」不敢復戰,隨敗進關來,閉門不出。子牙也不趕他,命諸將先將此旛收了。韋護取了降魔杵,又將雷震子黃金棍取了,掌鼓回營。且說卞吉進關來,見鄧、芮二侯。不知二侯早已自歸周,就要尋事處治卞吉。忽報:「卞吉回見。」行至階下,芮吉曰:「想今日卞將軍擒有幾個周將。」卞吉曰:「今日末將會戰,周營有十數員大將圍裹當中,末將刺中一將,乘空敗走,引入旛下,以便擒拿他幾員;不知何故,他眾將一擁前來,俱往旛下過來。此乃天喪成湯,非末將戰不勝之罪也。」芮吉笑曰:「前日擒三將,此旛就靈驗;今日如何此旛就不準了?」鄧昆曰:「此無他說,卞吉見關內兵微將寡,周兵勢大,此關難以久守,故與周營私通,假輸一陣,使眾將一擁而入,以獻此關耳。幸軍士隨即緊閉,未遂賊計,不然,吾等皆為擄矣。此等逆賊,留之終屬後患。」喝令兩邊刀斧手:「拿下梟首示眾!」可憐!正是:
        一點丹心成畫餅,怨魂空逐杜鵑啼。
      卞吉不及分辨,被左右拿下,推出帥府,即時斬了首級號令。歐陽淳不知其故,見斬了卞吉,目瞪口呆,心下茫然。鄧、芮二侯謂歐陽淳曰:「卞吉不知天命,故意逗留軍機,理宜斬首。我二人實對將軍說:方今成湯氣數將終,荒淫不道,人心已離,天命不保;天下諸侯久已歸周,只有此關之隔耳。今關中又無大將,足抵周兵,終是不能拒守。不若我等與將軍將此關獻於周武,共伐無道。正所謂『順天者昌,逆天者亡』。且周營俱是道術之士,我等皆非他的對手。固然我與你俱當死君之難,但無道之君,天下共棄之,你我徒死無益耳。願將軍思之。」歐陽淳大怒,罵曰:「食君之祿,不思報本,反欲獻關,甘心降賊,屈殺卞吉,此真狗彘之不若也!我歐陽淳其首可斷,其身可碎,而此心決不負成湯之恩,甘效辜恩負義之賊也!」鄧、芮二侯大喝曰:「今天下諸侯盡已歸周,難道俱是負成湯之恩者;止不過為獨夫殘虐生民,萬姓塗炭。周武興弔民伐罪之師,汝安得以叛逆目之。真不識天時之匹夫!」歐陽淳大呼曰:「陛下誤用奸邪,反賣國求榮,吾先殺此逆賊,以報君恩!」仗劍來殺鄧、芮二侯。二侯亦仗劍來迎,殺在殿上,雙戰歐陽淳。歐陽淳如何戰得過,被芮吉吼一聲,一劍砍倒歐陽淳,梟了首級。正是:
        為國亡身全大節,二侯察理順天心。
      話說二侯殺了歐陽淳,監中放出三將。黃飛虎上殿來,見是姨丈鄧昆,二人相會大喜,各訴衷腸。芮吉傳令:「速行開關。」先放三將來大營報信。三將至轅門,軍政官報入中軍,子牙大喜,忙令進帳來。三將至中軍見禮畢,子牙問其詳細,只見左右報:「鄧昆、芮吉至轅門聽令。」子牙傳令:「令來。」二侯至中軍,子牙迎下座來,二侯下拜,子牙攙住,安慰曰:「今日賢侯歸周,真不失賢臣擇主而仕之智!」二侯曰:「請元帥進關安民。」子牙傳令,催人馬進關。武王亦起駕隨行。大軍就地歡呼,人心大悅。武王來至帥府,查過戶口冊籍;關中人民父老,俱牽羊擔酒,迎迓王師。武王命殿前治宴,管待東征大小眾將,犒賞三軍。住了數日,子牙傳令:「起兵往澠池縣。」好人馬!一路上怎見得,有詩讚之,詩曰:
        殺氣迷空千里長,旌旗招展日無光。層層鐵鉞鋒如雪,對對鋼刀刃似霜。
        人勝登山豺虎猛,馬過出水蟒龍剛。澠池此際交兵日:「五岳」齊遭劍下亡。
      話說子牙人馬在路前行,不一日,探馬報曰:「啟元帥:前至澠池縣了,請令定奪。」子牙傳令:「安營。」點砲吶喊。話說澠池縣總兵官張奎聽得周兵來至,忙陞帥府坐下。左右有二位先行官,乃是王佐、鄭樁,上廳來見張奎。奎曰:「今日周兵進了五關,與帝都止有一河之隔,幸賴吾在此,尚可支撐。」張奎打點禦敵。
      且說姜元帥次日陞帳,命將出軍,忽報:「有東伯侯差官下書。」子牙傳令:「令來。」差官至軍前行禮畢,將書呈上。子牙拆書觀看。子牙看書畢,問左右曰:「如今東伯侯姜文煥求借救兵,我這裏必定發兵纔是。」傍有黃飛虎答曰:「天下諸侯皆仰望我周,豈有坐視不救之理。元帥當得發兵救援,以安天下諸侯之心。」子牙傳令,問:「誰去取遊魂關走一遭?」傍有金、木二吒欠身曰:「弟子不才,願去取遊魂關。」子牙許之,分一支人馬與二人去了。不表。
      且說子牙吩咐:「誰去澠池縣取頭一功?」南宮适應聲願往,領令出營,至城下搦戰。張奎聞報,問左右先行:「誰人出馬?」有王佐願往,領兵開放城門,來至軍前。南宮适大呼曰:「五關皆為周有,止此彈丸之地,何不早獻,以免誅身之禍。」王佐罵曰:「無知匹夫!你等叛逆不道,罪惡貫盈,今日自來送死也!」縱馬舞刀來取。南宮适手中刀拍面交還。戰有二三十回合,被南宮适手起刀落,早把王佐揮為兩段。南宮适得勝回營報功,子牙大喜。只見報馬報進城來。張奎聞報,王佐失機,心下十分不快。次日,又報:「周將黃飛虎搦戰。」鄭樁出馬,與黃飛虎大戰二十合,被黃飛虎一鎗刺於馬下,梟了首級回營。子牙大喜。話說張奎又見鄭樁失利,著實煩惱。子牙見連日斬他二將,命左右軍士一齊攻城。眾將率領軍士,放炮吶喊,前來攻城。城上士卒來報張奎,張奎在後廳聞報,與夫人高蘭英商議:「如今孤城難守,連折二將,如之奈何?」高蘭英曰:「將軍有此道術,況且又有坐騎可以成功,何懼賊兵哉?」奎曰:「夫人不知,五關之內多少英雄,俱不能阻逆,一旦至此,天意可知。今主上猶荒淫如故,為臣豈能安於枕席。」夫妻正議,又報:「周兵攻城甚急。」張奎即時上馬提刀,夫人掠陣;開放城門,一騎當先。只見子牙門下眾將左右分開,張奎大呼曰:「姜元帥慢來!」子牙上前曰:「張將軍,你可知天意?速速早降,不失封侯之位;若自執迷不悟,與五關為例。」張奎笑曰:「你逆天罔上,徼幸至此,量你今日死無葬身之地矣。」子牙笑曰:「天時人事,不問可知,只足下迷而不悟耳。此去朝歌不過數百里,一河之隔,四面八方,天下諸侯雲集,諒你區區彈丸之地,投鞭可實,何敢抗吾師哉!此正所謂大廈將傾,一木安能支撐,徒自取滅亡耳!」張奎大怒,催開馬,使手中刀,飛來直取子牙,後面姬叔明、姬叔昇二殿下走馬大呼:「少衝吾陣!」兩條鎗急架忙迎。好張奎!使開刀力戰二將。有詩為證:
        臂膊掄開好用兵,空中各自下無情。吹毛利刃分先後,刺骨尖鋒定死生。
        惡戰止圖麟閣姓,苦爭只為史篇名。張奎刀法真無比,到處成功定太平。
      話說姬叔明等二將見戰張奎不下,二位殿下掩一鎗,詐敗而走,指望回馬鎗挑張奎;不知張奎的坐騎甚奇,名為「獨角烏煙獸」,其快如神。張奎讓二將去有三四射之地,他把馬上角一拍,那馬如一陣烏煙,似飛雲掣電而來。姬叔明聽得有人追趕,以為得計時,不意張奎已至後面,措手不及,被張奎一刀揮於馬下。姬叔昇見其兄落馬,及至回馬,又被張奎順手一刀,也是兩段。可憐金枝玉葉,一旦遭殃!子牙大驚,急鳴金收兵。張奎也掌鼓進城。子牙見折了二位殿下,收軍回營 心下不樂。武王聞知喪了二弟,掩面而哭,進後營去了。張奎連斬二將,心中甚喜。夫妻二人商議,具表進朝歌。不題。
      且言子牙悶坐帳上,謂諸將曰:「料澠池不過一小縣,反傷了二位殿下!」只見眾將齊說:「張奎的馬有些奇異,其快如風,故此二位殿下措手不及,以致喪身。」眾將正猜疑時,忽報:「北伯侯崇黑虎至轅門求見。」子牙傳令:「請來。」崇黑虎同文聘、崔英、蔣雄上帳來,參謁子牙。子牙忙下帳,迎接上帳,各敘禮畢,子牙曰:「君侯兵至孟津幾時了?」黑虎曰:「不才自起兵取了陳塘關,人馬已至孟津劄營數月矣。今聞元帥大兵至此,特來大營奉謁,願元帥早會諸侯,共伐無道。」子牙大喜。有武成王與崇黑虎相見,感謝黑虎曰:「昔日蒙君侯相助,擒斬高繼能,此德尚未圖報,時刻不敢有忘,銘刻五內。」彼此遜謝畢。子牙吩咐營中治酒,管待崇黑虎等。正是:
        死生有數天生定:「五岳」相逢絕澠池。
      當日酒散。次日,子牙陞帳,眾將參謁。忽報:「張奎搦戰。」哨馬報入中軍,子牙問:「今日誰人戰張奎走一遭?」崇黑虎曰:「末將今日來至,當得效勞。」只見文聘、崔英、蔣雄三人也要同去。子牙大喜。四將同出大營,領本部人馬擺開,崇黑虎催開了金睛獸,舉雙板斧,飛臨陣前,大呼曰:「張奎!天兵已至,何不早降,尚敢逆天,自取滅亡哉!」張奎大怒,罵曰:「無義匹夫!你乃是弒兄圖位,天下不仁之賊,焉敢口出大言!」催開馬,使手中刀飛來直取。崇黑虎舉雙斧,急架忙迎。文聘大怒,發馬搖叉,衝殺過來。崔英八楞鎚一似流星;蔣雄的抓絨繩飛起;一齊上前,把張奎裹在當中。卻說子牙在帳上見黃飛虎站立在傍,子牙曰:「黃將軍,崇侯今日會戰,你可去掠陣助他,也不負昔日崇侯曾為將軍郎君報仇。」黃飛虎領令出營,見四將與張奎大戰;黃飛虎自思:「吾在此掠陣,不見我之情分,不若走騎成功,何不為美。」黃飛虎將五色神牛催開,大呼曰:「崇君侯,吾來也!」此正是「五岳逢七殺」,大抵天數已定,畢竟難逃。只見五將裹住張奎,這場大戰。怎見得,有讚為證:
        只殺得愁雲慘淡,旭日昏塵,征夫馬上抖精神。號帶飄揚,千條瑞彩滿空飛;劍戟參差,三冬白雪漫陣舞。崇黑虎雙板斧紛紜上下;文聘的托天叉左右交加;崔英的八楞鎚如流星蕩漾;蔣雄的五爪抓似蒺藜飛揚;黃飛虎長鎗如大蟒出穴;好張奎,敵五將,似猛虎翻騰。刀架斧,斧劈刀,叮噹響喨;叉迎刃,刀架叉,有叱吒之聲;鎚打刀,刀架鎚,不離其身;抓分頂,刀掠處,全憑心力;鎗刺來,刀隔架,純是精神。五員將鞍鞽上各施巧妙,只殺得刮地寒風聲拉雜,蕩起征塵飛鎧甲,澠池城下立功勳,數定「五岳」逢「七殺」。
      話說五將把張奎圍在垓心,戰有三四十回合,未分勝負。崇黑虎暗思:「既來立功,又何必與他戀戰。」把坐下金睛獸一兜,跳出圈子,詐敗就走,好放神鷹。四將知機,也便撥馬跟黑虎敗走。他不知張奎坐騎其快如風,──也是「五岳」命該如此,──只見張奎等五將去有三二箭之地,把馬頂上角一拍,一陣烏煙,即時在文聘背後,手起一刀,把文聘揮於馬下。崇黑虎急用手去揭葫蓋,已是不及,早被張奎一刀砍為兩段。崔英勒回馬來時,張奎使開刀又戰三將。忽然桃花馬走,一員女將將用兩口日月刀,飛出陣來,乃是高蘭英來助張奎。這婦人取出個紅葫蘆來,祭出四十九根太陽金針,射住三將眼目,觀看不明,早被張奎連斬三將下馬。可憐五將一陣而亡!有詩為證,詩曰:
        五將東征會澠池,時逢「七殺」數應奇。忠肝化碧猶啼血,義膽成灰永不移。千古英風垂泰嶽,萬年禋祀祝嵩屍。五方帝位多隆寵,報國孤忠史冊垂。
      話說張奎連誅五將,哨馬報與子牙,子牙大驚:「如何就誅了五將?」掠陣官備言張奎的馬有些利害,故此五將俱措手不及,以致失利。子牙見折了黃飛虎,著實傷悼。正尋思之間,忽報:「楊戩催糧至轅門等令。」子牙傳令:「令來。」至中軍,參謁畢,稟曰:「弟子督糧已進五關,今願繳督糧印,隨軍征伐立功。」子牙曰:「此時將會孟津,也要你等在中軍協助。」楊戩立在一傍,聽得武成王黃將軍已死,楊戩歎曰:「黃氏一門忠烈,父子捐軀,以為王室,不過留清芬於簡編耳!」又問:「張奎有何本領,先行為何不去會他?」哪吒曰:「崇君侯意欲見功,不才先要讓他,豈好占越,不意俱遭其害。」正言間,只見左右來報:「張奎搦戰。」有黃飛彪願為長兄報仇,子牙許之,楊戩掠陣。黃飛彪出營,見張奎也不答話,挺鎗直取。張奎的刀急架忙迎。兩馬相交,一場大戰,約有二三十合。黃飛彪急於為兄報仇,其力量非張奎對手,鎗法漸亂,被張奎一刀揮於馬下。楊戩掠陣,見張奎把黃飛彪斬於馬下,又見他的馬頂上有角,就知此馬有些原故:「待吾除之!」楊戩縱馬搖刀,大呼曰:「張奎休走!吾來也!」張奎問曰:「你是何人,也自來取死?」楊戩答曰:「你這匹夫,屢以邪術壞吾諸將,吾特來拿你,碎屍萬段,以泄眾將之恨!」舉三尖刀劈面砍來。張奎手中刀急架相還。二馬相交,雙刀併舉。怎見得一場大戰,有讚為證,讚曰:
        二將棋逢敵手,陣前各逞豪強。翻來覆去豈尋常,真似一對虎狼形狀。這一個會騰挪變化;那一個會攪海翻江。刀來刀架兩無妨,兩個將軍一樣。
      話說張奎與楊戩大戰,有三四十回合,楊戩故意賣個破綻,被張奎撞個滿懷,伸出手抓住楊戩腰帶,拎過鞍鞽。正是:
        張奎今日擒楊戩,眼見喪了黑煙駒。
      張奎活捉了楊戩,掌鼓進縣,陞廳坐下,令:「將周將推來!」左右將楊戩擁至廳前,楊戩站立。張奎大喝曰:「既被吾擒,為何不跪?」楊戩曰:「無知匹夫!我與你既為敵國,今日被擒,有死而已,何必多言!」張奎大怒,命左右:「推去斬首號令!」只見左右將楊戩斬訖,持首級號令。張奎方欲坐下,不一時,只見管馬的來報:「啟老爺得知:禍事不小!」張奎大驚:「甚麼禍事?」管馬的曰:「老爺的馬好好的吊下頭來。」張奎聽得此言,不覺失色,頓足曰:「吾成大功,全仗此烏煙獸,豈知今日無故吊下頭來!」正在廳上急得三尸神暴跳,七竅內煙生,忽報:「方纔被擒的周將又來搦戰。」張奎頓然醒悟:「吾中了此賊奸計!」隨即換馬,提刀在手,復出城來;一見楊戩,大罵:「逆賊擅壞吾龍駒,氣殺我也!怎肯干休?」楊戩笑曰:「你仗此馬傷吾周將,我先殺此馬,然後再殺你的驢頭!」張奎切齒大罵曰:「不要走!吃吾一刀!」使開手中刀來取。楊戩的刀急架相迎。又戰二十合,楊戩又賣個破綻,被張奎又抓住腰內絲絛,輕輕拎將過去,二次擒來。張奎大怒曰:「這番看你怎能脫去!」正是:
        張奎二次擒楊戩,只恐萱堂血染衣。
      張奎捉了楊戩進城,坐在廳上。忽報,後邊夫人高蘭英來至面前,因問其故?張奎長吁歎曰:「夫人,我為官多年,得許大功勞,全仗此烏煙獸;今日周將楊戩用邪術壞吾龍駒,這次又被我擒來,還是將何法治之?」夫人曰:「推來我看。」傳令:「將楊戩推來。」少時,推至廳前,高蘭英一見,笑曰:「吾自有處治。將烏雞黑犬血取來,再用尿糞和勻,先穿起他的琵琶骨,將血澆在他的頭上,又用符印鎮住,然後斬之。」張奎如法製度。夫妻二人齊出府前,看左右一一如此施行。高蘭英用符印畢,先將血糞往楊戩頭上澆,手起一刀,將首級砍落在地,夫妻大喜,方纔進府來到廳前,忽聽得後邊丫環飛報出廳來,哭稟曰:「啟老爺,夫人:不好了!老太太正在香房,不知那裏穢污血糞把太太澆了一頭,隨即就吊下頭來,真是異事驚人!」張奎大叫曰:「又中了楊戩妖術!」放聲大哭,如醉如痴一般。自思:「老母養育之恩未報,今因為國,反將吾母喪命,真個痛殺我也!」忙取棺槨收殮。不表。
      且說楊戩逕進中軍,來見子牙,備言:「……先斬其馬,後殺其母,先惑亂其心,然後擒張奎不難矣。」子牙大喜曰:「此皆是你不世之功。」且說張奎思報母仇,上馬提刀,來周營搦戰。不知凶吉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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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壇終老


    皮卡丘 Lv:100
     樓主| 發表於 2009-9-29 18:24 |

    第八十七回 土行孫夫妻陣亡

      詩曰:
        地行妙術法應玄,誰識張奎更占先。猛獸崖前身已死,澠池城下婦歸泉。許多功業成何用,幾度勳名亦枉然。留得兩行青史在,後來成敗總由天。
      話說子牙在中軍正議進兵之策,忽報:「張奎搦戰。」哪吒曰:「弟子願往。」登風火輪而出,現出八臂三首,來戰張奎,大呼曰:「張奎若不早降,悔之晚矣!」張奎大怒,催開馬,仗手中刀來取。哪吒使手中鎗劈面迎來。未及三五合,哪吒將九龍神火罩祭起去,把張奎連人帶馬罩住。用手一拍,只見九條火龍一齊吐出煙火,遍地燒來。──不知張奎會地行之術,如土行孫一般。──彼時張奎見罩落將下來,知道不好,他先滾下馬,就地下去了。哪吒不曾留心看,幾乎誤了大事,只是燒死他一匹馬。哪吒掌鼓回營,見子牙,說:「張奎已被燒死。」子牙大喜。不表。
      且說張奎進城,對妻子曰:「今日與哪吒接戰,果然利害,被他提起火龍罩將我罩住,若不是我有地行之術,幾乎被他燒死。」高蘭英曰:「將軍今夜何不地行進他營寨,刺殺武王君臣,不是一計成功,大事已定,又何必與他爭能較勝耶!」張奎深悟曰:「夫人之言甚是有理。只因那楊戩可惡,暗害吾老母,惑亂吾心,連日神思不定,幾乎忘了。今夜必定成功。」張奎打點收拾,暗帶利刃進營。正是:
        武王洪福過堯舜,自有高人守大營。
      話說子牙在帳中,聞得張奎已死,議取城池。至晚,發令箭,點練士卒,至三更造飯,四更整飭,五更登城,一鼓成功。子牙吩咐已畢。這也是天意,恰好是楊任巡外營。那是將近二更時分,張奎把身子一扭,逕往周營而來,將至轅門,適遇楊任來至前營。不知楊任眼眶裏長出來的兩隻手,手心裏有兩雙眼,此眼上看天庭,下觀地底,中看人間千里。彼時楊任忽見地下有張奎提一口刀逕進轅門,楊任曰:「地下是張奎,慢來!有吾在此!」張奎大驚:「周營中有此等異人,如何是好!」自思:「吾在地下行得快,待吾進中軍殺了姜尚,他就來也是遲的。」張奎仗刀逕入,楊任一時著急,將雲霞獸一磕,至三層圈子內,擊雲板,大呼曰:「有刺客進營!各哨仔細!」不一時,合營齊起。子牙急忙陞帳,眾將官弓上弦,刀出鞘,兩邊火把燈毬,照耀如同白晝。子牙問曰:「刺客從那裏來?」楊任進帳啟曰:「張奎提刀在地下逕進轅門。弟子故敢擊雲板報知。」子牙大驚曰:「昨日哪吒已把張奎燒死,今夜如何又有個張奎?」楊任曰:「此人還在此聽元帥講話。」子牙驚疑未定,傍有楊戩曰:「候弟子天明再作道理。」就把周營裏亂了半夜。張奎情知不得成功,只得回去。楊任一隻眼只看得地下張奎走出轅門,楊任也出轅門,只送張奎至城下方回。當時張奎進城,來至府中,高蘭英問曰:「功業如何?」張奎只是搖頭道:「利害!利害!周營中有許多高人,所以五關勢如破竹,不能阻攩。」遂將進營的事細細說了一遍。夫人曰:「既然如此,可急修本竟往朝歌,請兵協守;不然,孤城豈能阻攩周兵?」張奎從其言,忙修本差官往朝歌。不表。
      且說天明,楊戩往城下來,坐名叫:「張奎出來見我!」張奎聞報,上馬提刀,開放城門,正是仇人見了仇人,大罵曰:「好匹夫!暗害吾母,與你不共戴天!」楊戩曰:「你這逆天之賊,若不殺你母,你也不知周營中利害。」張奎大叫:「我不殺楊戩,此恨怎休!」舞刀直取楊戩。楊戩手中刀赴面交還。兩馬相交,雙刀併舉。未及數合,楊戩祭起哮天犬來傷張奎。張奎見此犬奔來,忙下馬,即時就不見了。楊戩觀之,不覺咨嗟。正是:
        張奎道術真伶俐,賽過周營土行孫。
      話說楊戩回營來見子牙,子牙問曰:「今日會張奎,如何?」楊戩把張奎會地行道術說了一遍:「真好似土行孫!夜來楊任之功莫大焉!」子牙大喜,傳令:「以後只令楊任巡督內外,防守營門。」彼時張奎進城至府,見夫人高氏曰:「今會楊戩,料周營道術之士甚多,吾夫妻不能守此城也。依吾愚見,不若棄了澠池,且回朝歌,再作商議。你的意下如何?」夫人曰:「將軍之言差矣!俺夫妻在此鎮守多年,名揚四方,豈可一旦棄城而去。況此城關係非淺,乃朝歌屏障,今一棄此城,則黃河之險與周兵共之,這個斷然不可!明日待我出去,自然成功。」次日,高蘭英出城,至營前搦戰。子牙正坐,忽報:「有一女將請戰。」子牙問:「誰可出馬?」有鄧嬋玉應聲曰:「末將願往。」子牙曰:「須要小心。」鄧嬋玉曰:「末將知道。」言罷上馬,一聲砲響,展兩杆大紅旗出營,大呼曰:「來將何人?快通名來!」高蘭英觀看,見是一員女將,心下疑惑,忙應曰:「吾非別人,乃鎮守澠池張將軍夫人高蘭英是也。你是誰人?」鄧嬋玉曰:「吾乃是督運糧儲土將軍夫人鄧嬋玉是也。」高蘭英聽說,大罵:「賤人!你父子奉敕征討,如何苟就成婚,今日有何面目歸見故鄉也!」鄧嬋玉大怒,舞雙刀來取。高蘭英一身縞素,將手中雙刀急架來迎。二員女將,一紅,一白,殺在城下。怎見得,有讚為證:
        這一個頂上金盔耀日光;那一個束髮銀冠列鳳凰。這一個黃金鎖子連環鎧;那一個千葉龍鱗甲更強。這一個猩猩血染紅衲襖;那一個素白征袍似粉裝。這一個是赤金映日紅瑪瑙;那一個是白雪初施玉琢娘。這一個似向陽紅杏枝枝嫩;那一個似月下梨花露香。這一個似五月榴紅似火;那一個似雪裏梅花靠粉牆。這一個腰肢嬝娜在鞍鞽上;那一個體態風流十指長。這一個雙刀愰愰如閃電;那一個二刃如鋒劈面揚。分明是:廣寒仙子臨凡世,月裏嫦娥降下方。兩員女將天下少,紅似銀硃白似霜。
      話說鄧嬋玉大戰高蘭英有二十回合,撥馬就走。高蘭英不知鄧嬋玉詐敗,便隨後趕來。嬋玉聞腦後鸞鈴響處,忙取五光石回手一下,正中高蘭英面上,只打得嘴唇青腫,掩面而回。鄧嬋玉得勝進營,來見姜元帥,說高蘭英被五光石打敗進城。子牙方上功勞簿,只見左右官報:「二運官土行孫轅門等令。」子牙傳令:「來。」土行孫上帳參謁:「弟子運糧已完,繳督糧印,願隨軍征伐。」子牙曰:「今進五關,軍糧有天下諸侯應付,不消你等督運,俱隨軍征進罷了。」土行孫下帳,來見眾將,獨不見黃將軍,忙問哪吒,哪吒曰:「今澠池不過一小縣,反將黃將軍、崇君侯五人一陣而亡。昨張奎善有地行之術,比你分外精奇。前日進營,欲來行刺,多虧楊任救之。故此阻住吾師,不能前進。」土行孫聽罷:「有這樣事!當時吾師傳吾此術,可稱蓋世無雙,豈有此處又有異人也?待吾明日會他。」至後帳來問鄧嬋玉:「此事可真?」鄧嬋玉曰:「果是不差。」土行孫躊躇一夜。次早,上帳來見姜元帥:「願去會張奎。」子牙許之。傍有楊戩、哪吒、鄧嬋玉俱欲去掠陣。土行孫許之,來至城下搦戰。哨馬報與張奎,張奎出城,見一矮子,問曰:「你是何人?」土行孫曰:「吾乃土行孫是也。」道罷,舉手中棍滾將來,劈頭就打。張奎手中刀急架來迎。二人大戰,往往來來,未及數合,哪吒、楊戩齊出來助戰。哪吒忙提起乾坤圈來打張奎。張奎看見,滾下馬就不見了。土行孫也把身子一扭來趕張奎。張奎一見大驚:「周營中也有此妙術之人!」隨在地底下,二人又復大戰。大抵張奎身子長大,不好轉換;土行孫身子矮小,轉換伶俐,故此或前或後,張奎反不濟事,只得敗去。土行孫趕了一程,趕不上,也自回來。那張奎地行術一日可行一千五百里,土行孫止行一千里,因此趕不上他,只得回營,來見子牙,言:「張奎果然好地行之術。此人若是阻住此間,深為不便。」子牙曰:「昔日你師父擒爾用指地成鋼法,今欲治張奎,非此法不可。你如何學得此法以治之?」土行孫曰:「元帥可修書一封,待弟子去夾龍山,見吾師,取此符印來,破了澠池縣,遂得早會諸侯。」子牙大喜,忙修書付與土行孫。土行孫別了妻子,往夾龍山來。可憐!正是:
        丹心欲佐真明主,首級高懸在澠池。
    土行孫逕往夾龍山去。
      且說張奎被土行孫戰敗回來,見高蘭英,雙眉緊皺,長吁曰:「周營中有許多異人,如何是好?」夫人曰:「誰為異人?」張奎曰:「有一土行孫,也有地行之術,如之奈何!」高蘭英曰:「如今再修告急表章,速往朝歌取救,俺夫妻二人死守此縣,不必交兵,只等救兵前來,再為商議破敵。」夫妻正議,忽然一陣怪風飄來,甚是奇異。怎見得好風,有詩為證:
        走石飛砂勢更凶,推雲擁霧亂行蹤。暗藏妖孽來窺戶,又送孤帆過楚峰。
      風過一陣,把府前寶纛旗一折兩斷。夫妻大驚曰:「此不祥之兆也。」高蘭英隨排香案,忙取金錢,排下一卦,已解其意。高蘭英曰:「將軍可速為之!土行孫往夾龍山取指地成鋼之術,來破你也!不可遲誤!」張奎大驚,忙忙收拾,結束停當,逕往夾龍山去了。土行孫一日止行千里;張奎一日行一千五百里;張奎先到夾龍山,到個崖畔,潛等土行孫。等了一日,土行孫來至猛獸崖,遠遠望見飛雲洞,滿心懽喜:「今日又至故土也!」不知張奎豫在崖傍,側身躲匿,把刀拎起,只等他來。土行孫那裏知道,只是往前走。也是數該如此,看看至面前,張奎大叫曰:「土行孫不要走!」土行孫及至抬頭時,刀已落下,可憐砍了個連肩帶背。張奎割了首級,逕回澠池縣來號令。後人有詩歎土行孫歸周未受茅土之封,可憐無辜死於此地,有詩為證:
        憶昔西岐歸順時,輔君督運未愆期。進關盜寶功為首,劫寨偷營世所奇。名播諸侯空嘖嘖,聲揚宇宙恨絲絲。夾龍山下亡身處,反本還元正在茲。
      話說張奎非止一日來至澠池縣,夫妻相見,將殺死土行孫一事說了一遍,夫妻大喜,隨把土行孫的首級號令在城上。只見周營中探馬見澠池縣城裏號令出頭來,近前看時,卻是土行孫的首級,忙報入中軍:「啟元帥:澠池縣城上號令了土行孫首級,不知何故,請令定奪。」子牙曰:「他往夾龍山去了,不在行營,又未出陣,如何被害?」子牙搯指一算,拍案大呼曰:「土行孫死於無辜,是吾之過也!」子牙甚是傷感。不意帳後驚動了鄧嬋玉,聞知丈夫已死,哭上帳來:「願與夫主報仇!」子牙曰:「你還斟酌,不可造次。」鄧嬋玉那裏肯住,啼泣上馬,來至城下,只叫:「張奎出來見我!」哨馬報入城中:「有女將搦戰。」高蘭英曰:「這賤人!我正欲報一石之恨,今日合該死於此地!」高蘭英上馬提刀,先將一紅葫蘆執在手中,放出四十九根太陽神針,先在城裏提出。鄧嬋玉只聽得馬響,二目被神針射住,觀看不明,早被高蘭英手起一刀,揮於馬下。可憐!正是:
        孟津未會諸侯面,今日夫妻喪澠池。
      話說高蘭英先祭太陽神針,射住嬋玉二目,因此上斬了鄧嬋玉,進城號令了。哨馬報入中軍,備言前事。子牙著實傷悼,對眾門人曰:「今高蘭英有太陽神針,射入二目,非同小可,諸將俱要防備。」故此按兵不動,再設法以取此縣。南宮适曰:「這一小縣,今損無限大將,請元帥著人馬四面攻打,此縣可以屣為平地。」子牙傳令,命:「三軍四面攻打!」架起雲梯火砲,三軍吶喊,攻打甚急。張奎夫妻千方百計看守此城。一連攻打兩晝夜,不能得下。子牙心中甚惱,且命:「暫退,再為設計;不然徒令軍士勞苦無益耳。」眾將鳴金收軍,回營。
      且說張奎又修本往朝歌城來。差官渡了黃河,前至孟津,有四百鎮諸侯駐劄人馬。差官潛蹤隱跡,一路無詞,至館驛中,歇了一宵。次日,將本至文書房投遞。那日看本乃是微子。微子接本看了,忙入內庭,只見紂王在鹿臺上宴樂。微子至臺下侯旨,紂王宣上鹿臺,微子行禮稱臣畢,王曰:「皇伯有何奏章?」微子曰:「武王兵進五關,已至澠池縣,損兵折將,莫可支撐,危在旦夕。請陛下速發援兵,早來協守。不然,臣惟一死,以報君恩。何況此縣離都城不過四五百里之遠,陛下還在此臺宴樂,全不以社稷為重,孟津現有南方、北方四百諸侯駐兵,候西伯共至商郊,事有燃眉之急;今見此報,使臣身心加焚,莫知所措。願陛下早求賢士,以治國事,拜大將以剿反叛,改過惡而訓軍民,修仁政以回天變,庶不失成湯之宗廟也。」紂王聞奏大驚曰:「姬發反叛,而今已侵陷孤之關隘,覆軍殺將,兵至澠池,情殊可恨!孤當御駕親征,以除大惡。」中大夫飛廉奏曰:「陛下不可!今孟津有四百諸侯駐兵,一聞陛下出軍,他讓過陛下,阻住後路,首尾受敵,非萬全之道也。陛下可出榜招賢,大懸賞格,自有高名之士應求而至。古云:『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又何勞陛下親御六師,與叛臣較勝於行伍哉?」紂王曰:「依卿所奏。速傳旨,懸立賞格,張掛於朝歌四門,招選豪傑,才堪督府者,不次銓除。」──四方哄動,就把個朝歌城內萬民日受數次驚慌。只見一日來了三個豪傑,來揭榜文。守榜軍士隨同三人先往飛廉府裏來參謁。門官報入中堂,飛廉道:「有請。」三人進府,與飛廉見禮畢,言曰:「聞天子招募天下賢士,愚下三人自知非才,但君父有事,願捐驅敢效犬馬。」飛廉見三人氣宇清奇,就命賜坐。三人曰:「吾等俱是閭閻子民。大夫在上,子民焉敢坐。」飛廉曰:「求賢定國,聘傑安邦,雖高爵重祿,直受不辭,又何妨於一坐耶。」三人告過,方纔坐下。飛廉曰:「三位姓甚?名誰?住居何所?」三人將一手本呈上,飛廉觀看,原來是梅山人氏,一名袁洪,一名吳龍,一名常昊。──此乃「梅山七聖」;先是三人投見,以下俱陸續而來。袁洪者乃白猿精也;吳龍者乃蜈蚣精也;常昊者乃長蛇精也;俱借「袁」、「吳」、「常」三字取之為姓也。──飛廉看了姓名,隨帶入朝門,來朝見紂王。飛廉入內庭,天子在顯慶殿與惡來奕棋,當駕官啟奏:「中大夫飛廉候旨。」王曰:「宣來。」飛廉見駕,奏曰:「臣啟陛下:今有梅山三個傑士,應陛下求賢之詔,今在午門侯旨。」紂王大悅:「傳旨宣來。」少時,三人來至殿下,山呼拜畢,紂王賜三人平身,三人謝恩畢,侍立兩傍。王曰:「卿等此來,有何妙策可擒逆賊?」袁洪奏曰:「姜尚以虛言巧語,糾合天下諸侯,鼓惑黎庶作反;依臣愚見,先破西岐,拿了姜尚,則八百諸侯望陛下降詔招安,赦免前罪,天下不戰而自平也。」紂王聞奏,龍心大悅,封袁洪為大將,吳龍、常昊為先行,命殷破敗為參軍,雷開為五軍總督,使殷成秀、雷鵾、雷鵬、魯仁傑等俱隨軍征伐。紂王傳旨,嘉慶殿排宴,慶賞諸臣。內有魯仁傑自幼多讀,廣識英雄,見袁洪行事不按禮節,暗思曰:「觀此人行事不是大將之才,且看他操演人馬,便知端的。」當日宴散,次日謝恩。三日後下教場,操演三軍。魯仁傑看袁洪舉動措置,俱不如法,諒非姜子牙敵手,但此時是用人之際,魯仁傑也只得將機就計而已。次日,袁洪朝見紂王,王曰:「元帥可先領一支人馬,往澠池縣佐張奎以阻西兵,元帥意下如何?」袁洪曰:「以臣觀之,都中之兵不宜遠出。」紂王曰:「如何不宜遠出?」袁洪奏曰:「今孟津已有南北二路諸侯駐劄,以窺其後,臣若往澠池,此二路諸侯拒守孟津,阻臣糧道,那時使臣前後受敵,此不戰自敗之道。況糧為三軍生命,是軍未行而先需者也。依臣之計,不若調二十萬人馬,阻住孟津之咽喉,使諸侯不能侵攪朝歌,一戰成功,大事定矣。」紂王大悅:「卿言甚善,真乃社稷之臣!依卿所奏施行。」袁洪隨調兵二十萬,吳龍、常昊為先行,殷破敗為參贊,雷開為五軍都督,使殷成秀、雷鵾、雷鵬、魯仁傑隨軍征伐,往孟津而來。不知勝負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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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壇終老


    皮卡丘 Lv:100
     樓主| 發表於 2009-9-29 18:25 |

    第八十八回 武王白魚跳龍舟

      詩曰:
        白魚吉兆喜非常,預肇周家應瑞昌。八百諸侯稱碩德,千年師帥頌匡襄。堂堂陣演三三疊,正正旗門六六行。時雨師臨民甚悅,成湯基業已消亡。
      話說袁洪調兵往孟津駐劄,以阻諸侯咽喉。不表。
      且說澠池縣張奎日夕望朝歌救兵,忽有報馬報入府來:「天子招了新元帥袁洪,調兵二十萬駐劄孟津,以阻諸侯;未見發兵來救澠池。」張奎聞報大驚曰:「天子不發救兵,此城如何拒守!況前有周兵,後有孟津,四百諸侯前後合攻,此取敗之道。今反捨此不救,奈何?」忙與夫人高蘭英共議。夫人曰:「料吾二人也可阻住周兵。今袁洪拒住孟津,則南北諸侯也不能抄我之後。只打聽袁洪得勝,若破了南北二侯,我再與你去合兵共破周武,再無有不勝之理。俺們如今只設法守城,不要與周將對敵;待他糧盡兵疲,一戰成功,無有不克。此萬全之道也。」張奎心下狐疑不定。
      且說子牙見澠池一個小縣,攻打不下,反陣亡了許多將官,納悶在中軍,暗暗點首嗟歎:「可憐這些扶主定國英雄,瀝膽披肝,止落得遺言在此,此身皆化為烏有!」子牙正在那裏傷悼,忽轅門官來報:「有一道童求見。」子牙傳令:「請來。」少時,只見一道童至帳下行禮曰:「弟子乃夾龍山飛龍洞懼留孫的門人。因師兄土行孫在夾龍山猛獸崖被張奎所害,家師已知應上天之數,這是救不得的;只是過澠池須有原故。家師特著弟子來此下書,師叔便知端的。」子牙接上書來,展開觀看,書曰:
        「道末懼留孫致書於大元帥子牙公麾下:前者土行孫合該於猛獸崖死於張奎之手,理數難逃,貧道只有望崖垂泣而已,言之可勝長歎!今張奎善於守城,急切難下,但他數亦當終。子牙公不可遲誤,可令楊戩將貧道符印先在黃河岸邊,等楊任、韋護追趕至此擒之。取城只用哪吒、雷震子足矣。子牙公須是親自用調虎離山計,一戰成功。此去自然坦夷。只候封神之後,再圖會晤。不宣。」
      子牙看罷書,打發童子回山。當日子牙傳令:「哪吒領令箭,雷震子領令箭前去,……如此而行。楊戩、楊任領柬帖前去,……如此。韋護領柬帖前去,……如此。」子牙俱吩咐出畢。至晚間,周營中砲響,三軍吶喊,殺奔城下而來。張奎急上城,設法守護,百計千方防禦,急切難下。子牙知張奎善於守城,且暫鳴金收兵。次日午末未初,請武王上帳相見:「今日請大王同老臣出營,看看澠池縣城池,好去攻取。」武王乃忠厚君子,隨應曰:「孤願往。」即時同子牙出營,至城下週圍看了。用手指曰:「大王若破此城,須用轟天大砲,方能攻打;此城一時可破也。」子牙與武王指畫攻城,只見澠池城上哨探士卒報與張奎:「啟老爺:姜子牙同一穿紅袍的在城下探看城池。」張奎聽報,即上城來看時,果是子牙同武王在城下,週圍指畫。張奎自思曰:「姜尚欺吾太甚!只因連日吾堅守此城,不與他會戰,他便欺我,至吾城下,肆行無忌,藐視吾無人物也。」隨下城與夫人曰:「你可用心堅守此城,待我出城走去殺來,以除大患。」夫人上城觀戰。張奎上馬拎刀,開了城門,一馬飛來,大呼曰:「姬發、姜尚!今日你命難逃也!」正是:
        計就月中擒玉兔,謀成日裏捉金烏。
      子牙同武王撥馬向西而走。張奎趕來,周營中一將也不出來接應,張奎放心趕來。看看趕有三十里,只聽得金鼓齊鳴,砲聲響亮,三軍吶喊,震動天地,周營中大小將官齊出營來,殺奔城下。高蘭英在城上全裝甲冑守護城池,忽聽周營中又是砲響,不知其故。忽城上落下哪吒來,現三首八臂,腳踏風火輪,搖火尖鎗殺來。高蘭英急上馬,用雙刀抵住了哪吒。二人在城上不便爭持,高蘭英走馬下城,哪吒隨後趕來。雷震子又早展開二翅,飛上城來,使開黃金棍,把城上軍士打開,隨斬關落鎖,周兵進城。高蘭英見事不好,正欲取葫蘆放太陽神針,早已不及,被哪吒一乾坤圈,打中頂上,翻下馬來,又是一鎗,死於非命,早往封神臺去了。有詩為證,詩曰:
        孤城死守為成湯,今日身亡實可傷。全節全忠名不朽,女中貞烈萬年揚。
      話說雷震子、哪吒進了澠池縣,軍士見打死了主母,俱伏地請降。哪吒曰:「俱免汝死,候元帥來安民。」哪吒復向雷震子曰:「道兄且在城上拒住,吾還去接應師叔與武王,恐怕驚了主公。」雷震子曰:「道兄不可遲疑,當速行為是。」好哪吒!把風火輪登開,往正西上趕來。只見張奎正趕子牙有二十里遠近,只聽得砲聲四起,喊聲大振,心下甚是驚疑,也不去趕子牙。子牙在後面大呼曰:「張奎!你澠池已失,何不歸降?」張奎心慌,情知中計,勒轉馬望舊路而來;天色又黑,正遇哪吒現三首八臂迎來。哪吒大罵曰:「逆賊!你今日還不下馬受死,更待何時!」張奎大怒,搖刀直取。哪吒手中鎗急架相還。未及數合,哪吒復祭起九龍神火罩罩來。張奎知此術利害,把身子一扭,往地下去了。哪吒見張奎預先走了,因想起土行孫的光景,心上不覺悲悼,往前來迎武王。張奎急走至城下,見雷震子立於城上,知城池已陷,夫人不知存亡,自思:「不若往朝歌,與袁洪合兵一處,再作道理。」話說哪吒上前迎接武王與子牙,一同回澠池縣來,將大軍進城屯劄,又將城上周將首級收殮,設祭祀之,仍於高阜處安葬。不表。只見張奎全裝甲冑,縱地行之術,往黃河大道而走,如風一般,飛雲掣電而來。話說楊任遠遠望見張奎從地底下來了,楊任知會韋護曰:「道兄,張奎來了。你須是仔細些,不要走了他。你看我手往那裏指,你就往那邊祭降魔杵鎮之。」韋護曰:「謹領尊命。」再說張奎正走,遠遠看見楊任騎雲霞獸,手心裏那兩隻神光射耀往下看著地,大呼曰:「張奎不要走!今日你難逃此厄也!」張奎聽得,魂不附體,不敢停滯,縱著地行法:「刷」的一聲,須臾就走有一千五百里遠。楊任在地上催著雲霞獸,緊緊追趕。韋護在上頭只看著楊任;楊任只看著張奎在地底下;如今三處看著,好趕!正是:
        上邊韋護觀楊任,楊任生追「七殺神」。
      話說張奎在地下見楊任緊緊跟隨在他頭上:如張奎往左,楊任也往左邊來趕;張奎往右,楊任也往右邊來趕。張奎無法,只是往前飛走。看著行至黃河岸邊,前有楊戩奉柬帖在黃河岸邊專等楊任。只見遠遠楊任追趕來了,楊任也看見了楊戩,乃大呼曰:「楊道兄!張奎來了!」楊戩聽得,忙將三昧火燒了懼留孫指地成鋼的符篆,立在黃河岸邊。張奎正行,方至黃河,只見四處如同鐵桶一般,半步莫動,左撞左不能通,右撞右不能通,撤身回來,後面猶如鐵壁。張奎正慌忙無措,楊任用手往下一指;半空中韋護把降魔杵往下打來。此寶乃鎮壓邪魔護三教大法之物,可憐張奎怎禁得起。有詩為證,詩曰:
        金光一道起空中,五彩雲霞協用功。鬼怪逢時皆絕跡,邪魔遇此盡成空。皈依三教稱慈善,鎮壓諸天護法雄。今日黃河除「七殺」,千年英氣貫長虹。
      話說韋護祭起降魔杵,把張奎打成虀粉,──一靈也往封神臺去了。三位門人得勝,齊來見子牙,備言打死張奎,追趕至黃河之事,說了一遍。子牙大喜,在澠池縣住了數日,擇日起兵。
      那日,整頓人馬,離了澠池縣,前往黃河而來。時近隆冬天氣,眾將官重重鐵鎧,疊疊征衣,寒氣甚勝。怎見得好冷,有讚為證:
        重衾無暖氣,袖手似揣冰。敗葉垂霜蕊,蒼松掛凍鈴。地裂因寒甚,池平為水凝。魚舟空釣線,仙觀沒人行。樵子愁柴少,王孫喜炭增。征人鬚似鐵,詩客筆如零。皮襖猶嫌薄,貂裘尚恨輕。蒲團僵老衲,紙帳旅魂驚。莫訝寒威重,兵行令若霆。
      話說子牙人馬來至黃河,左右報知中軍。子牙吩咐:「借辦民舟。」每隻俱有工食銀五錢,併不白用民船一隻,萬民樂業,無不懽呼感德,真所謂「時雨之師」。子牙傳令,另備龍舟一雙,裝載武王。子牙與武王駕坐中艙,左右鼓棹,向中流進發。只聽得黃河內潑浪滔天,風聲大作,把武王龍舟泊在浪裏顛播。武王曰:「相父,此舟為何這樣掀播?」子牙曰:「黃河水急,平昔浪發,也是不小的;況今日有風,又是龍舟,故此顛播。」武王曰:「推開艙門,俟孤看一看,何如?」子牙同武王推艙一看,好大浪!怎見得黃河疊浪千層,有詩為證:
        洋洋光侵月,浩浩影浮天。靈派吞華嶽,長流貫百川。千層凶浪滾,萬疊峻波顛,岸口無漁火,沙頭有鷺眠。茫茫渾似海,一望更無邊。
      話說武王一見黃河,白浪滔天,一望無際,嚇得面如土色。那龍舟只在浪裏,或上、或下。忽然有一旋窩,水勢分開,一聲響亮,有一尾白魚跳在船艙裏來,就把武王嚇了一跳。那魚在舟中,左迸右跳,跳有四五尺高。武王問子牙曰:「此魚入舟,主何吉凶?」子牙曰:「恭喜大王!賀喜大王!魚入王舟者,主紂王該滅,周室當興,正應大王繼湯而有天下也。」子牙傳令:「命庖人將此魚烹來,與大王享之。」武王曰:「不可。」仍命擲之河中。子牙曰:「既入王舟,豈可捨此,正謂『天賜不取,反受其咎』,理宜食之,不可輕棄。」左右領子牙令,速命庖人烹來。不一時獻上,子牙命賜諸將。少頃,風恬浪靜,龍舟已渡黃河。
      只見四百諸侯知周兵已至,打點前來迎接武王。子牙知武王乃仁德之主,豈肯欺君;恐眾諸侯尊稱武王,以致中餒,則大事去矣。須是預先吩咐過,然後相見,庶幾不露出圭角;俟破紂之後,再作區處。乃對武王曰:「今舟雖抵岸,大王還在舟中,俟老臣先上岸,陳設器械,嚴整軍威,以示武於諸侯,立定營柵,然後來請大王。」武王曰:「聽憑相父設施。」子牙先上了岸,率大隊人馬至孟津,立下營塞。眾諸侯齊至中軍,來見子牙。子牙迎接上帳,相敘禮畢,子牙曰:「列位君侯見武王不必深言其伐君弔民之故,只以觀政於商為辭,俟破紂之後,再作商議。」眾諸侯大喜,俱依子牙之言。子牙令軍政官與哪吒、楊戩前去迎請武王。後面又有西方二百諸侯隨後過黃河,同武王車駕而進。真個是天下諸侯會合,自是不同。怎見得,有詩為證,詩曰:

        今日諸侯會孟津,紛紛殺氣滿江塵。旌旗向日飛龍鳳,劍戟迎霜泣鬼神。
        士卒赳赳歌化日,軍民濟濟慶仁人。應知世運當亨泰,四海謳吟總是春。
      且說武王同西方二百諸侯來至孟津大營,探馬報入中軍帳,子牙率領南、北二方四百諸侯,又有數百小諸侯,齊來迎接。武王逕進中軍。先有:
        南伯侯鄂順、
        東南揚侯鍾志明、
        北伯侯崇應鸞、
        西南豫州侯姚楚亮、
        左伯宗智明、
        東北兗州侯彭祖壽、
        遠伯常信仁、
        夷門伯武高逵、
        邠州伯丁建吉、
        右伯姚庶良、
        近伯曹宗、
    眾諸侯進營,只有東伯侯姜文煥未曾進遊魂關,乃序武王上帳。武王不肯,彼此固遜多時,武王同眾諸侯交相下拜。天下諸侯俯伏曰:「今大王大駕特臨此地,使眾諸侯得睹天顏,仰觀威德,早救民於水火之中,天下幸甚!萬民幸甚!」武王深自謙讓曰:「予小子發,嗣位先生,孤德寡聞,惟恐有負前烈;謬蒙天下諸侯傳檄相邀,特拜相父東會列位賢侯,觀政於商。若曰予小子冒昧興師,則予豈敢,惟望列位賢侯教之!」內有豫州侯姚楚亮對曰:「紂王無道,殺妻誅子,焚炙忠良,殺戮大臣,沉湎酒色,弗敬上天,郊廟下祀,播棄黎老,昵比罪人。皇天震怒,絕命於商。予等奉大王恭行天之罰,伐罪弔民,拯萬姓於水火,正應天順人之舉,泄人神之憤,天下無不感悅。若予等與大王坐視不理,厥罪惟均,望大王裁之。」武王曰:「紂王雖不行正道,俱臣下蔽惑之耳。今只觀政於商,擒其嬖倖,令人君加改其敝政,則天下自平矣。」彭祖壽曰:「天命靡常,惟有德者居之。昔堯有天下,因其子不肖,而禪位於舜。舜有天下,亦因其子之不肖,而禪位於禹。禹之子賢,能承繼父業,於是相傳至桀而德衰,暴虐夏政,天人怨之;故湯得行天之罰,放桀於南巢,伐夏而有天下。賢聖之君六七作,至於紂,罪惡貫盈,毀棄善政,戕賊不道,皇天震怒,降災於商,爰命大王以伐殷湯,大王幸毋固辭,以灰諸侯之心。」武王謙讓未遑。子牙曰:「列位賢侯,今日亦非商議正事之時,俟至商郊,再有說話。」眾諸侯僉曰:「丞相之言是也。」武王命營中治酒,大宴諸侯。不表。
      且說袁洪在營中,只見報馬啟曰:「今有武王兵至孟津下寨,大會諸侯,請元帥定奪。」殷破敗聽得,忙上前言曰:「周武乃天下叛逆元首,自興兵至此,所在獲捷;軍威甚銳,元帥不可輕忽,務要嚴兵以待。」袁洪曰:「參軍之言固善,料姜尚不過一磻溪村夫,有何本領,此皆諸關將士不用心,以致彼僥倖成功。參軍放心,看吾一陣令他片甲不回。」次日,子牙陞帳,眾諸侯上帳參見,有夷門伯武高逵言曰:「啟元帥:諸侯六百駐兵於此,俱未敢擅於用兵,止在此拒住,只候武王大駕來臨,以憑裁奪。今日若不先擒袁洪,則匹天尚自逞強,猶不知天吏之不可戰也。望元帥早賜施行。」子牙曰:「賢侯之言甚善。吾必先下戰書,然後會兵孟津,方可以示天下之惡惟天下之德可以克之。」眾皆大喜。子牙忙修書,差楊戩往湯營內來下戰書。楊戩領命,往成湯營前下馬,大呼曰:「奉姜元帥將令,來下戰書!」探事小校報與中軍,袁洪聽得周營來下戰書,忙命左右:「令來。」只見軍政官來至營門,令楊戩進見。楊戩至中軍帳見袁洪,呈上戰書。袁洪觀看畢,乃曰:「吾不修回書,約定明日會兵便了。」楊戩回至中軍,見子牙,言明日會兵。子牙傳令與眾諸侯:「明早會兵。」俱各各準備去了。次日,周營砲響,子牙調出大隊人馬,有六百諸侯齊出,當中是子牙人馬,俱是大紅旗;左是南伯侯鄂順,右是北伯侯崇應鸞,盡是五色旛幢,真若盔山甲海,威勢如彪,英雄似虎。布成陣勢,三軍吶喊,衝至軍前,哨馬報與袁洪,袁洪與眾將出營觀看子牙大兵隊伍,只見天下諸侯鴈翅排開,分於左右,當中是元帥姜尚,左有鄂順,右有崇應鸞。有詩為證,詩曰:

        諸侯共計破朝歌,正是神仙遇劫魔。百萬雄師興宇宙,奇功立在孟津河。
        姜尚東征除虐政,諸侯拱手尊號令。妖氛滾滾各爭先,楊戩梅山收七聖。
      話說袁洪在馬上見姜子牙身穿道服,乘四不相,來至軍前,左右排列有眾位門人,次後武王乘逍遙馬,南北分列眾位諸侯。只見袁洪銀盔素鎧,坐下白馬,使一條賓鐵棍,擔在鞍鞽,英雄凜凜。怎見得袁洪好處,有讚為證:
        銀盔素鎧,纓絡紅凝。左插狼牙箭,右懸寶劍鋒。橫擔賓鐵棍。白馬似神行。幼長梅山下,成功古洞中。曾受陰陽訣,又得天地靈。善能多變化,玄妙似人形。梅山稱第一,保紂滅周兵。
      話說子牙向前問曰:「來者莫非成湯元帥袁洪麼?」袁洪曰:「你可就是姜尚?」子牙曰:「吾乃奉天征討掃蕩成湯天保大元帥。今天下歸周,商紂無道,天下離心離德,只在旦夕受縛,料你一杯之水,安能救車薪之火哉!汝若早早倒戈納降,尚待汝以不死;如若不肯,旦夕一朝兵敗,玉石俱焚,雖欲求其獨生,何可及哉。休得執迷,徒勞伊戚。」袁洪笑曰:「姜尚,你只知磻溪捕魚,水有深淺,今幸而五關無有將才,讓你深入重地,你敢於巧言令色,惑吾眾聽耶!」回顧左右先行曰:「誰與吾拿此鄙夫,以泄天下之憤?」傍有一人大呼曰:「元帥放心,待我成功!」走馬飛臨陣前,搖手中鎗直取姜子牙。傍有右伯侯姚庶良縱馬搖手中斧,大呼曰:「匹夫慢來,有吾在此!」也不答話,兩馬相交,鎗斧併舉,一場大戰。怎見得,有詩為證,詩曰:
        征雲蕩蕩透虛空,劍戟兵戈擾攘中。今日姜公頭一戰,孟津血濺竹梢紅。
      話說姚庶良手中斧轉換如飛,不知常昊乃是梅山一箇蛇精,姚庶良乃是真實本領,那裏知道,只要成功。常昊不覺敗下陣去,姚庶良便催馬趕來。不知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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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九回 紂王敲骨剖孕婦

      詩曰:
        紂王酷虐古今無,淫酗貪婪聽美姝。孕婦無辜遭惡劫,行人有難罹兇途。
        遺譏簡冊稱殘賊,留與人間罵獨夫。天道悠悠難究竟,且將濁酒對花奴。
      話說姚庶良隨後趕來,常昊乃是蛇精,縱馬,腳下起一陣旋風,捲起一團黑霧,連人帶馬罩住,方現出他原形,乃是一根大蟒蛇;把口一張,吐出一陣毒氣。姚庶良禁不起,隨昏於馬下。常昊便下馬取了首級,大呼曰:「今拏姜尚如姚庶良為例!」眾諸侯之內,不知他是妖精,有兗州伯彭祖壽縱馬搖鎗,大呼曰:「匹夫敢傷吾大臣!」時有吳龍在袁洪右邊,見常昊立功,忍不住使兩口雙刀,催開馬,飛奔前來,曰:「不要衝吾陣腳!」也不答話,兩騎相交,刀鎗併舉,殺在陣前。六百鎮諸侯俱在左右,看看二將交兵。戰未數合,吳龍掩一刀敗走;彭祖壽隨後趕來。吳龍乃是蜈蚣精,見彭祖壽將近,隨現出原形;只見一陣風起,黑雲捲來,妖氣迷人,彭祖壽已不知人事,被吳龍一刀揮為兩斷。眾諸侯不知何故,只見將官追下去就是一塊黑雲罩住,將官隨即絕命。子牙傍邊有楊戩對哪吒曰:「此二將俱不是正經人,似有些妖氣。我與道兄一往,何如?」只見吳龍躍馬舞刀,飛奔軍前,大呼曰:「誰來先啖吾雙刀?」哪吒登開風火輪,使火尖鎗,現三首八臂迎來。吳龍曰:「來者是誰?」哪吒曰:「吾乃哪吒是也。你這業畜,怎敢將妖術傷吾諸侯!」把鎗一擺,直刺吳龍。吳龍手中刀急架交還,未及三四合,被哪吒祭起九龍神火罩,響一聲,將吳龍罩在裏面。吳龍已化道青光去了。哪吒用手一拍,及至罩中現出九條火龍時,吳龍去之久矣。常昊見哪吒用火龍罩罩住吳龍,心中大怒,縱馬持鎗,大呼曰:「哪吒不要走!吾來也!」只見楊戩使三尖刀,縱銀合馬,同哪吒雙戰常昊。常昊見勢不好,便敗下陣去。楊戩也不趕他,取彈弓在手,隨手發出金丸,照常昊打來。只見那金丸不知落於何處。哪吒後祭起神火罩,將常昊罩住;也似吳龍化一道赤光而去。袁洪見二將如此精奇,心下甚是歡喜,傳令:「三軍擂鼓!」袁洪縱馬衝殺過來,大呼曰:「姜子牙!我與你見個雌雄!」傍有楊任見袁洪衝來,急催開了雲霞獸,使開雲飛鎗,敵住袁洪;戰有五七回合,楊任取出五火扇,照袁洪一搧,袁洪已預先走了,止燒死他一匹馬。子牙鳴金,將隊同營,陞帳坐下,歎曰:「可惜傷了二路諸侯!」心下不樂。楊戩上帳曰:「今日弟子看他三人俱是妖怪之相,不似人形。方纔哪吒祭神火罩,楊任用神火扇,弟子用金丸,俱不曾傷他,竟化青光而去。」只見眾諸侯也都議論常昊、吳龍之術,紛紛不一。
      且說袁洪回營,陞帳坐下,見常昊、吳龍齊來參謁,袁洪曰:「哪吒罩兒,楊任的扇子,俱好利害!」吳龍笑曰:「他那罩與扇子只好降別人,那裏奈何得我們。只是今日指望拿了姜尚,誰知只壞了他兩個諸侯,也不算成功。」袁洪一面修本往朝歌報捷,寬免天子憂心。
      且說魯仁傑對殷成秀、雷鵬、雷愰曰:「賢弟,今日你等見袁洪、吳龍、常昊與子牙會兵的光景麼?」眾人曰:「不知所以。」魯仁傑曰:「此正所謂『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今日他三將俱是些妖孽,不以人形。今天下諸侯會兵此處,正是大敵;豈有這些妖邪能拒敵成功耶。」殷成秀曰:「長兄且莫忙說破,看他後來如何。」魯仁傑曰:「總來吾受成湯三世之恩,豈敢有負國恩之理;惟一死以報國耳!」話說差官往朝歌,來至文書房內,飛廉接本觀看,見是袁洪報捷,連誅大鎮叛逆諸侯彭祖壽、姚庶良,心中大喜,忙持著本上鹿臺來見紂王。當駕官上臺啟曰:「有中大夫飛廉候旨。」紂王曰:「宣來。」左右將飛廉宣至殿前,參拜畢,俯伏奏曰:「今有元帥袁洪領敕鎮守孟津,以逆天下諸侯;初陣斬袞州侯彭祖壽,右伯侯姚庶良,軍威已振,大挫周兵鋒銳。自興師以來,未有今日之捷。此乃陛下洪福齊天,得此大帥,可計日奏功,以安社稷者也。特具本齎奏。」紂王聞奏大悅:「元帥袁洪連斬二逆,足破敵人之膽,其功莫大焉。傳朕旨意,特敕獎諭,賜以錦袍、金珠,以勵其功;仍以蜀錦百疋,寶鈔萬貫,羊、酒等件以犒將士勤勞。務要用心料理,剿滅叛逆,另行分列茅土,朕不食言。欽哉!故諭。」飛廉頓首謝恩,領旨打點解犒賞往孟津去。不表。
      且言妲己聞飛廉奏袁洪得勝奏捷,來見紂王曰:「妾蘇氏恭喜陛下又得社稷之臣也!袁洪實有大將之才,永堪重任。似此奏捷,叛逆指日可平,臣妾不勝慶幸,實皇上無疆之福以啟之耳。今特具觴為陛下稱賀。」紂王曰:「御妻之言正合朕意。」命當駕官於鹿臺上治九龍席,三妖同紂王共飲。此時正值仲冬天氣,嚴威凜冽,寒氣侵人。正飲之間,不覺彤雲四起,亂舞梨花。當駕官啟奏曰:「上天落雪了。」紂王大喜曰:「此時正好賞雪。」命左右煖注金樽,重斟盃斝,酣飲交歡。怎見好雪,有讚為證:
        彤雲密布,冷霧繽紛。彤雲密布,朔風凜凜號空中;冷霧繽紛,大雪漫漫鋪地下。真個是:六花片片飛瓊,千樹株株倚玉。須臾積粉,頃刻成鹽。白鸚渾失素,皓鶴竟無形。平添四海三江水,壓倒東西幾樹松。卻便似:戰敗玉龍三百萬;果然是:退鱗殘甲滿空飛。但只見:幾家村舍如銀砌,萬里江山似玉圖。好雪!真個是:柳絮滿撟,梨花蓋舍。柳絮滿撟,撟邊漁叟掛蓑衣;梨花蓋舍,舍下野翁煨榾柮。客子難沽酒,蒼頭苦覓梅。灑灑瀟瀟裁蝶翅,飄飄蕩蕩剪鵝衣。團團滾滾隨風勢,颼颼冷氣透幽幃。豐年祥瑞從天降,堪賀人間好事宜。
      話說紂王與妲己共飲,又見大雪紛紛,忙傳旨,命:「捲起氈簾,待朕同御妻、美人看雪。」侍駕官捲起簾幔,打掃積雪。紂王同妲己、胡喜妹、王貴人在臺上,看朝歌城內外似銀裝世界,粉砌乾坤。王曰:「御妻,你自幼習學歌聲曲韻,何不把按雪景的曲兒唱一套,俟朕漫飲三杯。」妲己領旨,款啟朱唇,輕舒鶯舌,在鹿臺上唱一個曲兒。真是:婉轉鶯聲飛柳外,笙簧嘹亮自天來。曲曰:
        纔飛燕塞邊,又灑向城門外。輕盈過玉橋去,虛飄臨閬苑來。攘攘挨挨,顛倒把乾坤玉載。凍的長江上魚沉鴈杳,空林中虎嘯猿哀。憑天降,冷禍胎,六花飄墮難禁耐,砌漫了白玉階。宮幃裏冷侵衣袂,那一時暖烘烘紅日當頭晒,掃彤雲四開,現青天一派,瑞氣祥光擁出來。
      妲己唱罷,餘韻悠揚,嬝嬝不絕。紂王大喜,連飲三大杯。一時雪俱止了,彤雲漸散,日色復開。紂王同妲己憑欄,看朝歌積雪。忽見西門外,有一小河,──此河不是活水河,因紂王造鹿臺,挑取泥土,致成小河,適纔雪水注積,因此行人不便,必跣足過河,──只見有一老人跣足渡水,不甚懼冷,而行步且快。又有一少年人,亦跣足渡水,懼冷行緩,有驚怯之狀。紂王在高處觀之,盡得其態,問於妲己曰:「怪哉!怪哉!有這等異事?你看那老者渡水,反不怕冷,行步且快;這年少的反又怕冷,行走甚歎,這不是反其事了?」妲己曰:「陛下不知,老者不甚怕冷,乃是少年父母,精血正旺之時交姤成孕,所秉甚厚,故精血充滿,骨髓皆盈,雖至末年,遇寒氣猶不甚畏怯也。至若少年怕冷,乃是末年父母,氣血已衰,偶爾姤精成孕,所秉甚薄,精血既虧,髓皆不滿,雖是少年,形同老邁,故過寒冷而先畏怯也。」紂王笑曰:「此惑朕之言也!人秉父精母血而生,自然少壯、老衰,豈有反其事之理?」妲己又曰:「陛下何不差官去拏來,便知端的。」紂王傳旨:「命當駕官至西門,將渡水老者、少者俱拿來。」當駕官領旨,忙出朝趕至西門,不分老少,即時一併拿到。老少民人曰:「你拿我們怎麼?」侍臣曰:「天子要你去見。」老少民人曰:「吾等奉公守法,不欠錢糧,為何來拿我們?」侍臣曰:「只怕當今天子有好處到你們,也不可知。」正是:
        平白行來因過水,誰知敲骨喪其生!
      紂王在鹿臺上專等渡水人民。卻說侍駕官將二民拏至臺下回旨:「啟陛下:將老少二民拏至臺下。」紂王命:「將斧砍開二民脛骨,取來看驗。」左右把老者、少者腿俱砍斷,拿上臺看,果然老者髓滿,少者髓淺。紂王大喜,命左右:「把屍拖出!」可憐無辜百姓,受此慘刑!後人有詩歎之,詩曰:
        敗葉飄飄落故宮,至今猶自起悲風。獨夫只聽讒言婦,目下朝歌社稷空。
      話說紂王見妲己加此神異,撫其背而言曰:「御妻真是神人,何靈異若此!」妲己曰:「妾雖係女流,少得陰符之術,其勘驗陰陽,無不奇中。適纔斷脛驗髓,此猶其易者也。至如婦人懷孕,一見便知他腹內有幾月,是男、是女,面在腹內,或朝東、南、西、北,無不週知。」紂王曰:「方纔老少人民斷脛斷髓,如此神異,朕得聞命矣;至如孕婦,再無有不妙之理。」命當駕官傳旨:「民間搜取孕婦見朕。」奉御官往朝歌城來。正是:
        天降大殃臨孕婦,成湯社稷盡歸周。
      話說奉御官在朝歌滿城尋訪,有三名孕婦,一齊拿往午門來。只見他夫妻難捨,搶地呼天,哀聲痛慘,大呼曰:「我等百姓又不犯天子之法,不拖欠錢糧,為何拿我等有孕之婦?」子不捨母,母不捨子,悲悲泣泣,前遮後擁,扯進午門來。只見箕子在文書房共微子、微子啟、微子衍、上大夫孫榮正議「袁洪為將,退天下諸侯之兵,不知何如」,只聽得九龍橋鬧鬧嚷嚷,呼天叫地,哀聲不絕。眾人大驚,齊出文書房來,問其情由。見奉御官拉著兩三個婦女而來。箕子問曰:「這是何故?」民婦泣曰:「吾等俱是女流,又不犯天子之法,為何拿我女人做甚麼?老爺是天子之臣,當得為國為民,救我等蟻命!」言罷哭聲不絕。箕子忙問奉御官。奉御官答曰:「皇上夜來聽娘娘言語,將老少二民敲骨驗髓,分別淺深,知其老少生育,皇上大喜。娘娘又奏,尚有剖腹驗胎,知道陰陽。皇上聽信斯言,特命臣等取此孕婦看驗。」箕子聽罷,大罵:「昏君!方今兵臨城下,將至濠邊,社稷不久丘墟,還聽妖婦之言,造此無端罪業!左右且住!待吾面君諫止。」箕子怒氣不息,後隨著微子等俱往鹿臺來見駕。
      且說紂王在鹿臺專等孕婦來看驗,只見當駕官啟曰:「有箕子等候旨。」王曰:「宣。」箕子至臺上,俯伏大哭曰:「不意成湯相傳數十世之天下,一旦喪於今日,而尚不知警戒修省,造此無辜惡業,你將何面目見先王之靈也!」紂王怒曰:「周武叛逆,今已有元帥袁洪足可禦敵,斬將覆軍,不日奏凱。朕偶因觀雪,見朝涉者,有老少之分,行步之異,幸皇后分別甚明,朕得以決其疑,於理何害。今朕欲剖孕婦以驗陰陽。有甚大事,你敢當面侮君,而妄言先王也!」箕子泣諫曰:「臣聞人秉天下之靈氣以生,分別五官,為天地宣猷贊化,作民父母;未聞荼毒生靈,稱為民父母者也。且人死不能復生,誰不愛此血軀,而輕棄以死耶。今陛下不敬上天,不修德政,天怒民怨,人日思亂;陛下尚不自省,猶殺此無辜婦女,臣恐八百諸侯屯兵孟津,旦夕不保。一旦兵臨城下,又誰為陛下守此都城哉。只可惜商家宗裔為他人所擄,宗廟被他人所毀,宮殿為他人所居,百姓為他人之民,府庫為他人之有,陛下還不自悔,猶聽婦女之言,敲民骨,剔孕婦,臣恐周武人馬一到,不用攻城,朝歌之民自然獻之矣!軍民與陛下作仇,只恨周武不能早至,軍民欲簞食壺漿以迎之耳。雖陛下被擄,理之當然;只可憐二十八代神主,盡被天下諸侯所毀,陛下此心忍之乎?」紂王大怒曰:「老匹夫!焉敢覿面侮君,以亡國視朕,不敬孰大於此!」命武士:「拿去打死!」箕子大叫曰:「臣死不足惜,只可惜你昏君敗國,遺譏萬世,縱孝子慈孫不能改也!」只見左右武士扶箕子方欲下臺,只見臺下有人大呼:「不可!」微子、微子啟、微子衍三人上臺,見紂王俯伏,嗚咽不能成語,泣而奏曰:「箕子忠良,有功社稷。今日之諫,雖則過激,皆是為國之言。陛下幸察之!陛下昔日剖比干之心,今又誅忠諫之口,社稷危在旦夕,而陛下不知悟,臣恐萬姓怨憤,禍不旋踵也。幸陛下憐赦箕子,褒忠諫之名,庶幾人心可挽,天意可回耳。」紂王見微子等齊來諫諍,不得已,乃曰:「聽皇伯、皇兄之諫,將箕子廢為庶民!」妲己在後殿出而奏曰:「陛下不可!箕子當面辱君,已無人臣禮;今若放之在外,必生怨望。倘與周武搆謀,致生禍亂,那時表裏受敵,為患不小。」紂王曰:「將何處治?」妲己曰:「依臣妾愚見,且將箕子剃髮囚禁,為奴宮禁,以示國法,使民人不敢妄為,臣下亦不敢瀆奏矣。」紂王聞奏大喜,將箕子竟囚之為奴。微子見如此光景,料成湯終無挽救之日,隨即下臺,與微子啟、微子衍大哭曰:「我成湯繼統六百年來,今日一旦被嗣君所失,是天亡我商也,奈之何哉!」微子與微子啟兄弟二人商議曰:「我與你兄弟可將太廟中二十八代神主負往他州外郡,隱姓埋名,以存商代禋祀,不令同日絕滅可也。」微子啟含淚應曰:「敢不如命!」於是三人打點收拾,投他州自隱。──後孔聖稱他三人曰:「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諫而死。」謂「殷有三仁」是也。」後人有詩讚之:
        鶯囀商郊百草新,成湯宮殿已成塵。為奴豈是存商祀,去國應知接後禋。剖腹丹心成往事,割胎民婦又遭迍。朝歌不日歸周主,可惜成湯化鬼燐!
      話說微子三人收拾行囊,投他州去了。紂王將三婦人拿上鹿臺,妲己指一婦人:「腹中是男,面朝左脅。」一婦人:「也是男,面朝右脅。」命左右用刀剖開,毫厘不爽。又指一婦人:「腹中是女,面朝後背。」用刀剖開,果然不差。紂王大悅:「御妻妙術如神,雖龜筮莫敵!」自此肆無忌憚,橫行不道,慘惡異常,萬民切齒。當日有詩為證:
        大雪紛紛宴鹿臺,獨夫何苦降飛災!三賢遠遁全宗廟,孕婦身亡實可哀。
      話說當日刳剔孕婦,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次日,有探事軍報上臺來:「有微子等三位殿下,封了府門,不知往何處去了。」紂王曰:「微子年邁,就在此,也是沒用之人;微子啟弟兄兩人,就留在朝歌,也做不得朕之事業;他去了,又省朕許多煩絮。即今元帥袁洪屢見大功,料周兵不能做得甚事。」遂日日荒淫宴樂,全不以國事為重。在朝文武不過具數而已,併無可否。
      那日招賢榜篷下,來了二人,生得相貌甚是凶惡:一個面如藍靛,眼似金燈,巨口獠牙,身軀偉岸;一個面似瓜皮,口如血盆,牙如短劍,髮似硃砂,頂生雙角,甚是怪異,往中大夫府謁見。飛廉一見,甚是畏懼。行禮畢,飛廉問曰:「二位傑士是那裏人氏?高姓?何名?」二人欠身曰:「某二人乃大夫之子民,成湯之百姓。聞姜尚欺妄,侵天子關隘,吾兄弟二人願投麾下,以報國恩,決不敢望爵祿之榮,願破周兵,以洗王恥。子民姓高,名明;弟乃高覺。」通罷姓名,飛廉領二人往朝內拜見紂王,進午門逕往鹿臺見駕。紂王問曰:「大夫有何奏章?」飛廉奏曰:「今有二賢高明、高覺,願求報效,不圖爵祿,敢破周兵。」紂王聞奏大悅,宣上臺來。二人倒身下拜,俯伏稱臣。王賜平身,二人立起。紂王一見相貌奇異,甚是駭然:「朕觀二士真乃英雄也!」隨在鹿臺上俱封為神武上將軍。二人謝恩。王曰:「大夫與朕陪宴。」二人下臺冠帶了,至顯慶殿待宴,至晚謝恩出朝。次日旨意下,命高明、高覺同欽差解湯羊、御酒往孟津來。不知凶吉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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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回 子牙捉神荼鬱壘

      詩曰:
        眼有明兮耳有聰,能於千里決雌雄。神機纔動情先泄,密計方行事已空。
        軒廟借靈憑鬼使,棋山毓秀仗桃叢。誰知名載封神榜,難免降魔杵下紅。
      話說高明、高覺同欽差官往孟津來,行至轅門,傳:「旨意下!」旗門官報入中軍,袁洪與眾將接旨,進中軍帳開讀,詔曰:
        「嘗聞:將者乃三軍之司令,係社稷之安危。將得其人,國有攸賴;苟非其才,禍遂莫測,則國家又何望焉。茲爾元帥袁洪,才兼文武,學冠天人,屢建奇功,真國家之柱石,當代之人龍也!今特遣大夫陳友解湯羊、御酒、金帛、錦袍,用酬戍外之勞,慰朕當宁之望。爾當克勤克藎,撲滅巨逆,早安邊疆,以靖海宇;朕不惜茅土重爵,以待有功。爾其欽哉!特諭。」
      袁洪謝恩畢,款待天使;又令高明、高覺進見。高明、高覺上帳參謁袁洪,行禮畢,袁洪認得他是棋盤山桃精、柳鬼;高明、高覺也認得袁洪是梅山白猿。彼此大喜,各相溫慰,深喜是一氣同枝。正是:
        不是武王洪福天,焉能「七聖」死梅山。
      高明、高覺在營中與眾將相見,各各致意。次日,袁洪修謝恩本,打發天使回朝歌。不表。當日,袁洪命高明、高覺二將往周營搦戰。二人慨然出營,至周營,大呼曰:「著姜尚來見我!」哨馬報入中軍,子牙問左右:「誰去走一遭?」傍有哪吒曰:「弟子願往。」子牙許之。哪吒領令出營,忽見二人步行而來,好凶惡!怎見得:
        一箇面如藍靛腮如燈;一箇臉似青松口血盆。一箇獠牙凸暴如鋼劍;一箇海下鬍鬚似赤繩。一箇方天戟上懸豹尾;一箇加鋼板斧似車輪。一箇棋盤山上稱柳鬼;一箇得手人間叫高明。正是:神荼鬱壘誠如此,要阻周兵鬧孟津。
      話說哪吒大呼曰:「來者何人?」高明答曰:「吾乃高明、高覺是也;今奉袁洪將軍將令,特來擒拿反叛姜尚耳。你是何人,敢來見我?」哪吒大喝曰:「好孽畜,敢出大言!」搖手中火尖鎗,直取二將。高明、高覺舉戟、斧劈面迎來。三將交兵,大戰在龍潭虎穴。哪吒早現出三頭八臂,祭起乾坤圈,正中高覺頂門上,打得箇一派金光,散漫於地。哪吒復祭九龍神火罩,把高明罩住,用手一拍,即現九條火龍,須臾燒罷。哪吒回營來見子牙,言圈打高覺,罩住高明一事,子牙大喜。不表。
      且說高明等二人進營,來見袁洪曰:「姜尚所仗無他,俱倚的是三山五岳門人,故此所在,僥幸成功,不曾遇著我等奧妙之人,莫說是姜尚幾箇門人,何怕你有通天徹地手段,豈能脫得吾輩之手也!」眾人俱各歡喜。次日,高明、高覺又往周營搦戰。哨馬報入中軍:「啟元帥:高明、高覺請元帥答話。」子牙問哪吒曰:「你昨日回我滅了二將,今日又來,何也?」哪吒曰:「想必高明二人有潛身小術,請師叔親臨,吾等便知真實。」子牙傳令,六百諸侯齊出,看子牙用兵。高明對弟高覺曰:「哪吒言吾等有潛身小術,俱出來一看吾等真實。」言未了,只聽砲響,見周營大隊排開,似盔山甲海,射目光華。子牙乘四不相,來至軍前,看見二將相貌兇惡,醜陋不堪,大喝曰:「高明、高覺,不順天時,敢勉強而阻逆王師,自討殺身之禍也!」高明大笑曰:「姜子牙!我知你是崑崙之客,你也不曾會我等這樣高人。今日成敗定在此舉也。」說罷,二將使戟、斧衝殺過來。這邊李靖、楊任二騎衝出,也不答話,四處兵器交加。正是四將賭鬥,怎見得,有詩為證,詩曰:
        四將交鋒在孟津,人神仙鬼孰虛真。從來劫運皆天定,縱有奇謀盡墮塵。
      話說楊戩在傍,見高明、高覺一派妖氣,不是正人,仔細觀看,以備不虞。只見楊任取出五火扇來,照高明一搧,只聽得「呼」的一聲,化一道黑光而去。李靖也祭起黃金塔來,把高覺罩在裏面,一時也不見了。袁洪同眾將正在轅門看高明兄弟二人大戰周兵,見楊任用五火扇子搧高明,又見李靖用塔罩高覺,忙命吳龍、常昊接戰。二將大叫曰:「周將不必回營,吾來也!」哪吒登風火輪來戰吳龍;楊戩使三尖刀敵住常昊;四將大戰。袁洪心下自思曰:「今日定要成功,不可錯過。」把白馬催開,使一條賓鐵棍來戰子牙。傍有雷震子、韋護二人截住袁洪相殺。怎見得,有讚為證,讚曰:
        凜凜寒風起,森森殺氣生。白猿使鐵棒;雷震棍更雄。韋護降魔杵,來往勢猶兇。捨命安天下,拚生定太平。
      話說雷震子展風雷翅,飛在空中,那條棍從頂上打來。韋護祭起降魔杵,此杵豈同小可,如須彌山一般打將下來。袁洪雖是得道白猿,也經不起這一杵,袁洪化白光而去,止將鞍馬打得如泥。楊戩祭哮天犬咬常昊;常昊乃是蛇精,狗也不能傷他。常昊知是仙犬,先借黑氣走了。哪吒祭起神火罩,罩住吳龍;吳龍也化青氣走了。總是一場虛話。
      子牙鳴金回營。楊戩上帳曰:「今日會此一陣,俱為無用。當時弟子別師尊時,師父曾有一言吩咐弟子說:『若到孟津,謹防梅山七聖阻隘。』教弟子留心。今日觀之,奈寶不能成功,俱化青黑之氣而走。元帥宜當設計處治,方可成功。若是死戰,終是無用。」子牙曰:「吾自有道理。」當日至晚,子牙帳中鼓響,眾將官上帳聽令。子牙命李靖領柬帖:「你在八卦陣正東上,按震方,畫有符印,用桃樁,上用犬血,……如此而行。」又命雷震子領柬帖:「你在正南上,按離方,亦有符印,也用桃樁,上用犬血,……如此而行。」命哪吒領柬帖:「在正西上,按兌方,也用桃樁,上用犬血,……如此而行。」又命楊任:「在正北上,按坎方,也用桃樁,上用犬血,……如此而行。楊戩,你可引戰,用五雷之法,望桃樁上打下來。韋護,你用瓶盛烏雞、黑狗血,女人尿屎和勻,裝在瓶內,見高明、高覺趕上我陣中,你可將瓶打下,此穢污濁物壓住他妖氣,自然不能逃走。此一陣可以擒二豎子也。」眾門人聽令而去。子牙先出營,布開八卦,暗合九宮,將桃樁釘下。正是:
        設計要擒桃柳鬼,這場辛苦枉勞神。
    子牙安置停當。
      且說高明聽著子牙傳令安八卦方位,用烏雞、黑狗血,釘桃樁拿他兄弟,二人大笑不止:「空費心機!看你怎樣捉我二人!」次日,子牙親臨轅門搦戰。袁洪命高明、高覺出營,大呼曰:「姜子牙,你自稱掃蕩成湯大元帥。據吾看,你不過一匹夫耳!你既是崑崙之士,理當遣將調兵,共決雌雄;為何釘桃樁,安符印,週圍布八卦,按九宮,用門人將烏雞、黑狗血穢污之物壓我二人。吾非鬼魅精邪,豈懼你左道之術也!」二人道罷,放步搖斧、舉戟,直取子牙。子牙左右有武吉、南宮适二馬齊出,急架忙迎。四將交兵,鎗刀並舉。高明逞精神,如同猛虎;南宮适使氣力,一似歡龍;高覺戟剌擺長旛;武吉鎗來生殺氣。四將酣戰。子牙催四不相,仗劍也來助戰;未及數合,便往陣中敗走。高明笑曰:「不要走!吾豈懼你安排,吾來也!」兄弟二人隨後趕入陣來。剛入得八卦方位,東有李靖,南有雷震子,西有哪吒,北有楊任,四面發起符印,處處雷鳴;韋護在空中將一瓶穢污之物往下打來,那些雞犬穢血,濺得滿地。高明、高覺化陣青光,早已不見了。眾門人親自觀見,莫知去向。子牙收兵回營,陞帳坐下,大怒曰:「豈知今日本營先有奸細私透營內之情,如此何日成功也!將吾機密之事盡被高明知道,此是何說!」楊戩在傍曰:「師叔在上:料左右將官自在西岐共起義兵,經過三十六路征伐,今進五關,經過數百場大戰,苦死多少忠良,今日至此,克成湯只在目下,豈有這樣之理。據弟子觀之,此二人非是正人,定有些妖氣,那光景大不相同。望師叔詳察。今弟子往一所在去來,自知虛實。」子牙曰:「你往那裏去?」楊戩曰:「機不可泄,泄則不能成功也。」子牙許之。楊戩當晚別子牙去訖。
      且說高明、高覺來見袁洪,言子牙用八卦陣,將釘桃樁的事說了一遍。袁洪具表往朝歌報捷。高覺聽的周營子牙與楊戩共議,楊戩要往一所在去,又聽見楊戩不肯說,兄弟二人曰:「憑你怎樣尋吾根腳,料你也不能知道!」二人又大笑一回。不表。
      且說楊戩離了周營,借土遁往玉泉山金霞洞來,正是:
        遁中道術真玄妙,咫尺清風萬里程。
      話說楊戩來至金霞洞,見洞門緊閉,楊戩洞外敲門。多時,一童子出來,見是師兄,忙問曰:「師兄何來?」楊戩曰:「煩賢弟通報。」童子進洞內,見玉鼎真人,啟曰:「師兄楊戩在洞府外求見。」真人起身吩咐曰:「著他進來。」楊戩來至碧遊床前下拜。真人曰:「你今到此為何?」楊戩把孟津事說了一遍。真人曰:「此業障是棋盤山桃精、柳鬼。桃、柳根盤三十里,採天地之靈氣,受日月之精華,成氣有年。今棋盤山有軒轅廟,廟內有泥塑鬼使,名曰千里眼,順風耳;二怪托其靈氣,目能觀看千里,耳能詳聽千里;千里之外,不能視聽也。你可叫姜子牙著人往棋盤山去,將桃、柳根盤掘挖,用火焚盡;將軒轅廟二鬼泥身打碎,以絕其靈氣之根;再用一重霧常鎖營寨,……如此如此,則二鬼自然絕也。」楊戩受命,離了玉泉山,復往周營而來。軍政官報與子牙,子牙令入中軍,問楊戩曰:「此去如何?」楊戩搖頭不語,猶恐泄機。子牙曰:「你今日為何如此?」楊戩曰:「弟子今日不敢言,且隨弟子行之。」子牙並依楊戩,不去阻攩。楊戩執定令旗下帳,把後隊大紅旗二千杆令三軍磨旗;又令一千名軍士擂鼓鳴鑼,恍然有驚天動地之勢。子牙見楊戩加此,不如其故。楊戩方來對子牙曰:「高明、高覺二人乃是棋盤山桃精、柳鬼。他憑托軒轅廟二鬼之靈,名曰千里眼,順風耳。如今須用旗招展不住,使千里眼不能觀看;鑼鼓齊鳴,使順風耳不能聽察。請元帥命將往棋盤山,掘挖此根,用火焚之;再令將官去把軒轅廟裏二鬼打碎;然後用大霧一重,常鎖行營,此怪方能除也。」子牙聽說:「既然如此,吾自有治度。」子牙令李靖:「領三千人馬,速往棋盤山,去挖絕其根。」又令雷震子:「去打碎泥塑鬼使。」後人有詩歎之,詩曰:
        虎鬥深山淵鬥龍,高明高覺逞邪蹤。當時不遇仙師指,難滅軒轅二鬼風。
    話說子牙安排已定,只等二門人來回令。
      且說高明、高覺只聽得周營中鼓響鑼鳴不止,高覺曰:「長兄,你看看怎樣?」高明曰:「一派盡是紅旗招展,連眼都愰花了。兄弟,且可聽聽看。」高覺曰:「鑼鼓齊鳴,把耳朵都震聾了,如何聽得見一些兒?」二人急躁。不表。只見李靖人馬去掘桃、柳的根盤;雷震子去打泥塑的鬼使;子牙在帳內望二人回來,方好用計破之。次日,子牙在中軍,忽報:「雷震子回來。」子牙令至中軍,問其「打泥鬼如何?」雷震子曰:「奉令去打碎了二鬼,放火燒了廟宇,以絕其根,恐再為祟;待周王伐紂功成,再重修殿宇未遲。」子牙大悅,隨在帳前令哪吒、武吉在營布起一壇,設下五行方位,當中放一鐔,四面八方俱鎮壓符印,安治停當。只見李靖掘桃、柳鬼根盤已畢,來至中軍回話。子牙大喜。正是:
        李靖掘根方至此,袁洪舉意劫周營。
      話說子牙在中軍共議:「東伯侯還不見來?」忽報:「三運督糧官鄭倫來至。」子牙令至帳前,鄭倫回令畢,交納糧印。鄭倫聽得土行孫已死,著實傷悼。不表。
      且說袁洪在營中自思:今與周兵屢戰,未見輸贏,枉費精神,虛費日月。」令左右暗傳與常昊、吳龍:「令高明、高覺衝頭陣,今夜劫姜尚的營。」又令:「參軍殷破敗、雷開為左右救應,殷成秀、魯仁傑為斷後;務要一夜成功。」眾將聽令,只等黃昏行事。話說子牙在中軍,忽見一陣風從地而起,捲至帳前。子牙見風色怪異,搯指一算,早知其意。子牙大喜,傳令:「中軍帳釘下桃樁,鎮壓符印,下布地網,上蓋天羅,黑霧迷漫中軍。令各營俱不可輕動。李靖拒住東方;楊任拒住西方;哪吒拒住南方;雷震子拒住北方;楊戩、韋護在將臺左右保護。」子牙令南宮适、武吉、鄭倫、龍鬚虎等:「各防守武王營寨。」眾將得令而去。子牙沐浴上臺,等候袁洪來劫營寨。詩曰:
        子牙妙算世無雙,動地驚天勢莫當。二鬼有心施密計,三妖無計展疆場。
        遭殃楊任歸神去,逃死袁洪免喪亡。莫說孟津多惡戰,連逢劫殺損忠良。
      話說袁洪當晚打點人馬劫營,大破子牙,以成全功。纔至二更時分,高明、高覺為頭一隊,袁洪為二隊。魯仁傑對殷成秀曰:「賢弟,據我愚見,今夜劫營,不但不能取勝,定有敗亡之禍。況姜子牙善於用兵,知玄機變化,且門下又多道德之士,此行豈無準備。我和你且在後隊,見機而作。」殷成秀曰:「兄長之言甚善。」
      不說他二人各自準備,且說高明、高覺來至周營,點起大砲,響一聲喊殺進營來。袁洪同常昊、吳龍從後接應。子牙在將臺上披髮仗劍,踏罡布斗,霎時四下裏風雲齊起,這正是子牙借崑崙之妙術,取神荼、鬱壘。不知凶吉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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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MT+8, 2024-11-24 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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