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慵懶 2017-7-10 14: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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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6 1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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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海賊之島
我在全身輕飄飄地搖晃的感覺之中醒了過來。
這裏是夏利歐特號的貨物室。外頭的亮光依稀透過艙蓋的縫隙射了進來。
天亮了嗎?和原先黑壓壓的夜晚完全不同,現在室內隱約透著微光。
瑪爾榭和魯米沙兩人窩在堆得高高的木箱夾縫中互相靠在一起,身上圍了一條毯子睡得正香甜。
離她們三個箱子遠的地方,有一具黑色的長箱不動如山地倒臥著。
那是一具上頭密密麻麻地畫滿了外型呈漩渦狀、有如無限迷宮般的繩紋圖案的棺材。
這具棺材就是柚葉的真實麵貌。當她睡覺的時候,就會像這樣變回棺材的外形。
為避免吵醒她們三人,我放輕動作爬上梯子,推開了天花板的艙蓋。
一爬到上頭的操舵室,隻見窗外的景色白茫茫的一片。
那個名叫蒙布蘭、總是一副傻呼呼模樣的男孩,仰臥在房間正中央呼呼大睡。
至於那個臉上帶著傷痕、叫做皮耶若的男孩,則是睡倒在椅子上,用兩隻腳慢條斯理地掌舵……是說,這樣子開船不打緊嗎?
我四處不現拉契爾的蹤影。雖說是走私團的老大,好歹也是個女生,應該是另外睡在其他地方吧。
我頂著睡意未消的腦袋打開門,從操舵室的船艙來到甲板上。
「太誇張了吧……真的是一片純白……」
就視野所見……說是視野,能見度也隻剩下眼前數公尺不到的距離,四周全籠罩在一片白霧之中。盡管現在是夏天,卻感覺有些微涼,水滴附著在皮膚上甚是冰冷。
「這就是霧之海域嗎……」
照這狀況看來,的確是無從判斷自己來自何方,以及當下前進的方向。
就在我打算回到船艙時,忽然發現霧裏有某個東西在動。
「……?」
……有某個東西在那裏。雖然我看不出距離是近是遠,總之可以看到白霧之中有東西正在動。
一個黑色的輪廓急速在霧裏浮現。
我抬頭一看,嚇得不禁吞了口口水。
「這是……什麼啊……?」
我無意識地往後退,差點一屁股跌坐在地。
它的側影有這艘夏利歐特號數十倍大。
是船,一艘體積龐大到會讓人誤以為是巨人專用交通工具的巨船。
船首的部分,有一尊仿佛在耀武揚威、貌似動物的雕像。那個雕像……看起來就像一匹威風八麵的雄馬。兩隻眼睛忽明忽暗地閃爍著不規則的微光。
至於船身的中間,則有一根仿佛高聳入雲的船桅。帆布拉起,令人與骸骨產生聯想的柱影氣勢懾人地聳立著。
從船身伸出的長長船槳在水麵上緩緩旋轉劃動著。
那個巨大的帆船影子……對,簡直就像……
幽靈船……
我驚慌失措地回到了船艙之中。
「喂!快起床!要撞船了!」
我在睡倒在舵輪前的皮耶若耳邊大吼。
……可是不管我再怎麼拍他臉頰,他也隻是一副睡臉迷糊的模樣不耐煩地揮手作勢驅趕,看不出有清醒的跡象。
接著我搖了搖躺在地上的蒙布蘭的大肚腩。
「拜托快起來啦!那裏有一艘大船啊!」
但我隻聽到不絕於耳的打呼聲代替回答。
「對了,拉契爾呢?拉契爾人在哪裏?」
我在操舵室東張西望。最後在靠近前方窗戶的地板找到了一個通往下部的金屬製艙蓋。
這艘船我還沒去過的地方,就隻剩下這底下了。拉契爾會在裏麵嗎?
我打開艙蓋,爬下樓梯。
來到下頭後,內部是一條短短的走廊。木頭牆壁上掛了三個裝飾精簡的提燈,上頭的燭火輕輕搖曳著。
在走廊盡頭處左手邊的牆壁上有一扇門。上頭懸掛了一張『船長室』的門牌。
「喂——拉契爾,你在嗎!大事不妙了!」
我大力地把房門敲打得咚咚作響。
一會兒,門把轉動了起來,房門朝內側的方向打開。
「哎唷……怎麼了啦?大清早的找我有什麼事……?」
拉契爾一邊用手捂著嘴巴打了個嗬欠,一邊探出臉來。
她身穿絹織的素色連身睡衣,皮膚白皙的臉上……並沒有戴著那副倒三角形的眼鏡。
我被她這身出人意表、有如正統千金大小姐的清純氣息給嚇得不禁語塞。
「呀啊!」
一注意到是我,拉契爾隨即發出一聲尖叫用力把門甩上。
「煩、煩請稍等一下!」
房裏傳來七手八腳的聲音。
……怎麼感覺口氣跟昨天不太一樣?
沒多久門又再度打開,拉契爾從中走出。
她在連身睡衣上頭多披了件長袍,臉上則照例戴了那副紅色倒三角形眼鏡。
「大清早就敲門把我叫醒是有什麼事呢。吵死人了。」
拉契爾的聲音突然帶了股怨氣,恢複成跟昨天一樣的可疑詐欺師氣憤地說道。
……這家夥是怎麼回事?翻臉的速度也太誇張了吧。
啊,是說現在好像不是為這種事情感到佩服的時候耶!
「反、反正大事不妙就對了!有一艘大船朝我們靠來了!」
「船……?莫非是海賊船?」
「我不知道。可是它巨大到令人難以置信!總之你來就對了!」
我衝去爬上樓的樓梯,拉契爾也緊追在後。
一來到操舵室,我便指著可以看到船的輪廓的方向。
「看,就是那個!」
拉契爾一邊凋手指調整眼鏡的位置,一邊環視窗戶的另一側。
「……在哪?」
「還問我在哪,就在那裏啊……咦?」
我將視線射向窗外,發現先前還在那個地方的大船輪廓已經消失不見,隻剩一片白茫茫的自霧空間。
「這、這怎麼可能!」
我衝到了甲板上。
可是不管我在冰冷的霧中怎麼睜大眼睛張望,也隻看見亮眼的白色。
「什麼東西也沒有嘛。」
拉契爾朝我投以狐疑的眼光。
「我、我沒有騙你。我是真的看到了。簡直就是幽靈船……」
「幽靈船……?」
拉契爾將眼睛眯得更細,眼神就像在瞪我一樣。
「下次你敢再開無聊的玩笑,我就把你丟到海裏去!」
氣衝衝的拉契爾走進船艙,直接一路回到地板下的寢室。
我目瞪口呆地在霧中張望,果然什麼也沒有。
剛才我看到的那個到底是……?
難道在短時間內又躲進了濃霧裏頭?
雖然我試著回憶,可是才隔沒多久我就連船長什麼樣子都印象模糊了。
會不會……單純是我睡昏了頭還在做夢?
我猛然打了一個大嗬欠,折回貨物室睡回籠覺去了。
兩個鍾頭之後。
好不容易終於清醒的夏利歐特號船員們,以及我、柚葉、瑪爾榭和魯米沙在操舵室集合。拉契爾站在舵輪的旁邊觀察船隻的走向。
船的幅度劇烈地時而右傾時而左傾好一段時間了,仿佛身在暴風雨中就是安定不下來。「呐,船身的搖動會不會太劇烈了點啊?」
「我們好像是碰上了海域的潮流。這點搖晃不用擔心會沉船啦。」
「可是不怕被衝走嗎?」
「不用擔心。我們有確實朝霧的中心前進。」
另一方麵,瑪爾榭和魯米沙在這種時候仍悠哉地打開便當享用著早餐。
「看~今天吃的也是料理人瑪爾榭廚師特製的海鮮三明治唷。」
「黃線鱈魚的切片真是絕品。」
「來來來,我也有準備柚葉的份喔……咦,你怎麼了?」
仔細一瞧,柚葉連看也不看便當一眼,在窗邊重心不穩地站得東倒西歪。
「……你在幹嘛啊,柚葉。臉色有點難看耶。」
柚葉搖搖晃晃地捂著嘴巴。
「嗚~感覺好不舒服~」
「……喂,你不會暈船了吧?」
晃動固然是劇烈了點沒錯,不過會暈船的棺材是怎麼一口事?
「你要不要去外頭吹吹風會比較舒服啊。」
柚葉步履蹣跚地走到甲板上後,欲振乏力地癱靠在欄杆上。
「……那家夥不要緊吧?」
不知還得花多少時間才能抵達島嶼呢。
我看向窗外,看得出來濃霧正逐漸散去。寬廣的海麵帶著藍色。
左右兩邊一有浪濤來襲,將船身拍打得又搖又晃。
有好幾條陽光貫穿白霧,從天而降。
「喂,拉契爾。這樣航行下去不就跑到濃霧外頭了嗎?」
我們的目的地是據說位在霧之海域的島嶼——韃洛島。那裏不僅是海賊的根據地,也是水之公主的棺材所在地點。
「你真的一無所知耶。這陣濃霧隻有把海域周邊包成甜甜圈狀而已。來到島嶼所在的中心處霧就會散開了。」
「原來是這樣啊……沒想到還滿簡單就穿過霧的範圍了呢。之前聽人家說這裏是有進無出的惡魔海域,害我以為有多可怕呢。」
「……我勸你不要太小看它喔。這一帶的海域不但暗潮洶湧,還往中心部流動。因此要從霧中往海域外移動時會碰上激烈的逆流,航行十分困難。你知道這個海域另有別名嗎?」
「有什麼別名?」
「大海的蟻地獄。」
蟻地獄……螞蟻一旦誤闖,腳就會陷進沙子裏再也掙脫不出來的恐怖陷阱。在那中心以逸待勞的,正是以螞蟻為食的蟻獅。
然而在這海域的中心以逸待勞的……則是恐怖的海賊。
他們似乎是利用水之公主的力量在這海域來去自如地行動的樣子。
……這意思難不成會是如果沒有那個力量,就別妄想離開這個大海?
「要穿越濃霧囉!」
掌舵的皮耶若大叫道。
下個瞬間,夏利歐特號一如從濃煙中穿越而出般,暴露在晴空萬裏且一望無垠的天際與海洋之間。
強烈的夏日陽光反射在海麵上顯得耀眼奪目。
「老……大……」
皮耶若發出怯生生的聲音。
拉契爾也啞口無言地直盯著窗外。
在場的所有人全都說不出話來,呆若木雞。
夏利歐特號在穿出霧的瞬間便被六艘船給團團包圍住了。
體積有夏利歐特號兩倍之譜的木造帆船。
裝飾在船首氣派非凡的龍頭雕像正惡狠狠地瞪著我們。
至於高高揚起的帆布上,則有一幅隨風飄揚的骷髏頭標誌。
另外還有總計約數十來人、個個頭上綁著沾滿血汗頭巾的男子聚集在甲板上。
「海賊……」
瑪爾榭壓低聲音說道。
有一個彪形大漢站在阻擋我們正麵去路的船首上。
又黑又濃密的下巴胡子,寬緣的海賊帽,黑色夾克,肌肉發達的手臂纏繞著粗鏈子,右腕的前端是一個金屬勾子。向前跨出的左腳是金屬棍的義肢。
左手則握著一把長柄的戰鬥用斧頭——戰斧。
男子朝我們筆直地伸出金勾臂大喊:
「弟兄們,把他們抓起來來來來——!」
海賊們隨即高舉手斧呼應而將船駛近。
「皮耶若!快逃!」
「不行啊,老大!我們被包圍了!」
擋住四麵八方去路的海賊船漸漸拉近彼此的距離,沒有能讓我們穿過逃走的縫隙。
「不會吧,這麼快就現身了!我來當他們的對手!」
「沒用的,雷恩。他們人數太多了!這裏交給我好了!」
說罷,瑪爾榭拿起了隨身攜帶的符紋包。
輪到她那個號稱具有不管是啥龐然大物都能塞得進去的壓縮空間的發明品表現了嗎?
瑪爾榭把手伸進包包裏摸索……從中拿出一個高及腰部的圓筒形裝置,重重地放在地板上。
記得那個不就是在地麵描繪符紋召喚出土靈的機器嗎?
「呸鏮呸鏮!超高性能全自動清掃機第三代!」
「……又是那個清掃機。這回你又做了啥改造?」
「經過我再三改良之後,現在它能利用混合『神之血』與墨汁特製而成的塗料在任何場所自動描繪符紋了!」
瑪爾榭把手放在清掃機的上頭輸送Seed。
清掃機一如突然複活般開始嗡嗡地高速旋轉,一邊用啥特殊顏料畫出紫紅色的線條,一邊在操舵室的地上跑來跑去。
「喂!你怎麼在人家的船上亂塗鴉啦!」
「這才不是塗鴉!是符紋好嗎!」
清掃機畫在地板上的,是一個以方形鋼鐵的符號為中心的監牢符紋。
「……瑪爾榭,在這種地方召喚出土靈來,隻會害自己沉船吧。」
「沒有岩地是召喚不出土靈來的。所以我的目的是布下結界防止海賊闖入——你快點去把柚葉叫進來!」
我衝到了甲板上去把外頭的柚葉找回。
「柚葉!快回操舵室!」
柚葉正彎著身子靠在欄杆上。我推了推她的背部催她加緊動作。
「嗚~別搖啦~」
海賊船準備衝撞過來了。海麵卷起一道大浪,單薄的夏利歐特號如同一片樹葉隨之晃動起來。
「不不不不~!要掉下去了了了~!」
柚葉發出驚聲尖叫般的悲鳴,猛力抓住我的胳臂。
我們倆把身體彎成了ㄑ字狀朝海麵挺出半截。
「危、危險,柚葉!」
就在這瞬間,一道浪濤從另一側拍擊船身,船因此大幅度傾斜。
「嗚哇啊啊~!」
柚葉的身體摔出了欄杆,以倒栽蔥的模樣朝海麵直落。
而我就這麼被她拉著手,一同被甩出甲板。
身體頓時浮在半空中,一口氣地直線往下掉。
整個身子硬生生地摔進水麵,冰冷徹骨。氣泡中有一股浮力包圍著我。
在青蒼的大海裏,陽光自海麵射入,遠方可見魚群在遊動。
我抱起柚葉,在水中重整身體姿勢。
浪潮的流速很快,身體就這麼一路隨著海浪的流動給衝走。
我朝波光閃耀的青綠色水麵遊去。
啪的一聲,我一頭從海麵竄出,深深喘了口氣。
看來我們在轉眼間就被衝得老遠,海賊船離我們有一段相當長的距離。
紫紅色的光包覆著夏利歐特號的操舵室。瑪爾榭的結界成功了。
可是那些海賊卻跑到夏利歐特號的甲板上,開始動手用鎖鏈把船首連接起來。
他們打算幹脆連船帶人一起綁走嗎?
「畜生,給我慢著!」
可是我們的身體非但沒能接近船隻,還被海浪愈衝愈遠。
在海浪的盡頭……可以看見一座島嶼。
島嶼的中央有一座山頂竄入雲霄的灰色岩山。
那裏就是韃洛島——海賊之島嗎?
「哈啾!」
隨波逐流了一陣子,好不容易終於上岸的柚葉一邊用雙手磨蹭著身體,一邊打了個噴嚏。
「好險平安無事呢。現在我們得動身去找瑪爾榭她們。在結界的保護之下,她們應該不至於馬上有危險才對……柚葉,你的暈船好了嗎?」
「泡過冷水後整個人便神清氣爽了起來哪。不過未免也泡太久了點。還挺冷的說。」
我四下張望。白色沙灘的四周有一圈林子。
可能是土質貧瘠的關係吧,這裏的林子分布零星,而且枝細葉疏。
那座高聳的岩山就聳立在正對麵,無數的陡峭岩石朝天伸展。
岩壁的表麵則有貌似窗戶的洞口散布,岩石之間以石橋聯係著。外觀看來有如一座岩石山寨。
那裏就是海賊的根據地嗎?
忽然,林子裏響起了踐踏草地的聲音。狂野的步伐正朝這裏接近。
「柚葉,你退到後麵。」
我拔出符紋劍備戰。
一個水桶腰體型的臃腫男子從林子裏出現了。
頭係骷髏頭標誌的頭巾,身穿橫紋上衣,手拿斧頭,背上背了一包巨大的包袱。
「嘿嘿,我聽到交談聲走來一瞧……沒想到竟然有人漂流到這裏來哪。」
另一個身材高瘦的高個子男從後麵接著現身。下垂的眼睛給人病厭厭的感覺,伸出長長的舌頭、模樣下流地舔著斧頭的刀背。
「喂!小鬼頭,不想死的話就把隨身物品全都交給老子。」
和先前在船上所看到的海賊一對照,這兩人應該是低階的海賊吧。
既然如此,我應該打得過這兩個才對。我好歹每天都有在勤於練劍!
「喂,你們是海賊對吧?你們有辦法就來硬搶看看啊!前提是你們搶得到的話!」
兩名海賊聽完便錯愕地麵麵相覷。
「你這臭小子子子——!」
水桶腰的臃腫海賊旋即漲紅著一張臉高舉斧頭殺來。
「這麼簡單就氣得腦充血,你是打不贏我的啦!」
「少囉唆唆唆!」
海賊使盡吃奶的力氣揮下斧頭。
就是現在!我蹬了沙地一腳迅速往旁邊退避,接著像是作勢向上撈似的揮出了劍。
盡管海賊試圖將斧頭重新拿穩,但往下揮的勁道一時之間煞車不住。
符紋劍一把彈開斧頭,火花四射。斧頭在空中一個勁地旋轉飛舞。
「吃我這招招招!」
繞到背後展開偷襲的另一名男子朝我的背部揮下了斧頭。
——但是他的意圖早被我察覺到了。
我迅速扭身閃開了他的攻擊。
「什麼……!」
大概是沒料到自己的這一擊會被輕鬆閃過吧。男子發出疑惑的聲音,同時身體失去平衡往前傾。
我舉臂用符紋劍握柄的尾端狠狠地敲擊了男子的背部。
高瘦的身體應聲倒在沙子上頭。
「咿、咿咿咿咿咿咿!救命啊啊啊!」
水桶腰的臃腫海賊也癱坐在地上,一個沒拿好便失手丟下了包袱。
他拉起另一個男子的手臂,就這麼一路拖著逃進了林子裏。
「呼。幸好隻是兩個三腳貓……」
「嗬嗬。功夫還挺了得的嘛,雷恩。你看起來有那麼一點點帥喔。」
「拜托,隻有一點點喔——這全都要歸功於薩伊克斯每天都幫我特訓劍術吧。」
然後我開始關心其中一個海賊所遺留下來的包袱。
「裏麵裝了什麼呢?不曉得會不會有瑪爾榭他們的線索。」
我蹲下來解開繩結,將包袱攤開一瞧。
裏頭所塞滿的——是好幾件海賊服、帽子和封上了木栓的酒瓶。
我拿起衣服攤開,是黑色的皮革背心。
「嘿!柚葉。你看這衣服應該可以穿吧?」
「你是想讓本宮穿這臭氣衝天的衣服?」
「總不能繼續穿著濕答答的衣服啊。而且我們現在的裝扮未免太過引人注目,很可能又會遇上攻擊吧。不過隻要換穿海賊的衣服,或許就能喬裝成他們的夥伴。」
「唔~貴為公主的本宮竟然淪落到必須屈就這種髒兮兮的衣服……」
「你就忍耐一下嘛!」
把成套的服裝塞給滿腹牢騷的柚葉之後,我們各自在樹後換起了衣服。
雖然搶來的東西難免讓心裏有些疙瘩,不過畢竟現在不是計較那些事情的時候了。
「喂——柚葉。你換好了嗎——?」
我一喊,換好衣服的柚葉便畏畏縮縮地從樹幹後麵現身。
「喏、喏,雷恩……本宮這樣子行得通嗎?這衣服穿起來寬寬鬆鬆的,裏麵通風透氣得很哪。」
柚葉緊緊按住褲管寬鬆的短褲,一副忸忸怩怩的模樣。
黑色皮革背心的底下罩了一件遮住身體的白麻上衣。從被風吹動的衣擺間,肚皮若隱若現。頭上則戴了一頂將整個額頭深深罩住的骷髏頭標誌帽子。
勉勉強強……還算有那麼一點架式吧……
「嗯、嗯,很適合你喔,柚葉。」
「可是……穿成這樣走在路上,感覺會被人嘲笑耶……」
「不、不會啦,柚葉。你左看右看都像個可怕的海賊啊。」
「你說什麼?可怕?本宮看起來會像個可怕的惡棍嗎?」
「啊啊,看起來就是那種走路有風的感覺。隻要走在路上,大家絕對會自動讓出一條路來,眼睛隻敢看地板。」
「真的嗎?本宮看起來很像大惡棍嗎?就像黑道教父一樣嗎?」
「你渾身散發著一股會把一般的壞蛋嚇得哭著逃走的惡棍氣息好不好。完全就是黑社會組織的大老啊!要小心被殺手暗算喔!」
「哦、哦!明白了!看來本宮注定就是要活在黑暗世界裏哪!」
……她這家夥的個性還真容易哄騙。
「——那你看我呢?我適不適合?」
我手扶下巴,擺了一個眼神凶惡的姿勢。
「唔?雷恩你嘛,到頭來差不多就是街頭雜碎的等級吧。論使壞的模樣,跟本宮比可差得遠勒。全身洋溢著一股小癟三的氣息。」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隻是個小癟三。」
我把剩下的物品收在包袱裏麵背在後頭,和柚葉離開了這個地方。
沿著橫貫林子的小徑前進之後,一會兒我們來到了一個較為開闊的場所。
凹凸不平的岩石地麵自此綿亙,範圍遍及岩山的山腳處。
在山腳處前方一層層呈梯狀分布的土地上,則遍布著屋簷低矮的四方形民房。
「海賊的市鎮嗎……」
眼前的目標有二。一是救出瑪爾榭等人,一是找出水之公主棺材和戒指。
為了達成目標,當務之急是探索這座島嶼的狀況。
希望這身海賊的打扮能使我們成功佯裝成跟他們一夥、順利混進裏麵去。
眼前是一條坡度平緩、節節攀高的寬敞斜坡道。左右兩邊的石造民房色彩斑駁,可能是長年暴露在海風下的緣故,四處可見頹圮欲垮的牆壁。
走進這座鎮裏最教我感到意外的……就是一路所見的居民。
畢竟這裏是有海賊出沒的地方,原先我還想像著有一大群粗線條的莽漢駐屯於此的畫麵。
可是實際走到街上之後,和我們擦身而過的……盡是打不直腰杆的老婆婆、兩手提著水桶汲水的中年婦女,還有在地上畫圓嬉戲的小孩子們。
她們不斷用側眼打量我們,不過倒沒有人上前盤閘。
原來鎮上除了海賊以外,還有其他人?
如果沒有事先聽人提起,我想自己壓根兒不會知道這裏是海賊的城鎮,反而會當作是某個鄉下漁村。
「這個地方還真冷清呢。」
居民的臉上絲毫沒有活力,眼神死氣沉沉,放眼望去找不到任何一張神采奕奕的臉龐。
和天上明亮的豔陽成反比,整個鎮給人一種陰沉的印象。
當我們爬坡來到街上的中心之後,馬路一口氣變得寬敞不少,進入了建築稍微比較氣派的區域。
雖然跟前麵一樣都是一些氣氛冷僻的建築,不過這裏的屋子正麵都設有大型的出入口,並且高掛著畫有魚類或金屬器具的招牌或旗幟,商店似乎都集中在這一帶。
這時柚葉拉了拉我的袖子。
「喂!雷恩,本宮好像聞到一股香味耶。」
「大概是餐廳吧——搞不好可以在那裏跟居民收集到什麼情報喔。」
我和柚葉一同打開了香味四溢的店門。
店裏雜亂無章地擺設了幾張圓桌,吧台則安設在內頭。
牆邊堆放著仿佛整個人都塞得進去的大酒桶。
「嗚嗚~感覺再怎麼美味的東西在這裏也會變得難吃起來了說……」
每張桌子都可以看到有頭上係著髒兮兮頭巾的男子喝得酩酊大醉。有人手拿酒瓶趴在桌子上,也有人腦袋向後仰垂靠在椅背上呼呼大睡。
店內充斥了嗆鼻的酒味和煙味,形成一個非常頹廢的空間。
……有海賊在場嗎?我本想折回外頭,結果卻不小心和站在吧台貌似老板的男子對上眼。
行動太不自然惹人起疑也隻會徒增麻煩。於是我懷著緊張的心情走進店內,刻意坐在吧台避開那群喝得爛醉的男人。
「客人,請問你要點什麼?」
把頭發剃得短短的老板說道。那個聲音一點幹勁也沒有,十分萎靡。
「那個,我就用這些跟你買點吃的吧。」
我拿出幾枚身上的銅幣放到了吧台上。
「哦~菲亞娜王國的銅幣嗎?好久沒看過了哪。」
聽老板這麼一說,我心頭一驚。
完蛋了,拿出菲亞娜的貨幣來,我們是外地人的身分會被揭穿的。
「沒、沒有啦,這是我在路邊撿到的啦。在這裏應該不能用吧。哈哈哈……」
不過老板的臉色還是一樣老神在在,沒有改變。
「沒什麼關係啦。各國的貨幣在這裏都可以通用。」
說完,老板用手邊的平底鍋煎起花枝,和薄切的麵包用盤子盛在一起送上桌。
這麼草率的粗食要是敢在菲亞娜的餐廳端出來,我敢打包票會連盤子一起被退回去。
柚葉一口咬下花枝的腳。
「嗚,咬不斷耶。比起花枝,本宮比較想吃螃蟹說,難道沒有螃蟹嗎?我要螃蟹啦!」
「這種海況你以為抓得到螃蟹嗎?——話說回來,兩位客人好像是生麵孔呢。」
「不、不是啦,我們才剛來到這座島沒多久。」
「是嗎……所以說你們是新來的菜鳥?」
「新來的菜鳥是指?」
「就是漂流到這座島嶼、身上財產盡失,眼見返鄉無望便加入海賊團的人。這種人在這座島上還滿常見的啦。客人你們應該就是這樣吧?瞧你們不是一身海賊的勁裝嗎?」
老板露出有些狐疑的表情打量我們。
「啊、啊啊,對呀。我也是海賊沒錯——嘿,所以你的意思是說,被海賊抓到的人都會被遊說加入嗎?」
「想在這座島上爭一口氣活著,這麼做是最好的辦法了。要不然嘛,最後不是落魄潦倒得死於路旁,就是對未來絕望跳海輕生——不過說來奇怪呢,兩位客人的臉我不曾在辛格見遇耶。你們晉見過索克船長了嗎?」
「船長……?那是誰?」
「一個年僅十九歲就站上海賊團頂點的年輕首領。他就是索克船長。照理說要加入海賊團,必須在他召開的辛格獲得認可才行啊……」
「辛格是什麼啊?」
「就是全民參加的大集會呀。島民的民意將決定會議的事項……你連這種基本常識也不知道?」
「咦,有這種事嗎?哎呀,因為我是靠熟人介紹才入團的嘛,所以……」
「在這座島上啊,從島民遵守的條規到海賊團的作戰,所有的議題都是在辛格被做出決定的。其中當然也包括海賊團的入團承認。所以不可能不認得索克船長的臉。」
老板眯起眼睛,眼神的疑心更重了。
「客人,你真的是海賊嗎?」
慘了……看樣子還是得轉移對方注意力,想辦法離開這裏為妙。
就在我打著這種念頭的時候,店門打開了。兩名男子從門外現身,在店內東張西望。
他們不就是先前才和我在海岸交手過的二人組嗎?他們回頭來找我們算帳了?
「我找到他們了——!」
水桶腰的臃腫海賊大叫道。
原先在店裏熟睡的男子們被這麼一叫紛紛好奇地睜開眼睛。
「啥啊?」
「吵什麼吵……你們兩個又是誰?」
十來個男子睜開汙穢的眼睛不約而同地射向了我和柚葉。
「他們兩個搶了我的東西!把他們逮住!」
我們倆就像遭到挾持一樣來到了店外。
正麵是回頭來找我們算帳的海賊二人組。
至於店內的海賊們則是露出一絲冷笑圍在我們的四周。
「你們這下無路可逃啦。老子要報剛才的一箭之仇。」
水桶腰的臃腫海賊手拿斧頭咧嘴竊笑。
「大白天就帶著女人四處招搖很囂張嘛。也讓我們爽一下好不好。」
高個子的海賊麵露猥褻的笑容說道。
「什麼叫帶著女人四處招搖!當然是本宮在『摔領』這小子好嗎!仔細看清楚本宮的模樣!『犬』身上下不『關怎摸』看『嘟是口怕』的角頭老大好嗎!」
「柚葉,你不要嘴巴叼著花枝腳在說話啦!」
咕嘟一聲,柚葉將叼在嘴巴的花枝腳吞進肚裏。
海賊們無不捧腹嘻嘻哈哈地大笑。
「這不是很奇怪嗎,雷恩。他們一點都不害怕本宮。也沒有哭著逃走啊!本宮不是黑社會組織的大老嗎!」
「你最好當真了啦……」
「什、什麼?莫非雷恩你欺騙了本宮?你不會是想用花言巧語設局好玷汙本宮吧?」
柚葉眼角噙著淚水追問我。
唉,怎麼偏偏挑這種時候……
「怎、怎會呢,柚葉你看起來就是超級偉大的大人物好不好。就是因為太偉大了,沒有地位的小雜魚才會不了解你的威嚴何在啊!畢竟真正的BOSS總是躲在幕後的嘛!」
「你們兩個家夥是唉唉叫完了沒啊?」
臃腫的海賊語帶不耐地慢慢靠了過來。
柚葉氣勢洶洶地朝著他伸出食指一比。
「閉上你的狗嘴,你這卑下的小嘍囉!本宮可是執地下世界牛耳的支配者,邪惡帝王是也!說話這麼不知分寸小心後悔莫及!想切指頭謝罪是不是!」
「柚葉,你沒事還火上加油是想怎樣啊……」
「你們兩個,看來真的是皮特別癢嘛……」
水桶腰的臃腫海賊猛力揮舞斧頭。
「唷喝。咱們就來大鬧一場吧!」
包圍了四周的海賊們也陸續掄起了斧頭和劍。
刀鋒反射陽光發出不祥的黯淡光輝。
我握緊了符紋劍的握柄。
「真的不妙……對方人這麼多……」
「沒辦法了。雷恩,輸送Seed給本宮吧。」
「柚葉你也要參戰?」
「本宮也認為嘍囉之間的戰爭就該交給下麵的手下去處理啊。但在關鍵時刻為了守護組織,挺身而出也是頭目的責任哪。得讓他們見識一下本宮的可怕之處才行。看來是有必要讓他們刻骨銘心地體悟到究竟誰才是地下世界的真正支配者了。」
「……你也太入戲了吧。」
無論如何,要打破這個局麵似乎唯有借助柚葉力量一途了。
在瑪爾榭等人被抓走的狀態下,我實在不太願意鬧出太大的風波,但……
「那我準備上囉,柚葉。」
我麵向柚葉,把雙手搭在她的側腹。
推動柚葉的符紋中心似乎就位在這個位置。
透過吸收Seed之力的方式,柚葉的能力得以覺醒一時,進而獲得戰鬥的力量。
當然,除非拔掉釘在棺材裏的楔子,否則她身為死亡公主的那一麵是不會覺醒的……不過,跟海賊為敵應該不需要用到那麼強大的力量吧。
「喝啊啊啊啊啊!」
有一名海賊一邊高聲嘶吼,一邊揮動著斧頭朝我們衝來。
我閉上眼睛,在腦中醞釀著賦予柚葉力量之用的Seed。
「你們湊在一起幹什麼!」
冷不防響起的尖銳嗓音使得海賊們的動作頓時凍結。
由於事出突然,我也不禁停止製造Seed,回頭朝聲音的方向望去。
有位女性……外表看起來比我年幼,甚至說是少女也無妨的人物站在那裏。
少女身穿藍色的麻布外套,下擺則係在側腹。又平又細的腹部上,可見肚臍若隱若現。兩條腿既長且直,套了一件藍色的褲子,腳底踩了一雙和窈窕身材一點都不相稱的厚靴。
臉上依稀有些雀斑,紅色的毛發束在後腦杓上。
左眼則被一個黑色圓形的大眼罩給遮了起來。
少女雙手扠腰,像是在示威般地一一環視過所有海賊的臉。
「大、大姊頭……」
「誰準你們在這種地方混水摸魚了!還不快回去認真工作!」
少女將怒罵的矛頭指向追來找我們報仇的海賊二人組。
「對、對不起……」
海賊們收回武器格外認份地向少女賠不是。
「其他人也是!不要在大白天就喝得醉醺醺的,去幫忙整備船隻也好吧!」
「是、是。這就去……」
先前待在店裏的男子們爬下坡道向海邊出發。
「都怪你帶頭找人喝酒啦,你看惹大姊頭生氣了!」
「吵什麼吵,第一個喝掛的人不就是你嗎?」
一路上還互相推卸惹少女發怒的責任。
接著,少女交互看了我和柚葉的臉。
「那你們倆又是打哪來的?好陌生的臉孔。」
「他、他們是……」
水桶腰的臃腫海賊站到少女麵前找起了藉口來。
「我們本來在海岸搬東西搬得好好的,結果被他們兩個搶劫……」
少女一聽,狠狠瞪了我一眼……那個目光著實不像年輕女孩所練就得出來的。
「你、你不要含血噴人好嗎!是你們先動手攻擊的吧!東西也是你們自己忘記帶走的!」
聽到我的說詞,少女把凶惡的視線射向了那名海賊。
「……他說的是真的嗎?」
「噫、不、不是的,那種事……」
「把話說清楚!你們又想行搶路人了是吧!」
「對、對不起……」
那兩個海賊一起雙手抱頭謝罪。
……那女生也太猛了吧。連逞凶鬥狠的海賊在她麵前也形同三歲的小孩。
「聽好!奪取非生活所需的物資是嚴格禁止的。辛格定下的規矩拜托大家務必遵守!這是大家一同做出的決定吧?下次要是再犯,就準備從打掃船底開始重新做起吧!」
「是、是。我不會再犯了。」
「知道就好,快點回去工作!山寨向來是很欠缺人手的!」
兩個海賊頻頻向少女低頭鞠躬,朝道路盡頭、岩山山腳處奔去。
少女重新轉頭麵向我們。用警戒和好奇心各半的眼神打量著。
「所以呢,你們兩個到底是什麼人?」
「呃,我們是……」
我該跟這名突如其來現身的少女做何種程度的交代才明智呢?
總之,看來她跟其他的海賊不一樣,不是那種動不動就訴諸武力的血氣方剛之人。
「我們是被海浪衝來這座島上的。才一上岸就在海岸遭到了剛才那兩個海賊的攻擊。為了避免碰上再度遇襲的麻煩,所以才會借用他們遺落下來的衣服……」
我將抵達島嶼之後所發生的經過說了出來。不過為了慎重起見,我暫時保留前來島上的目的和瑪爾榭等人的事。
雖說看不出來那名少女有攻擊我們的意思,但她仍是海賊的一夥。
少女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和柚葉的臉……然後笑了出來。
「啊哈哈,剛來島上就跟海賊大打出手,你們也太迷糊了吧。而且竟然還天真地以為隻要穿上海賊的衣服就能蒙過其他人的眼睛——不過你們還挺有膽識的嘛。咱欣賞你們!咱名叫可菲,是索克船長的幹妹。」
我和柚葉在海賊少女——可菲的帶領之下,前往了山寨所在的岩山。
我們沿著漫長的泥土坡道向上爬去。兩側的民房在半路便消失絕跡,從剛才就隻見到連綿不絕的田野。
在四處布滿岩石摻雜了灰色的泥土上可見馬鈴薯的嫩芽。
可是數量十分零星,長出來的芽感覺也有些枯萎凋零,似乎長得不是很健康。
「嘿,你……」
「叫咱可菲就行了。」
「可菲。你不把我們抓起來嗎?」
「要咱就地用繩子將你們綁起來也不是不行啦……」
可菲俏皮地笑了。
「不過就算你們真的逃走,到頭來一定會像之前一樣又被海賊給抓個正著。」
「唔……下次我會提高警覺的。」
「啊哈哈。那你好自為之吧——再說,咱也沒那個興趣把人綁起來。」
「如果我們被抓到的話,會被帶到哪裏去呢?」
「來到這個島上的人會受到什麼處置……將在辛格獲得決定。」
「……不會被殺嗎?」
經我這麼一問,可菲忽然麵露慍色。
「即便咱們是海賊,也不會濫殺無辜。直到在辛格決定人質要怎麼處置之前,任誰也不準出手。這是咱們的規矩。」
照這麼說來,我倆和瑪爾榭她們都會被帶到那個叫啥辛格的集會去囉?
這表示至少在那之前大家都能平安無事嗎?
看樣子我們應該是不會突然死於非命……不過,除了可菲以外,也是有那種像剛才一樣二話不說就殺過來的血氣方剛人物。所以還是不能太過掉以輕心。
「記得那間店的老板好像也有說過。如果想加入海賊團在島上謀生,必須在辛格獲得承認之行……」
「在這座島上啊,一切的規矩都是由索克船長召開的辛格所決定的。所以如果你們也想加入海賊團,一定要在辛格求情喔。」
「辛格不是島民的集會嗎?這樣不就得在群眾麵前求情了嗎?」
「索克船長雖然有權有勢,但不是一意孤行的那種人。他是會聆聽大家意見的首領。不用擔心啦,隻要博得島民的歡心,立刻就能身為海賊團的一員展開活躍了。」
「……成了海賊之後,一定要攻擊其他的船嗎?」
「那也是無可奈何。咱們要在這座島活下去,就隻能搶奪其他船隻的貨物——呐,你自己看吧。」
可菲駐足環視左右兩邊的梯田。
「咱們雖然有嚐試栽培一些農作物,可是這座島上岩石密布、養分稀少,是塊不毛之地,農作物沒辦法健全生長。大海也是類似的狀況。在濃霧和波濤洶湧的浪潮包團之下,附近的海域幾乎找不到一處可以好好捕魚的地點。」
語畢,可菲回頭望了身後的小鎮。由於我們已經來到一個相當高的高度,視野自然呈現居高臨下的狀態。
在鎮的北側、地勢較為低窪的地方則為一處港口。有數艘海賊船靜靜地停泊在港口裏。
那裏不見襲擊我們的船隻——難道說,瑪爾榭她們還在海麵上僵持著?
可菲望向了海岸前方的大海。
有如白煙的高聳霧牆團團圍住了藍色的大海。
「穿越那個濃霧和駭浪到外頭的海域去,根本是一種賭命的行為,所以這個島的居民隻能一輩子受困於霧中,守著這塊土地直到死去為止。從好幾百年以前就是這樣了。當時所發現到的唯一一個賴以維生的手段——就是搶奪誤闖迷霧之船隻的貨物了。」
當然,海賊這種行為是不容原諒的……但是聽可菲這麼一說,我反倒無言以對。
「如果沒有必要,咱們也不願意動武。襲擊船隻為的隻是貨物罷了。隻要不反抗,咱們便不會傷害任何人。」
「可是,怎麼可能說不抵抗就不抵抗……站在被害者的立場,一定咽不下那口氣的!你們向來都是這樣和平解決的嗎?」
「……事實上,從來沒有一次是和平解決的。」
可菲喃喃低吟,陷入了沉默。
一臉仿佛想起了什麼痛苦回憶似的表情。
就在這時,有某個東西從路旁石塊的影子跳了出來。
……動物?那是一隻形似鼬鼠的小動物,不過品種和鼬鼠似乎不同。體型約跟人類的小寶寶差不多大,整體而言感覺圓滾滾的。
其特征之處是一對兔子般的大耳、又長又蓬鬆的尾巴,以及長在額頭上的小小尖角。是我從來不曾見過的生物。
鮮豔的琥珀色毛發在陽光的照射下呈現出柔和的感覺。
它站在道路的正中央眨眼瞧了我們。
嘴巴裏還銜了一條發育不良的馬鈴薯。
「啊!這、這個死畜生!又偷田裏的東西了!」
可菲一看立刻破口大罵,朝小動物衝去。
「咪嗚——?」
大概是嚇到了吧,小動物丟下馬鈴薯往上空一跳。
「慢著!不準逃!」
可菲和小動物頓時在馬路上展開了一場你追我跑的比賽。
「……喏,雷恩。那個生物是荷姆庫魯斯耶。」
靜觀了一切的柚葉在我耳邊竊聲說道。
「荷姆庫魯斯?」
「對。那是當年本宮的時代——也就是在公主王國時代所創造出來,在符紋之力的作用下身懷長壽的人工生命體。沒想到如今還能看到它們的蹤跡。」
「透過符紋之力擁有生命……舉例而言,就類似瑪爾榭所召喚出來的土靈嗎?」
「土靈沒有生命,隻不過是自動人偶。盡管荷姆庫魯斯是人造的,卻是生命體,是利用古代符紋技術創造出來的喔。」
「為什麼那種生物會出現在這個島上?」
「這就問倒本宮了……原先寵愛用的荷姆庫魯斯是一種會被拿來飼養在公主們的宮殿裏的高貴寵物。照理說應該不至於野生化才對……」
可菲最後整個人撲向小動物,用雙手壓住它的背部。
「抓到了吧!休想再逃。」
「咪嗚~」
被可菲製伏的小動物攤開四肢貼在地上。它的手腳之間有一層膜,那副楰樣石起來活像
張老虎皮地毯。
除此之外……在它的背部隱約可見形似柚葉她們棺材上的漩渦狀繩紋圖案的古代符紋。
「咪嗚!咪嗚!咪嗚!」
小動物先是左右搖頭表示抗拒……然後用好似在求救的眼神看了我。
「哎、哎唷,用那種眼神看我我也沒輒啊……你要怎麼處理它?」
「這個嘛,該拿它怎麼辦咧……它們這群畜生三不五時就跑來田裏將東西吃個精光,一定得狠狠教訓一下才行。不如把它烤來吃吧。」
「咪嗚~!」
小動物……咪嗚咪嗚哀號個不停的家夥就像在哭天喊地一樣扭動四肢掙紮。
「……喂!柚葉,那個東西能吃嗎?」
「這個……若以本宮酷愛美食的立場,還是敬謝不敏吧。」
反正感覺也挺可憐的,幫忙說個情好了。
「好、好了啦。讓它吃到苦頭也夠了吧。我想它一定也是因為找不到東西吃,肚子餓扁了——你們島民應該可以了解那個心情吧?」
不搶別人的東西就活不下去。可菲自己曾這麼說過的。
「嗚……那個……」
可菲一臉被踩到痛腳的表情噤聲不語。
趁著可菲放鬆雙手力氣的瞬間,咪嗚咪嗚叫的小動物奮力掙脫控製,跑到了我的腳邊。
「嘖。它以為是你救它的呢。」
我蹲下身子輕撫它的頭。
它的身子柔軟到仿佛連手指都要陷進皮膚裏似的。真的全身上下都是軟綿綿的耶。
「你啊,不能因為肚子餓,就常常跑來偷別人的東西吃喔。」
話說,既然它是透過符紋之力活著的,那麼隻要我把Seed輸送給它的話,肯定可以……
「喂,芙紐。我現在就喂飽你,你不要再偷吃田裏的東西了喔。」
「芙紐?那麼沒有創意的命名該不會是你替它取的名字吧?」
「很抱歉我就是沒創意啦。因為它摸起來就是軟綿綿的嘛……」 (譯注:兩者同音。)
我輕輕地把手放在芙紐的背上。
閉起眼睛,將Seed送進它的體內。在腦海中想像出熱騰騰的蒸蕃薯影像。
「咪嗚~」
軟綿綿發出悠然的鳴叫聲,貌似滿足地長長籲出了一口氣。
「嘿、嘿,你剛剛到底做了什麼呀?」
可菲目瞪口呆地向我詢問。
「沒、沒啊,沒什麼啦。就類似肚子會脹起來的咒語啦。」
總不能跟她說明它是荷姆庫魯斯吧。
「咪咪嗚~」
哦,這家夥是怎麼了,竟然跑來磨蹭我的臉耶。
「好了!既然吃飽了那就快點閃一邊去吧!」
「咪!」
被可菲凶了一頓,芙紐便咻的一聲又衝回了岩石的陰影處。
回望我一眼後,它便消失在岩石的另一頭了。
不久,我們抵達了岩山山腳處的山寨入口。
在左右兩側被陡立的山崖包夾住的正麵岩石上,有一扇巨大的石門。
石門的表麵雕飾了兩尾互相對峙的龍。威嚴的氣氛使駐足於門前的人莫不為之震懾。
有兩名貌似守門人的瘦弱海賊站在大門的兩側。
一見到可菲的身影,他們便鞠躬哈腰地上前迎接。
「大姊頭,您回來了!」
「嗯。看門辛苦了。麻煩幫咱開門吧。」
兩名守門人拉扯垂掛在石門兩旁的繩索之後,石門遂由內往外地打了開來。
隨著拖動石門的沉重聲響,一陣清脆響亮的鍾聲從門內傳出。
可菲以大搖大擺的步伐走在巨大入口的正中央。
「哦哦~那才是反派大人物的風範啊~」
柚葉以莫名崇拜的目光注視著可菲的背影。
「回來就是要受到卑微小嘍囉的恭迎,而且還要讓人家幫忙開門,這才叫地下大老、華麗的反派之光!嗚~本宮也好希望成為那種大人物哪。」
「……你對大人物的既定印象還真是膚淺耶。」
「怎麼啦?你們倆也別客氣,快點進來吧。」
我們緊跟在可菲的背後進到了裏頭。
山寨就宛如一個往四麵八方開拓發展的巨大洞穴。除了在岩石內部挖掘貫通,也有堆砌建築的工程,雙頭並行構築出一個巨大的山寨。
在如同隧道的寬敞走廊的牆壁上可見裸露的白色岩石,油燈的火光等間隔地懸掛在上頭。走廊上不斷有風吹過,和外頭的氣溫相比,這裏顯得涼爽多了。
途中,我們從一群在酒桶旁邊清洗酒瓶的中年婦女旁邊經過。
「好安靜喔。其他人都不在嗎?」
「現在這個時間男人全都外出了。」
「去當海賊是嗎……」
「雖說是海賊,也有人是去捕魚,或者是去種田——像剛才那些喝得爛醉的人也不在少數。」
「可是……剛才你不是說這塊不毛之地栽培不了農作物嗎……」
「收獲量雖少,但還是聊勝於無呀——雖然也是有一派人士主張與其把人手分散到物資貧乏的農漁業不如強化海賊的戰力,但咱並不這麼認為。即使現在隻能采集到稀少的農作,但隻要持之以恒累積經驗技術,收獲量還是可能會增加的。」
聽完可菲這番話,我便把藏在心底已久的感覺給說了出來。
「……可菲,你是不是其實根本不想當海賊呢?」
原本我還以為這問題會惹她生氣,結果可菲隻是兀自向前走沒有回答。
「如果用不著當海賊也能糊口飯吃,那當然是最好不過了。」
一會兒之後,她才像是喃喃自語似的低聲說道。
這座島上似乎並不風行符紋道具,所以自然是沒有符紋電梯這種便利的設備。
我們一度離開山寨到外頭,爬上沿著岩山表麵搭建的漫長階梯,費盡千華萬發總算抵達了目的地的房間。
這裏好像是可菲的私人房。
這是一個鋪上了木板地板的小巧整潔的空間。房裏的書櫃、床鋪、櫃子等家具樣樣簡樸。每一項家具都可見未經修飾的木材坦露而出,看來全是純手工製品。
「喔~本宮都快累死了~究竟想讓本宮走多遠啊。」
一抵達房間,柚葉就整個人累垮在床上。
隨身攜帶的衣物在我們前來這裏的途中也幾乎全幹了。
向可菲借用了房間的隔板,我和柚葉換回了原先的衣服。
換下一身海賊的行頭則交還給可菲……不過柚葉一副好像覺得很不舍的樣子。
接著可菲替我們張羅了一頓隻有煎魚和馬鈴薯的粗茶淡飯。
我一邊享用餐點,一邊重新觀察房間的擺設,注意到了掛在牆上的一幅畫。不過與其說是精巧的畫作,風格還比較近似繪本的圖畫。
畫麵上所描繪的是一個男子。他擺出雙手盤胸向前方跨出一隻腳故作帥氣的姿勢,站在航行於海上的船隻的船頭。頭戴著罩住了雙眼的金屬頭盔,身披足以遮雲蔽目的超大紅色披風,下巴的濃黑大胡子長及膝下。
掛在他臉上的……則是一張甚至可以看到潔白白齒,不知恐懼為何物的燦爛笑容。
嗯,該說個性強烈得教人啞口無言嗎……這大叔的模樣著實展現出無懈可擊、威風凜凜架式。
「這滿麵的微笑直教人毛骨悚然哪。那副胡子看起來感覺就是很紮人。」
就連柚葉也露出了不知該做何感想的表情。
「……這誰?難道是那個索克船長?」
聽我這麼一間,可菲噗哧一聲笑倒在地。
「啊哈哈哈哈哈哈!才不是、才不是咧!索克才沒那麼帥呢!」
「呃,那張圖帥不帥也有待商榷……反正,不然那到底是誰啊?」
「那張圖畫的是深受所有島民景仰,傳說中的偉大維京人海賊王·歐帝茲船長啊。」
「傳說中的海賊王?」
「沒錯。他是很久很久以前,活躍在一千五百年前的海上英雄喔。」
一千五百年前……?換句話說不就是『公主』還在統治世界、柚葉她們所身處的時代了嗎?而且正逢公主時代落幕的時期。
「柚葉,你知道海賊王嗎?」
我悄悄跟柚葉咬耳朵詢問,可是柚葉卻輕輕地左右搖頭。
「本宮長期幽居在宮殿之中,對海上之事並不熟悉。」
「你們在說什麼?莫非你們知道歐帝茲船長這號人物?」
「沒、沒有啦,我們是第一次聽說。歐帝茲他有過什麼樣的活躍事跡呢?」
「歐帝茲船長這號人物啊……」
可菲凝望著窗外的大海。那個眼神就好像在遙望遠方。
「他雖然是一名海賊,可是並不像咱們一樣會去攻擊別人。他駕駛著巨船斯雷伊普尼爾號環遊全世界,目標是沉沒在海底的寶藏。不畏懼任何人,也不輸給任何人;當夥伴碰上危機,他總是當仁不讓地挺身相救。他就是一名這樣的海賊。」
可菲走到書櫃的前方,拿出了一本書。
「這本書描繪了歐帝茲船長的冒險喔。」
我接過可菲遞交給我的書籍翻開一瞧。
可能是經常翻閱留下了痕跡的緣故,自然而然就翻開到某一頁。
歐帝茲船長永不畏懼任何敵人。
哪怕對手是恐怖的怪物他也會果敢對抗,勇敢奮戰,從來不曾嚐過敗戰的滋味。
每當向強大的敵人挑戰時,他總是這麼呼喊:
「天之箭啊,讓大海掀起驚濤駭浪吧!」
光雨頓時傾注於海麵上。
歐帝茲船長永不拒絕任何挑戰。
哪怕是卑劣的決鬥他也會坦蕩蕩地赴戰,以智取勝,從來不曾嚐過敗戰的滋味。
每當受到攻擊時,他總是這麼呼喊:
「風之盾啊,守護我的安危吧!」
鋼鐵般的海風會將所有的子彈一一反彈回去。
歐帝茲船長絕不會對朋友見死不救。
他帶給無力的人們勇氣與力量,和同伴並肩作戰,從來不曾嚐過敗戰的滋味。
每當有人尋求他的援助時,總是這麼呼喊:
「我的性命與海賊王同在!」
哪怕是遠在大陸的另一頭,他也會為了朋友赴湯蹈火。
我往下繼續翻閱。
……這本書是鎖定兒童讀者群,描寫了傳說海賊王的冒險奇譚的童話故事。
結果隻是空驚訝一場。這個名叫歐帝茲的人說穿了不過是個幻想的英雄吧。
「若說到咱為何會這麼崇拜歐帝茲啊……原因並不單隻是因為他是強大的冒險家。他環遊世界諸島進行開拓,打通了交易路線,無論是再怎麼貧弱的小島,他都能使其變得豐饒富裕——所以呀,咱將來也要效法他遊遍世界的海洋……努力學習農漁業的技術,進行貿易﹒命望讓這座島也能富饒起來。唯有如此,咱們才有辦法不靠海賊這行也能活下去。」
聽到這裏,我這才明白可菲為何會這麼崇拜海賊王的理由。
她並非單純隻是天真地受到冒險奇譚的鼓舞。
而是把自己和島嶼的將來理想也投射到了上頭。
我重新打開剛才的頁麵,試著反覆閱讀文章。
「『我的性命與海賊王同在』——很動人的名言對吧?每當咱沮喪、心情難過的時候,總是會想起這句子來替自己打氣。默默告訴自己,歐帝茲船長會伴隨在咱們的左右、遭逢危機時他一定會趕來拔刀相助這樣。」
「是啊。我想他現在一定在海上替可菲你加油打氣。」
「要是長期在海上旅行的話,感覺很難不暈船耶。」
柚葉用一副已經搭船搭到怕的口氣說道。
「啊哈哈,說得也是。不過歐帝茲船長也不是一輩子都在船上生活喔。根據傳說,他活到了兩百歲,在世界各地擁有十六名妻子,所有人都在等待他返航呢。」
「不會吧,竟然跟十六個女人結婚,他會不會太犀利了!」
「……雷恩,不管你再怎麼羨慕,那對你來說都是遙不可及的美夢。還是放棄吧。」
「我又沒有在羨慕!是要放棄什麼!」
我把書還給可菲,又看了一次掛在牆上的畫。
雖然視線總是會忍不住受到畫麵中央那個英姿挺拔的歐帝茲船長的吸引,他所搭乘的船其實也畫得很精致。
載著傳說海賊王的巨大海賊船——斯雷伊普尼爾號。
高聳得仿佛直衝蒼穹的船桅,左右各四支形如海龍魚鰭的巨大船槳。船頭上則有一尊剽悍的雄馬雕像。
感覺上,是以神聖莊嚴的形象來描繪那艘船的呢。
……嗯?話說,這艘船的模樣我好像在哪裏看過……是我多心了嗎?
這時,有人敲了房間的門。可菲應聲之後,一名海賊從門縫探出頭來。
「大姊頭,索克船長回來的時間快到了!」
「明白!那麼開始著手祈禱的準備吧!」
我跟在可菲身後所前往的地點,是搭建在岩山頂上的神殿。
可菲待會兒好像要主持儀式之類的樣子。
雖然我沒有同行的必要,不過在好奇心的作祟之下我再三向可菲拜托,取得了讓我參觀的許可。畢竟海賊情報還是盡早得手比較好。
至於柚葉嘛……
「本宮已經不想再爬樓梯啦!兩隻腳硬邦邦的快走不動了~」
她則是如此大聲嚷嚷,直接在可菲房間的地板躺成大字形睡倒了。
我和可菲從山寨最上層攀爬暴露在外的樓梯往上前進。遙望眼下,可以看見變得渺小的島上街景、港口和海岸,以及遼闊的大海。
像這樣從高處俯瞰,一眼就能看出四處都有海浪激起強烈的白色浪花,形成大型的漩渦。
惡魔海域果然並非徒有虛名,這海象真的不是一般險惡哪。
島的反側除了山寨的外階梯以外,剩下的隻有陡峭的山崖,甚至不見一草一木。
低頭往下一看,我的兩條腿忍不住直發軟。雖說有欄杆,但要是失足摔落的話鐵定一頭摔死。
我們走在這樣的險路上,好不容易抵達了神殿。
三角屋頂的神殿分為上下兩層。一樓的部分看似普通的建築,中央有一個稱為準備室的小房間,可能是作為儀式準備之用。
現在可菲人就在那個房間裏。
雖說是儀式,不過規模似乎並不會很隆重盛大,也沒有其他幫忙的人,來到神殿的隻有我和可菲而已。
半晌,準備室門開了,可菲從中走了出來。
「讓你久等了。」
可菲的模樣讓我不禁看傻了眼。
那一身衣服好似白色的羽衣。寬鬆的衣擺底下是一雙光溜溜的大腿,下麵踩著赤腳。
將赤身裸體徹底裹覆住的那身裝扮,看起來宛如在大海漂遊的水母。
全身上下唯有遮住左眼的眼罩原封不動地保留了下來,粗獷的感覺反倒變得引人注目。
「怎麼?這身衣服很古怪嗎?」
可菲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垂低了臉,朝通路的盡頭走去。
她踩著盡頭的石梯往上爬。我緊跟在她的後頭,也來到了神殿的上層部。
由圓柱所支撐,僅有三角錐屋頂遮蓋的簡陋神殿。
高掛在正上方的太陽使得屋頂的影子落在地板上。
至於安置在神殿中央的物體則是……
我就像挨了一記悶棍般倒抽了一口氣。
「公主的……棺材……」
有一具黑色的棺材被縱向立起,安置在貌似祭壇的圓石上頭。
一如守護著這座島嶼的守護神,悠然地佇立於此。
複雜地糾結纏繞在一起的繩紋圖案密密麻麻地布滿了棺材表麵。
藍白色的繩紋圖案呈螺旋狀,彼此交叉錯綜。雖然圖案是靜止的,如果一直注視不放,仍會產生仿佛有無數的蛇在蠕動般的錯覺。
不會有錯,那具棺材跟公會裏的火之公主棺材、還有柚葉的棺材無疑是同種的。
海賊之島有公主棺材的情報果然不是空穴來風。依照那個情報,這具棺材應該是水之公主的棺材沒錯。
我睜大眼睛仔細一瞧,發現棺材中心有一小塊符紋脫落的地方。
一個硬幣大小的空白——這表示水之戒指並沒有鑲嵌在那具棺材上。
換句話說,水之公主還在沉睡之中。
我觀察包圍神殿的圓柱,上頭刻印著由纖細線條編織而成的文字。
「那文字是?祈禱的祝詞之類的嗎?」
「那個好像叫做古代盧恩文字喔。聽說是這個島上古時候所通用的語言。不過現在島上已經沒有半個人看得懂了——你看。」
可菲指了天花板。
天花板上畫有一幅好似影繪的壁畫。
揚帆航行於壯闊海洋的馬頭船和跟隨其後的浩大船隊,與阻擋在前頭的巨大烏賊海怪展開了戰鬥。
這幅畫所描繪的故事主角,應該也是那個名叫歐帝茲船長的人物吧。
羽衣的下擺在風的吹拂下搖曳飄揚,可菲向棺材前方走去。
我站在神殿的角度,緊張地咽下口水,全神貫注在她的背影。
可菲作勢輕撫般的雙手碰觸了棺材的表麵。
爬滿棺材的符紋泛起了藍光,無聲無息地綻放出光芒。
她那是在……注入Seed嗎?
「水之公主,請您平息怒濤洶湧的大海。為夥伴們指引正確的航路與未來吧。」
可菲竊竊私語似的向棺材詠唱。
那就跟我們符紋師在注入Seed時所喃喃念出的咒語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她所詠唱的祝詞並未具有咒語的力量。那是一種激勵的聲音,純粹是為了加強把想象轉化為能量的那個力量,並且讓腦中想像的影像更加清晰鮮明。
接著可菲輕輕卸下了眼罩。由於她背對著我,所以我看不到她的臉。
她把額頭貼在棺材上缺了符紋的空白處,符紋散發的光芒變得更強烈了。
一陣突如其來的疾風仿佛以棺材為中心往外席卷擴散般,呈放射狀竄起。
我整個人差點被吹跑,連忙用手撐在地上。
風從岩山往下竄,竄出島嶼從海麵橫掃而過。
海麵在風的吹拂下,一圈圈有如巨大漣漪般的浪濤頓時向外擴張……然後沉寂了下來。
原先波濤洶湧的海麵變得風平浪靜,好像是在騙人一樣。
可菲重新戴好眼罩回過了身來。
「嚇到了嗎?這就是水之公主的加護喔!隻要咱向水之公主祈禱,她便會幫忙穩定浪潮——雖然隻能維持短暫的時間就是了。」
「也就是說……你能讓海恢複風平浪靜嗎?」
放眼望去,隱隱約約可以看見有幾艘船的輪廓出現在遠方包圍著大海的霧中。
「索克船長的船要返航了——咱的責任就是像這樣向水之公主獻上禱告,以求讓海賊船航行時能一帆風順。」
「難道……可菲你擁有水之公主的戒指?」
可菲默默地左右搖了搖頭。
「戒指?咱連看都沒看過呢……」
這麼說來,剛才那個現象是她的Seed之力所引發的囉。
我這才了解可菲在這海賊團會受到如此敬重的理由。
——簡單地說,她等於海賊的巫女。
她以巫女的身分對海賊的行動予以強力支援。
海賊的活動之所以會變得頻繁,並不是因為他們獲得了水之戒指。
而是由可菲的Seed所造就的。
……此時,忽然有一股違和感油然而生。
「嘿,可菲。隻要利用那個力量,要離開霧之海域應該也不成問題吧?」
「是呀。所以每當海賊團要到外界的海洋遠征時,咱便要向水之公主祈禱。」
「可是可菲你不是說過想要改善這座島嶼,另謀海賊以外的生路嗎?既然有辦法到外界的海洋,那麼就算不幹海賊,也可以捕魚或者和其他國家貿易吧?」
聽到我的問題,可菲神情憂鬱地垂下了眼簾。
「啊啊,咱是說過——問題是,即使現在有能力出海,你說的事情也不是說辦到就能辦到的。你知道嗎?水之公主願意加護咱們是最近十年來才出現的現象。在那之前,島上的人一直都是被封鎖在霧裏生活。平時隻能攻擊誤闖霧中的船隻,總是餓著肚子。雖然現在突然可以來到外界的海洋了,然而島上的人也沒有一套優秀的漁業知識。況且你說說看,又有哪位仁兄願意和當了一輩子的海賊之人經商貿易的呢?」
「可是……再這樣下去的話不就永遠原地踏步了嗎?」
「你懂什麼!咱是被海賊團養育長大的人。既然他們有求於咱,咱也隻能硬著頭皮答應幫忙海賊出海!要是拒絕的話,那咱就跟叛徒沒兩樣了。咱隻能以這樣的方式生存啊!」
我被可菲突然的大喊嚇了一跳。
「把咱的力量運用在海賊團的航行上是在辛格所做出的決定——在這座島,有能力的人地位在眾人之上。可是相對的,也必須把那個力量用來造福眾人。」
可菲低頭看著下方,有些不甘心地抿住了嘴唇。
隨即她重新抬起頭,這回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道理咱當然也懂,咱並不打算一直這樣下去。你說得沒錯,能接觸島外的世界就是轉機。咱要磨練捕魚的技術,輸入種田的肥料,和外國經商貿易……雖然可能會花上很長的時間,但終有一天咱會讓這座島改頭換麵的。」
可菲信誓旦旦地如此表示,表麵上看來雖然好像大有可為……可是同時也讓我懷起不安,她會不會就此習慣海賊的生活變得因循苟且呢?
她的立場不就好比一艘在那片惡魔海域的汪洋中隨波逐流的孤舟嗎?
那艘孤舟抵達的終點將會是島嶼變得富饒的未來……還是令人間之喪膽的海賊團巫女呢。
總計二十艘左右的海賊船零零落落地從霧中現形,航向返航的港口。
居中的是一團為數六艘的海賊船隊,並且以一艘帆布格外顯眼巨大的船為首。
領在前頭的船所揚起的是一片黑色骷髏頭的帆布。那似乎就是索克船長所搭乘的船。
我看到那個愈來愈接近的船隊,差點叫出聲來。
拉契爾的夏利歐特號就像是遭到海賊劫持一樣,隨著船隊同行。
我和柚葉跟在可菲身後來到了港口。
鎮的規模雖小,港口倒是出乎意料的寬敞。十幾條棧橋架設在貌似挖開岩石構築出來的岩壁上——不愧是以海賊為業的哪。
回望身後,整個港口都包圍在地勢高峻的岩場之下。正中央的坡道筆直地通往岩山的山寨,坡道左側的高台上可以看見剛才我們經過的街景和梯田。
位在岩山上的神殿正麵朝著這裏,水之公主的棺材看起來變得小小的。
在耀眼的陽光下,黑色帆布的海賊船悠揚地駛向港口的棧橋準備停泊。
一名海賊一腳搭在立了龍頭雕像的船首,氣勢非凡地站著。
穿戴著船長的大海賊帽和黑色夾克,下巴一叢濃黑茂密的胡子,右手的鉤子和左腳的義肢默默地述盡了他豐富的戰史。
他正是襲擊了我們船隻的男人,似乎就是海賊團的首領索克船長的樣子。
盤起肌肉發達的雙臂環抱胸口的那副身影,活脫脫就像是傳說中的海賊王歐帝茲船長不是嗎?
……應該說,他根本是在抄襲那張海賊王圖的姿勢嘛!
船一駛入,可菲便飛也似的穿過棧橋衝向索克。
「歡迎回來,索克!」
「哦,可菲,俺回來了!」
索克的龐大身軀騰空躍起,在棧橋著地。橋麵一陣天搖地動。
同行的海賊船也陸續停泊在棧橋旁邊。搭起舷梯後,幾十名海賊魚貫地下船。
被鎖鏈拖行的夏利歐特號夾雜在海賊船之中。
「今天的收獲看來就隻有那艘船而已,咱們還花了時間尋找有無其他的同伴呢。」
索克雙手抱著胸口向可菲說明道。
夏利歐特號被停泊在大型海賊船和岩壁之間以限製行動。
「還不快點下船!少在那裏拖拖拉拉的,臭娘們!」
臉頰消瘦的海賊站在夏利歐特號旁邊,揮舞著斧頭威嚇。
船艙的門打了開來,拉契爾從中現身。盡管臉上的神情有些疲憊,不過看起來沒有受傷。
「你叫誰臭娘們!請不要用那種沒水準的稱呼方式!」
在斧頭的威脅下,拉契爾心不甘情不願地下船。她的兩名部下皮耶若和蒙布蘭也緊跟在後。
「你們也一樣,快點下船!」
海賊繼續朝船裏頭大叫。
首先現身的人是瑪爾榭,接著魯米沙也跟在後頭露麵,依偎在瑪爾榭身上。
兩人步出船艙走下舷梯,來到了岩壁。
「瑪爾榭!魯米沙!」
她們那副不安的模樣令我坐立難安,於是我大喊名字後衝上前去。
「你們兩個沒事吧?」
「雷恩!我們兩個很好,拉契爾她們也都平安無事。我們勉強成功靠結界撐過了攻擊——隻不過最後船被鎖鏈綁起來,我們隻能成為甕中之鱉了。」
「魯米沙,你不要緊吧?」
魯米沙頻頻點頭。和膽子大的瑪爾榭不同,魯米沙還是一副魂不附體的模樣。看起來令人心疼。
「……雷恩。你跟他們是一夥的?」
我回頭一看,可菲帶著吃驚的表情站在眼前。
「……沒錯。我和柚葉是摔下這艘船漂流到這座島上的。」
事到如今隱瞞下去也沒用了,何況我也不想隱瞞。
我回望她的臉,說出了真相。
「你們想拿我們怎麼樣?」
可菲的身後響起了往這逼近的腳步聲。
一腳是踩踏岩壁石階的靴聲,另一腳則是金屬刺在地上的義肢聲。海賊團的首領交互發出兩種聲音,朝這裏走來。
「拿你們怎麼辦?小子,俺倒想反問你們來這座島幹啥?你們不會是間諜吧!」
「……間諜?為什麼這麼說?」
索克身旁的可菲幫忙做了說明。
「其實在數十天前,曾經有羅古盧帝國的間諜出沒過。咱們雖一度逮著了他,最後卻還是被他給溜了。而且他還讓咱們三名夥伴身受重傷,所以最近的戒備才會那麼森嚴。」
……阿不列總裁拿給我看的羅古盧軍日誌上,有一篇寫到關於水之公主的情報,很有可能就是這麼來的。
不過,被那個間諜給溜了,不就表示他成功逃出了那片霧之海域嗎?利用『血機關』發動的船,馬力竟然強過逆流的浪潮,這怎麼可能?
這個疑問姑且擱置在一旁……
「我們才不是什麼間諜呢!」本想這麼反嗆回去的我赫然打消了念頭。
從海賊的角度來看,為了找回水之公主棺材而來到這個島上的我們,也與間諜無異吧?
索克雙手盤在胸口前,仗著自己人高馬大,目不轉睛地睥睨著我。
「先不跟你爭了。之後再由本大爺們好好判斷事情真相。」
索克朝在港口進行停泊作業的海賊們發出了咆哮。
「弟兄們!準備招開辛格了!」
「嗚哦哦哦哦!」海賊們異口同聲地以戰吼回應。
「辛格……?」
沒記錯的話,那應該是本島所有島民都會參加的大集會吧。
小從島上的規矩,大至海賊團的作戰,這個會議決定島上所有的大小事。
「沒錯。」
可菲麵露嚴厲的表情說道。
「我之前不是就告訴過你了嗎?決定該如何處置你們的辛格即將馬上召開。判斷你們是否為間諜的審判也將一並舉行……雷恩,咱由衷希望你們並不是什麼間諜。所以,請你們在辛格上證明自己的清白。」
此時,或許用意是在宣告辛格的舉行,鎮上響起了洪亮的敲鍾聲。
集會場就蓋在山寨所坐落的岩山的半山腰一帶。
四周被奇形怪狀的岩石給包圍,構造上就有如一個縱向中空的洞。每一塊岩石似乎都被拿來做為辛格參加者的座位之用。
島民們絡繹不絕地集合之後,陸續在岩石上就位。其中特別引人注目的是做海賊裝扮的男子。但與會者並不隻有他們。有身著滿是汙泥的麻衣的農民、有手持酒瓶的老人、有蓬頭垢麵的女性,甚至還有四處跑來跑去的小孩子。
真的是島上所有人全員到齊。我大略掃視一遍,人數粗估也有兩百人上下。他們絲毫不感到緊張,每個人不是在和隔壁的人話家常、就是突然精神抖擻地唱起歌來。甚至有喝醉的海賊開始打架鬧事。
我嗅不到一絲肅穆的氣息,這個氣氛就好像在舉行祭典一樣。
這就是人稱辛格的集會嗎?
早一步和可菲有過接觸的我和柚葉做為代表,被安排站在集會場的中央廣場,包圍我們的島民好奇地注視著我們。
我揚起脖子往上看,天空看起來就像被岩石給圍住了似的。午後的太陽射出毒辣的陽光。
議長席設置在集會場正麵位置最高的岩石上。
坐在上頭的……正是索克船長。
在他旁邊矮了一截的位置上,可見可菲的身影。
一如要拿來作為殺雞儆猴之用般,被綁在索克船長等人下方的岩場上的……則是瑪爾榭、魯米沙以及拉契爾與她的部下皮耶若和蒙布蘭。
他們的雙手被繩子綁縛在身後,被強迫站在岩場的中間位置。
「各位鄉親父老,肅靜!」
索克船長的聲音響徹了集會場。
「自此刻起,俺以索克船長之名,舉行辛格!」
當啷當啷當啷,鍾聲鳴聲大響。
「哦哦哦哦哦——!」島民的喝采聲浪漸漸被蒼穹吸入。
「就在今早,有鼠輩闖進了本大爺們的地盤!那些鼠輩就是被咱們抓來這裏的這五人,以及——」
索克站起來,伸長手筆直地指了我。
「那邊的同伴兩名!」
「間諜!他們一定是間諜!」
海賊群裏有人大聲嚷嚷。
「慢著!你們應該先聽聽他們的說法吧!」
可菲起身環視在座的海賊。接著直定定地注視著我。
「雷恩——你們為何會來到這座島上?可以告訴咱們理由嗎?」
即便我們無意當什麼間諜,可是這個狀況我又該如何回答是好。
如果坦白說出自己是來找回水之公主棺材的話,不曉得會造成怎樣的騷亂。
到底,還是隻能避重就輕地佯稱自己是不小心闖進霧裏導致迷航的嗎?
「我們是……」
「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才剛開口,身體失去自由、擺動著兩隻腳亂踢的拉爾契便大叫道。
「單純是那個男的騙了我,硬是把我帶到這個島上!我們是被害者!所以快點放開我們!」
……喂,此話一出,我們來這島嶼是別有企圖的事實不就全都讓人給看穿了嗎?
「吵屁啊,閉嘴!」
一個海賊站起來向拉契爾嗆聲。
「想活命的話,你乖乖當老子的女人吧!哇哈哈哈!」
「不、不要開玩笑了!」
拉契爾麵紅耳赤地反嗆回去。
「像你們這般野蠻人,最好被長毛象踩死吧!」
「你這臭娘們……!先讓她不得好死!」
「要動手的話交給我來吧!嘿嘿,我要讓那個妞兒嚐遍苦頭!」
「你別想自己一個人霸占!老子也想試試讓女人哭天喊地的滋味咧!」
一群占據了前排坐席、相貌格外凶殘的海賊站了起來。
他們掄起拳頭叫囂謾罵,發出猥褻的笑聲。
「什、什……!」
拉契爾麵色鐵青,噤下了聲來。
她的態度似乎對海賊造成挑釁,使他們情緒更為激奮。
「這群間諜還是早早殺掉啦!」
「斷他們的手腳,然後丟進大海裏去!」
卑鄙的聲音起哄說道,歡呼聲在四周響起。
「沒錯、沒錯!讓他們死得很難看!嘿嘿嘿!」
看來,這些海賊對於我們是否真為間諜根本一點興趣也沒有。
他們目露凶光,活像對血感到饑渴的野獸,找尋下手的獵物。
特別是部分性好殘暴的人士製造的騷動,也逐漸對四周的海賊造成煽風點火的效果。
「反正外界的家夥想殺光咱們!咱們也不用客氣!」
「先勒死他們,再拿去嚇嚇外麵國家的人!」
一如身陷瘋狂的漩渦之中,野蠻的吼叫此起彼落,支配了現場的氣氛。
會議場如今已變成了狂熱的戰場。
瑪爾榭一副怯生生的模樣左右張望,魯米沙則瀕臨淚水潰堤的邊緣。
相對於鼓噪起哄的海賊,議長索克隻是靜觀著辛格的發展。
可菲似乎也放棄聆聽我的解釋,在位子坐了下來。
「那家夥是怎麼回事,也太沒有出息了吧?莫非他打算聽從這些雜魚海賊的意見決定結果嗎?」
留心過程發展的柚葉說道。
「……的確很奇怪。照理說他是這個島上地位最崇高的人,卻不發表任何意見嗎?」
這麼說來,這個名為辛格的大集會,必須依照島民全體的意見來通過決議……記得鎮上酒場的老板好像是這麼說的。
可菲也曾表示,隻要能在辛格博得大家的歡心,馬上就能成為海賊的一員……
「原來如此。看來辛格的組成,是由索克擔任裁判長,至於其他島民都是裁判官。場上所有人的意見最後都會反映在決議上。」
如果照這樣子想,這會議或許符合民主精神,挺教人意外的。
——話雖如此,實際上現在支配會議的人,是一部分個性殘暴的海賊。
在他們的煽動之下,其他不少海賊也像腦充血一樣開始鼓噪。
冷靜下來觀察全場,不難發現並不是所有人都失去理性在起哄。
相對而言比較鎮定的海賊也不在少數。也有不發一語靜悄悄的女性與老人、小孩子。可是他們就像被另一方的聲音給震懾住了一樣,隻是一味瑟縮著身子。
「照這情勢來看,咱們想獲得解放,必須以三寸不爛之舌說服海賊才行了哪。」
雖然這會議本質上或許是民主的,可是對當下的我們來說,狀況反而更不利。
如果是以索克和可菲個人為對象曉之以理,感覺機會還比較大。
可是,到底該怎麼辦,才能說服講不聽道理的嗜血海賊集團呢?
不想想法子改變現場的氣氛可不行哩……
「很好,你們的意見俺明白了!」
索克從座位起身。集會場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著首領的臉。
「在此基於島民的意思,為議題做出決議!俺宣判場上有間諜嫌疑的七人……」
「慢、慢著!」
我一如要打斷索克的宣判般冷不防大叫。
「啊?」
話被我打斷的索克貌似不快地低頭俯視。
總之,得找些說詞爭取機會……
「我、我將我們來這島嶼的目的說出來便是!我們不是什麼間諜!而是……有更重要的任務!事關這個島嶼的命運!」
既然如此,我也隻能破釜沉舟地放手一搏。剩下的方法也隻有掰一些殘忍的海賊也會喜歡的話題,讓情勢往我們這邊轉了。
「哦……」
索克低吟一聲,重新坐穩。
「挺有意思的嘛。你就把那啥目的的說來給咱們聽聽吧。」
場上的視線同時聚集在我的身上。
好,結果如何就聽天由命吧!
「我們來這座島的目的……為的就是找回水之公主的棺材!」
……我終於還是說出來了。
一時之間我也想不出啥具有衝擊性的謊話。要吸引他們的注意,隻有坦承事實這招了。
「臭小子……你開啥玩笑!」
「你休想搶走水之公主棺材!」
如我所料,海賊們氣得大吼大叫。
「對啊,沒錯!水之公主的棺材本來就是從菲亞娜王國失竊的!菲亞娜還有火之公主的棺材呢!我的意圖就是從你們手中奪回水之公主棺材,帶回自己的國家!看吧!我也能使用水之公主的力量!」
我亮出符紋劍擺出架式。一灌注Seed,水滴便在劍的周圍凝固,化為一把形同冰柱般的冰劍。
「哦哦哦……」海賊們出現了動搖。
「那、那個法術是啥……」
「那小子也有水之公主的加護……?」
很順利喔……現場的情勢慢慢有了轉變。
「呸!那種雕蟲小技跟大姊頭相比又沒啥了不起的!聽說外國有一批叫做符紋師的家夥,隻要畫畫符紋就能使用法術。他根本是在盜取水之公主的加護!」
有人大聲地向我找碴。
光憑這點程度的符紋技術,果然隻能使他們吃驚一下子而已。
我端起符紋劍筆直指索克大喊:
「索克船長!以水之公主做為賭注,和我決鬥吧!」
「決鬥?本大爺和你這種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
「哈哈哈哈哈!」海賊們爆出了譏笑的聲浪。
「開啥玩笑啊,小子!不要拿了那樣的一把劍就自鳴得意了起來!想和本大爺交手,你還早了十年!回去洗把臉練好再來吧!」
「……你想逃避嗎?」
「你說啥?」
「我問你是不是在逃避人家發出的挑戰書!模樣那麼囂張臭屁,其實根本隻是個膽小鬼吧!」
接著,我像是要說動海賊一樣,一邊環視場內,一邊繼續說下去。
「我說錯了嗎?傳說的海賊王歐帝茲船長,不是都會真心麵對任何決鬥嗎!跟他比起來,這裏的首領呢!對嚴肅的挑戰嗤之以鼻,一點禮數也沒有,而且還是個想逃避勝負的懦夫!怎麼能把水之公主的棺材交給這種隻會逞口舌的家夥呢!」
集會場頓時一片沉寂。
「被人講得那麼不堪,這教咱們怎麼能忍氣吞聲下去咧!」
「沒錯!決鬥!用決鬥來分出勝負吧!」
「首領!發揮你的本事讓這個驕傲的毛頭小子倒臥血海吧!」
大概是受到決鬥這個字眼的刺激興奮起來了吧,海賊們無一不振臂高呼。
「小鬼。你好膽敢隨便拿咱們最尊敬的歐帝茲之名說嘴,別以為自己還能全身而退!」
索克冷冷地竊笑。
「如你所願。俺就接受你提出的決鬥吧!」
「嗚哦哦哦……!」海賊們的情緒全沸騰了。
柚葉惶惶不安地注視著我。
「喂,雷恩。你不會真的以為自己勝券在握吧?」
「我怎麼可能那麼天真。我隻是假稱要決鬥,在決鬥進行之前趁隙救出大家一齷逃走。」
「計劃趕得上變化嗎……」
「好,既然已經說定了,把那些人帶到決鬥場去!」
數名海賊從岩場放下瑪爾榭等人,在沒為她們鬆綁雙手的情況下,逼使她們往集會場的外頭走。
「幹、幹什麼啦!」
「聽好囉?你敢半途溜走,這些家夥就沒命了。」
索克一邊咧嘴奸笑,一邊心機甚重地說。
「喂,小子!你要是打贏決鬥,本大爺就釋放你的夥伴,並且雙手奉還水之公主——可是呢,如果俺贏了,你要獻上啥東西來?」
「咦?獻上東西……」
「醜話先說在前,俺對你的項上人頭一點興趣也沒有——剛才你說你的國家有火之公主的棺材是吧。最後本大爺若是贏家,就請你獻上火之公主的棺材吧。」
「你、你在說啥夢話,公會怎麼可能會答應!」
「當然是拿你們當人質,威脅他們就範了。」
索克放聲大笑。
「怎麼辦,柚葉?狀況愈搞愈棘手了……」
「真是,你逞凶鬥狠的氣勢也未免太半吊子了!」
柚葉氣勢洶洶地怒瞪索克。
「喂,那個滿臉胡須的小雜碎!」
「啊啊?」
「有種就讓本宮也加入決鬥!」
「你夢話還是省著說吧!就算打贏女人也沒啥好驕傲的。」
「哦?你這話不怕說得太早了嗎?別看本宮這個模樣,在國內可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惡勢力大老!人稱教父的女人!一旦聽聞本宮的名字,街上的扒手無不嚇得全身發抖落荒而逃,小混混痛呼老媽的名字尿濕了褲檔;至於殺手,則是因為陷入絕望的深淵而上吊自殺啊!」
柚葉猛然朝索克伸出了手指。
「咚!」的一聲奮力踩地,叫囂嗆聲。
「聽好了,大胡子!就憑你這般小角色也敢虛張聲勢,看在本宮的眼裏,簡直是滑稽至極!笑破本宮的肚皮是也!連膝蓋都笑翻了!不妨就藉這個機會,一翻兩瞪眼地分出,本宮和你誰才夠格當邪惡大頭目吧!」
……她叫囂嗆聲的技術愈來愈爐火純青了說。
不過她也搞錯※膝蓋在笑的意思了吧,雖說那也不是重點啦!(注:為兩腳發軟不聽使喚之意思。)
「很有膽識嘛——小姐——!」
喜歡湊熱鬧的海賊們在我們的頭上鼓掌叫好。
「喜悅吧!嘍囉們!本宮會把華麗的惡行深深地烙印在你們的腦海裏的!」
歡聲雷動的場內氣氛更加熱烈了。
不過,既然柚葉也要參戰……那我們也有勝算了。
「哼。如你們所願。俺來當你們兩個的對手——但是,本大爺也要追加一名助拳人。」
「什麼?你不是單槍匹馬嗎?」
「決鬥講究的就是條件公平啊。」
語畢,索克起身指了身旁的可菲。
「可菲!你來跟俺搭檔參戰!」
可菲睜大眼睛回望索克。
連結岩山兩座尖塔的狹長石橋。
開始西下的夕陽從斜上方照射,白色石頭反射出耀眼璀璨的光輝。
橋寬約可供兩人並排。橋梁的左右兩側分別有一道高及腰際、厚度很薄的石牆。
這樣的屏障隻能算聊勝於無,要是不小心把身子探了出去,還是一樣很容易就會摔落。
橋下可見距離又遠看起來又小的山麓岩場。
——這裏就是海賊的決鬥場。
眾多想看決鬥過程的島民把臉塞爆了山寨的窗口。
嗜血的男子們早已發出怒號般的嘶吼振臂揮拳,掀起了激情的漩渦。
我人在尖塔的決鬥者所使用的小房間裏,瑪爾榭她們也被安排坐在那兒。
「雷恩……真的沒問題嗎?」
雙手被綁住的瑪爾榭一臉擔心地問道。
「我會速戰速決,替大家解套的。等我的好消息吧。魯米沙,你再忍耐一下囉。」
魯米沙揚起紅腫的眼睛,朝我直點頭。
另一方麵,拉契爾她們是被綁在房間的角落坐著。
至於柚葉呢,決鬥當前的她正一邊喊著一二三,一邊做伸展操來熱身。
……她還真有幹勁哪。
我感應到有人的氣息而回頭一望,隻見一個少女站在門邊。
門外有一條細長的通路,正麵就是決鬥場的石橋。
「可菲……」
她的腰際係著一把決鬥用的短刀,刀柄上雕著水流狀的符紋——難道她也有符紋劍嗎?
「雷恩。你為什麼要挑起這麼胡鬧的決鬥?」
「……不出此下策的話,我們早就被殺了吧?」
「咱也有出手救你們!也有替你們洗刷間諜的嫌疑!——可是現在走到這步田地,你們已經逃不了了吧!你對索克的強一無所知。」
「不嚐試挑戰看看怎麼知道結果是怎樣?一開始就放棄的話,什麼事也做不成。」
「……呐。你們是真的來找回水之公主棺材的嗎?」
「是真的。如果我們獲勝了,就請你們奉還棺材。你敢保證吧?」
「咱跟你保證。翻臉不認決鬥的賭注的這種行為,按海賊的規矩是不能容許的。」
說完,可菲帶著哀傷的表情背過身子,舉步朝橋的另一頭走去。
「可菲,你真的也要參加決鬥嗎?」
「是呀。咱好歹也是海賊的一份子哪——既然咱們是場上的敵人,就絕不會手下留情。咱會拿出真本事的。你做好覺悟吧。」
我和柚葉並肩站在我方這一側的石橋旁。
索克和可菲的身影則出現在對側的橋邊。
毒辣的陽光耀眼奪目,刺得眼睛發痛。
午後的太陽開始傾斜到岩山的後麵,山頂的影子落在石橋的正中央。應該再過不久,整座橋就會籠罩在陰影下了吧。
在我的右手邊,是一整片島嶼東半部的海洋與天空,巨浪拍打而來的聲響在高度驚人的下方響起。
「規則隻有一條!隊伍有任一成員投降、或者摔下橋就算輸!」
投降也就罷了,要是摔下橋……照這高度,小命絕對不保。
躲在岩場的暗處,我轉身麵向柚葉。
「柚葉,我這就灌注Seed給你。」
「哼哼。少了本宮的助力,雷恩也不過是個孱弱的小雜魚呢。」
「我、我知道啦!反正我就是得靠你啦!」
我作勢環抱般雙手輕碰柚葉的側腹。
隔著輕柔的衣服,纖細苗條的胴體感觸傳到了我的手心。
「呀嗚!」
柚葉漲紅了臉,倏地抽動了一下身子。
「怎、怎麼了啊?……這裏是柚葉你的敏感帶嗎?」
「那、那種事無關緊要!還不快點灌注Seed!你這金字塔下層的子民!」
我闔上眼睛,在腦中想像。
——柚葉戰鬥的姿態。
手持兩把長刀,華麗地在空中揮舞殺敵的身影。
影像轉化成能量,流經我的雙手注入柚葉的體內。
「呶……哦哦……」
柚葉發出僵硬的聲音,身體四周隨即張起了一道高壓性的能量障壁。我的手也感到了仿佛要噴發出火花般的劇痛。
我險些被強烈的氣壓震飛,於是鬆開雙手兩腿一張踩穩步伐。
「咕嗚嗚……柚葉……」
當我張開眼睛時,柚葉的身體已經籠罩在棺形的光輝之中。
棺材的光輝逐漸增強……最後光的碎片綻裂四射。
兩手端著兩把長刀的柚葉現身了。
「現在你的力量大概就是這般程度了吧。不過跟以前的Seed相比,是像樣多了。」
柚葉的強度是依照我所灌輸的Seed之力來決定的。
「如果你想要的是更強大的力量,現在的你也有能力解除本宮的封印。」
沒錯。柚葉的體內插了一把封印死亡公主之力的楔子。
而我則有能力拔除那把楔子使死亡公主覺醒。
問題是……那個連神都有辦法致死的力量實在太過強勁了。
在和洛依德交手的過程中,他的手臂光隻是被我所揮出的冥刀前端擦過,就整隻碎裂了。
「我們的目的不在殺死可菲她們。隻要能打贏決鬥那就夠了。」
柚葉掛起了一抹淺笑。可能是我多心了,那表情好像有點鬆了口氣的感覺。
接著柚葉望向遠方的索克和可菲。
「……你得知道一點,雷恩。就憑你應該完全不是那個大胡子的對手吧。那家夥就交給本宮應付。本宮必將把他踹得落花流水,讓他伏首稱臣。」
「那我要負責什麼?」
「你就去奉陪那個娃兒吧。」
和可菲交手嗎……雖然我並不願意跟女生揮劍相向,可是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在柚葉分出勝負前,就由我來分散她的注意力吧。
「那麼,決鬥就此開始!」
索克大喊。
「賭上歐帝茲船長的名譽,現在就是伸張我等正義的時機!」
當啷當啷的鍾聲響徹了岩山。
山寨的海賊發出地震般的歡呼。
「上陣吧!柚葉!」
我和柚葉衝到了石橋上。
我握緊符紋劍,灌注Seed使其變化成冰劍。
「小子!覺悟吧吧吧吧吧吧吧!」
有如一頭猛牛的壯漢揮舞戰斧咆哮如雷,從橋的對頭殺來。速度之快,讓人無法相信他有一隻腳是義肢。
「由本宮來當你的對手!」
柚葉衝到前麵,用力一蹬縱身高高躍起。
此番景象令看熱鬧的海賊們無不驚呼。
「她有啥怪力?跳得好高啊!」
但索克絲毫沒有顯露出懼色,向前揮出戰斧。
「嗚哩啊啊啊啊啊!」
以左腳義肢當作陀螺的軸心,索克高速旋轉身體展開了突擊。
「這是哪門子的攻擊啊?」
海賊們高聲發出歡呼,仿佛在嘲笑瞠目結舌的我一樣。
「出現了了了了了!首領的十八招索克·龍卷風!」
高速旋轉的戰斧刀鋒呈圓盤狀劃破了空氣。
柚葉將雙刀指著下方,往下墜落。
和索克的戰斧短兵相接之後,兩方的武器「喀喀喀喀」地頻頻響起金屬碰撞的聲響,火花四濺。
柚葉在半空中改變方向,旋轉了身子一圈打算在索克的對側著地。
就在此時,咻的一聲,一把又薄又銳利的冰刃貼著石橋的地麵飛來。
「柚葉,危險!」
就像算準了柚葉的著地一樣,冰刃命中了她的腳跟。
那是……可菲使出的招式?果然她用的武器是符紋劍嗎?
柚葉腳部受創往後一倒,背部猛烈撞擊在石橋地上。
「呶!好痛!」
我打算衝去幫忙的瞬間……高速旋轉的索克殺到了我的麵前。
我立刻屈身趴倒在地,戰斧的刀鋒千鈞一發地掠過了我的頭發上空。
一陣有如龍卷風的疾風從跟我擦身而過的索克身上襲來,把我吹到了旁邊。
「嗚!」
我的背撞到了牆壁,呈仰臥的姿勢被彈飛到橋上。
此時一道冰柱浮現,尖端筆直對準了我。
就像算好了時機一樣,冰柱朝我的身體直直落下。
我連忙滾向旁邊閃避。冰柱在石橋地上應聲撞破,瞬間讓地麵結冰。
索克在我們先前所在的橋邊停下,轉身麵對我們。
可菲則是一直停留在原地,拿著短刀對準我們。
索克和可菲分別固守在橋的兩端的旁邊。
被兩人的包夾之下,我和柚葉背靠背地站在橋的中央。
我的正對麵是可菲,柚葉的正對麵是索克,各自形成對峙。
「他們倆采取的是默契十分契合的戰術哪。」
「啊啊。他們打算以連攜攻勢進攻。」
乍見之下,會以為對方主打的攻勢看起來似乎是索克的蠻力,實際上並非如此。
當我們回避索克打頭陣的攻擊的瞬間,可菲射出的冰刃就緊接著襲來,仿佛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的預料之中。這個戰術如果沒有一定的默契絕對無法成立。
我注視著彼此有一段距離的可菲。
她站在橋旁,把反握的符紋短刀的握柄朝前方伸出。
……嗯?握柄剛剛發光了?
「嗚喔喔喔喔哩啊啊啊啊啊!」
我回望身後,發現索克高舉戰斧跳了起來。
「破綻太大了!蠢材!」
柚葉鎖定索克的腳跟,縱身躍起準備揮刀砍擊。
這時,我赫然驚覺一股寒氣逼近。
「不行,柚葉!不可以跳!」
冰刃掠過我的臉頰飛去,筆直朝著柚葉的背部射去。
——好快,這真的太快了。
如果是看到柚葉行動再射出,照理說應該無法命中動作敏捷的柚葉。
宛如事先便預測到了柚葉的行動一樣,可菲搶先射出冰刃。
「咕嗚嗚!」
柚葉背部遭到冰刃的直擊,整個人硬生生摔在橋上。
索克的戰斧一如乘勝追擊般,毫不予以喘息地接著襲來。
「柚葉!危險!」
我瞄準戰斧向上揮出冰之符紋劍。
卡鏘!一記震耳欲聾的尖銳聲音響起。
不僅符紋劍被彈開,原先包覆在劍上的冰也跟著四分五裂,化為一片片被陽光照得閃閃發亮的碎片騰空飛揚。
戰斧因此偏離了設定的軌道,驚險萬分地砸中了柚葉旁邊的石板。
我負責握劍的那隻手陣陣麻痹,疼痛難耐。
「挺有一套的嘛,小子。」
索克跳開到後方,臉上掛起冷笑。
「你還好吧,柚葉。」
「抱歉,雷恩。本宮似乎太輕敵了。」
……不對,問題不是輕敵。
是可菲的攻擊速度實在太快了。她到底是如何辦到的……
無論如何,可以肯定的是,對方是采連攜攻擊進攻沒錯。
「……柚葉,下一波攻勢你盡量不要動。」
「你說什麼?意思是教本宮不要反擊?」
「他們對我們的行動似乎了若指掌。所以我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徹底堅持防禦,觀察狀況。」
我再次向可菲看去。
恐怕……她是以索克的攻擊做為引誘,藉此預測我方下一步的行動。
問題是他們明明分站在橋梁兩側,是怎麼辦到這種連攜的策略……?
這一瞬間,可菲的右手有某個東西發光了。
她反過來握住的短刀的握柄朝著正前方。
在握柄前端發出一丁點銳利光芒的那個東西是……符紋光石的光?
仔細一看,那個光不斷迅速地忽明忽暗閃爍。間隔有長有短,互相搭配。
那是……航海信號……?
等到閃爍停止,短刀的光熄滅的瞬間——
「哦哩啊啊啊啊啊!」
一如以可菲的信號當作暗號似的,索克發出了咆哮。
但我堅持不轉頭回望,全神貫注地凝視可菲的手。
可菲轉動短刀將刀鋒朝向前方。同一時間,三把冰刃在周圍浮現,好像早就預先鎖定了方向一樣。
我懂了……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索克揮舞著戰斧,像頭公牛般展開突擊。
這種情況,一般要麼不是跳起來伺機反擊,不然就是退往旁邊閃避……
可是,這些行動模式都有陷阱等在我們上勾。
「柚葉!這邊!」
我拉著柚葉的手腕,往出入意表的方向逃跑。
我們沒有跳開,沒有往左右兩邊退避,也沒有停留在原地……而是一直線地朝可菲所在的方向衝去。
「什、什麼?」
可菲訝異地大叫。
她所射出的冰刃掠過我們的頭頂和兩側飛去。
發現連攜攻擊失敗的索克中止突擊,往後跳開和我們保持距離。
「就算偶然閃避成功,下次你們休想還能這麼好運!」
可菲重握短刀,將符紋光石對準正麵——索克的方向。
——這就是兩人連攜的秘密。
可菲利用符紋光石向索克打出下一個攻擊方向的信號,然後由索克施展出把敵人運往那個方向的攻擊。
所以隻要能看懂可菲打出的信號,就能知道她接下來要攻擊的方向。
隻可惜,我沒有解讀航海信號的知識。
不過……既然我們無法解讀信號,那反過來設法讓她打不出信號也是一個方法。
「柚葉。他們下一波的攻擊應該會連攜失敗,所以你盡管使出渾身解數進攻吧。」
「……你說什麼?你如何有此把握?」
「總之,交給我吧!讓他們見識一下我們的連攜攻擊比較高招!」
我闔上雙眼重新替符紋劍注入Seed。集結水蒸氣,使冰劍伸長得更長更大。
「光是把劍變大也沒有用的,雷恩!看來是時候分出個高下了!」
可菲大喊,符紋光石緊接著發亮。
信號的閃爍開始了。
——就是現在。
西斜的太陽使得岩山的陰影籠罩了橋梁。機會隻有現在。
「可菲!冰這種東西啊,可不是隻能用來砍擊對手而已喔!」
我高高舉起變長的冰劍。
接著……我供應過量的Seed能量,故意使Seed爆發。
Seed爆發。過去無法妥善運用Seed的我曾有無數次這種失敗的經驗。
可是,這種失敗的經驗如今派上了用場!
符紋劍上的冰發出清脆的聲響在半空中破碎裂開,變成無數的碎片四處飛散。
「失敗了嗎!看來勝負揭曉了,雷恩!」
我才沒有失敗呢。
強烈的陽光在細密的碎冰上形成反射,綻放出耀眼銳利的光輝。
沒錯。這些反射的光足以掩蓋可菲所打出的信號。
她的短刀射出了下一波的冰刃。
「覺悟吧!該死的大胡子!」
柚葉掄起雙刀前衝。
「嘖,可菲!啥都看不見!你說俺到底該怎麼做!」
「啥……?」
可菲啞口無言,或許是直到現在才總算驚覺到我的企圖吧。
但為時已晚。她的冰刃早就發射出去了。
索克豁了出去,讓整個身軀開始旋轉,向直逼而來的柚葉展開突擊。
柚葉立即向上跳躍閃避,但可菲的攻擊並沒有設定那個方向。
旋轉的索克從柚葉的下方竄過。
「不、不對……!不可以用這招!快跳!」
可菲慌忙地驚叫,隻可惜來不及了。
她所射出的冰刀畫出一道弧線朝石橋中央飛去。
出現在那裏的,既不是我,也不是柚葉……而是像陀螺一樣不停轉動的索克。
三把冰刃不偏不倚地命中了索克的軸心腳。
「呶哦哦哦!」
旋轉的索克挨了同伴的攻擊,重心失去了平衡。
冰刃四處飛散,在石板上結出了一麵冰膜。
「嗚喔喔喔喔!停不下來啊啊啊!」
平滑的地麵使得索克無法煞住身子。失去平衡而東倒西歪的戰斧伴隨著沉重的聲響,粉碎了橋梁的壁麵。
連同戰斧轉動個不停的索克就像一頭發狂的猛牛筆直地朝我這裏逼近。
「不、不妙!」
我拔腿逃向可菲所在的位置。
索克非但沒停,反而繼續一路粉碎石牆逼近。
可菲似乎不曉得該怎麼對突發的狀況做出判斷,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危險!快趴下!」
我衝過去將可菲的頭往下按,強迫她倒下。
可菲失手將短刀掉在地上。
「嘎哩嘎哩嘎哩!」索克從旁竄過,戰斧粉碎了我身旁的石板。
下一個瞬間……我和可菲被一股強勁的風壓吹往橋外。
「雷恩!」
我聽到了柚葉的呼喊,可是她沒來得及趕上。
我和可菲從高處往地麵下墜。
頭發像遭到拉扯一樣亂成了鳥窩,空氣衝擊著身體。
我牢牢抓住可菲的手臂,以免兩人被扯離。
可是沒有東西可以支撐我們的身體。
畜生……難道我要就這麼粉身碎骨摔死嗎……
可菲伸出手來想要抓住某個東西。
她手伸去拿的東西……是我的符紋劍。
可菲的手和我的手重疊在一起,握住了符紋劍的握柄。
接著她用另一隻手……拔下眼罩拋出。
可菲先前不曾露出來過的左眼發出蒼白色的光輝。
頓時,排山倒海的Seed能量灌注到了劍裏。
甚至連我拿劍的那隻手也跟著作痛發麻。
「怎、怎麼……?這是可菲的Seed……?」
可菲竟然身懷如此巨大的力量……?
遠遠超出符紋劍性能的大量水滴產生在往下墜落的我們兩個四周,轉眼間便化成一股河川般的水流。
我和可菲的身體被巨大的水流吞噬,墜落的速度因此削弱了。
然後我們就像溜滑梯一樣,隨著水流朝地麵漂流而去。
身體率先碰到地麵石頭的……是可菲。
然後我的身體也接著漂流下來,壓在可菲的身上。
待我們一安全落地,水流便潰散,就像拿水桶潑水般,在我們的頭上傾盆落下。
我揚起脖子一看,從山寨探出頭的海賊們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這裏。
「分出勝負了——了!先掉到地上的是大姊頭的身體!小鬼贏了—————了!」意料之外的結果,使得騷動和喝采交織而成的叫聲震天價響,在岩山回響繚繞。
「我……獲勝了……嗎……?」
我挺起身子,一點真實感也沒有。接著幫忙把可菲從地上拉起來。
「啊、啊啊。謝謝……啊!」
可菲用力甩開握著符紋劍的手。
「別、別以為咱是在跟你牽手喔!」
可菲微微漲紅臉,小聲咒罵了我。
她閉起左眼,那個光也就看不到了。
我幫忙撿起掉在岩石上的眼罩,遞給了可菲。
決鬥結束後,我和柚葉重新回到了會議場。
夕陽半沉,周遭的天色也昏暗了下來。在這座被濃霧封鎖的島上,無法看到夕陽沉進地平線的景色。深藍色的天空有好幾顆星星開始在閃爍發光。
岩場各處都有篝火升起,飄搖晃動的火焰將空間照耀得燦爛輝煌。
就跟剛才召開辛格的時候一樣,我們站在四周被岩場環繞的廣場中央。
不過,現場的氣氛和先前不同。
我們已經不再是置身於嗜血海賊的好奇心之下的祭品。
瑪爾榭她們也如約定獲得了解放,現在正在後方休息。
島民們聚集在被大岩石包夾的集會場入口附近。
血氣方剛的海賊也不再鼓噪、大聲揶揄挖苦。而是麵露穿插了警戒和恐懼的表情圍在遠處觀望。
——和索克船長決鬥並且獲勝的兩人。
雖然贏得很莫名其妙,可是既然規則是這麼定的,贏了就是贏了。
島民分成左右兩個集團,有兩個年輕的海賊穿過兩個集團的中間,將棺材抬進場內。
麵色沉重的索克和咬住嘴唇不發一語的可菲隨後到來。
稍後,水之公主的棺材就要交給決鬥的贏家了。
「喏,雷恩。你認為他們真的會老實把棺材交給咱們嗎?也可以先交出棺材實現承諾,之後再搶回去啊。你有想到這個可能嗎?」
「……這我當然知道。」
我偷偷掃視了圍繞在遠處的海賊們。每個人的腰帶上都懸掛著一把斧頭或劍。
隨時都有可能變貌為凶暴的集團。
到頭來,想就這樣大搖大擺地把水之公主的棺材帶回國內,終究隻是癡人說夢罷了。
「呐,柚葉。你以前有跟我說過,要站在別人的立場思考對吧?」
「本宮說過這種話嗎?」
「……你最好是忘了啦。總之,現在如果不設身處地替他們想,事情根本沒辦法解決。」
我想到可菲。對她來說,水之公主的棺材是實現夢想不可或缺的關鍵。一旦我把棺材帶回國內,將會封死她的……島嶼的未來。
即便如此,把棺材留在島上也是不行的。單把棺材留下來,可菲最後還是隻能跟以前一樣,繼續幫助海賊團為虎作倀,繼續把力量用在跟理想差距甚遠的地方上。因為讓她替海賊祈禱,是島民在辛格做出的決定。
現在的她,隻能按照辛格上的全體島民的意見來發揮力量。
——要打破限製可菲能力的困境的方法……隻有一個。
棺材被重重地安置在我的麵前。
「願賭服輸,小子。你快點帶著棺材滾離這座島!」
索克自暴自棄地大喊……隻不過,我想他本來就沒有打算老老實實雙手奉上吧。
可菲除了貌似不甘地抿住嘴巴外,啥也沒表示。
海賊們握著武器,對我們投以憎惡的目光。
我繞到正麵,擠進索克和可菲兩人之間站著。
然後我不疾不徐地敞開嗓門大喊,就像在宣言一樣。
「聽我說!水之公主的棺材今後繼續安放在這座島上!」
所有人頓時向我露出瞠目結舌的表情。
「也就是說,這具棺材往後也會被供奉在島嶼的神殿!」
索克和可菲茫然地看著我。
「隻不過,要把棺材留在島上,我有一個條件!」
我環視場內大喊。
「從今以後,所有獻給水之公主的祈禱,全都由可菲來決定!要向水之公主祈禱什麼內容、何時祈禱、又該怎麼祈禱,由可菲一手包辦!唯有這件事,辛格也無權決定!這就是我的條件!」
海賊們無不麵麵相覷。
「啥?這意思是水之公主歸大姊頭管轄嗎?」
「教咱們不準碰水之公主?」
「可是,隻要大姊頭願意跟水之公主祈禱,咱們照樣能到外麵的海域搶奪貨物啦!」
「原來如此。如果是這樣的話就無所謂。你挺會做人的嘛,小哥!」
現場的騷動聲變成了歡呼,海賊們高揭手上的武器歡天喜地。
「很好,小子,你的條件咱們就接受吧!就這麼說定了,可菲,你來決定水之公主的祈禱!沒啥困難的,隻要照老規矩來就行了!」
唯有可菲一人一臉困惑。
「雷恩,你要咱自己決定,這是在打哪門子的主意?提出這樣的條件,你的目的何在……⊥
「我來這座島嶼的目的,確實是水之公主的棺材沒錯。可是我不是來奪走島的未來的——可菲,還記得你說的嗎?總有一天一定要讓這座島改頭換麵。」
「嗯、嗯……」
「要實現你的理想,就少不了水之公主的力量不是嗎?既然如此,我怎能說帶走就將它帶走呢!」
「就因為這個原因,你決定把棺材留下來……?」
「相對的,你要答應我一件事——請你把棺材的力量用在自己的信念之道上。希望總有一天……你能讓這座島進步到不用當海賊也能維生。」
我們會來到這裏,理由是為了防止洛依德同時拿到水之公主的棺材和戒擋,進而讓水之公主複活。
不過,海賊之所以能利用水之公主的力量,是可菲強大的Seed所建立的功勞。除非有水之戒指,否則任誰也無法使公主複活。
洛依德應該也束手無策才對。
再說,這個島上有海賊在。雖然是感覺野蠻的粗人……不過他們應該會好好保護可菲以及水之公主的棺材吧。
剩下的,隻有相信可菲了。相信她會把棺材的力量運用在設法慢慢將這個島嶼導向光明的方向。
「咱答應你。咱隻會為了自己的信念向水之公主祈禱的。」
可菲一度垂下頭,眨了眨眼睛。
像是陷入了沉思般默默不語。
接著她抬起頭,環視了鬧哄哄的海賊們一眼後,張開雙臂大叫。
「大家仔細聽!今後咱不再為海賊的勾當做任何的祈禱了!」
原本歡天喜地的海賊這瞬間個個僵成了木頭人。
「……可菲?你突然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索克不解地說道。
「咱隻有在漁船和商船航行時才會向水之公主祈禱請求風平浪靜!海賊船的死活不幹咱的事!」
「喂、喂,可菲!我沒有要你改變得這麼倉促啊……」
連我也被可菲那番突如其來的宣言搞得驚慌失措。
這麼一來,不但別妄想受到海賊的保護了,甚至有可能與島上的海賊為敵。
但是可菲卻充耳不聞。
「雷恩,不試試看怎麼知道結果,這話不是你說的嗎?你說得一點也沒錯!一旦根深蒂固地認為不當海賊就活不下去,真的就斷絕其他的可能性了!隻是口頭上說總有一天會改變是沒有用的。一定要馬上身體力行!」
海賊群中湧現了彌漫著不信任感的喧嘩聲浪。
「……這意思是教我們在驚濤駭浪中搏命當海賊嗎?」
「大姊頭,你在打啥主意呀?」
「想繼續當海賊的話請便!可是,就算水之公主的憤怒使得海象變得更加險惡導致海賊船沉沒了,也不幹咱的事!」
場內就像剛曆經了激蕩一樣鴉雀無聲。
「喂,可菲!你這樣不是教咱們別幹海賊了嗎!」
索克一如壓抑著滿腔怒火似的大叫。
「沒錯!咱們從今以後要耕田捕魚還有經商貿易!你們想想看吧!當了好幾百年的海賊,島上有變得更富裕嗎?結果還不是一直過著有一頓沒一頓的生活!」
「有了水之公主的加護,就能到濃霧外頭襲擊船隻。外頭多得是載滿了財寶的船!島上想變得富饒根本不是問題吧!」
「你以為你能搶劫一輩子嗎!人家的船總有一天會全副武裝,到時你們搶劫不成反倒被打得落花流水,若是這樣已經算是萬幸了!繼續搶劫下去,這座島遲早會反被人攻陷,所有人都會被消滅的!」
「咱們幹海賊的啊……」
索克盤起雙臂,向前挺起胸膛。
「才不害怕什麼敵人!如果敵人攻進島上,咱們自當拿起武器迎擊!」
「沒錯!我們要戰到死為止!」
「那才是海上男兒的榮耀!」
「沒有膽子的家夥在這島上是混不下去的啦!」
盤據在海賊群的前方、感覺遠比他人更為衝動的集團在那邊又叫又跳的——他們不就是剛才放話威脅要殺了我們、個性在海賊裏麵也算是特別殘暴的那群人嗎!
可菲心有不甘地抿住了嘴唇。
她的理想果然不能得到海賊們的認同嗎……
「這下糟糕了……得想想辦法……」
再這樣下去,可菲會被當成背叛者的。
可是,要怎麼做才能說服手持武器揮舞,群情激憤地狂呼的海賊呢?
看他們那副模樣,我已經想不到還有什麼創新的說詞可以讓他們改觀了。
——就在這個時候。
「什麼男人的榮耀!我聽你在放屁!」
一個意外的聲音從意外的方向冒了出來。
那個聲音是從聚在海賊的後頭看熱鬧的島民所發出來的。
一個身穿肮髒麻料上衣的中年婦女爬上岩場,指著手持武器大吵大鬧的海賊。
「你光會耍一張嘴皮子逞強,也不想想自己平時大白天就窩酒館喝得爛醉如泥,還有臉說什麼榮耀、什麼戰爭!你成天喝醉酒連站都站不穩,真打起仗來,第一個死翹翹的就是你啦!」
婦女的話惹得周遭的旁人哄堂大笑。
被點名的海賊羞得無地自容。
「你管老子那麼多!小酌一下又不礙事。老子這是在撫慰工作的疲勞好嗎!
「等你有能力賺些夥食費回來才有資格說那種話!」
……看來她似乎是那海賊的老婆吧。
有另一名婦女爬上岩場大叫。
「就是說嘛!把吃飯的錢拿去賭博輸了一屁股的男人,憑什麼講得一副那麼跩的樣子!」
一群貌似海賊妻子的女性旋即抓住這個機會開始抱怨譴責。
「知不知道我們每天汲水有多麼辛苦啊?」
「如果跟米蟲沒兩樣的話,幹脆別當啥海賊了!」
騷動一發不可收拾,就連連婦女身旁的老人們也加入了行列。
「島上的年輕人絲毫不懂得尊重老一輩的人。也不想想那艘船是誰建造的!」
「有人還厚顏無恥地伸手跟我討錢呢。年輕人根本誤解了海賊的意思,那樣根本隻是無業遊民。」
甚至有小孩子也跳到了岩石上。
「老爸——!我想去外國見識見識啦——!」
一會兒,原本態度比較冷靜的海賊之間,也開始發出不同的聲浪。
「……其實我早就想金盆洗手,別再幹啥海賊了。」
「我也是。我的手有傷,出海實在是件苦差事。」
「我有暈船的老毛病,也不想當啥海賊了說……」
那個聲浪擴散了開來,許多海賊開始對現今的生活提出了質疑。
「仔細想想,當海賊好像都沒碰上啥好事呢。」
「一想到隨時都有可能會喪命,不拿酒麻痹自己根本幹不下去。」
「我最近得了酒精中毒,四肢顫抖著不停不聽使喚。」
「以前襲船的時候我失手把一個小孩推到了海裏……害我到現在每晚都在做惡夢。」
「我一直忘不了在大海喪命的弟弟。當初別幹啥海賊,他也不會落到那種下場……」
除了盤據在島民最前列的血氣方剛的海賊集團以外,所有人都表態否定海賊。悶在內心已久的、對海賊生活的不滿終於一口氣爆發了。
可菲見機不可失,再一次大聲疾呼。
「各位!現在正是大好機會!我們何不停止這種生活方式!當然,要展開嶄新的生活必然會碰上重重的困難與考驗,但人生總有麵臨必須抉擇的時候!各位想繼續當一個活在死亡的陰影下攻擊他人的海賊呢?還是夢想建造一座能自給自足的富饒島嶼呢?」
島民以及眾多的海賊紛紛振臂歡呼。
「沒錯、沒錯!我們要嶄新的生活!」
「大姊頭說得對!我們要活得更有人類的尊嚴!」
「我從一開始就相信大姊頭了!」
此起彼落的聲浪如今淹沒了集會場。
原先拿著手斧耀武揚威的其中一名海賊可能礙於形勢比人弱,猙獰的模樣不知消失到哪裏去了,以低聲下氣的表情表示。
「問、問題是……我們這一輩子一直都是當海賊維生啊。都這把年紀了,生存方式怎麼可能說改就改!」
「你說這什麼話!你們不是海上男兒嗎?不是渾身是膽嗎!用心聽清楚了!攻擊他人才算不上什麼勇敢!效法挑戰未知大海的精神投向新世界才叫做勇敢!如果你們也算得上是身懷榮耀的海上男兒,那就不要對改變生存方式感到害怕!不是說沒有勇氣的人沒辦法在這座島混下去嗎!既然如此,沒有膽子的人就快點跳海喂鯊魚去吧!」
其餘性格凶暴的海賊聽到這番話,總算像認命似的垂下了頭。
我轉頭麵向始終一語不發地注視著島民的索克。
「看來島上各位的意見似乎已經決定了。身為首領的你怎麼做?你仍要無視民意一意孤行嗎?」
索克沒有回答,推開我站到了所有人的麵前。
他並沒有忘記身為眾人之上的首領立場。
「你們仔細聽好了!俺明白你們的意思!既然你們那麼堅持,那麼從這一刻起,大爺們——洗手不幹了!」
島民喝采的掌聲和歡呼如一道道湧上前來的波濤,響徹了夜空。
數百年來令人間之喪膽的海賊之島,就在這一瞬間脫胎換骨。
「……太好了,可菲。」 ﹒
「呐,雷恩。咱有個不情之請,你能答應嗎?」
「什麼要求?」
「希望你能教導咱們外國的技術。雷恩你是符紋師吧?這島上沒有人對符紋有研究。其實,咱對自身的力量也是一知半解,所以才希望你能教咱們。」
「是嗎……我是無所謂……其他人你們的意見呢?」
「那還用問嗎!這方麵的事情就交給傳教士瑪爾榭小姐吧!」
瑪爾榭用力地拍了自己的胸脯。
「又沒有人拜托你傳教。」
魯米沙也點頭答應了請求。她的知識應該幫得上很大的忙。
「多謝!有了符紋的技術,一定會有利於這座島日後的發展的!」
柚葉盤起手臂抱胸,點頭如搗蒜。
「真拿你沒輒呢。瞧你求得那麼誠懇,那隻好將本宮身處黑暗世界的英勇事跡搬出來讓你聽個夠了。」
「……沒有人拜托你講。」
因為這個緣故,我們一行人決定繼續停留在這座島上一段時間了。
[ 本帖最後由 blat490 於 2010-7-16 14:03 編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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