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慵懶 2017-7-10 14: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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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
發表於 2010-6-18 2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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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向問˙萬一玩抽鬼牌時手上有三張鬼牌該怎麼辦?篇
新的早晨與前往新高中上學,來到第二天。我來早了一點。
空曠的腳踏車停車場還像個單純的組合式小屋,裏頭零星停放著晨練學生的單車,看來就像是非法棄置或任意停車一樣。因為可以自由選擇停車位置,我選擇停放在小屋邊緣,即使晚點塞滿其他腳踏車,也能輕鬆牽出來。當然,我沒做出上鎖之類聰明的小把戲。小偷的眼睛也不是瞎的,應該會想和更好的腳踏車來場邂逅。
話說回來,我就連女女姑姑家的鑰匙都還沒拿到。昨天艾莉歐告訴我她白天經常外出,這狀況並不太妙。回家之後,就提出申請吧!
我將上所學校裏多少用得到的教科書塞進書包,抱著沉重的書包沒有偷工減料地依校舍↓鞋櫃↓樓梯↓教室路線移動。如果有可以偷工減料的步驟,請務必賜教。
我拉開教室後門,聽著刺耳的開門聲在走廊上回響,不禁縮縮脖子。或許是缺乏體內充滿水分的人類發揮天然增濕器的機能,教室內覆蓋著獨特的幹燥空氣。那是出門旅行,放置自己的房間數天之後會出現的氣息。
我走進教室,已有兩個位置上坐了人。其中一個男學生趴在桌上,他在午休時間大概也是這樣打發時間的吧。他坐在窗邊,姓名順序應該排在我後麵。
另一人則坐在我隔壁,名字應該是前川同學。她駝著背用手肘托腮,頭發不時左右晃動。這背影看來一副不可靠的樣子啊~我一邊下評價,一邊走到座位旁。
當我拉開椅子時,前川同學的臉龐在我的視野中由側麵轉為正麵。她凝視著我,今天的眼神不會很凶。她說不定有近視,昨天忘了戴隱形眼鏡。
我與這位坐下來比我高的女孩彼此對望。她整體給人的印象,該說是皇帶魚吧。在海中看來明明很美,但帶到陸地上想近距離欣賞時,本質上卻有什麼地方令人失望……屬於藝術品係的女孩。
前川同學或許也察覺光靠眼神無法溝通,或是認為現在是展開下一步行動的時機,張開薄唇對我發出本國首播的聲音。
「轉學生。」她有點沙啞的聲音去除形容詞與動詞,隻說完名詞就結束發言。
「而你是在校生。」
「嗯,今年是我第二年在校。」她特地從書包裏拿出學生證,展示身為二年級生的證明。
「這個……我和你讀同學年、同班級耶!」
「我知道。」這種理所當然的事何必多提?她皺起眉頭,仿佛在這麼說。
那是我該用的表情才對吧!我擺出爭奪表情使用權的姿勢。
「…………………………」
「……………………………………」
我們的對話結束了。不是驟然停止,而是自然消滅的類型。
因為整層二樓鴉雀無聲,就連感情如此稀薄的應答也鮮明地傳入耳中,粗暴地撼動心情。我打開沒必要打開的書包,看向裏頭以牽製這份無聊。
「……啊!」既然還沒拿到課本,上課時就拜托前川同學借我看好了。其實拜托坐在左邊的男同學穀澤也可以,但我畢竟也抱著一點非分之想。
最後,我沒變動書包內容,直接將它掛在書桌側麵。
「……………………………………」
我仰望黑板上方的時鍾,距離導師時間還剩下長針半圈的距離。
為什麼我會那麼早踏出家門呢?
出題者——我。
回答者——不必客氣,一樣是我。
當然是因為艾莉歐在家裏囉!
我回想起昨天晚上駁斥她背負的「使命」之後的經過。
以下,是一段要當成過去仍太過接近的記憶。
「世界位於一個立方體箱子中,有高位的存在在觀察世界,這個真相以零碎的樣本被導入一般人的腦海中,因為他們有著將人類當成玩具的一麵。就結果而言,為了避免知情的人類向周遭的人傳達真相,那些人會被施予類似精神崩潰的作業,然後下落不明。一如字麵上所呈現的意思,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就連觀察者們都無法掌握,地球上的人類到底是用什麼技術跨越平行世界。」
「竟有這種事~(語尾↑)」
「除此之外,還有各種人類遭到測試的跡象。他們觀察人類靈魂的波動去向,臨時設立死後的世界作為迷途魂魄的去處。我還聽說,他們在測試給予人類所謂的來生時會有何反應,以及人類與其他在地球繁殖的生物對於生命的看法有何不同。」
「竟有這種事~(語尾↓)」
「觀察者們還用整座城市進行實驗,以便掌握人類心理起伏的容許量,選出精神優秀的人。大家為了懸賞金互相殘殺,死者化為僵屍在城鎮裏徘徊彼此殲滅,現狀慘不忍睹。」
「竟有這種事……好痛!」她一掌拍在我的背上,害我差點被吞到一半的白飯哽住。
我拿起放在一旁的烏龍茶寶特瓶猛灌,以助咀嚼與吞咽一臂之力。大約三分之一瓶的冰涼液體流入胃部後,我向坐在旁邊的艾莉歐拋去一個「你在幹什麼?」的白眼,她卻一臉若無其事地咬著買來的袋裝什錦煎餅。
這家夥似乎很中意白天吃披薩,晚上吃什錦煎餅的飲食生活。這兩種食物不是微妙地重複嗎?我在便利商店裏提出忠告,卻被她輕易忽視。
我們沒有直接回家,依照艾莉歐的指示繞過住宅區旁的小路,來到神社後方一個被樹林環繞、樹木茂密到野草會抗議要求日照權的公園。
「難得在晚上出門,我要盡到奉派的職責等等等等。」她說明繞路打發時間的動機。後半部分已與她無關,和大宇宙的意誌大有關聯,因此我始終保持馬耳東風的態度。
我們拿一半埋在土裏的遊樂設施輪胎當成椅子,並肩坐在一起吃東西。我坐在黃色的輪胎上,艾莉歐則是白色的。旁邊還有個粉紅色的輪胎,但被我們晾在一旁。
聽說都會的公園和神社都被遊民占據……我抱持敏銳的鄉下觀點,實際上也看到了好幾個人。因為這邊有個攜帶棉被走動的神秘女性,還有大叔誤以為我們是離家出走的少年(盡管非常不甘願,甚至有人誤會我們是私奔的情侶),親切地過來攀談。這台好像從某個河岸邊撿到、機能瀕臨崩壞的腳踏車,說不定也加強了路人的印象。
然而,大叔不小心問起艾莉歐的身分……
「如果概括限製的要素,降低語彙的水準,可以說我是超能力者。」
「喔~那還真厲害。」Sper(注:與超能力者Esperff音相近),也就是超級沒腦袋的簡稱。你很清楚嘛!
經過這樣的對話之後,大家都退到靠近神社那一邊,將場地讓給我們。看來他們似乎發現艾莉歐是個具有極難形容性質的女孩。不,這是沒錯,但我總覺得心裏不暢快,超想大聲喊出禁播用語。
我抬頭仰望夜空。卷層雲遮蔽月亮,試圖暫時提高黑夜的濃度。若是現在,我或許說得出口。我以視線追向微弱的星光,記憶中的鄉下夜空發出歎息。
「啊~咳咳……接下來,咳咳……我想再說一句,咳咳……果然還是不行嗎?」
單純的咳嗽聲巧妙地塑造出空白,變得像是我對她不爽似的。嘖!
我嘖了一聲,繼續吃飯。
我拿起筷子戳向炸白肉魚便當,艾莉歐咬著放了炒麵的什錦煎餅。
藉由共享用餐時光,我們之間出現親密的空氣……這是很好啦,但實在太難找出對話的時機。我原以為脫掉棉被後她會變得饒舌,說話的內容卻是像中學生小說一樣的妄想故事。每一句都過度摻雜了幻想要素在現實裏,即使排除外星要素也缺乏可信度。
「我無法理解表哥企圖無視我傳達的有益資訊的態度。」
艾莉歐像美國女性那樣聳聳肩,將我當成原始人看待。順便一提,先前卷在身上的棉被她鋪在屁股底下。根據她本人表示,因為臀部的肉比較薄,直接坐下撞到骨頭會痛……那段說明不知為何使用到火星與月亮來打比方,現在冷靜下來想想,這是為什麼?
「你的電波非常難接收啊,向電視學習一下……哎呀,說起來真是了不起,為什麼每個頻道都有節目播出呢?剛才整理行李時我一直開著電視,光是第八台有節目可看,哥哥我都想膜拜都會了。」
我家的電視明明都是第五台播出綜藝節目,哎呀,真是敗給它了。第八台的畫麵總是一片漆黑,那想必是訓練透視的專門節目。
「表哥是收到什麼指令才會來到這個城鎮?」
「是父母調職這種極度地球規模的動機。」
「在過去居住的鎮上和外星方麵有過什麼接觸?」
「沒有任何交涉。地球很大的,外星人哪會老是造訪日本啊!」
看來她在這方麵,與部分熱愛大和精神的外國人差不多。而且既然要來日本,外星人幹嘛跑去我家鄉那種窮鄉僻壤,應該會想到京都等地觀光才是。
「你說的也有道理。」艾莉歐同意地點點頭,多少也有坦率的一麵。
要是一個分神,我好像又能看見她的頭發放射出粒子:
「艾莉……啊~艾莉歐。」不過,這是什麼名字。不適合日本人吧!
我可不想讓替她命名的母親再占據更多的戲份啦!
「……?」
因為我說到一半就停頓下來,艾莉歐疑惑地歪著頭。看來她並不排斥我喊她的名字,也沒有在內心想著「為什麼惡心的家夥基本上臉皮都很厚?」因而冒出生理性厭惡感的模樣。所以,我不客氣地拋出問題:
「你為什麼要堅持外星人的設定而扮演下去?」
「因為我是外星人。」她簡潔明快地斷言。
「那可真厲害,我現在正在和外星生命體吃晚餐嗎?」我壓根兒也不相信。
「表哥剛才應該也看出我是外星人了。」
「啊?」啊~我是在便利商店門口這麼說過,不過那隻是一種形容。
要是她當真,就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是兩敗俱傷。
「我想問你,為什麼你一副傻樣卻有銀河規模的慧眼?」
「不好意思,在你半吊子地誇獎我時插話,但這隻是個誤會。」
「……謙遜。想依靠日本人的美德提升個人價值的年輕人?」
「不~對~而且你的妄想太誇大了。」
也許是想分辯是真是假,艾莉歐一直注視著我,令我有些尷尬地粗魯回答。我總覺得,我是用愚蠢的發言贏得了她的信任。
不如說,以信任之類的概念來衡量艾莉歐好嗎?畢竟她可是Sper。
不是B級的我可以對付的對象。
她就像是要結束對話,塞了一大口什錦煎餅。不過那個份量放到我嘴裏,頂多隻能填滿一半的空間。
「原因是什麼都沒關係吧?啊……對了,這個給你。」
由於剛剛放在塑膠袋裏墊便當,紙巾摸上去有點溫熱,但用起來應該沒問題。
我將剛才順便購買的濕紙巾遞給艾莉歐,兩手都沒空的她隻轉動空間的眼球像是在對我訴說著什麼,沒有收下。
「你的臉上還沾著中午的披薩殘渣,應該很癢吧?用紙巾擦一擦如何?」
「…………………………為什麼?」
艾莉歐戰戰兢兢地問,顯得有些退縮。她的反應出乎我的意料。
「我不知道你的回答為什麼是疑問句。」還有,快點收下。羽虱正在接近我的便當。
「……☆☆☆☆☆☆☆☆」艾莉歐的嘴唇高速顫動著。
「啊?說大聲一~點~!」
我稍微試著模仿禦船同學白天的樣子。同樣的舉動讓男的來做隻會惹人不悅,裏麵治愈成分比戰爭時期的砂糖更稀少啊!我努力擠出假音,老實說挺惡心的啊!
「……嗯,為什麼?」我柔和語尾的聲調,但是卻無法下定決心做出某些行動,顯得有點吞吞吐吐。
啊~怎麼說,真是心急難耐。好焦躁!我們之間本來就完全沒有溝通,隻有斷斷續續的交流,交流內容還令人胃痛,我的行動卻又如此遲鈍。
我無法容許這別說事情進展明快,甚至是用比匍匐行進更慢的速度。
因為僵持不下,我隻好無可奈何地拿出紙巾替她擦臉,順便連沾到一點醬料的嘴巴附近也擦幹淨。
我用點力擦拭她的眼瞼上方與鼻梁側邊。艾莉歐任由我這麼做,也沒有別開臉龐。
這感覺好像在照顧幼兒一樣,我想起國中上體驗課時參觀幼稚園的回憶。或許是這個緣故,我這回即使觸碰艾莉歐也不會緊張,反而……
「即使你私下賄賂,我也不會隨便變更考核結果。」
「那還真可靠。會那麼輕易就相信別人、對別人改觀的家夥,反而可疑啊!」
這就像黑白棋的棋子。既然要翻成白色很簡單,反過來也一樣。
擦完之後,我把紙巾揉成一團放進塑膠袋。我已找到公園的垃圾桶在何處,等到吃完要回去時再丟掉就行了。
我和文莉歐再次將嘴和雙手用在說話以外的用途上。她當然可能正常地攝取食物,但都特地采用如此充滿娛樂性的進食方式了,除去洗澡之外,她大概真的不會脫掉棉被。
一洗完澡立刻包上棉被阻隔世界,想必很悶熱吧!
如果由思春期的少年來做,身體必定會變成青春痘的溫床,增加肌膚上的凹凸疤痕。
「 ……………………………………………………」
我盡情地來回眺望艾莉歐幹淨的側臉。
安安分分吃東西的時候,可以最大限度發揮容貌的優點。如果嘴上時時都貼著膠帶,她的人生等級多半可以連跳三級。
不過,她大概是出於喜歡才選擇墮落的,和我無關。
我保持大約三步的距離,向艾莉歐提出最重大的疑問:
「你啊,白天的時候都在做什麼?」
「專注於消除外星人接觸地球的形跡,怎麼了?」
「不,沒什麼。」說完之後,我還是加了句「是喔!」當作收尾。
昨夜的經過就像這樣。我將空轉的回憶底片重新卷好。
我們進行了用青春點數來算大約有兩點的交流。但點數的碎片自會話各處散失,最終停留在一點上。
住在那個家中能不能有還清負債的一天,令人懷疑。
我看向窗邊的男生,他趴在桌上的頭已轉到反方向,手臂的位置也變更過。他似乎不是真的想睡,隻是希望睡著比較輕鬆。
我也不是沒有過類似的經驗。在國中二年級就讀的班級裏,我總覺得時間特別漫長。那不是因為喜悅的餌食就懸掛在眼前,才會覺得每一小時、一分、一秒都迫不及待,正好相反。由於太過無聊,我隻想快點放學、快點回家在房間裏獨自睡覺,每一秒、一分、一小時都令人感到厭煩。
因為太缺乏變化,我就連對抗重力的力氣也沒有,隻是一點一點地往下沉。
一旦學會如何在陽光照射不到的深海存活,就再也無法浮上海麵了。
生物的進化雖然靈活並非萬能,是個瑕疵。
不過,也沒必要勉強在陽光下生活就是了。
深海魚有深海魚的生活方式。啊,那些家夥真是既惡心又可愛啊!
對於有點深海生物迷傾向的我,不由得從它們身上感覺到夢想。
至少這比將希望托付給外星人更貼近,在神秘性上也更合適。
當我自顧自地浮現笑容,我和前川同學的對話開始重播。
「那個啊……」她依然托住臉頰,斜眼盯著我看。
「什麼啊……」
我試著模仿她的語氣。萬一惹她生氣怎麼辦?我後悔地想,但前川同學不太在意,平靜地開口說道:
「剛才我隻是想說,我沒有留過級。」
她再度搖晃手中的學生證給我看。這時我注意到,前川同學在學生證照片上的金發,現在已連發根都是一片烏黑。
前川的頭上,大概實施過農地改革或品種改良吧!
「因為我身高很高,大家常以為我比較年長。」
「這~樣喔!」我簡單易懂地表現出了解之意。不,我想那不是年齡的問題。
「咦,不好笑嗎?我還以為這是個好笑話。」
真奇怪~前川同學用指尖抵住嘴唇瞪著教室上方的時鍾,純粹地不可思議起來。那表情就像小學上自然科學課時,老師發給學生們放大鏡,收回時卻發現放大鏡的數目不知為何比人數還多。疑問的對比鮮明,即使無法理解也不會陷入不安。
我非常理解她對剛才的笑話很有自信……可是,我卻一點也找不到風趣與好笑的要素。
「嗯嗯……」前川同學一會兒沉吟,「呣呣……」一會兒觀察著我,忙於收集與整理資訊,我則反過來觀測她好打發時間。
因為我算準了現在即使從正麵盯著她瞧,隻要保持「她在做什麼?」的態度,就不會受到懷疑。
話說回來,她的身體還真是長啊!因為身體的線條像是隻有骨架組織好的風箏般纖細,她感覺起來並不魁梧。如果被戰國武將帶上戰場,很可能還會被抓起來代替長槍。
這可以評為模特兒體型嗎?我有點認真地煩惱著的四月早晨漸漸流逝。
我早該從姓氏順序發覺,禦船同學就坐在前川同學的後麵。
也就是說,她是輕輕坐在我右後方位置上的物體M。
「丹羽同學是麵包派呀~咦~咦嗚~」
到了午休時間,禦船同學邀我「一起大口吃便當吧!」於是我把早上買好的麵包放在她桌上,開始吃飯。
鄰座的前川同學輕飄飄地走出教室,或許是去餐廳了。
也許是我多管閑事,但禦船同學坐在她背後看得見黑板上的字嗎?唉,如果看不見,那拿前川同學的背當黑板就好!(我無預警地發了瘋。)
「因為姑姑要上班啊!禦船同學是帶便當嗎?」
「嗯,是我媽做的喔!對了,你叫我流子就好啦~應該說,給我叫。」
她笑咪咪地以溫和的口氣說出命令句。可是,強迫對直呼女同學名字還有點抵抗心態的害羞男學生這麼做也不好吧!
暫定禦船同學從和書包分開的小袋子裏拿出單層便當盒,解開包巾。那是個小小的便當,小到我幾乎可以一口連飯帶盒子吞下。
艾莉歐也隻要吃半個小披薩就飽了,女孩子的內髒係統真讓大叔吃驚。或許一部分是因為減肥的概念橫行的關係。
「不過剛剛分班,就能結交到一起吃便當的朋友真好!」
禦船同學的卷發與迷人的臉頰散發出讓物體變得柔和的光芒,看來能夠對世界和平做出貢獻。要是家家戶戶都有一個她,就不需要空氣清淨機了。
如果是曾通過她肺部的二氧化碳,要我代替氧氣吸進身體也行!我不確定體內的各個器官是否正這樣熱切要求。我可不是滅火器啊,吸入二氧化碳是想自殺嗎?
「這樣也幫了我一個大忙,畢竟我在班上沒有一個認識的人。你不必陪朋友嗎?」
「我的朋友們全都聚集在別班,總覺得在氣氛上不好加入。打個比方~嗯~我在無人島一角
啃樹果,她們卻在遠遠可以望見的海上豪華遊輪上吃高級壽司。她們明明變成不必挑鮪魚腹肉特價時段衝過去的貴婦,我卻變成最喜歡橡實的森林妖怪,嗚嗚……就像這樣。」
「這可不是說不好加入的時候。」這樣會死的,發出SOS信號啦!
「咦,是嗎~在無人島生活好像也很~有趣。就算為了製作木筏大肆砍伐森林也不會被罵,在樹上建造秘密基地也不會被大人毀掉!」
「而且不斷地在海邊大喊大叫也不會有任何人抱怨太吵!」
我放棄違抗對話走向,試著搭個便車。無~人~島真~好~
……我和和氣氣地跟朋友一搭一唱,背後卻持續接收到仿佛有螞蟻在咬的細微訊號。
來自周遭的視線,特別是男生出於低俗好奇心轉動眼球的舉動,令我有些介意。平常都站在他們的角度的我知道不必在意,也不至於感到不悅。不如說,「我現在可能正處在人生最高峰」的預感與危機感同時竄過背脊,讓我產生毫不吝嗇的開放心情,想著「更進一步看我啊,幹脆記錄下來推廣到全國!」雖然淨是些謊言。
禦船同學打開便當蓋,裏頭裝著少到好像在饑荒時期的白飯、小番茄、蘋果、羊羹、醃小黃瓜與綠香蕉天婦羅。真是缺乏血色的菜單。
「你是素食主義者?」我不禁詢問。
「嗯~」她立刻發現我指的是便當的內容,思索了一會兒。
「硬要說的話~應該是水果主義者?」
我目前還不清楚,那種家夥該往世上的何處去才好。你想開拓新詞彙的誌氣是很可嘉,但偶爾也回頭望望,別在獨特的道路上衝過頭了。
「我不是不能吃肉~可是很少吃?立場上是這樣。」
「咦~真少見。像速食店之類的東西大都不合你的口味囉!」
「嗯,我超喜歡水果。目標是成為由果汁代替血液循環全身的熱帶女孩。」
當她願望實現的那一天,住家附近的昆蟲都會聚集過來,導致我每家必備一個禦船同學的量產計劃受到挫折吧!啊~不過,禦船同學真不錯,目前高居我心中首位。唉,我認識的人數或許也是個問題,至少在綜合分數上勝過艾莉歐。
「粒子,你已經鎖定轉學生啦?」
路人A說出台詞,建立事件伏筆……撇開這種遊戲狂會有的形容不談,一個名字與長相都不透明的女學生叫禦船同學「粒子」,順便開起玩笑。難不成她的全名是禦船﹒粒子﹒流子?以混血兒來說,每節名字都是日語啊,應該不可能。
「不對、不~對,我正在調查,來自別鎮的丹羽同學會不會滲出樹液~」
「這是什麼期待方式啊!」我和不知名的女學生互相對望,露出含糊的笑容。
「還有啊,我才不叫粒子~命令你重新說對然後記下來。」
她以整體而言不太尖銳的刺人口吻反駁女學生,要求她訂正。女學生沒特定針對哪一點,朝全方位一笑帶過後走開了。
往後的劇情大概不會與她有牽扯,在此就省略介紹。更重要的是解開單字的意思。
「粒子同學。」「是流子!」她鬧起別扭,生氣的方式很惹人憐愛。
「粒子隻是個單字,流子才是名字!」她針對奇怪的著眼點憤慨地說。
禦船同學鼓起腮幫子,臉頰浮現出嘴裏小番茄的形狀,就像漫畫人物蛀牙時的模樣。
「不過,她為什麼會叫你粒子?」
「嗯~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我的名字寫成漢字是這樣。」
她用原子筆在桌上寫下圓圓的字體。「流子。」「啊,所以才叫粒子嗎?」(注:流子(Ryuusi),其中「子」的日語發音亦可念作「Si] 若將流子念作「Ryuusi」,音同日語「粒子」的發音)
她的名字也可以這樣念。「哪一種念法才正確?」「當然是流子~!」
禦船同學一邊清脆地小口咬著蘋果,一邊說明昵稱的由來:
「一年級時,有人這樣喊我的名字。即使我訂正成流子,她也覺得粒子有宇宙的味道聽起來很棒,不理會我的抗議,不知不覺間演變成大慘劇,成了我在班上的固定綽號。那可是場名字危機。」
「嗯,你被感染了嗎?」宇宙?在回答的同時,我驚訝地想。
掛在我隔壁房間裏的製服,在銀河之海中四處遊動。好煩!
「啊,你要不要吃一個?」禦船同學勸我嚐嚐香蕉天婦羅,「耶~搶別人的便當菜是我的夢想!」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尚未成熟的香蕉甜分不足、果肉也偏硬,吃起來就像蔬菜一樣。老實說,如果她問我好不好吃,我隻能陪笑客套一番。
禦船同學看著我的喉嚨,確定我吞下香蕉天婦羅之後,繼續往下說:
「不過,那女孩已經離開學校,退學不讀了。」
「退學?」製服蓋住地球。住手,你這件世界製服給我自重一點。
「算是主動退學,但是她當時引起許多問題,退學想必有很多理由。」
她麵帶寂寥的笑容,將細節含糊帶過,順便再拿起一片蘋果放入口中:
「之前碰巧在鎮上看過她,打扮非常奇特喔~該怎麼說呢~能夠如此強烈地傳達出『個人!』主張,就某種意義上來說值得敬佩~」
「咦~那還真是驚人,是什麼打扮?」
我故作不知地對答,輕快到額頭上簡直快浮現「爽朗」二字。那隻不過是因為我空洞的回答充滿通風良好的縫隙,才會被誤以為很清爽。
「嗬嗬嗬,我不會透露內幕的啦!看到你就知道囉!」
禦船同學試圖以摻雜著惡作劇意味與孩子氣的笑容煽動我的期待。
那麼,我也不要透露內幕好了。你的朋友,大概和我住在同一個屋子裏喔!
考慮到她是引發足以退學問題的人,在轉學第二天就公開此事很明顯會讓我走上被孤立的道路。
話說回來,原來艾莉歐和我同歲啊!就連這點小事,我至今都不知情。
禦船同學的綽號,等於是那家夥在學校生活裏留下的紀念嗎?
「丹羽同學遲早也會看到的啦!那女孩已經是這個鎮上的名產了,嗯~嗯~」
「咦~希望那個機會盡快到來啊~」我今天早上應該也看到了,應該說被她纏上啦!
「今天我要去某某地方,用腳踏車載我!你是我的助手,華生!」
如果強行省略專門用語,艾莉歐以上述主旨在玄關強迫我載她出門,所以我一大早逃到學校。夾在優等生與不良學生之間不上不下的我,不可能做出第一天上學就翹課的惡行。遲到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我吃飽了。」禦船同學先吃完便當,合起雙掌說道。看來都會人邊說話邊吃飯的技術相當發達,我的麵包還剩一半。
「丹羽同學的興趣是什麼?」收拾便當的同時,她拋出相親時必問的問題。
她說不定很擅長這種邊做事邊說話的作業。
「要說興趣,我對深海生物很感興趣,也會在網路上找照片來看。」
「深海魚?比方說蝦子或螃蟹嗎?」
「沒錯、沒錯。」你自己明明都說魚了。
「還有貝類和水母之類的嗎?」
「有啊!」這是故意的呢?還是天生的呢?
「有可愛的嗎?例如一眼看到就覺得很想釣起來~的那種。」
禦船同學擺出釣魚的動作,上下揮動雙手。
這位小姐,是不是把深海魚和熱帶魚搞混了?也好,可愛就沒關係。
「如果是既惡心又可愛的,倒是有一大堆。」
「嗯~惡心嗎~」說到此處,她不知為何瞥了我一眼。拜托你至少也挑可愛的來講啦!畢竟生活的向量空間不同,深海動物的確讓人毛骨悚然。
「如果你有圖鑒之類的,下次借我看吧。」
「好,有機會我就帶來。」
我一口答應。雖然無關緊要,可是隻要聽到這女孩說出圖鑒一詞,總會令人連想到小學生看的《好孩子的圖鑒》。我們明明同年才對。這一點不知道有沒有變成學校的七大不可思議傳說之一?
禦船同學拍拍掌心,破顏一笑:
「那麼,從今天起你的綽號就決定叫作深海同學啦!」
「不,這綽號不大妙吧!」比方說,和我的名字連在一起的組合技等(注:深海與主角的名字真連在一起,音同日本著名動畫製作者新海誠),
「嗯,那深魚同學。」
「為什麼你取的名字老是和現有的人重疊?」
而且完全沒有變動,就和日本料理一樣太重視食材生鮮的原味。
照這命名法來看,喜歡菠菜的人就叫普派同學,犯罪凶手就叫魚叉同學了。
「哎唷唷?」即使回顧自己的發言,也找不出問題點的禦船同學微微歪著頭。
我可以歡迎像這種還在容許範圍內的奇特。如果具備某種程度的變化,相處起來也會非常有趣。
那些變化,是生於她外貌與內在的微妙不平衡嗎?
乍看之下像個近代女孩,內在的結構卻有點老式。
她給人的印象,就像外貌活在平成年代,內容卻是昭和年代。
總之,從今天起,我也將粒子同學這個稱呼登錄在心裏。
我喜歡這個綽號。雖然我就當作不知道是誰取的,但品味不壞。
在新學校的第一天課程結束了。
因為全都是第一堂課,課程還沒有進入正題,所以也沒必要拜托隔壁同學借書給我看。
因此,我的感想就是無聊。
最後,我拿著沉重無用的書包走出教室。今天要一個人回家啦!
粒子同學已笑咪咪地說了聲「我今天有社團活動,明天見!」離開教室。我還不知道她參加的是哪個社團,很有想像……不,是預測的價值。
「嗯~……」從她的形象來看……話劇社,或者是籃球社,我猜是兩者之一。
我一邊在腦海中發揮無益的想像,一邊走下樓梯前往鞋櫃。我換好鞋走出來時,發現前川同學正在緊鄰鞋櫃的柱子旁伸懶腰。
那個畫麵就像被起重機吊起的巨大旗魚,她盡情伸展的全身散發出威嚇感。看來她是夏天能在馬路正中央製造遮蔭的貴重人才。
她伸懶腰的上半身柔軟地後仰,在此時發現了直盯著同學觀察的我。並非出於生理現象地眨了兩下眼睛,前川同學開口說道:
「這不是轉學生嗎,你在做什麼?」
「我在看前川同學。」我不知為何使用了敬語。
「啊,是嗎?哎呀呀!」她保持後仰的狀態,踉蹌地向後方走過來。好可怕,簡直像大法師的站立版。我差點忍不住往後跳。
在我真的逃跑之前,前川同學挺身重新站好,「啊~搖搖晃晃的~」按住腦袋發出呻吟。她頭暈嗎?
「頭昏眼花……血衝腦門~」她說到一半異樣地揚起嘴角,從旁看來有點毛骨悚然。
「轉學生回去是用腳踏車?」她保持前傾的姿勢繼續說道。
「我是騎車回去,可不是被車騎。」
即使覺得沒什麼好笑的,我仍試著這麼回答,前川同學卻輕輕爆笑出聲,似乎大受好評。加上今天早上的對話,她說不定是笑點比較低的人。
等她重新挺直背脊,將瀏海撥弄整齊後,我們不經意地一起走向腳踏車停車場。像這樣並肩同行,我也不是不能理解那種想喊她「學姊!」或「姊姊!」的心情。
「轉學生有參加社團活動的計劃嗎?」
前川同學把路讓給集體出差從操場跑到學校外圍跑步的足球社社員,然後向我拋出閑聊的話題。
「沒有特別想參加的社團。我國中時是摺紙社的幽靈社員,連帶地高中繼續當廣播社的幽靈社員。」
「這兩件事哪裏有連帶關係?」「那前川同學呢?」
聽到我反問,她將目光放遠,追向半空中飛舞散落的櫻花花瓣:
「一年前,我受到很多社團爭相邀請。然而一星期後,所有的社團都把我當作多餘的人看待。所以,我現在是美術社的幽靈社員。」
原因是受傷嗎?還是家庭問題?她的口氣能讓人感受這方麵的沉重。
「我方便問為什麼嗎?」
「嗯,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吧。大概是這個關係吧。」前川同學突然停下腳步,舉起雙手,擺出高呼萬歲的動作。
「……?」萬一她叫我照著做該怎麼辦?我一瞬間猶豫起來。
「稍等一下。」她指示我等候,保持凝聚生命球(注:漫畫七龍珠裏主角悟空的絕招)的姿勢不動。我順便抬頭看向前川同學的手臂前方,但空中升起的球體隻有太陽而已。這是怎麼一回事?當我將視線轉回她身上,發出一聲丟臉的驚叫。前川同學皺著眉頭,細長的雙腳無法負擔身體的重量,搖搖晃晃地倒向我。
如果我閃開,她的身體側麵恐怕會全力砸向地麵,我隻得以空手接住隕石的心情麵對挑戰。然而,我卻出乎意料地輕鬆支撐住她的肩膀。前川同學的骨骼就像翼手龍一樣是中空的嗎?她的體重與身高不搭,以體格來說很輕。
「謝謝。」即使在道謝之際,她仍按住額頭垂下頭低聲呻吟。
「啊~耳鳴了,血液隨著脈搏直衝腦門~」她以恍惚的軟綿綿聲調如此說道。這個人是怎麼一回事啊?
「我隻要把手舉到比頭部更高的位置十秒左右,就會頭暈。所以籃球社、排球社和話劇社都放棄了我的身高,像我這種人該怎麼稱呼?」
「弱不禁風。」
「就是這個字眼。我在書店的打工也是因此被開除的,很不中用~」
「…………………………………………」
明明風姿凜然卻很虛弱的姊姊,好迷人!
不,明明很虛弱卻風姿凜然的姊姊,好迷人!這樣說似乎好一點。
無論是哪一種,都娘娘腔到極點就是了。
前川同學在此時離開我身上,撥弄再度亂掉的瀏海。雖然她仍口吐「嗚嗚」的呻吟聲,但似乎已經恢複到可以用雙腳步行的程度。
「去年校慶時有捐血車開進校內,我也去捐血。護士小姐說『你體型較高大,就抽四百CC唷』,無視於我的解釋笑咪咪地吸血,卻發生一件怪事。我的捐血比隔壁先開始抽血的壯漢老師更快結束,速度快上將近兩倍。我的血液流動速度好像比一般人快上不少,或許是因為這樣才會暈眩。」
「咦~這代表你的血很幹淨,沒什麼不好的吧?不必擔心動脈硬化。」
「相對的,護士小姐也告訴我萬一發生意外出血大概就沒救了。」
「原來如此。」這就是所謂的「最大的武器背後暗藏弱點!」嗎?嗯~嗯~真難懂。
走到組合式小屋後,我們暫時分手。因為早上把車停在好牽的位置,我得以立刻將腳踏車牽到外頭。比我更早到校的前川同學,也馬上牽出車子。
就和昨天一瞥時看到的一樣,她的單車是普通的銀色都會自行車。提個小常識,在鄉下我們都叫這種車「鄉村自行車」喔!假的啦!幾乎所有人都說是淑女車,或是用方言稱呼。
我們都牽出腳踏車之後,一句感想落在空氣中。
「好複古的腳踏車啊!」至於這是哪一方所說的台詞,請大家自行想像。
我帶頭踩動踏板往前騎去。加上昨天,我連續兩天和女生一起放學,還是跟不同的對象。我正確實地賺進青春點數啊,轉學在風水上會讓運勢變好嗎?
不過,好運的壽命隻持續到出了校門為止。
「咦?」前川同學疑惑地喊了一聲,輕鬆地從旁追過我,並將差距越拉越大。
我以羨慕與絕望交織的眼眸注視著前方輕快回轉的車輪。
前川同學在等待紅綠燈時回過頭望向我。兩人之間的差距讓她皺起眉頭,緩慢地朝著我揮揮手。
因為要她等我也有些困擾,我揮手回應。
她進一步加快速度,細長的身體縮小遠去。
「……我比弱不禁風的家夥還差嗎?」
我決定節省零用錢,將購買中古腳踏車列入購物清單中。
一回到家,我就看見棉被卷躺在家中。我已經不會誤認成竹輪囉!
或許是已習慣的關係,我這次並沒有被扣分的感覺。
因為有個尼特族的妖精,或是想變成妖精的尼特族躺在走廊中間,我抬起腳想踩下去,但虐待小動物會遭到社會批判,所以我僅僅隻是跨過去。嗨咻!「喔……哇!」
我的腳被突然滾過來的瑞士卷狀物體絆倒,一屁股跌坐在地:「嗚嗚……」
我沒有防護地狠狠摔了一跤,震得地板嘎吱作響。我可沒有寬宏大量到,能把包含凶手在內沒有任何人目擊到這醜態的事實當成不幸中的大幸。
「可惡……」我瞪著應該抱怨的對象,艾莉歐還在地板上滾動,「煩死了!」我一腳踹向棉被卷前端。她滾了出去,撞上走廊盡頭後驟然停止。
如果直接踢在人身上,對方這下子大概會淌著鼻血,像街頭格鬥戰敗後一樣鼻青臉腫吧。
哎呀~棉被真是好東西。
因為艾莉歐貼在牆角一動也不動,我還是走過去確認一下她的安危:
「你還活著嗎?」
「生存率高。」她似乎很有活力。
「話說回來,你在幹嘛?」
「報複行為。這是當然的回敬。發現來自宇宙這充滿可能性的世界頻繁的接觸,缺乏常識(無禮),包含再教育的意義,」「我踏。」我一腳踩在多半是她屁股部分的棉被圖案上。你的長篇大論太囉嗦了。
哎呀~棉被太棒了。我平常絕對不可能踹女孩子,現在卻不可思議地沒有抵抗感。而且棉被還塑造出這麼做也能被原諒的氣氛。生下來十六年,我第一次知道棉被除了禦寒之外還有這種用途。學校沒教的事就在家裏學習,嗯~真理想。
這就是都會的教育吧~都會真是個方便的藉口。
「然後呢,外星人會在白天到戶外活動?」
「目前特別尊重表哥的價值觀,在夜間活動。」
「咦,我還是得去?」我踩著她的屁股轉來轉去。哎呀,棉被女一點魅力也沒有。我明明知道裏麵的人長怎樣,真不可思議的感覺。從旁看來,這大概像是包裹著屍體的棉被吧!
「雖然表哥不適合擔任華生,但人才不足,我決定臨時采用。」
「不好意思喔,我就是那麼不堪重用的家夥,外星人也發行求才雜誌不就好了。」因為艾莉歐又想滾過來發動攻擊,我用腳底擋住她。
這家夥已經對搭乘別人的腳踏車移動的好處食髓知味啦!還是說,她把我說她是外星人的話當真,認定我是同伴?
「晚上喔~……」反正我也得出去買東西吃:「也罷,我就奉陪一次好了。」
我對她都在進行如此具有外星風格的活動,多少有點興趣。隻要知道實態,不管她用多長的篇幅說明,我也有自信以「是喔!」打斷就是了。嗯,總覺得和文莉歐在一起,我就微妙地感到煩躁。
盡管我不確定理由,她不是觸動我的直覺就是惹惱了我。
……唉,無論加上什麼理由,我在目擊棉被裏的內容物後,就嘿嘿傻笑著期待和她的關係變好,這才是最大的事實。
「那到晚上之前是自由活動時間,解散。再會啦!」我抬起腳,解除行動控製。
脫離枷鎖的艾莉歐展開與其說是前進,更像是突擊的回轉。我往後一跳閃開後,她直接一路滾到玄關猛然滾下走廊落地。「嗚嗚……」她露在外頭的腳好像撞到,傳出微弱的呻吟。我單方麵地露出微笑,覺得很溫馨。
我在上二樓之前探頭看看廚房,桌上又擺著披薩盒。打開一看,裏麵的披薩還剩一半:
「這麼說來,現在在棉被裏頭……哇,大概像果汁機那樣攪得一團亂吧!」
我想像艾莉歐臉部的狀態,拿出灌進保特瓶裏放在冰箱冰涼的麥茶倒入杯子,一口氣喝幹。或許是水質不同,喝起來和老家的麥茶味道有點差異。
都會的水感覺上鐵味比較重。或許改說是血味也可以。
夜晚來臨。其實我不太希望它來臨。
我終於將帶來的書全部放上書架(半途中碰到好幾本懷念的書,忍不住看到完),打開窗戶,替有些塵埃彌漫的房間通通風。
室內沉澱的微熱,與屋外吹來的暖意混合在一起。
「喔~看得到一點點星星耶!」我將手撐在窗框上,探身向外仰望星空。盤旋的薄雲作為背景,清楚地襯托出夜色。如此的透明度,老實說和鄉下的夜空相差無幾。「話說回來,都會的夜晚都被燈光侵略了啦!」我放眼眺望城鎮,四處都找不到漆黑。窗外是住家的燈火、商店的燈光、大廈的光芒,和從窗戶望出去,頂多隻有電塔紅光閃爍的鄉下老家大不相同。「呣~」
先不提這個,如果坐在夜間公園的長椅上,和朋友一起仰望星空的話,應該能獲得兩點。特別是冬天最好。如果呼出的氣息化為白霧,手上拿著罐裝咖啡之類的來取暖更棒了。「呣——」順便一提,要是在夏季實行,會被蚊子叮得滿身是包,難以維持浪漫情緒。「呣呣——」吵死了,你到底是怎麼發音的啊?
我刻意用公主抱的動作抱起在一旁不斷散發「還不出發嗎?還不出發嗎?」光線的艾莉歐送她到樓下(其實我很想讓她滾下樓梯),目的地不是玄關而是廚房。
艾莉歐就像討厭洗澡的狗一樣掙紮著,我按住她強行脫掉棉被,擦拭裏頭的人。她的瀏海上沾著硬掉的番茄與起司殘渣,因為滾個不停,就連頸背都黏上麵包屑。真虧她能在這種充斥不悅感的狀況下坦然地躺在地上,絆倒別人啊!
但更加悲哀的是,即使大量觸摸艾莉歐的肌膚,我的血管與脈搏裏也並未迸出強烈的感動或悸動。我觸碰艾莉歐的次數明明還沒多到習慣的地步,卻將她當成了需要人照顧的小動物看待。總覺得很吃虧。
「好,清幹淨囉~」我用濕紙巾把眼睛能見的範圍擦幹淨後,鬆開了她。艾莉歐連一聲道謝也沒有,火速奔向我拿出來的另一條棉被,纏在身上。就在棉被遮蔽她視線的那一瞬間,她朝我拋出「幫我捆起來℉後麵附加愛心符號……不確定有沒有的幹涸視線,我隻能歎口氣惡狠狠地替她綁上繩子:
「像這樣隱藏自己最大的優點……你是修道者之類的嗎?厭倦人世?」
「讓我這個宇宙的存在暴露在大眾眼前,並非上上之策吧?」
「不,就別的意義來說,已經徹底曝光了吧!」像你這樣的狀況,社會上都稱作當眾出醜的家夥。
一起出門的我,恐怕也會被視為同類。唉,這也無可奈何!
像我這樣的人,要和可愛女孩深入交流總得吃些苦頭。
和粒子同學來往的損失目前還不明顯,但遲早得為先前的幸福一起付出代價吧,我私底下憂鬱地想。
棉被調整完畢,我扛起隻有頭露在棉被前端之外的艾莉歐走出大門。會不會有人誤以為我是專門綁架美少女的綁架犯?我不安地擔心著,將她空投到腳踏車車籃裏。組裝完畢,就某方麵而言,這也是台痛車。
「好了,要去什麼地方?基本上,守護鎮上和平的英雄有目的地嗎?」
「我要前往現場調查,待會兒會給你指示。」「現在就給。」「出了家門右轉。」真是相當近身又易懂的外星指令。
我的腳在地上一踢,腳踏車開始前進:「好,已經右轉啦!」
「……精神感應波發送中。」「抱歉~手機和電視都放在家裏,我沒辦法接收電波。請間接下來要往哪兒走,~Left or right?」「Left sight.」
即使指示穿插在這樣的對話中,這台腳踏車也隻能發揮讓等待時間綽綽有餘的速度,真是可恨!
我在不明白這導航係統要前往何方的情況下,暫時騎了車一會兒。
「Rewrite.」她似乎是想耍帥地說右邊。就算你把days念成daizu(注:日語的大豆),我也不會笑的啦!「有尾勁的直球。」看來棒球在外星也很受歡迎。你是火星聯盟的選手嗎?
「Sunny-side up.]那是荷包蛋的煎法。她的用語出處也亂七八糟。
……她到底要去哪裏?
我們抵達的地方,是穿越鄰市才到達的,晚上的海邊。
是晚上的海邊!
我想得到花了快兩小時不間斷地踩腳踏車的回報,以強調的口氣再說一次。
這樣一來,心裏會不會充滿成就感?我等待效果浸透全身,但卻沒什麼特別的變化。
即使在都會,海邊同樣是黑暗而閑靜。
沒辦法之餘,我隻得在沙灘下了車。我邁開步伐,腳下沙沙作響。沙沙作響喔!
我不知怎地高興起來,像隻雞似的來回走動。我的心情變好,以踢踏舞的風格快速地踢腿,腳下沙沙作響。嗚哇!現在的我超像個笨蛋!
另一方麵,一個棉被卷與一雙腳宛如燈塔般佇立在夜海旁,那情景與羅曼蒂克相距甚遠。海浪覆蓋艾莉歐的腳踝,她一動也不動地注視著水平線。大概是。
「你在幹什麼~?要是看得見看不見的東西,就去眼科看病!」
或許很難分辨就是了~人類社會裏有很多場麵,不得不看見「不想看到的東西一 很辛苦的~不過,對於現在獨自在海邊興高采烈的我來說,這些都是微枝末節。
「啊~哈!啊~哈哈……哈……呼……呼哈……哈……哈……」抱歉,我不行了。
我的手撐在膝蓋上,垂下頭大口喘著氣。好累。我忘掉自己才剛騎完腳踏車,做了太多抬腿運動,而且還是在不好走路的沙灘上。我已經預約好明天的肌肉酸痛。
「……啊?」
我發現原本站在岸邊任海浪拍打的艾莉歐正慢慢走向海麵。棉被逐漸沉入海麵,她的腳步完全不見恐懼之色,保持一定的節奏。
就連頭也藏進棉被裏,毫無破綻。
喂、喂!
雖然才剛浪費掉體力,我仍無可奈何地衝過去追艾莉歐:
「你該不會是來自殺的吧?」
她完全無視於我的呐喊,海水已浸泡到腰際。
啊,她傻傻地向前摔倒。因為手臂也被綁在棉被裏,根本沒辦法再站起來。
這幾乎等於投海自殺了。你是笨蛋嗎?你是笨蛋嗎P
「喝啊啊啊啊!」我踢散浮在海上的袋狀物,救出一名笨蛋。我像一台潛水艇將那個投海的家夥撈起來,怎麼辦?
好想把她扔出去。和這家夥在一起,果然讓我煩躁的不得了。
「噗嚕~」棉被噴出海水與泡沫。「嗨咻!」我拉開棉被,讓艾莉歐露出臉龐。她被海水淋濕的瀏海貼在額頭上,麵無表情地仰望著我。
「喂,螃蟹,別在危險的狀態下玩耍。回家之後,我把你綁成蝦式翻身(注:歌舞伎表演動作,高舉單手或雙手,身體如蝦般後仰,以威嚇對手)的樣子就是了,現在別模仿甲殼類。」
我將艾莉歐拉出海麵。加上吸飽海水的棉被,她的重量上升不少。
「在這個位置,隻要放鬆就能浮起來。我有測試過。」
「不,因為棉被吸水,你徹底沉下去了。」
「就算是我……也有……不知道的事。」
「啊~是喔,那這次是個寶貴的經驗囉!」我已經無所謂了。
如果讓艾莉歐自己走路,說不定又會走向海麵,我直接抱著她前進。在海邊玩膩的衝浪手回到陸地上時,心情也像我這樣沮喪嗎?這家夥比前川同學還重耶!
「對了,你為什麼要跑到這裏來?」
「我平常就會為了在此進行調查而前來造訪,這裏擁有一切。」
「大老遠來這裏?用走的……你是很閑……是笨蛋,還是很熱衷?」
聽著這些話,我能確定的事,隻有「你的腳力還真好」而已。
「不對,我是飛過來的喔!」
「啊?」
她出乎意料的反駁打得我措手不及。艾莉歐開口吐出海水與話語:
「若用表哥低劣的語言能力來表現——我會飛。所以剛才進行潛水行為時,即使碰到緊急情況我也能靠飛翔逃離危險。」
「…………………………:」沒有預想到這種答案真是太好了,我安慰我的腦袋。
外星人或英雄裏,的確有不少人不必特別修練或解釋原理就能飛行。這是可以接受。
……如果你是外星人的話,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啦!
「就算問你詳情,當然也是充滿電波、充滿棉被而不可能解讀,這就算了……但你可別再做出類似自殺的舉動,畢竟姑姑可是住在一起的啊!」
「這次是在天文機率下發生的失誤,下次開始就不會有問題。」
「無論是不是簡單的失誤,隻要滿足死亡條件,人就會輕易死掉。開玩笑或認真尋死都隻不過是當事者的心情,帶來的結果不會包含感情。」
「………………………………推測IQ值在一半以下的表哥對我說教。」
「哈哈,給我大受打擊吧!」
唉~要我承認也行,我連遊戲的IQ測驗都無法破關喔!
「明明自稱是外星人,你怎麼不會帶個傳送技術過來?」
「因為將超科技引進公正的調查會造成妨礙。」
「向未來世界的貓咪型機器入學習一下吧,渾蛋。」
因為這樣,回程當然也必須由我努力地踩腳踏車。濕透的衣服貼在肌膚上,風吹得我渾身發冷,腳也腫得要命,真是糟糕透頂。
我已超越饑餓的限度,開始覺得想吐。真想把車籃裏的行李扔到路邊一了百了。
我們是在晚間六點過後出發的,現在應該已是八點,回到家時就是十點。因為父母管教嚴格,說不定這是我第一次直到那麼晚還待在外頭。
女女姑姑大概已經到家,正等著家人歸來。雖然我滿心想回家,不過要麵對姑姑也很可怕。她是會對小孩夜間外出生氣的家長,還是放任主義那類型?
盡管她對艾莉歐展現出某種不知是淡然或自暴自棄的態度,但不知道會如何找我麻煩。比方說,「呀啊~真變成不良少年了~是我管理不周,好耶~我沒咬到舌頭就念完了~我得立刻打電話向你的父母報告︴令郎被都會汙染,每晚四處夜遊,還弄得渾身濕透回家。是很明顯的濕透喔,也就是(以下內容出現許多未滿十八歲者不適合接觸的單字,加以削除)……」
啊~討厭、討厭,這對母女從我身上剝奪太多安寧了。
就在我退縮地想著通過一個街區,口渴得吐出舌頭時,發現半路上有個夾在三明治裏的女人躲在電線杆後麵,思考就此中斷。
「 ………………………………………………………………」
「 ………………………………………………………………」
我和對方互相對望,呃~那是哪種三明治來著?
哎呀,真不愧是都會,怪人一個接著一個!
……總之,現在不是佩服的時候。我們這邊也有一個怪人窩在車籃裏,喀鏘喀鏘地踢著車籃吵鬧得很。這是示威行動嗎?外星人還真是既粗魯又野蠻。
「轉學生……夜晚的轉學生。」
由於不必拉出三明治的內餡就能確認對方身分,簡單的說,她是前川同學。
發現我的存在後,她踩著運動鞋平靜地走過來。咦,這真的是我的同學?穿著長方形三明治布偶裝的同學,令我產生疑心。
遠遠望去,她看起來就像是減肥成功的塗壁(注:日本民間傳說中形似牆壁的妖怪,會在晚上擋
住行人去路),或是自便利商店逃~的魚肉山芋餅。
不知為何,她手中握著廣告看板,上頭寫著「隻要五千圓」的老套口號。哇~那是什麼啊
~?不過我的理解在此時追上腦袋,逃避現實地選擇視而不見。
這個人是怎麼一回事?雖然我在白天也這麼想過,這次問的意義卻不同。
「晚安,我是三明治女。」她客氣地打了聲招呼。要彎腰行禮應該很辛苦吧!
「……這名字聽起來好像三流特攝英雄片裏的美女角色。」
「咦,不好笑嗎?三明治女,配上三明治的服裝。」「沒關係的啦!」我們想快點取暖。
「嗯~沒什麼反應……不過,我是三明治女,不是三明治人喔!這點還請多注意。」
「不,你講究的地方其實無關緊要。」如果你堅持這麼說,麻煩更強調出自己屬於女性的部
分好嗎?
「不好,一點都不好,我是女性。」
前川同學強硬地主張。相反的說法我倒是常常聽到,但聽到有人堅持自己是女性感覺有點新鮮。
「聽人家說『你是模特兒體型耶』和『你有上美容院吧』,是我偷偷自豪之處。」
當你公開的時候就不叫作偷偷了。這是在要求讚美吧?
「你是模特兒體型耶!」
「…………………………」前川同學笑容滿麵,似乎很滿意。
這是什麼假比賽啊.
「前川同學,你身高多少?」我先把角色扮演的問題拋在後頭,試著問起在意的事。
「一百七十九點九公分。」她挺起胸膛、不如說是廣告看板,得意地回答。
「啊~就是一百八十嗎?」
「不,是一百七十九點九。」
「……嘿!」我踮起腳尖,拎起她一根頭發。「這樣就超過一百八十啦!」
「臭小子,別看扁我!」
「喔喔~」她爆發了。前川同學發出卷舌音暴怒起來。我碰到她的逆鱗了?
我保持警戒,以免她直接揪住我的衣襟,但前川同學無力地垂下頭。麵對這充滿既視感的
狀態,情緒暴跌的她喃喃低語:
「嗚~~腦袋嗡嗡作響……哎呀,我打從以前開始就罹患慢性偏頭痛,每次大喊總是會這樣。一定是因為我的飲食生活不正常,大概吧……不,或許是肩膀酸痛的關係,原因到底是什麼呢?」
「………………………………」毛病那麼多還不算體弱多病,你真了不起。
前川同學複活之後,一副鬧別扭的樣子。她會這樣,大部分的責任都在我身上。
哼!她轉開臉龐,連帶地發現腳踏車車籃裏的物體:
「這是什麼?轉學生身上散發出微微的犯罪氣息喔!」誰叫棉被外露出一對光腳),呢!
「不,別看這樣,她還活著喔!呃~她是和你一樣喜愛角色扮演的淑女。」
「這種角色真不錯~就算是某處的十周腰斬漫畫也不會要的~」
「不然就是吉祥物,她洋溢著鄉土情懷、難以呼吸又慘不忍睹,通稱是棉被卷。」
「直接拿去海裏丟掉啦……這家夥,不是藤和嗎……大概吧!雖然看不到臉,但像這種打扮我可沒見過第二個。」
「啊,你認識她嗎?」
「除了一年級新生和轉學生之外,沒有人不知道藤和的存在。有的話就是間諜。」
前川同學斜眼瞪視著我。啊,因為我是轉學生,所以是間諜嫌犯嗎?我該竊取什麼情報?報告福利社賣的鹹麵包味道太淡嗎?向誰報告?
「她有段時間在鎮上很有名……你好像跟她認識,卻不知情?這家夥曾失蹤過半年左右,她在六月消失,十一月時回來。對吧,藤和。」
艾莉歐喀鏘喀鏘地用腳踝踢著車籃,沒有出聲。她是覺得碰見以前的同學很尷尬嗎?不,這家夥不會萌生那種心情才對。而且在服裝上也是,三明治和棉被,料理和家具。
……嗯~棉被以些微差距取勝。至於競賽內容是什麼,我要保密。
話說回來,失蹤……那是什麼。
也許是感覺到我的疑問,前川同學毫不顧慮地當著本人的麵說明:
「藤和說她被外星人綁架了,我覺得她是X檔案看太多。說到一半還講出她其實是外星人,來觀察地球之類的話,讓周遭的人退避三舍,最後更退學了。我看她杯麵廣告(注:日清食品泡麵廣告中,有外星人角色)也看太多囉!」
即使當事人在旁邊,前川同學辛辣的言詞也沒有收斂,完全無視對方的耳朵。艾莉歐更大力地踢著車籃,不斷表達抗議。
……外星人、綁架、失蹤。哼,我好像稍微能看到這家夥言行舉止的動機了。
「那麼,轉學生為什麼會跟藤和同行?你們單車雙載……嗯~腳踏車上的確是乘載了兩個人啦,代表什麼意思?」
前川同學露出意有所指的笑容刺探八卦。但她即使這麼做也不會給人下流的感覺,還真是厲害。
「沒有啦,我和這玩意兒是表兄妹。」我拍拍棉被卷。
虛弱的前川同學驚訝得往後仰,又「哎呀呀!」搖搖晃晃地差點跌倒。
「哇~真的嗎?你和她是親戚?而且還住在一起?」
「我還沒透露那麼多吧!」我的背後貼著大字報嗎?
前川同學向後仰「哎(下略)」,這個人就連學習能力都很虛弱嗎?
「不,我剛剛隻是隨口說你們住在一起,才會再驚訝一次。你真驚人啊,轉學生,我本來以為你是平平凡凡的沒個性人物,沒想到背後居然有破天荒的設定。」
這位同學看我的眼神轉為欣賞珍奇異獸的眯眯眼。她原本就細長的眼眸變得更加銳利,讓我不禁想多管閑事,問她在看什麼。
「嗚哇~哇~如果告訴班上的人,就會有場台風來襲囉!發揮轉學生的真本事,把環境攪得一團亂吧!」
「都會人真的很喜歡看別人家發生火災和打架耶!」
「啊哈,我是開玩笑的,至少目前是。我在學校還不會說。」
前川同學附加幾個危險的條件,答應我延後一陣子再說。
「我看是不要說比較好。你不喜歡引起風波對吧?」
「嗯,就是說啊!」我剛剛才被波浪拍打、寒風吹拂,冷得格格打顫。
艾莉歐在不知不覺間停下抗議的雙腳,精疲力盡地癱倒。尼特族,你很努力了。
「前川同學為什麼會在這裏?」不知為何,我偶爾會用起敬語。
「我隻是在家附近散步而已。我喜歡觀賞夜空,特別是夜空的雲。」
……唔。這個人也在努力賺取青春點數嗎?
可是,穿成這副德性~
或許是察覺我的目光,前川同學簡單地補上像是在找藉口的理由:
「我平常都會穿別的服裝,像製服之類的,今天隻是碰巧有這個心情。」
什麼心情會讓人想穿成麵包?是嗎?是想被人吃掉嗎?(我無用地心跳加速。)
「前川同學有這種興趣嗎?」
「這種興趣……?」她愣愣地睜大雙眼。啊,她的眼睛可以睜大耶!我還以為會一直眯得細細呢!
「角色扮演。」
「嗯~還好啦!我在假日會穿上各種裝扮出來散步。」
各種……嗯~我這樣的想像是否摻雜了偏見?
「說到角色扮演,就是扮成動畫或漫畫角色的樣子嗎?」
前川同學麵有難色,臉部的皮膚聚集在鼻子一帶。
「嗯~一開始的時候,我是對那種二次元(?)的角色抱持著憧憬想穿穿看……但怎麼說呢,穿起來感覺很怪。漫畫裏不是很少出現身高接近一百七十九點九又是女生的人物嗎?所以,我在鏡子前想著『真不適合我~』。我的扮相和理想相距太遠,最後放棄了那方麵的扮演,現在專注在商店製服與布偶裝的部分上。」
「布偶裝?」這字眼讓我想到夢幻直立步行老鼠,和哈囉白貓(是白的嗎?)等。
「有機會的話,我穿給你看。」
「不,硬要說的話……不必了。」我比較想看她穿製服的模樣,但這樣說實在太露骨了,我自製。
「玩角色扮演的時候,我用Kibonengu﹒deko這個別名活動。這隻是取自我在聊天室裏的筆名,不過夜裏就這麼叫我呐~」她不知為何用江戶腔說。
「Kibonengu同學嗎……我可以把字麵變動一下,叫你前川同學嗎?」
「要動多大的整形手術,才能從五個片假名裏抽出前川成分?」
我依然不知道前川同學的名字是什麼。
將腳踏車停進家裏的棚架時,我才發現艾莉歐已在半夢半醒之間。
大概是從停止抗議前川同學時開始睡的吧。
「這樣睡明明比站著打盹更難受的啊!」
老實說,我也很想睡。我哈欠連天,如果阿忠來接我,我恐怕會當場落入沉眠(注:出自卡通《龍龍與忠狗》,主角與愛犬雙雙在教堂凍死),
我抱起艾莉歐踏入家門,玄關前的鞋子比起出門時多了一雙。
「我們回來了。」我小聲地打招呼,期待屋主沒有反應……嗯。
我在沒有任何人出現的情況下登上二樓,一直走到走廊盡頭,進入艾莉歐的房間。
我把她放在床上脫掉棉被,免得她蓋著濕棉被得到感冒。這是我第一次脫下女性身上的衣物,哇~我想遺忘的曆史又多翻過一頁。
「嗚嗯……呣……」艾莉歐蠕動著,手背蓋住眼睛遮擋房間刺眼的燈光。
因為沒有棉被了,我找出幾張夏天用的毛巾被疊起來蓋在她身上。
最近天氣已經變暖,這樣應該夠用。至於洗澡,就等到她醒來之後再善用尼特族隨時都可以洗澡的特權挑選喜歡的時段洗吧!
我不能那麼隨心所欲,必須到廚房隨便塞點遲來的晚餐下肚,洗個澡趕快上床睡覺。和直到去年為止的生活不同,這裏沒有會叫我起床的家人,我得早日習慣。
在廚房裏,已回到家的女女姑姑正在吃艾莉歐中午剩下的披薩:
「啊,歡迎回家~真也要吃嗎?」
「那是艾莉歐的披薩耶!」
「別在意。那孩子已經在房間裏睡覺了吧?」
姑姑吞下披薩,以麵紙擦拭嘴角與手指。
「她直到剛剛都還醒著,和我一起出門,不過在回家的路上睡著了。」
「哎呀,艾莉歐也有一起出去嗎?嗯哼~」
她對女兒的態度隨便到露骨的程度,反倒能清楚地看出她並不討厭孩子。
「你和文莉歐到外麵玩了?」
「我和具備高度文明的外星人找出的世界調停者,一起進行夜間巡邏。」
「啊~好好好,真一讓人懷念~」
女女姑姑以微笑與一拍手掌輕鬆帶過話題。她剛剛的回顧絕對是在撒謊。
我拉開她對麵的椅子坐下,不經意伸手去拿披薩:
「我聽說,艾莉歐去年曾失蹤過。」
「嗯,她是失蹤了。由我來看,應該稱作行蹤不明吧。」
我們一邊辛勤地撕咬披薩起司,一邊拿另一名家人當話題閑聊。會話並沒有熱烈到鮮花朵朵開的程度。
「她是被卷入綁架之類的事件嗎?」
「很難講。從她失蹤後剛回家的外貌與狀態,找不到任何與犯罪方麵相關的跡象,也沒有受傷或是變瘦之類的情況。」
「那是離家出走囉?」
我把最後一塊披薩撕成兩半,一人各分一片。女女姑姑咀嚼吞下食物之後,繼續開口:
「六月時,那孩子本該正常地從學校放學回家,一晃眼間卻飄浮在十一月的海麵上。警察調查過她這段期間的記憶與行蹤,卻什麼也找不出來……至少艾莉歐沒有這半年的記憶一事,已獲得證實。簡單的說,那孩子失憶了。」
「所以,她就用外星人信仰填滿空白?」
我忍不住咬咬牙。
「好像是。她從以前開始就是個喜歡宇宙的孩子,我想她是選擇了知識豐富、能夠輕易掩飾問題的宇宙作為逃避失憶恐懼的題材。」
「…………………………………………」
「嗯?真,你在生什麼氣?」
「不,沒什麼……總之,我生氣的對象並不是姑姑。」
我的憤怒,恐怕是針對文莉歐的某個地方,某個外人不為所知之處:
「什麼外星人……真蠢,蠢到除此之外無話可說。有證據就拿給我看看啊!」
我趴在桌上,向聽不到的對象抱怨道。我明明是在自言自語,卻得到回應。
「她想以行動展示證據,但失敗了。」
「咦?」我抬起頭。
「那孩子騎著腳踏車從橋上飛向河川,摔了下去。她掉落在河川淺灘,造成腳骨折住院……從此之後,她開始用棉被包住身體。」
「腳踏車……」啊,原來如此。那台車就是玩外星人家家酒失敗後生鏽的腳踏車嗎?
你根本不會飛嘛~
總之,我先就事論事地對於她糟蹋掉一台腳踏車感到憤慨。
因為女女姑姑順便幫我倒了麥茶,我感激地喝了起來。我保持沉默,好讓焦躁感平息下來。是下班回來一身疲憊的緣故,姑姑或許今天沒開玩笑,不時伸伸懶腰。
我打算挑想知道的問題迅速問完,快點去浴室洗澡:
「艾莉歐是怎麼出生的啊?至少,我爸媽好像不知道她的存在。」
「嗚咳!」女女姑姑難得地被茶嗆到。她用茶杯遮住嘴角,轉移視線。那是小孩子擔心大人發現自己的惡作劇時會有的表情。
「關於那孩子的出生……沒有什麼好說的啦!她就像我在家庭餐廳的飲料吧將各種飲料混在一起時,碰巧調出一種很順口、異常好喝的神秘果汁一樣。」
「你都『老大不小』了,到底在幹什麼啊?」我特別強調老大不小的部分。
「那孩子的原液,應該隻有一種啦~」
「姑姑,你徹底變成專聊黃色話題的角色囉!」
這個人,真的是和我那古板父親有血緣關係的兄妹嗎?
「嗯,我看還是有外星波動的介入。」
「說到底,你要拿這個逃避?」
不過,的確……艾莉歐的出生過程,即使以箭頭打上「有外星人介入」的標記也不奇怪。如果她是拜神奇外星力量所賜,才能生出那如奇跡般的形貌,外星人大概能成為地球人獨一無二的摯友。你們的品味真不錯,做點模型吧!
「其實姑姑我,也記不清楚是什麼時候懷上那孩子的啊!」
「喂!」你這個歐巴(略稱),在感慨個什麼勁啊!
「其實我是被外星人綁架後懷孕的假設,正根深柢固地繁衍中。」
「我看隻不過是你年輕的時候很會玩吧?」而且,你隻是不想承認罷了。
女女姑姑不高興地嘟起嘴巴瞪視著我,仿佛正在說「真意外」。她沒鬧別扭太久,便歎了口氣揚起薄唇:
「OK,我就承認吧!我是那孩子的母親。」
「沒錯、沒錯。」
「而你是父親。」
「拜托你至少在埋在土下的時候閉嘴。」
這個人果然不行。現在正募集人手,好對她想點辦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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